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天海湾二期。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祝安宁侧躺在床边呼呼大睡,手机摔在枕边,屏幕还亮着,显然是玩手机玩睡着了。
屏幕微暗,停留在与桑芙的聊天页面。
【桑小小小芙】:什么定位器?
【桑小小小芙】:你不会是想买这玩意跟踪祝宴吧?你疯啦!
【桑小小小芙】:?回话!
手机那头的桑芙迟迟没等到回信,抠了会指甲还是决定成全好姐妹,立刻跑到隔壁房间去找当私家侦探的老哥:“哥!问你买样东西!!”
与此同时,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和分针一起指向十点,发出了整点报时的提醒,陷入沉沉梦乡的祝安宁眉头倏然一皱。
困顿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祝安宁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深海,光怪陆离的声音透到耳边,宛如隔着一层厚重的水。
“醒了!医生!!”陌生的男人在呼喊。
紧接着脚步声匆匆,似乎是有人围了上来,将冰冷的仪器往她身上贴,有人庆幸地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再观察一周就能出院。”
出院?祝安宁大脑混沌一片,她不是在家吗?因为展厅遇袭上了新闻,原主的父母紧急赶回来,还给她做了一顿超级豪华的晚餐。
滴、滴、滴……但她的确听见了心电监护仪的规律声响。
不知缓了多久,她才艰难地睁开眼,病房里白织灯刺眼,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只见一张黢黑健朗的中年男性面孔怼在面前。
“沈琉歆!!安宁真的醒了!”中年男人立刻直起身,朝站在窗口打电话的短发女人咆哮:“打打打!就知道打电话,这么忙就滚回滨海去!”
祝安宁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
下一秒,只见名为沈琉歆的女人干脆挂断电话,然后快步走向病床,满脸担忧地盯着祝安宁:“你醒了,伤口还痛吗?”
“……”直到被捏着下巴检查,祝安宁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两人是之前和她讲述祝飞雁过往的人,男的是血豹前队员钟左智,另一个则是当年特案组的组员沈琉歆。
她茫然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肚子,发现病服下果然缠着厚厚的纱布,连抬手都艰难。
“我没死?”她懵圈抬头。
沈琉歆宽慰一笑:“你没死,我们来得很及时,孟书礼已经被抓了。”
闻言钟左智顿时冷喝:“及时个屁!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谎话一套一套,就是你认为孟书礼一定会找上安宁,所以才让警方封锁整个县,拿小姑娘去钓鱼,结果害她身中数刀,你简直太心狠了!”
“那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想抓到他。”沈琉歆神色肃然,冷冰冰地侧头看向钟左智:“如果孟书礼冲我来,我肯定自己上。”
钟左智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不管!她才十五岁!要是飞雁知道你拿她女儿冒险,她……”
“她已经死了!”
“总之头七还没过!小心她从棺材里爬出来!”
两人旁若无人,吵得不可开交,祝安宁晕晕乎乎地捂住耳朵,然后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电子时钟——2040年3月8号,晚上十点零二分。
她回归了未来的时间线?
……
先净身入殓,然后报丧吊唁,最后才是出殡安葬,这是祝安宁第一次知道葬礼有这么多繁琐的程序,虽然什么事都是沈琉歆几人在安排,但她还是抢着干活,试图通过忙碌来瓦解内心的奔溃。
一连几天,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穿回2024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拉回现实,再一次被迫面对祝飞雁的死亡。
3月15号这天,这座生活了十五年的偏远县城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武装直升飞机轰鸣,陆续有军人和警察前来送葬。
所有人都在吃惊祝飞雁的身份,围在灵堂外交头接耳,将听来的一点事迹夸大其词宣扬,但没有一个人为曾经笑她残疾而感到抱歉,也没有嘴碎的老头为曾经嘲讽她肯定是被男人抛弃这件事感到愧疚,似乎死后的体面辉煌已经泯灭了祝飞雁生前的遭遇的一切冷眼。
祝安宁站在灵位前,面无表情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喧杂的议论声毫不掩饰。
她觉得这很不公平,在见到年轻的祝飞雁后,那个像鹰一样锐利凶猛的祝飞雁,那个嘴硬心软、个性张扬的祝飞雁后,愈发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她就该波澜壮阔地飞,而不是窝在这里隐瞒过去,十五年来任由他人猜测她的来历,却寡言少语从不反驳,宛如羽翼破碎心如死灰。
最后来的人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他穿着军装,头发半白,不顾阻拦硬是双膝跪地上的香。
祝安宁一眼不眨盯着对方,在心里猜测对方是谁。因为目前为止,她对祝飞雁了解的还是很少。
“他叫徐庆云,飞雁之前的团长。”旁边的沈琉歆仿佛有读心术似得,突然说:“当年她各项成绩都非常优越,成立特案组时,是他强烈推荐你妈去当卧底,原本上面不同意,但他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做担保,最终力排众议选定了她。”
祝安宁侧头看向她,安静地问:“为什么不同意?她不是很厉害吗?”
