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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悦

作者:斩长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晏骄无语,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你说呢?”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迎合晏骄,外面传来几声梆子像,还有弟子大喊着“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傅戎却厚着脸皮,装作不是自己的问题:“把衣服穿好,快跟我来打!”


    他说完也不转过去,就这样看着晏骄的脸,目光敞亮,仿佛和寻常男子之间赤裸相对没什么区别。


    “……”


    晏骄抓起旁边的烛台直接砸过去:“滚出去。”


    傅戎轻松闪身一避:“都是男子有什么不能看的,难怪都说你事儿多挑剔,真是……我出去万一你跑了不跟我打怎么办。”见晏骄面上露出冷色,又耸肩,“行行行,我转过去,转过去行了吧。”


    他将策阳枪一收,大剌剌地转过去背对晏骄。


    这时晏骄才终于仔细观察起周围。


    屋内摆设讲究精致,墙上挂着四一山水花鸟字画,下方落有印章,为“玉生谪仙”四字,是晏骄的私印。右边正前方的桌上还有面铜镜,他望向铜镜内,却看到了自己原本的脸。


    是梦?还是幻境?


    晏骄不觉得自己会梦见傅戎这家伙,不然那也太叫人作呕,定是幻境……可他为何会突然被拖入幻境中。


    想起昏迷前那黑龙的啸鸣,心中猜测许是与此有关。有些妖兽在死前,会用自己最后的灵力为修士捏造出一个幻境。幻境中许是修士最畏惧之地,又或者是最怨恨,最遗憾之地,只为让修士困于幻境内,和自己同归于尽。


    但这一幕,晏骄大约记得,应该是他死前和傅戎最后一次打斗的时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场面,所以……


    晏骄看向两手叉腰,不耐烦站着的傅戎。


    是他的幻境?


    “你换好了没有,一个男子穿衣服磨磨蹭蹭的。”


    晏骄没回话,捞过旁边架子的外袍穿上,悄声走到傅戎背后,利落就是一脚朝他踹去。傅戎完全没戒备,差点被这一脚直接踹得跪地,赶紧甩枪稳住身形。


    “你偷袭我?!”


    “我不想跟你打,出去。”


    这一战明明是傅戎打赢了他,还有什么可遗憾或愤怒的,他想死吗?


    “不行!”他当即反驳,“登云榜两年一换,马上就快到时候了,你不跟我决个胜负,来年我又是第二名!”


    晏骄听到这句话,表情骤然冷沉下去:“打与不打有何重要,来年榜上连我的名字都不会有。”


    傅戎闻言怔住。


    “晏骄…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骄抿紧唇角,偏过头:“没什么意思。”


    他转身要出去,却被傅戎握住肩膀要他说个清楚。晏骄迅速反手一击,被反推力顺势往后飞掠出屋外!双脚点地稳稳停下,他试着伸手一召,寂静风声中响起一道微弱的嗡鸣,随之愈来愈大。


    一把漆黑长剑,千里瞬息划破空气朝屋前的红衣身影而来!倏然一声,明断剑稳当停在晏骄掌心,“骄”字闪烁起赤红光芒,剑身锋利吹毛立断。


    只见晏骄握住明断剑,只朝着前轻轻一挥,整座院舍便陡然间四分五裂!


    兵器榜第一的神剑“明断”,可斩龙足,除妖邪,明断世间正邪之道,定苍生太平。


    这才是明断真正应有的巨大威力。


    房屋在那一击下登时坍塌成灰烬,黑雾散开。


    晏骄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傅戎没这么容易被击退。下一瞬果见一道金光自黑雾中亮起,策阳长枪穿过雾起朝他直直飞来!他迅速以剑抵挡,但一缕黑发还是被锐利的气刃削断,随风飘落,旋即傅戎突然闪现在前,晏骄双目一凝,当即后退,两人激烈打斗起来!


