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梧桐湾。
早上五点,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只见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猛地朝摁钮处一拍,闹钟晃了两下斜着倒下,足可见力道之大。
床上。祝飞雁睁开眼睛,瞳底一片清明。
她没睡好,几乎被噩梦纠缠了整整一夜。
梦里她置身无名小岛,暴雨席卷海浪,十三具女尸翻土而出,争先恐后捉住她脚腕,试图将她一起拖入腥臭的泥土。画面一转,四周雾茫一片,浑身血淋的瞿欣游荡在异国他乡的公路,像游魂一样不断朝她靠近,低低地问她什么时候能接她回家。
她全身僵直无法动弹,只能一句句重复:“很快、很快……”
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人生充满了不确定,祝飞雁不敢保证任何一件事,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努力,但她没有想到,祝安宁仅仅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让一直深埋在潜意识里的恐惧变成了噩梦。
她不知道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不知道能否还亡者一个公道,更不知道未来自己会死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问心无愧还是于心有悔。
静躺一会,祝飞雁深吸口气,掀开被子起床。
唰——!窗帘拉开。
她咬着牙刷,站在落地窗前向下俯瞰,只见无垠天边被阴云笼罩,细雨淙淙,整座滨海市沐浴在晨雨中。
梧桐湾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界,俯瞰下去,几乎能将整个繁华商圈纳入眼底。
房子是徐庆云安排,隶属于海外一对夫妻名下,也就是祝宴身份名义上的爹妈。祝飞雁原本想住自己的房,可惜风里来雨里去干了几年,也只买下了一栋低廉的郊区二手房,距离恩德实在太远。
而梧桐湾离F4很近。
祝飞雁慢吞吞刷着牙,目光落在最高的那幢楼上。
小区开发商正是顾逢秋家,开盘前,他特地给另外三人一人送了一套,以此彰显兄弟情深。
根据调查,顾逢秋常年不回老宅,手底下房产轮着住,梧桐湾这里住得次数最多。
“顾逢秋亲妈是自杀,他爸立马后娶了一个,三人关系很差。而梧桐湾是他妈参与设计,我猜测他是把梧桐湾当成了一种怀念。”徐庆云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回忆戛然而止,祝飞雁的视线愈发冷峻。
……都是放屁。那光鲜亮丽的四人根本就是没有情感的怪物。
她冷笑一声,仿佛再次看到了瞿柔的死亡结论——凌虐致死。没有性侵,单纯是暴虐殴打。
一个活生生的人,先后遭受四肢不同程度的扭断,头颅被重物敲击数下,导致颅骨凹陷,甚至全身上下有不同的割伤、烫伤,连指甲都被拔得一干二净,最后被埋进了孤立深海的无名小岛上,直到暴风雨的肆虐,才得见天日。
祝飞雁见过很多犯罪分子,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忍的罪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且饱含恶意的混球。
从法医描述的伤口来看,都能知道对方想让瞿柔遭受怎样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们完全是故意的,就像玩弄一个玩具。
这时,床头柜上手机铃声骤响。
思绪被打断,她转身拿起手机,发现是徐庆云,估计是知道自己有早起的习惯才掐点打来,一接通,沉稳粗重的男声瞬间传来:“醒了?”
“嗯。”祝飞雁一边应声,一边走进卫生间洗漱,“许紫衫的信息查到了?”
徐庆云也不废话,立刻道:“基本信息发给你了,两周前她已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你要做什么?”
“?”
祝飞雁动作一顿,侧头看了眼手机才问:“她有精神病史?”
“以前是个正常人。”徐庆云说,“但现在就不一定了,特案组的人说半月前她和家人出去旅游,结果在酒店遭遇了一场意外火灾,许母重伤还在icu,许父和弟弟当场身亡。”
祝飞雁有那么一瞬间都怔住了。
少顷她不可置信地拧起眉端,情绪顿时宕到谷底。
前段时间还在举报飞扬娱乐坑害男友秦麦,转眼全家死的死伤的伤,脑子进水的人才会信这是意外,看来秦麦的死的确有问题!
