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正文完
岑鸣蝉不久之后收到了《盛世》官方联盟的邀请。
早在去年,联盟在她退役之后就赛事相关做过问卷调查,想征询大众意见,看看能否进行赛事改制或优化。其中呼声最高的一条就是为已退役的职业选手举办专门的比赛。
可以是明星赛,邀请联盟里的新星选手或者退役老选手已自由组队或随机组队的方式,solo或者五五对决。也可以是专门为退役老选手举办一个比赛,让他们自由组队。
大部分职业选手退役之后就查无此人,只有少数一部分能够转职主播、自媒体博主或者解说等。为他们举办活动,既能够唤醒观赛群体的情怀,也能够为这些老选手带来流量。
官方内部商议之后决策,举办一个名为“盛世杯”的比赛,只邀请为联盟效力过且退役的老选手。
消息一出立刻引来了轰动,官微下面的评论短时间就破万,其中呼声最高的还是CL最初的五人组。
“能不能把我们CL五人组凑齐,求你了。”
“CL夺冠五人组就是上去表演削苹果我都愿意看。”
“快把Cicada请回来打比赛!”
“提到Cicada,叶子能请回来吗?当初这两个人可是并称联盟最强矛与盾的。”
……
鉴于此,联盟对岑鸣蝉发出了邀请,邀请她参加九月份的“盛世杯”,赛程为一个月。
岑鸣蝉其实是想去的,因为官方透*露准备把她当初的队友都请回来。人都有雏鸟情结,就像是观众口中的“CL夺冠五人组”指的就是CL最开始的五个人,她、狗哥、小快、完美与水饺。
岑鸣蝉其实也有些想念老队友。
只是,压在她心头的还有一件大事,这令她在步入夏季之后时常坐立难安。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而二十五岁那年的“八月十七日”,将会有一场改变她命运的车祸。
岑鸣蝉与母亲将一切全盘托出,她不可能隐瞒母亲一辈子这个秘密。
她有恋人的事,母亲一早就知道的。刚开始的时候也曾经问过她,怎么不把女朋友喊来家里吃顿饭呀,什么时候给妈妈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呀,岑鸣蝉那时候没想好如何坦白,因此总是用“她最近忙,等她有时间”这种话搪塞过去。
渐渐地,母亲也就不再问她。
但是随着她年纪渐长,母亲又开始想起来这件事,她以为是岑鸣蝉怕她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因此决定认真地与岑鸣蝉谈谈心。
她说妈妈并不在意你女朋友的长相、家境这些东西,只要是你喜欢,她是个好孩子,妈妈都可以接受,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能够遇到一个能携手一生的人,走完人生这场旅途。
岑鸣蝉望着妈妈,最终说了实话,也提起来了那场车祸。
她讲了她们的相识、相知到相爱,讲了那堪称荒谬的一切,她爱上了自己。
她想过母亲的反应,或许母亲会觉得她在撒谎,也或许会认为她疯了,有了癔病,毕竟平行时空这种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然而她的母亲却是怔怔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岑鸣蝉心里有些慌乱起来,她宁愿母亲骂她几句,也见不得母亲这副模样,她刚要说些道歉的话,就听到母亲叹息说:“鸣蝉,我其实梦到过。”
“我梦到过我们遇到车祸,你自己孤零零的在家里,也不睡觉,就躺在床上,饭也不吃,话也不讲。”
“也梦到过,我跟你爸死了之后你给我们扫墓,烧纸,坐在墓前跟我讲话。”
“早在你还在打比赛的时候,我跟你爸都梦到过那场车祸。”
“那时候就觉得是做了噩梦,也没怎么当回事。但我后面还是会陆陆续续地梦到你去我们墓前跟我们说话。”
“再后来,我跟你爸背着你偷偷去找人算了算。找了好几位,其中一位说我们命里有一劫,之前是死局,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一线生机,最好是注意些。”
“我和你爸今年都不怎么出门,就是这个缘故。”
“既然你说是八月十七日,那我们无论如何,那一天都不会出去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现在轮到岑鸣蝉不知所措了,母亲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些,她也不知道母亲竟然会梦到姐姐。
她抿着唇,轻声说道:“妈妈,我可以给你看看姐姐的。”
“我喜欢她,妈妈你会讨厌我吗?”