    因是在幻境中,晏骄的修为也似回到从前。但他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剑了,以至于竟不能像从前那样将傅戎几招打趴,两人竟僵持许久。一红一金在夜空中耀眼闪烁,伴随着震撼人心的剑枪撞击声,连地面都在如此猛烈的决斗中隐隐震动。


    一片竹叶自空中缓缓飘下,却在转瞬间被飞来的剑气化为齑粉。


    修仙界中第一第二的天骄,相争之时天地都会为之变色。


    晏骄眼中映着热烈的光芒,他本来不该和傅戎在此纠缠,可拿到明断剑的那刻,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十五年前,因身有鞭伤又喝了汤药,他才会在这一战里输给傅戎。可晏骄是个何其骄傲的人,他不服输,不认输,不愿输,如今在幻境中能再来一次,他自然要赢!


    咣——


    明断剑与策阳枪相撞,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方圆数里之内所有花草树木全被吹翻伏地!


    “傅戎,你也不过如此。”


    从复活之初起,晏骄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纯粹的笑意,令傅戎心中动容,似有暖流涌过,烘得他一身铁般硬的骨头酥麻。


    风吹起晏骄未束的黑发,袍摆如蝶翼在空中飞动,眉眼惊艳绝世,难以寻出任何一个能够贴切形容的词句。若要以傅戎这样没读过多少诗书的墨量来形容,大概就是自己的策阳枪与他相争时,策阳枪都逊色十分。


    连绵不绝的清脆巨响回荡,刹那间两人已过数百招。


    越往后,晏骄的体力却无法支撑,傅戎也开始显露颓势。晏骄擅长各种剑技,傅戎却只精通一种枪法,二者体力上比较,晏骄不足,技巧上比较,却又是傅戎不足,因此整整两炷香打斗下来都没有一方能够彻底碾压另一方。


    再又数百招之后,晏骄和傅戎纷纷喘起粗气。


    两人落回地面,一剑指着傅戎的心口,一枪又抵在晏骄喉咙前。


    傅戎握紧策阳枪,看着晏骄不肯服输的脸,片刻忽的甩手将枪收起:“算了!今天分不出胜负,改日再与你打!”


    晏骄有些意外:“你不急登云榜上的名次了?”


    “这回不行,下回一定胜你。反正你我都能再活上百八十年,只要飞升之前我从你手中赢一次就够了。”


    “……你此次来,真的只是为了赢我?”


    傅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那不然呢,我故意来你们首阳宗蹭饭?你们那食堂里做的饭也不好吃,什么破鱼,腥味重得要命。”


    晏骄有些狐疑。


    若傅戎若的只是来这里寻他一较胜负,此情此景又为何会成为他的幻境。他执着的,究竟是和自己能不能一较高下,还是……


    “傅戎。”


    忽然被叫到名字,傅戎本能嗯了声,松开抓着衣襟扇风的动作,顺声望去。


    晏骄已放下了剑,神情微妙地看着他。


    “作甚这种表情盯着我?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屁就放!”


    “你是不是,心悦我?”


    傅戎一下子僵在原地,嘴巴都忘了合拢。


    然还没等到他的答案,幻境突然因为心境的剧烈震动而扭曲碎裂,随之一股极大的吸力抓着两人往下沉,瞬间陷入黑暗。


    …………


    一日后。


    日光清明温暖,透过窗柩洒落在地。


    白老虎蹲在药庐旁,盯着劳符钦临走前煮上的草药,他说这药需得小火煮上三沸就要倒出,让它一定要盯紧了。


    换了个姿势抓着蒲扇继续,它突然听到屋里传动咣咚一声,连忙丢下蒲扇冲进去,一脚踹开门。


    “艳鬼你醒啦!”


    晏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着凭几,面色似雪。


    白老虎看他还完好无损的,松了口气,抹了下湿漉漉的眼睛:“你终于醒了,我还担心你要一直睡下去呢!”


    头有些痛,晏骄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四周,随后落在白老虎身上:“我何时回来的?”


    “昨天,还是傅戎把你抱回来的。”


    “……傅戎?”


