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没想到,被案子引出的问题最终会转向这里。
她再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告诉程枫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明明下午的时候,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怎么只是因为见了他,就又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听见程枫的声音,看见他,她总能再次回到那个夏天。毫无保留,也充满期待。
这一刻,安雅才后知后觉,对于程枫,她好像又做错了点什么。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程枫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安雅面前,整个人都很安静,只祈求般地望向她
安雅看着这一幕,安雅突然觉得熟悉,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
那后来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时间像静止般,安雅就停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但是没有结果,什么都没有。
那时她渴求的,甚至祈求的,想要从程枫这里要点什么。承诺也好,名头也罢,哪怕只是一点点确定的认同和回应,都足以让她坚持下去。
但现在,面对程枫同样的行为,安雅却突然看不懂了。
程枫倾身调试出风口,袖口掠过她手背,激起细小的战栗。他身上的松木香陡然浓烈,安雅看见他耳后翘起了几根头发,这个她以为会永远年轻妥帖一丝不苟的男人,终究也有了些许蹉跎。
安雅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报复似的满足。很好,很公平,她错过的,程枫也一样失去了。
等待了许久,程枫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压下了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告诉那个朋友。”
“然后,要是真的需要,她就会告诉我。”程枫动了动唇,又回到了他一贯清淡雅致的声线,“我会按照她想要的去做,不在乎结果的那种。”
是年少时一眼的喜欢,还是再遇见时候的欣喜,亦或是现在卡在中间,不明不白的酸涩,安雅也分不清。
“嗯......这个案子的确会难处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别担心。”终于把话题拉了回来,安雅不喜欢那种莫名的压力。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刚刚,是我越界了。”程枫眨了眨眼,忍住泛上来的酸涩感,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颤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他是在说这个案子,还是其它什么,安雅也分不清楚。
“哎呀,都是我不好,明知道这个事情有点难,还把问题抛给你。”她故作轻松,“不过因为这个案子,最近可能真的要忙起来了。”
成年人之间好像就是这样,说话也好,做事也罢,总是要给对方留一点余地。
安雅欲言又止:“今天就先回家,要是之后几天得加班的话.......过阵子我再请你吃饭好不好?”
听懂了安雅的话,程枫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他声音很轻:“好,那我等你消息。”
甚至不敢看程枫,安雅逃也一般的下了车。
完全没注意到在自己身后,那辆车的雨刷器突然自动启动,刮走了玻璃上并不存在的雨水。
-
当晚,安雅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是化不开的黑,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在幽深的丛林里寻找着什么。
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四处奔走,好像她已经平静地接受了那个人的离开,只是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处而已。
所以她只能继续找下去。
像契诃夫的悲剧一样,在这个反复的梦里,有安静的开始,过程中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到了结尾处幻灭、苦涩,但却还不死心。
周而复始。
安雅曾经以为她已经走出去了很远,但等到再一次回到最初的那棵树下时,就证明她已经迷路了。
或许,在她的森里里,只有那一棵树。
那么,迷路就迷路,反正她也不想走出去。
就在这样熟悉的梦里,一整夜循环往复,直到窗帘的缝隙里透过一丝天光,她才醒了过来。
睡眠不足的感觉和喝了假酒差不多,整个早晨安雅都头痛欲裂。再加上小娇的案子几乎没有什么进展,让她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安雅又开始在包里摸索烟盒。
“找什么呢?”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刘宁宁。
在接受了自己一无所获的结果后,安雅也只能半躺在座椅上发呆:“小娇的案子,我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那就正常做呗,结果能是什么样就让它是什么样。”刘宁宁能看出安雅的挫败,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其实昨天说完我也后悔了,要是没有我告诉你吴欢他爸妈的事,也许你就不会这么为难。”
“就算你不说,我也迟早都要查到这一层。”安雅轻轻摇头,“刘姐,这个案子我们是非做不可吗?要是我搞砸了,会不会给中心也带来麻烦啊?”
“怎么还给你担心起这个来了,你尽管做,出了事不还有我呢!”说话间刘宁宁在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在安雅眼前晃了晃:“要不我们去院子里聊会儿?”
粉色的打火机搭配着刘宁宁嫩白的指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安雅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就站在法援中心庭院旁的花园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
“我们做的是法律援助,这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好像说过。”刘宁宁先点着了手里的烟,“你想想看,像小娇这样的当事人,是走了多远的路才能来到这里?”
