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遥十分擅于得寸进尺这件事,等不到拒绝的话语,她便理所当然把这当成了默认和纵容,心安理得。
抱着沈绛,她很快进入梦乡。
有人却在煎熬。
女性美好柔软的身躯,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温度灼人。
上一次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贴得这么近,是多久以前?
忘了。
沈绛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
似乎已经很久。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其实是喜欢女人的。
那是她为自己设下的精神囚笼,永远的禁区。
困倦不已的大脑迟迟无法进入休眠状态,趁人睡熟,沈绛尝试过悄悄抽身,但每次用不了多久,睡熟的人便会无意识地再次贴上来。
如此反复几回,她已经睡到大床最边缘的位置,退无可退。
沈绛彻底没了脾气。
次日清晨,陆今遥醒来的时候伸手往旁伸手一摸,被窝里另一侧早已没了温度。
陆今遥坐起来,唤了一声沈绛的名字,无人应答。
没两分钟,门外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
阿姨推门进来,笑吟吟地和她说话:“陆小姐今天起得真早,现在才刚刚八点呢。早餐准备了绿豆百合粥和三明治,我扶您起床洗漱?”
陆今遥也没去想阿姨为什么知道自己醒了。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赵姨,姐姐她——”
阿姨领会到她的意思:“沈小姐啊,她一早出门去律所了,说是今天工作很忙。”
“她让您有需求告诉我,或者打她电话。”
沈绛确实一早就出门了。
这个早,可以再往前推两小时,实际阿姨六点半到的时候,沈绛就已经衣物齐整地坐在岛台边喝咖啡,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陆今遥将剩下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她想了想,告知阿姨自己想再睡会儿。
房门再次关闭。
等四下阒静,转头,她重新蜷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这是沈绛的床,沈绛的被子,到处都是沈绛的味道。
陆今遥像个成瘾的人,将这气味深深吸进肺里。
这一瞬间,她生出种奇怪的餍足感。
困意来得很快。
大脑意识最后模糊的一刻,她还在想,沈绛比自己这段时间用过的任何安神药物都要管用。
这一觉她又睡了两小时,是饿醒的。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有了想要进食的欲望,陆今遥在阿姨的帮助下,吃了一块三明治搭配热牛奶。
昨晚那一觉睡得太好,以至整个白天,她少有的没困意。
“阿姨,今天出太阳了吗?”陆今遥坐在客厅里听电视响,眼前黑蒙蒙一片。
“没呢,在下雨,从昨晚下到现在一直没停。”
陆今遥有些意外。
她走到阳台上凝神听,果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雨声。
陆今遥开始回忆,记忆中,这座城市下雨的模样。
才两天,她已经开始厌烦没有光的世界。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需要人帮,她突然之间就成了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可怜虫。
莫名的,一股突如其来的自我厌恶情绪油然而生,浓烈至极。
陆今遥用求生意志与疯狂反扑的负面情绪做对抗,良久,勉强占据一丝上风。
指甲嵌进掌心肉,留下一道道红印。
女孩这时回头,声音莫名哑了一个度,微微发抖:“阿姨,你能帮我吗?我想熟悉一下这个家。”
*
被黑色填满的时间,空白且漫长。
陆今遥努力适应,想要做到至少基本自理。
但事实是,十分困难。
乍一下失去视觉,她连走路时的身体平衡都要控制得小心翼翼,独自在家里行走的事情无法一蹴而就。
沈绛晚上到家后,阿姨就尽职尽责地开始汇报:“陆小姐今天特别有精神,拉着我陪她熟悉家里的格局布置,整个下午都没闲着。晚上胃口也不错,吃过饭还喝了半碗汤……”
“就是情绪不太好。”她面露愁色。
沈绛安静听完,一如既往冲阿姨笑着点头:“没事的,我去看看,辛苦赵姨。”
很多事情,沈绛没过问,不代表不知道。
比如陆今遥今天什么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家里的监控画面,她闲暇时都会点开看。
最开始是出于防范,以免陆今遥想不开躲在房间里做出一些极端事情,但眼下又有了新的用处。
至少通过对方这一天的行为轨迹沈绛看出来,有人又开始犯犟了。
她倾身来到女孩面前,蹲下:“阿姨说你今天在练习区域性活动。”
“噗呲”两下,浓郁的药香散满房间。
她握着喷雾式药剂,掌心落在陆今遥皙白的小腿上,一下下轻揉。少了脂肪作为缓冲,瓷白的肌肤被磕到碰到,经常是一片青紫,瞧着吓人。
没等来陆今遥接话,沈绛慢条斯理,像只在与人闲话家常:“不满意吗?”
“是不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还是不满意自己没法做好?”