母亲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就像小时候她撒娇母亲就把她抱住安抚一样:“给妈妈点时间消化这一切。”
“我会说服你的父亲。”
“如果他实在冥顽不灵,你也不用怕他,天南海北哪里都能住下一个你。”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妈妈的女儿。”
又过了几天,母亲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父亲,父亲找到她,说你已经大了,一切都由你,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岑鸣蝉从没有后悔过爱上姐姐,相反的,她觉得这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决定。
这时候,母亲也推门进来。她轻声问,她愿意见见我们吗?
*
岑鸣蝉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她像是考试前五分钟等待发卷的学生,坐立不安地盯着时间,她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早点看到父母,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她有些畏惧见到父母。
等视频接通的那一刻,她见到在桌子前优雅端坐的母亲与正襟危坐的父亲。
岑鸣蝉看着视频里面的父母,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然后她就看到视频那头的母亲,也在拭泪。
反倒是一旁的父亲说了第一句话,只是他声音也有点颤抖,问了句家常:“吃过饭了吗?”
这是很朴素的一个问句,但是在这种场合出现似乎又有些奇怪。
岑鸣蝉点点头:“吃过了。”
母亲按住又要说话的父亲,温柔地问她:“你过得还好吗?”
好还是不好呢?
岑鸣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或许应该当个乖孩子,说自己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也或许应该跟他们撒撒娇,说过得不好,失去你们很痛苦,见到你们很开心很激动,这会很想哭。
但是望着镜头里面的父母,岑鸣蝉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并不想要母亲知道平行时空的事,不想她牵挂着这头的自己,不想她知道原来有一条时间线她的女儿会失去她,她不想让母亲在痛苦的时候又无可奈何,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她不准小她九岁的自己把这一切告诉母亲,她要对方保密,要她发誓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岑鸣蝉想要的不多,她能够通过视频见到父母就够了,能听到他们声音,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就这事,她们其实也闹过别扭,但最终还是由她说了算。
直到在二十五岁这年,平行时空的自己将一切都告诉了母亲,然后跑来跟她求原谅。
岑鸣蝉起初是气愤,随后是无尽的茫然,再然后是紧张。她气愤于二十五岁的自己如此不懂事不信守承诺,把一切告诉母亲之后母亲该有多么痛苦。
她茫然于母亲的那一个个梦境,原来母亲见到过她,母亲知道会有一场车祸将她的人生撞得支离破碎,母亲见过她失魂落魄行尸走肉的样子,也听到过一部分她在墓前讲的话。
她不知道命运给她写了什么样的剧本,不知道这两个时空究竟在哪里重合。
最后,二十五岁的自己说,母亲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见一面。
岑鸣蝉已经有九年没有见过父母了,她失去父母时是二十五岁,而如今她要见到的,也是她二十五岁时候的父母。
一切好像是个循环,一个她不知道在如何运行的循环。
岑鸣蝉这几天想了很多,她想该怎么跟父母叙旧。
她在父母的墓前已经讲过很多很多话了,这些年她每月去看望他们一次,风雨无阻,一次也没少过。
只是,她与父母相见,往往是她对着那两块冰冷的墓碑讲,她讲的好也罢,坏也罢,父母不会挑出来指责她,也不会表扬她,就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母也没办法跟她说些宽慰的话。
空空荡荡,孤孤单单,没有回应。
而这次,父母就在视频那头,她讲什么,他们都能听到,也都给给予回应,岑鸣蝉反而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她就那样看着视频里面的父母,无声地流着泪。
*
八月十七日。
岑鸣蝉驱车前往父母所在的陵园,这些年她去学了驾照,买了车,甚至计划带冉眉冬去自驾游。
这一次,她有很多的话想跟父母说。
她想说我跟另一个时空的你们视频了,母亲哭成了泪人,她抹着泪问我过得好不好,让我不要哭,要我照顾好自己。
父亲看着我,只是叹气,原本坐直的背也有些佝偻,说了句辛苦了。
他们还说以后想他们了,就打视频过来。
她想说,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他们同意了,我就是喜欢自己,就是要隔着时空恋爱,他们同意就是你们同意,其实也没区别。
她想说,二十五岁的自己已经跟父母在家里等着了,他们三个人今天绝对不会出门,不出门,就不会有那场车祸。
她想说,等他们过了今天,就是崭新的一天,崭新的人生。二十五岁的自己会一直幸福下去,而父母也能够活下来,继续相伴余生。
她想说,如果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能有个人提醒我多好啊,或许我就有那么一段痛苦的记忆了。
她想说,我的书已经在拍剧了,等拍完了我要天天放给你们看。
她想说的有很多很多,就在这时候,她接到了冉眉冬打来的电话。
冉眉冬开口问她在哪,岑鸣蝉随口回答道:“今天是我爸妈祭日,我在去看他们的路上。”