“经济状况审查,还有申请范围事项证明?”安雅殷红的指尖轻点,烟灰瞬间被吹散在风中。
“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刘宁宁笑着,“但这一系列的手续走下来,快则一周,慢的话,多久都有可能。如果是恶性侵害或者像你上次接的那个案子一样,仅仅是法援资格审核的时间,对当事人来说就已经太久了。”
“可是他们没得选,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就只能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过。”刘宁宁望着手上已经燃尽的烟头,像是在思考般的,停顿了一下,“我们的案子不多,是因为很多当事人根本撑不到来这里的那一天。农民工讨薪,幼女性侵害,还有被家暴.......以前我总觉得那都是电视上演的,我也当律师,怎么没见过多少这种案子呢?”
她忽然转头看向安雅:“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种案子等不起,拖上几天农民工就会因为家里急用钱,而被迫和包工头签折价赔偿协议,幼女可能会因为短时间内多次性侵害死亡,家暴失手打死老婆的事每天都有。”扔掉手里的烟头,刘宁宁清了清嗓子,“这些当事人等不起,所以我们看不到。”
“但如果他们真的能走到我们面前,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是我的问题......”安雅轻叹一声,正想要解释。但刘宁宁冲她笑着摇了摇头,又点起了一根烟。
“不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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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了,你才刚刚换了一个赛道,不理解是应该的。怎么样?第一周,还适应吗?”刘宁宁深吸一口,笑着望向安雅,“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XC90来送你上班?跟男朋友吵架了?”
“什么90?”安雅眼神迷离,刘宁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觉得她今天安静了许多。
“就是经常停在前面花园边上的那辆黑色沃尔沃。”刘宁宁蹭了蹭安雅的胳膊,“今天没来?”
“没来。”安雅头也不抬,“也不是男朋友。”
“啧,这就奇怪了。”刘宁宁还想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你知道吗?刚接到你简历的时候,我和见了鬼一样。你这样的资历,怎么会想来这种小地方?”
安雅扶着额头又点了一根:“那刘主任现在想明白了吗?”
“最开始我怀疑,你是不是因为在香港那边闯了祸,还是家里突然有什么急事......”说着她自己也把自己逗笑了,“后面我查了一圈,你猜怎么着?什么都没有。”
“安律师你.....也会做出因为爱情而回老家这种事?”刘宁宁满脸的不可置信,“那可是香港,是金都,我虽然没去过,但要换成我站在中环的楼上,一定不会在乎这小破地方有没有个男人在等。”
盯着指尖逐渐燃烧殆尽的烟头,安雅被刘宁宁逗得苦笑了几声:“刘姐,我真的没有男人。”
“而且我回来,也不是因为男人。”手中的烟熄灭了最后一点火光,安雅心满意足,“事实上,在看到中心的招聘之前,我也没想过要回来。”
“你说的没错,香港这个地方很特别。有些人一家几口挤在不到三十平米的贫民区,有些人开几千万的限量版跑车挥金如土。但很奇妙的是,你又能看到跑车就停在贫民区对面的路边。只隔了一条街,但一边的人就永远无法跨过去。很残酷,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自由。”
“顺带更正一下,我是因为竞争合伙人失败才回来的。”在带着轻松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安雅久违地感受到了平静。可能是因为已经在程枫面前解释过一次,再提起来时,便显得释然了许多,“他们说有野心的女人缺乏吸引力,也许吧。但你知道最没有吸引力的是什么吗?
“是等着被发现,等着被爱。我不要那样,所以我离开了。”她狡黠地眨眨眼,“审完我了,要不要一起讨论下小娇的案子?”
“好好好,等我抽完这一口。”刘宁宁无奈,“不过你说这话,我还真信。你啊,脑子里一天天的全是案子,看来是的确装不下其它什么了。”
刘宁宁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转角后,安雅轻轻抚平套裙的褶皱,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切进来,在她膝头投下一道金色的分界线。
“咚咚咚!“门锁相碰的脆响从虚掩着的门外传来。
“刘姐?”安雅抬头,“直接进来就好,不用敲门的。”
初夏晌午刺眼的光线瞬间从门缝倾泻而进,晃动的光影里浮着一簇亚麻色的发梢,有点毛绒绒的。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带着夏日清新的阳光气息,那人走了几步,站在安雅面前,她便正对上曹熙那张精致的脸。
在她的注视下,曹熙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笑得明媚:“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将手中的牛皮纸袋放在桌角,轻轻推向安雅手边。
一时紧张,曹熙毛衣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以后,可以带着我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