    “对啊。”晏骄一活,白老虎也恢复了好情绪,跳上床沿,“你都不知道昨天在恶龙谷有多凶险,幸亏劳符钦捏碎玉牌出去搬了首阳宗主来救命,才打开了秘境大门把你们救出来。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傅戎也好像刚醒,还剩着一口气,说一定要自己把你抱回来。”


    “……”


    “他人呢?”


    “被渊翟山的弟子带走了,现在好像在长老院里养伤。”白老虎摸摸心有余悸的心脏,“我们进去看到傅戎的时候,他身上那叫一个惨烈,浑身都没什么好皮了,有的弟子还直接被吓吐,恶心得吃不下饭。不过也幸好是他在,杀了那条龙,不然大家都得死。”


    晏骄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听到此时淡淡嗯了声,但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的身份……在傅戎那里或许已经暴露了。此事是他做得不够周全,当时情况凶险,他无心再顾忌傅戎昏迷与否,只知道先杀了黑龙才有取血活命的可能,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一出。至于恶龙谷内的观天鸟……这他不担心,动用灵血时他注意过,四周并无观天鸟存在,而且黑龙的力量,就算有也早已被杀死了。


    “咳咳……”


    胸口忽一阵剧痛,晏骄捂住嘴,指间溢出鲜血。


    “艳,艳鬼?!”白老虎看到血登时被吓坏了,连忙找帕子给他。


    晏骄擦干净嘴,低声喘息着平复疼痛。


    “你没事吧,我去找劳符钦…不对,我去找大夫来!”


    它说着四脚并用往外跑,听到晏骄一声“回来”又赶快刹住前肢。


    晏骄攥紧带血的手帕,沉声:“收拾行李,我们现在离开首阳宗。”


    *


    同一时间,长老院内。


    屋外两名渊翟山弟子低声谈论着什么,门忽然从内被人撞开。他们骇然一怔,瞧见衣衫凌乱的傅戎,像个疯子似的跌跌撞撞出来。


    “傅师兄?!”“师兄你这是干嘛,身上的伤还没好啊!!”


    傅戎拽住其中一人衣领,双目赤红:“他人呢!”


    被抓住的弟子颤声:“谁,谁啊……”


    “他——”傅戎咬牙改声,“李群玉!我从恶龙谷带出来的那个人,他人呢?!”


    “应该在首阳宗弟子院舍那边吧,师兄你找他干什么…………师兄?师兄!!”


    话还没说完,傅戎赤着双脚一闪身就朝首阳宗弟子院舍飞去。


    他一路抓人询问李群玉的住处,终于到了屋前,一脚大力踹开屋门时,却只看到一张空空荡荡的床铺。


    人不见了。晏骄跑了。


    “策阳仙君?您怎么在这……”


    一位经过的弟子疑惑从他身后探向屋里,却连东西都没看清就被傅戎猛地推开,身影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傅戎大闹弟子院舍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首阳宗主峰,也传到了戏情宗人所住的院子里。


    楚慵归听到下面师弟的转述,饶有意味地扇着扇子:“刚醒来就大闹首阳宗,看来他还是一样的脑子不好使。”


    “你可别去凑热闹,明天我们就回戏情宗了,不该惹的麻烦别惹。”旁边的陆师兄叮嘱道。


    “我自然知晓,这次来我惹的麻烦够多了,是该适合而止。”楚慵归笑了笑,“不过那傅戎是为了去寻谁闹出这么大的事?”


    师弟仔细回忆:“好像,是一个姓李的弟子,叫什么…哦对,叫李群玉。”


    楚慵归的扇子顿住:“你说,谁?”


    傅戎大闹首阳宗,是为了找李群玉?他何时与李群玉关系如此密切了?


    前脚刚说完不会再惹事,后脚陆师兄就见楚慵归突然站了起来。他头痛扶额:“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也要过去。”


    “只此一次。”楚慵归捏紧扇柄,“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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