冉眉冬叹了口气,说道:“我总有些心神不宁的,你要不回来吧,今天别去了。”
岑鸣蝉轻笑道:“我马上就到了,这会折回去算什么。心神不宁也很正常,我现在也担心会有变数,不过应该没事,他们都在家里待着了,熬过今天就好了。”
冉眉冬想了想,又说:“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岑鸣蝉回应道,“挂了,开车呢。”
挂掉电话之后,岑鸣蝉继续驾驶着车辆,由于那场车祸的缘故,她开车向来很小心很注意。
一旁的树木向后奔跑着,岑鸣蝉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模模糊糊的,朦朦胧胧的,像是直接出现在她头脑里面的,又像是远远的有人站在身后唤她。
那个声音有些空灵,像是招魂曲,又像是有人在念经,还像是母亲在唱着摇篮曲,哄着年幼的她睡觉。
岑鸣蝉只当是自己心神不宁之后的幻听,但是听着听着,她竟然真的有些犯困了。
她大概是起得太早了,这会好困,她想闭上眼睡觉,睡一觉,睡一小会就好,睡五分钟都行。
但是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她这会在哪,今天要做什么事情来着?她有些记不清了。
岑鸣蝉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她即将阖上双眼的瞬间,她想起来了,她此刻正开着车,要去给父母扫墓。
然而已经晚了,她的车迎头撞向了路边的树木。
在剧烈的碰撞过后,在驾驶室的岑鸣蝉瞬间陷入了昏迷。
*
岑鸣蝉再次醒来后,已经是在医院中。
在她旁边的床位是位可爱的小姑娘,见她醒了,让母亲帮她按了床头的铃喊护士过来看看。
岑鸣蝉此刻其实没有什么不适,她好像只是睡一觉,然而她最后的记忆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棵树,她驾驶车辆迎头撞了上去。
她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几天,也不确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等待护士的到来。
护士告诉她没什么大碍,再观察两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出院前记得交一下入院费用。
岑鸣蝉老实地听着,点了点头,等护士一走,她立刻问了问病友,今天是几号,小姑娘告诉她今天是八月十九。
八月十九。
距离八月十七过去了两天。
岑鸣蝉立刻坐不住了,她到处找寻自己的手机。她昏迷了两天,冉眉冬肯定很担心,二十五岁的自己也肯定会很心急,她需要立刻给她们报个平安。
只是任她找寻,她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也许是在撞击中,手机被撞烂了,岑鸣蝉心想,但没关系。
岑鸣蝉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早在之前她就测试过了,手机是会更迭换代的,她也担心过她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的维系是通过当时用的手机,于是在她购买新的手机之后立刻登录微信,却发现对方还在自己列表。
她们的维系并不是通过游戏,而不是通过手机,这对岑鸣蝉来说是个好消息。
岑鸣蝉努力安抚着自己内心的不安,没事的,她联系上眉冬就好了,眉冬来接她出院,她可以先用眉冬的手机联系二十五岁的自己。
岑鸣蝉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跟一旁小姑娘借用手机打个电话,小姑娘很热心,怕她在花花绿绿的图标里找不到哪里拨号,于是直接把页面调到通话后才把手机递给她。
冉眉冬的手机号很好记,她一直没有更换过,高中的号码沿用到了现在,岑鸣蝉早就背过了,她现在只担心眉冬看到陌生号码不接。
但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岑鸣蝉输入眉冬的电话,拨打了出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是那样漫长,那该死的吵闹的彩铃让岑鸣蝉越发不安,但好在,电话接通了。
岑鸣蝉深吸一口气:“眉冬,是我,鸣蝉,我现在在人民医院,我没什么事,你能不能来医院接我?”
然而接电话的人却沉默着并没有说任何话。
这不对劲,眉冬不可能对她这么冷漠,她失踪了两天,冉眉冬肯定焦急坏了,就算是听到她的声音喜极而泣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不是她打错电话了,肯定是她手快打错了。
岑鸣蝉立刻将手机拿远,想检查一遍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候,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确实是冉眉冬,但是声音里面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你等一下。”
等一下,等什么,岑鸣蝉有些疑惑。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匆忙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停止,眉冬的声音再次远远地传来,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讲话:“你接。”
过了几秒。
电话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有些疲倦的声音,似乎是哭哑了,冷漠、疏离却又要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你好,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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