提问精准,有人开始松动。倏尔,头顶传来低声回答:“都有。”
沈绛揉按的动作顿住。她盖好手中的喷剂,突然起身,语气没什么起伏变化,却多出几分明显的淡冷疏离:“站起来。”
陆今遥似乎被吓住。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动作就已经先大脑一步,听从指挥站起来。
她不明白,从来对自己温柔包容的年长者为何忽然像变了个人。
她有些慌乱,又觉得委屈生气。
沈绛凭什么突然凶她?
下一瞬,眼前黑影晃过。
陆今遥听见沈绛走远的脚步,最终停在一个固定的方向。对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话声传来,自带冷感:“次卧的房间格局没变动过,你脑海里应该有张图,现在我在门口,你自己走过来找我。”
话音落地,站在书桌旁边的人依旧傻愣着,没有任何反应。
沈绛抱住肩膀,等了两秒:“能做到吗?陆今遥。”她凝着那道削瘦的人影,眸色深深,“回答我。”
陆今遥听见她沉下去的语气,这种被人直呼大名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可以。”
从书桌旁边走到房间门口,需要拐开几个障碍物,其实不算远,难就难在如何辨对方向。
而陆今遥今天所有的沮丧和较劲,都来自于这。
沈绛作为旁观者,看得透彻。
她让陆今遥当着自己的面再来一遍,然后,重蹈覆辙。
果不其然,人又走偏了。
“错了,这边。”
“偏了。”
“不对——”
沈绛不厌其烦地推翻,又再纠正。
科学家曾经做过实验,大部分正常人蒙上双眼去走一条直线,最后都会偏离终点。
人呢,越是急切地想要证明,就越无法做到。
实际上陆今遥对于方向的辨别能力并不弱,但她总在质疑,推翻,于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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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困住,原地打转。
像绝望的囚鸟,飞不出亲手打造的牢笼。
沈绛养过狗,这些年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实习新人,她知道训狗和驭人其实有相通之处。
看似柔弱的陆今遥,内里烈性执拗,她往自己心口压了一团浓烈的火,这团火里藏着对命运怨,对生活的恨,对未来的惧,还有对自己的强烈不满。
稍有不慎,压抑的火焰便会将一切吞噬,焚烧干净。
包括她自己。
这样的人被打垮在地,不是你让着,哄着,就能重新站起来的。
你要帮她,就得比她更强硬——
将这根弹簧死死压到底。
又要适当柔软——
触底之后缓缓松手,不至于被骤生的反骨所伤到。
这样,她反而会感激。
动物如此,人亦如是。
陆今遥刚上好药的小腿,又添上了新伤。
沈绛别开眼,有意不去看对方一路磕磕碰碰,将漠视进行到底。
她催促着:“继续。”
五分钟的时间,像是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陆今遥终于来到既定的终点。
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咬紧牙关,朝前迈出最后两步。
陆今遥甚至都已经想好,该怎样回应沈绛的冷言冷语。不是低头服软,也不会摇尾乞怜,她——
乱七八糟的念头戛然而止。身体,突然跌进一个满是温度的怀抱。
自己那一步尚未迈出……所以,是沈绛在朝她走近。
陆今遥茫然地抬起头,眼底漫开的乖戾情绪尚未来得及散去。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沈绛抱住她,声音落在耳畔。
女孩愣了一下。
重新注入温度的嗓音低柔,带上了笑,在夸她:“很棒。”
初始时的冷漠与凌厉,被温柔重新覆盖。
沈绛语速缓缓:“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事情并不是那么难做到,其实都可以解决。慢慢来,不要老是和自己较劲。”
陆今遥这才反应过来沈绛刚才的突然反常,是为了什么。
陆今遥长睫轻颤:“嗯……”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女人说这话时的眼神,表情,眉眼弧度。
方才心中翻起的山崩海啸被这三言两语,轻易抚平。
两颗心脏贴得很近。
有那么瞬间,陆今遥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响动的声音。
那一闪而过情绪,她分不清那是悸动亦或是其它。
“疼不疼?”沈绛伸手,抚过她刚被撞到的胳膊。
陆今遥回过神来。
不问还好,一问,她立马被漫上心头的委屈所淹没。陆今遥扁着嘴,伸手将人回抱住,前额抵在沈绛的肩头不住轻蹭:“好疼的……”
细软的发丝掠过她颈侧。
沈绛轻笑。
会撒娇的陆今遥,比起向她讨好的陆今遥,又要可爱数倍。
至少不是演出来的。
陆今遥一点儿也不怨了,也不犟了。
她缓缓收紧小臂,此刻只想将两个人揉得更紧,说话也变得好乖甜:“谢谢你,沈绛姐。”
一听对方又用上了“沈绛姐”,“姐姐”这样的称呼,沈绛陡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她侧目,只见陆今遥用种无辜又憧憬的神情望着自己,双臂缠绕得更紧,似依树而生的藤蔓:“那姐姐,在我眼睛能够彻底适应之前,可以继续和你一起睡吗?”
——
沈绛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