医院的咖啡店弥漫着糖浆与消毒水的混杂气味,安雅盯着面前白瓷杯中的咖啡,轻声开口:“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法援中心?”曹熙歪着头笑,发梢被阳光镀成蜂蜜色,“那你呢?姐姐,为什么从香港回来?”
“你虽然是本科生,但却能拿到南华老师的推荐,未来最不缺的就是大律所的offer。”安雅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微微皱眉,“而且你主做商事,用不了多久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来这种地方实习.......我直说,对你,没什么用。”
曹熙指尖在杯沿画圈:“没用?”
他忽然倾身向前,袖口蹭过安雅手背,带起一阵清冽的柑橘香,“姐姐,你才刚认识我,就已经认定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俗人了?这让我,好伤心啊。”
“也对,你年纪轻轻就开上百万的车。这一身从上到下,都能抵得上法援中心一位律师整年的工资了,自然是没那么在乎钱的。”
“那......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安雅坐直了身子凑近他面前,眉眼带笑,说出来的话却猛地将气氛拉到冰点,“我要听真话。不然,无论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进来,我都能让你滚蛋。”
“香港旺角警署的那桩强/奸案,庭审时,你把辩方律师逼到哑口无言,那场庭审录像,我看了七遍。”曹熙压低嗓音,“海关查获金条那场,我看了5遍。”
“但你猜,这三年间,我最喜欢的是你的哪一场辩护?”他突然冲着安雅笑,眼里有闪亮的星星。
曹熙突然投来的目光灼热,安雅指节收紧,握紧杯柄。
“半个月前,你回到安城的那一次。”他压低嗓音,“我最喜欢那场。”
“因为那天,我终于见到你了。”
曹熙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语气:“后来我想,能做出那种辩护词的人,一定连灵魂都会发光。所以,你回来了,我就来找你了。”
说话间,曹熙从咖啡厅柜台上又端来一盘曲奇。放在桌上时,腕骨凸起的弧度几乎要贴上安雅锁骨,毛衣袖口蹭过安雅皮肤时泛起细密的痒,让她也逐渐放下了防备。
“我很高兴你能问我这些。”曹熙拿起一片饼干,伸手至安雅唇边,“这说明,姐姐你关心我,想更了解我。”
见曹熙没有将手收回去的意思,安雅清了清嗓子:“以后正式场合,不许叫姐姐。”
曹熙挑眉,“好,安律师。”他退后些许,将手中的饼干放进自己嘴里,笑意却未减,“我很开心,这几个月能成为你的助手。但.......搭档之间需要信任,我向你保证,你可以完全相信我。而我,也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
他忽然倾身逼近,橙花香混着少年特有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比如,有没有可能姐姐你......认识刚才那位医生?”
安雅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曹熙的问题。她大可以直接实话实说,高中同学,很多年没联系过了。
但过去的种种突然出现在脑海,她和程枫之间,又怎么能一句话说的清楚。
思来想去,安雅还是沉默了。
而咖啡厅的玻璃门外,程枫的白大褂被扑面而来的穿堂风掀起了一角,扑棱棱地,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不上不下地停在了半空。
他本来是要去病理室取报告的,却不知道怎么拿了结果,又七拐八拐地走到了这里。
不远处,曹熙的手正将曲奇递到安雅唇边,骨节分明的指尖离她垂落的发丝只有分毫距离。
没有来由的不适从程枫心底猛然升腾。喉结滚动,他还是调转了方向,转身走向住院部,空荡的回廊只留下皮鞋扣地的急促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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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主任,这是305床的会诊申请单……”护士话音未落,程枫已抓起钢笔潦草签字:“患者的凝血功能很差,我怀疑是有血液方面的基础病,你给血液科李主任打电话,让他尽快过来看看。”
程枫头也不抬地继续吩咐着:“还有,在李主任来之前清场,通知病房内所有探视人员立刻离开。”
“可李主任刚做完手术……”护士嗫喏着,“我不敢再催他了,他的脾气,程主任你是知道的.......”