沈琉歆轻叹一口气:“飞雁幼年父母早逝,后来在福利院出了事,是她师傅瞿欣收养了她。后来瞿欣的女儿死于无人岛案,瞿欣也死在调查的路上,两人和她关系匪浅,按照规矩应该避嫌。”
其实原因很简单,上面只是怕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在卧底过程中下手过重。
“她的确也不负众望,把情绪处理得很好,陆续为特案组提供有效线索,一步步将敌人一网打尽,但那只是我们认为的。”
祝安宁默默记住这两个名字,没说话,等着沈琉歆继续往下说。
“因为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沈琉歆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她看向徐庆云苍老的背影,哀伤地说:“她已经一无所有,支撑她压抑愤怒的只有找出真相四个字。”
很多人都说祝飞雁像凶猛的老鹰,沈琉歆却觉得她像一只忠诚的孤狼,当家人死于非命,温馨平淡的家一朝毁灭,她骨子里的狼性就爆发了。
那简直是不要命的查法,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命,为了能抽丝剥茧查到更深处,甚至能顶着几处枪伤继续穷追猛打,丝毫不虚。
而这种暴躁冲动与无所顾忌是战斗中的大忌,即使祝飞雁硬是强忍怒火从来没有私下对孟书礼等人用私刑,但那还是导致了自己受伤,也致使不少无辜者的牺牲。
简而言之,那次的卧底,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可谁知道命运这么捉弄人,她活下来了却残疾了,永远无法回到热爱的岗位。
沉默半晌,沈琉歆又说:“所以徐团一直都很愧疚,他自认为够了解飞雁,却从来没有真正窥见过她的内心。他始终觉得,如果当初没让她去卧底,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最起码至少还是个健常人。”
“……”祝安宁眉端微微蹙起了。
——【那是我的选择,受伤是我的勋章,死亡也是我最后的荣耀。】
祝飞雁说过的话历历在耳,少顷她迟疑地说:“可我觉得以她的脾气,大概率会把办公桌掀了也要卧底吧。”
“所以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沈琉歆摇头叹气,随即冲祝安宁微微一笑:“你的朋友莫莉跟我说你们关系不是不好,我看你倒是蛮了解她的。”
祝安宁对这句评判莫名有些心虚,实际上穿越前她一点都不了解,她只觉得祝飞雁进入了更年期,不可理喻也无法交流。
然而真实的祝飞雁是鲜活的,会气呼呼地给她塞钱,明明不耐烦还嘴硬心软送她回家,救她时出手干脆利落,骂她时毒舌得要命……在2024短暂的几天两人就说了2040年一个月的话,这些画面像昙花一现般在眼前闪烁,然后消失。
“……其实也不太了解。”她低下头,双手垂在身前乱绞,“她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也很讨厌她。”
沈琉歆注视着一瞬间泄气的小姑娘,抿紧唇思考一会,紧接着拿出兜里的U盘塞进她手里:“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要想她把伤疤揭开,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祝安宁看着U盘,有些不解:“这是?”
