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程枫看着安雅陷入沉默,赶忙走上前去。“累了吗?”程枫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
安雅立刻猛吸了几口气,极力克制住了刚才和恩宇聊天时带出来的情绪。
他把手里的可乐递给安雅,又转向恩宇,“咱们一起送阿姨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还没玩够.......”恩宇看爸爸来了,立刻蹭上程枫的大腿撒娇。
安雅急忙推脱:“我自己走就好啦,也没多远,你们快回家休息......”
话音还没落下,她就被恩宇的小手指轻轻勾住:“如果不让爸爸送你回家的话,那阿姨,你能送我们回家吗?”
“啊?”
“我想跟你一起走。”恩宇认真地眨眨眼,“换你送我们可以吗?”
温暖绵软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安雅任由恩宇拉着她的手,抬头用眼神制止了正要上前说点什么的程枫。
“行啊!”安雅笑笑,看恩宇蹦蹦跳跳地走向停车场。
“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用太顺着他。”程枫从身后走来,俯在安雅耳边轻声说,“小孩子的想法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现在还早。就是从半夜开始睡,9点上班,至少都能睡够八小时,放心吧。”安雅潇洒地挥挥手。
小城的节奏对她来说,慢到可以一天当做两天过。平时在香港两头见不到天亮的日子,好像在这个地方一下子变成了回忆,久远的让她想不起任何一件具体的事。
关于过去的记忆慢慢变得乏善可陈,可是她那时候明明真的很忙啊。
商场外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稀疏的云,在稀薄的夜色下,透着清新。
“正是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才要尊重他。”安雅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语气里少见的带了些温柔。
“也是。有机会做出选择,才会知道真正需要什么。”程枫好脾气地点头,“安大律师说得对,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帮助我们这对孤儿鳏夫。”
“嗯......我的时间很贵的好不好?但咱们既然是老朋友了,就给你打个五折。”她的眼里闪着小鹿般的清澈,慢悠悠地将算好数目的手指伸到了程枫面前,“一小时收2000,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计算。怎么样?”
“成交!”看安雅心情不错,程枫也开始数着指头认真算账,“那我先预定100个小时,今天的也算进去。不过得等过阵子后再付款,不知道安律师愿不愿意?”
“怎么,你中个彩票要等等才能兑换?”安雅一脸不信,“行啊,我记住了,到时候你要是不给钱,我就......”
“嗯?”程枫挑眉,薄唇微微上扬,倒显得添了一份痞气。
安雅没想到他的反应,怔在原处,眨了眨眼睛:“要不你再说一遍,我提前录音录像?”
他静静看着安雅,突然弯了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
笑声不大,却多了些宠溺的味道。
-
安雅应着恩宇的撒娇和他一起坐在后排,车子还没启动,车机里就传来程枫的电话铃音。
“程医生,9床的病人大出血了!”上车后程枫的手机就自动连接到了车上,所以杨护士这一嗓子喊的,车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能听出来她很急:“王华医生今晚值夜班,他已经准备进手术室了,怀疑是因为宫腔部分有残留,再加上患者先前多次进行人流手术后子宫收缩乏力......”
“具体的出血情况可以确定到量吗?”程枫的表情冷峻,细长的手指下滑屏幕,将聊天的音量降到最低。
“我这边还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在输血了,是王医生让我叫你来的,他说他处理这种情况没有经验,而且患者也并没有确切透露过自己多次的人流史。这事情太突然了,我们都没准备!”杨护士说话的尾音已经有些哽咽,“程医生,你现在方便过来吗?我才刚来上班一个月,不想有人死在我的班上啊!”
驾驶位传来清脆的安全带入扣声,“我现在就过去......”说到一半,程枫才像是忽然想到了后排还坐着两个人。
他带着探寻的眼神回头,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安雅一双明眸亮的惊人。
“睡着了。”安雅带着气声,指了指躺在自己腿上已经熟睡的恩宇。
程枫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注意,几个小时的高强度玩乐下来,儿子一上车就睡着了。
“那.......”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只有自己倒还好,但现在恩宇睡着了,需要有人看着。
“走啊!去医院。”安雅指着窗外,水墨画一般的天色外,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路灯,“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没注意到程枫眼里的感激,只感觉到自己话音刚落,发动机的轰鸣声瞬间从身后响起。
“车我就不关了,你们可以开窗透透气。”说话间,程枫已经关上了主驾驶的门,“可以给我打电话,做手术的时候也会有护士接。”
程枫的话被渐深的夜色逐渐稀释,安雅只能听到几声他跑向医院大楼时的喘息。
看怀里的恩宇依旧睡得老实,安雅便也舒服地躺在程枫后座的真皮座椅上吹着小风听音乐。
车机还连着程枫的手机时断时有,放的都是她没听过的歌,缱绻低沉。
她仰面躺在后排,任回忆在眼前明明灭灭,最后都汇聚在她小兽一般的清澈眼眸中。
过去的几年,她连安静坐下来听一首歌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过自己。
在香港时的一幕幕从眼前飘过,同一时间段,她的耳朵和手总是在忙不同的事:开着电话会议翻案卷资料,或者一边和电话那头敲定见面时间,手下还噼里啪啦回着邮件。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恍若隔世。
-
而程枫那边,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杨护士才远远看到一个酷似程医生身形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患者的病例资料和一包未开封的手术服站在了门口。
程枫从化不开的夜里跑进,“现在怎么样了?”带着冰凉的气息,他接过杨护士手上的东西。
“刚才打完电话就听说不太好,幸好你来了程医生,我帮你换衣服,你快进去吧!”杨护士急的直跺脚。
手术室外,程枫正在水池旁洗手,突然看见从手术室跑出一个手套上全是血的护士,边跑边向着护士台大喊,“程医生来了吗?患者子宫的收缩功能约等于没有,根本止不住血!”