“就说是我让你叫的。”程枫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已经冷到冰点。
一旁的护士终于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程枫收好病例靠在护士台边,目光却被坐在病房外的曹熙吸引了过去。
曹熙怀里抱着一件米色的风衣。程枫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刚才见面时,安雅穿在身上的那件。
注意到程枫的目光后,曹熙对着护士台的方向明媚一笑,另一只手在那件衣服上轻轻拍了拍,像极了某种挑衅。
程枫静静地看着,拇指无意识蹭过笔帽,连指腹嵌了进去都丝毫不知。
“先生,患者需要会诊,请您和.......里面那位律师先回避一下。”负责赶人的还是那位圆脸小护士,“可以等会诊结束后再来探望病患。”
“你说姐姐?”曹熙依旧乖巧,可这落在刚走过来的程枫眼里,就都只剩下了甜腻。
“患者需要静养。“程枫后退半步,衣摆扫过曹熙故意伸长的腿,“你可以先去护士站坐一会儿。”
“那可不行,这位.......程主任。”曹熙笑着凑近他,终于看清了程枫的姓名,“姐姐让我在外面等。要是我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她会伤心的。”
曹熙说这话时的表情纯良无害,但却逼的程枫倒吸了一口冷气。
护士见状只好敲了敲病房门,安雅随即走出。
“既然小娇这边身体情况还不稳定,那过几天我们再来。”迎着程枫灼热的目光,安雅从曹熙手里接过了外套。
“这么巧,又遇到程医生了。”她尽量淡淡的,“当事人已经授权了我调查任何有关她的医疗信息,这里是授权书。”安雅从文件中抽出一张,“调查令应该也会很快出来。”
面对以程枫为首的几位医护人员,她笑的友善:“之后我们还会再来,无论是取证还是会面,都麻烦各位多关照。”
程枫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异。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在黑暗中光着身子哀求他的小女孩,长大了。
“我们走吧。”曹熙立刻上前接过安雅手中的资料,两人就要离开。
突然,安雅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覆上了一抹熟悉的冰凉。她转身的瞬间,程枫又惊觉不妥,讪讪地放开了手。
“安.......安律师,如果需要查病例的话.......”程枫站在两人对面,热切的目光里含着欲言又止,“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程枫手上的温度还残留在安雅腕间,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十五岁的那个夏日雨夜再一次出现在安雅面前。
只不过,当时要做出选择的人,是程枫。
但是他却逃跑了。
“安律师已经有了当事人的授权,查阅病例是迟早的事。”曹熙突然插进两人之间,肩膀不经意扫过程枫的白大褂,“快到下班时间了,我们今天就先不麻烦程主任........”
“好啊,既然程医生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安雅思考片刻便打断了曹熙,跟着程枫走向了大楼另一侧,“你带着资料去停车场等我。”
望着两人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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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曹熙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是有什么话必须现在当面说吗?”两人走出几步来到了程枫办公室门口,还没等进门,安雅便直接发问。
程枫依旧不做声。“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程枫衣角挟着冷风卷入。安雅站在他身后,再抬头时,一盒蝴蝶酥赫然停在她眼前。
“边吃边说。”程枫摘口罩的动作在夕阳中被逐渐拉长,和多年以前,安雅在病床上一睁眼就看到的那张脸逐渐重合。
“程医生这么大费周章,又是查房,又是会诊,就为了给我送吃的?”安雅自然地接过,包装盒外还透着丝丝缕缕的温度,应该是刚做出来后不久。
“要是法援中心的饭实在吃不惯,以后早晨我做好了给你带一份。”安雅这种夹枪带棒的问法,程枫也不去接。
“这话,我好像以前在哪听过。”她一口咬下去,黄油的香味在口中蔓延。
只要在程枫面前,安雅就像被打开了某个机关。虽然这十几年他们都没有联系,但她却一刻都没有忘记过这个人。经过了这几天,又再度熟悉之后,一旦再次面对他,安雅立刻就会想要更多。
自从程枫那天在车上问过她之后,这股劲儿就憋在她心里,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纾解。
她这几天躲着不见程枫,除了怕小娇的案子波及到他,也隐隐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才能想清楚。
可这个人,偏偏要往刀尖上撞。
她努力压制着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故意慢吞吞地:“也对,过去了这么多年,程医生肯定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程枫靠在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办公桌边缘的划痕,“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安雅的心里闪过一阵快意,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的事,两人各有难处,更何况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少能力?她只是说服不了自己,毕竟当时,她把程枫当做唯一的希望。
“安雅,你不知道,在机场再遇见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程枫站在她面前,“对我来说,能再见到你就像做梦一样。”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要什么?”安雅咽下最后一块蝴蝶酥,口中回味甜得让她一阵恍惚。
“上次的事,我想帮你,也愿意去做。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程枫急迫的语速中带着诚恳,“只希望,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以前是什么样?”安雅继续保持着缓慢的语速,“你说的对,当时我才十五岁,哪懂什么是喜欢。”她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半个月以来,我好像慢慢想明白了,程枫,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记得这么清楚。”
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安雅心中又闪过一丝不忍。
“就像我,早就忘了。”她抽了张纸巾,别过脸去,慢条斯理地擦手,“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很好。”
“可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的话.......”程枫还想再说点什么。自从再次见到安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逐渐变得不受自己控制。
“没有如果。”安雅打断他,几天前程枫泛红的眼眸又出现在安雅眼前。时过境迁,只仅仅几天,小娇这个案子,她就已经捋清了思路。只有拒绝程枫的参与,才能保护他未来的生活不受侵扰。
而她自己,也能在程枫面前,去克服那种仿佛藏在骨子里的惯性依赖。
“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转身的瞬间,安雅默默地闭上眼睛,忍住了眼底泛起的酸涩,“我要你也把我说的话记住,这个案子,你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