“怎么不说话,查到什么了吗?”徐庆云问。
祝飞雁果断回:“今晚就能查到了。”
怪不得莫子健敢那么嚣张,原来老的比他更张狂,等见过许紫衫,把他家的腌臢事一摊,这小子不说也得说了!
徐庆云明显是很相信祝飞雁的能力,没有多问,却冷不丁问起昨晚的事:“你交上来的计划里,原本是要等莫子健提供线索才会现身,怎么昨天就闹上新闻了?虽然你现在不是血豹的人了,但临时更改计划还是提前和我说一声,到时候特案组好帮你搞定不该出现的监控。”
“……”祝飞雁心想当然是为了救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虽然她非常想坦白,毕竟这货就是个定时炸弹,但她眼前却突然闪过昨晚的公园。
满脸泪光的少女,倔强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人。
下一秒,冠冕堂皇的借口脱口而出:“出现了不可抗力,只能提前暴露。”
说完祝飞雁自己也愣了。
她一脸懊恼地吐掉泡沫,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看。
闻言,徐庆云的声音逐渐疑惑:“什么不可抗力?”
祝飞雁顿时恼羞成怒:“你管我!我现在只是你的线人,我要做什么心里都有数。没事我就挂了,感恩提供线索!”
话落她猛地挂断锁屏,将手机往洗手池一拍,随即面向镜子,粗暴地捧起一抔冷水搓脸。
她能说遇见了一个傻冒冲上来说自己是她女儿吗?那指定不能,她才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与此同时,军区。
徐庆云站在窗边,不可思议地看着退回通话记录页面的手机,半晌才回头看向卫兵:“她敢挂我电话?”
上回被祝飞雁揍过一顿的卫兵面无表情整理资料,头也不抬地回:“我以为您知道她什么脾气呢。瞿团以前说过,鹰生来翱翔于天际,驯鹰人只能驯养它的习惯却无法掌控它飞翔的本能。现在她自由了,只会更不受约束。”
换句话来说,以前不敢挂那是有教条束缚着。
现在估计连骂人都敢,说不定还敢动手!
“……”徐庆云无言以对,背过身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天边,微微眯起了眼。
谁说她自由了?离开只是暂时的。
如此优秀的人,必须要在守护正义的这条路上继续发光发热,当然前提是得先完美地完成这桩卧底任务。
卫兵收拾完办公桌悄声离开,身后的门轻轻合上。徐庆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翻盖机,拨通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许紫衫是怎么回事?”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徐庆云脸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许紫衫偷跑出去了?”
.
早上八点,恩德高二国际B班。
早读课结束,教室里人声鼎沸,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勾肩搭臂冲向外面的走廊,安静的女同学小口咬着面包。
突然,无数喧嚣中响起一道震惊的女声:“什么?你说你认识怀慈?”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靠窗的课桌看去,只见人称八卦小能手的鹿菲菲双手撑住下巴,笑嘻嘻地盯着旁边正写作业的祝宴:“行啊你祝宴,才转来多久,昨天就有学妹叫你爸,今天居然又要和学姐去约会,桃花运不错哦。”
透明玻璃被擦得锃亮,映出了祝飞雁英俊冷硬的侧脸,她正神情专注地对着别人的试卷抄答案,笔速飞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鹿菲菲盯了会,还是觉得祝宴的字实在是太丑了,总有种明明在抄作业却抄出了天书的错觉。
“你别写了!等会我给你写!”她直接抽走祝飞雁的笔,然后捧着下巴不耻下问:“兄台,劳烦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和怀慈认识的?你俩在谈恋爱吗?”