“这是当初案子结束后,她接受心理咨询时留下的记录,你可以看看。”沈琉歆眼神鼓励,“现在了解她也不晚,她永远是你的妈妈。”
“看过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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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温柔地拍拍祝安宁的肩膀,声音平和:“然后放下过往,就像她说的一样,不要难过,你要展翅高飞,璀璨无忧。”
祝安宁明显觉得沈琉歆话中有话,并且眼神也耐人寻味,仿佛里头有什么惊人的事。
她捏紧U盘,须臾才点头:“好。”
接下来就是将骨灰盒送往烈士陵园,听说是徐庆云专门向上面申请的,必须以因公殉职的名义下葬,这天陵园里白鸽群飞,背脊如松的军人鸣枪敬礼,仪式庄严肃穆。
肃静的沉默里,祝安宁流着泪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仿佛在云层中看到了祝飞雁转身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回到家后,她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桌上已经坏掉的草莓蛋糕,良久,她挖了一口塞进嘴里。
很腻,很臭。
但她还是吞了下去。
家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总是暴躁地问她能不能把脏衣服丢洗衣篓里的人了,也没有在沙发上擦着假肢,刻薄地嘲讽偶像剧主角都是白痴的人了。
眼泪简直像开闸的水哗啦啦流下来,祝安宁小声啜泣了会才擦干净眼泪,搬来电脑插上U盘。
很快,电脑屏幕上跳出五份视频文件,分别标注了一个叫许紫衫的人在内的五个陌生人死亡案。
“这和心理咨询有关吗?”她顿时皱眉,在注意到许紫衫的视频下面备注的时间后,更加不不解了。
上面写的是2024年9月12号。
那不就是今天?
不对,应该说是2024年的今天。
祝安宁实在是不解,立刻点开这个视频。
……
视频框跳出,首先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摄像头前走过,紧接着露出了镶嵌防爆钢板的四面墙,祝飞雁侧对着摄像头,脸色苍白却面无表情。
她头发很短,穿着普通的黑色冲锋衣,手吊在脖子上,脸上还有伤,眼睛青肿得像馒头,显然不久前刚经历一场恶战。
那人回到银色的方桌前,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认真地注视祝飞雁,然后平缓地开口:“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事后需要进行一些常规的心理咨询,对此你有什么问题吗?”
只见祝飞雁冷冷抬眼,毫不客气地说:“审问还是咨询?”
白大褂礼貌颔首:“都算。毕竟因为你的过失,有五个人死亡了。你太在意真相,以至于对几次意外状况都处理不当,但考虑到你的付出与牺牲,所以这次更多只是咨询,测试你是否还能回来的可能。”
祝飞雁以为自己听错了,冷笑一声:“我腿都没了,回来干什么?当沙包吗?”
“是徐庆云想让你到幕后工作。”白大褂言简意赅,掀开眼前的文件,“我可以问了吗?”
祝飞雁没说话,一幅无动于衷的态度。
紧张的气氛中,就听白大褂询问道:“2024年9月12号,你追随许紫衫到彩虹宾馆,根据你之前的口供来看,你是在外面守了一小时才等到同伙出现,既然如此,以你的观察能力,为什么没有发现顾唐派了人潜伏在四周?”
“突发状况发生后,你受了伤但行动力没有受损,明明可以第一时间救许紫衫这个证人,为什么毫不犹豫追出去导致她被杀?”
……
才看完这个视频,墙上的时钟突然发出提示音:“叮!现在是凌晨一点钟……”
祝安宁吓了一跳,抬头望向时钟的瞬间,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往下一扯,天地骤然旋转起来,下一秒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猛地从柔软的床上坐了起来。
四周环视一圈,祝安宁瞳孔地震:又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猜想,门外响起了原主母亲的声音:“沐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她连忙看向枕边的手机,根据聊天时间发现,她在2040年呆了七天,实际上在2024年只过去了七分钟。
来不及思考了,她立刻找出祝飞雁的V信发去警告。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只要她发出去有关未来发生的事,最终都会变成乱码!!
祝飞雁也迟迟没有回应,她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毫不犹豫掀开被子,火急火燎往门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