“我在!”程枫倒举着已经做好消毒的双手,一脚踢开了手术室的大门开关。
-
等他踩着垃圾桶,再一次把沾了血的手套衣服全扔掉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子宫清理干净了,血也止住了。”面对杨护士急迫的目光,程枫言简意赅。他靠在护士台上,拿起水仰头就喝,“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太好了,那她不会死了吧?”杨护士两眼放光。
程枫接过手机,解锁打开,没有消息。
“目前应该是不会死的。”他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我听护士长她们说,你平时都不怎么看手机的。好几回下了手术都到家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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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手机还在护士台放着。”看程枫一脸失望,杨护士好像发现了端倪,“程医生,你在等人电话啊?”
“最后的缝合王医生在做,用药我也跟他说过了,明天见。”程枫掩饰着被点破的慌乱没有理她,套上风衣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
安雅被开门声惊醒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嗯?”安雅定睛看到已经坐在前排的程枫,他的头发乱了一些,有被手术帽明显压过的痕迹。
“你回来了。”安雅想爬起来伸个懒腰,但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恩宇还在自己怀里睡着,硬是将胳膊又缩了回去。
“没事,我让他睡在一边了。”程枫转身向她,目光扫过安雅的脸,嘴角微不可察地露出笑意,“送你回家。”
“你回来的好快。”安雅想整理下头发,却看见自己肩上的小被子,这次是一只猫猫头。
“怕你等太久,就快点把人救回来了。”他垂下眼,轻笑一声。
剩下的路程很短,安雅本想到了就直接和程枫挥挥手回家。但程枫却停稳了车,走到了她身边。
“你和恩宇说.......辞职的事,我听到了。”踌躇良久,他还是开口。
程枫本就修长的身影被路灯照在地上摇摇晃晃,安雅偷偷踩着他的影子走了几步,突然笑了:“什么啊,你怎么还偷听别人讲话!”
他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头:“我不是有意的,正好买了喝的......等我回去的时候,就听见恩宇在问你了.......”
“哈哈哈,听见就听见了,干嘛这么沉重?”一步,两步,三步,安雅站在原地,影子却在向她靠近。
安雅想,既然程枫听到了辞职的事,那他应该也看到了自己的失态,还有那些努力控制着,以为永远不会逃窜出的委屈和失意。
这样想着,安雅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深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下,程枫看不清她的表情。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我竞争了合伙人,然后失败,所以就辞职了。”她的眼神望向远处,“香港律所那些人,天天嘴上说着司法公正,一看当事人没几个钱,就各种推辞。案子也是,只挑标的大的商事做......”
入喉的温暖被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无论别人怎么想,但我觉得律师不应该是这样的,起码我不想这样。”
“所以既然我改变不了,那我就躲起来。”看着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安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就是司法公正,我是个女人怎么了?我也能做到。而且,我不仅要做,还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说到一半,安雅用手边的矿泉水浇灭了烟头,强忍着情绪:“没什么,我不是回来了。”
像已经蓄满的水池突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她终于可以把在心里翻来覆去却消化不了的东西一口气吐出来。
“安雅.......”程枫的声音很轻,他只是唤着她的名字,一点点靠近。
“我又接到了案子,虽然不赚钱,但今天也赢了,还是当庭宣判。”鲜红的指甲在灯下发出凄艳的光泽,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在乎的,但这幅样子早已让程枫心底暗暗揪成了一团。
“这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啊......”安雅嘴里说着不在乎,转身背对程枫抽烟。
低头的瞬间,泪水突然涌上眼眶。
“别哭。”他的气息就在耳边。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安雅轻咬住嘴唇,努力表现的不在意,终于挤出一个笑脸。
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充满消毒水味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