“……”祝飞雁手上瞬间空空,沉默两秒,特别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意外认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鹿菲菲是祝飞雁同桌,个性大大咧咧,进校第一天她就对祝飞雁说:“鄙人最善交友,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但忌绿茶,属于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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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打一个的那种。”
但很显然,此刻她根本没听出祝飞雁语气里的茶里茶气,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怀慈这个名字夺走了。
“信你才有鬼!”鹿菲菲猛地翻了个白眼,“快跟我说说,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怀慈可不是会轻易跟人出去看展的人,听说这姐们一门心思搞艺术,压根不搭理别人的哇。”
如果没有顾逢秋,怀慈的名字在恩德也广为人知,她气质清冷,家境优越,更擅长跳舞和绘画,斩获大奖无数,简直是各类文娱作品中的标志性白月光人物。
最重要的是,面对荣耀与关注,怀慈始终能保持谦虚克制,从不冷眼待人。
朝这里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了。
祝飞雁一瞬成为焦点,登时懒洋洋往凳子上一靠:“算是偶然吧,刚到滨海时遇见有个小混混想抢她钱,当时出手救了她。她发现我也对艺术很感兴趣,一来二去聊上了。”
当然,从‘英雄救美’到包里掉出的画册,再到加上好友后定时转发的艺术新闻,通通都是祝飞雁刻意为之。
就像现在,鹿菲菲和女生聊昨晚X发生的事时,她刻意开启今天下午做什么的话题,顺理成章将话题引到了怀慈身上。
祝飞雁觉得既然无法保证昨晚斥巨资发的帖子能被顾逢秋看到,那么保险起见,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信息传出去,直到对方知晓。
一切如她预料,果不其然鹿菲菲立刻夸张地鼓掌,语气佩服:“这叫什么,这就叫浪漫的缘分!危机时刻英雄救美,对方还和我有共同的爱好,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仙女来也得心动啊!我小姐妹写小说的,这下素材有了!”
“……”祝飞雁忍不住想提醒她,实际上这世界上名为浪漫的巧合只要超过三次,绝大部分都是刻意谋划,这种糖衣炮弹就不要写出来荼毒未成年少男少女了啊喂!
但她还没说话,只见有个男生突然啧了一声:“看你刚转学来的份上提醒你,恩德哪个妞都能泡,怀慈不能。”
另一个女生搬凳子凑近,说相声一样附和:“因为顾逢秋暗恋她。”
鹿菲菲插嘴:“那叫明目张胆的明恋,谢谢。”
那男生立马又道:“上次有个人和怀慈表白,第二天浑身赤条条被绑在体育馆的篮球框上,第三天就休学了。”
紧接着女生一脸不屑地摇摇手指:“哪止,上上回还有个帅姐们喜欢怀慈,当晚就递交了转学申请。”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根本没给祝飞雁说话的空间。
最后,鹿菲菲郑重地拍拍她肩膀,握拳作鼓励状,然后意味深长地说:“祝兄,祝你安好。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毕竟你是我十几年来第一个帅哥同桌。”
祝飞雁:“…………”
她无语地看了眼肩膀上的手,心想能有这么夸张?
虽然根据信息显示,顾逢秋的确很狂妄自大,但也不至于见人就咬吧?到时候怀慈也在现场,估计他不一定敢。
但很快,祝飞雁就得到了答案。
下午画展中心,一身白裙的怀慈如约而至,两人欣赏着丹尼斯的画作,祝飞雁绞尽脑汁胡诹各种文化意义,就差没肚子里的墨水全掏出来了。
两人相谈甚欢,却见显眼的红色平头突然出现在门口,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小顾总?”“谁啊?”“顾家太子爷……”
诸如此类的惊呼数不胜数。
正当祝飞雁做好了针锋相对的准备时,只见顾逢秋大步流星走到她们面前,冷冰冰盯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俩还真在一起看画展?”
下一秒,他猛地瞥向怀慈,从身后拎出一个低着头的女生:“我约你你不出来?你跟这小子出来?他有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他玩得很花,这个女人都叫他爸!”
怀慈一怔:“这是?”
低着头的女生浑身一颤,紧接着缓缓抬头,冲祝飞雁小心翼翼地嘿嘿笑了一声:“sorry,我还在抄作业呢就被他抓来了,说是要带我来捉奸。”
“……”祝飞雁头疼扶额,心如死灰。
该死的祝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