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沉沐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联系内部人员时，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陈沉露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的人，两眼隐有亮光——那是她对一个人产生兴趣的标志。
“别找人，相信她自己可以。”她认真道。
陈沉沐视线重回台上。
并没有看见身后的自家亲姐姐默默拿布擦拭指尖——那是刚刚才拍过他肩膀的手。
……
王珂珂躺在台上，肺难受得快要炸了，耳边全是嗡嗡轰鸣声，间或夹杂着裁判模糊的倒计时声。
要就此放弃么……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前世被林海关起来那会——
那样的无力与绝望。
重来一次，她还要接受那样的人生吗？
她真的甘心吗？
王珂珂紧紧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肉，钻心的痛意迫使脑子清醒了些。
不，她绝不！
思绪翻转间其实也不过几息功夫，人群喧闹间，王珂珂硬是咬牙撑着在裁判倒计时结束之前爬了起来。
对手女生见状明显一怔——再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那一摔用了多大的力气。
裁判后退几步，示意比赛继续。
王珂珂裹在护具里的脑袋还晕着，但正是因为头晕所以能暂时忽视掉身上的诸多不适，她深吸口气，快速调整状态变换步伐主动出击。
观众席上渐渐安静下来。
没人唱衰，也没人嬉闹不屑。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放在台上这场你来我往的缠斗上。
然而王珂珂还是太弱了。
能被摔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场面可以称得上是惨烈，让人忍不住为之悬心，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几乎都能在倒下的三秒内迅速爬起来重新战斗。
在明知自身短板明显且劣势不可逆转的情况下，王珂珂索性放弃格挡，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是两败俱伤的方式疯狂攻击对方被护具保护的部位——
于是，两人的得分板刷刷刷更新数字。
最后哨声吹响那一刻，王珂珂腿一软差点栽倒。
观众欢呼声中，裁判举起了对手女生的手。
王珂珂输了。
可她又没输。
周遭观众喝彩声不绝于耳，为胜者的精湛步法，也为败者的坚持不懈。
季和红着眼过来搀扶她的时候，她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双神色难辨的眼。
那是陈沉露。
鱼上钩了。
王珂珂松一口气，满意闭眼。
小光被吓得冷汗直冒，手足无措，就差马上给妈妈打电话了。
陈沉沐一早便准备好了毛巾和电解质水等着伺候人，见她突然闭眼也被吓了一大跳，俯身想从季和手里抢人去医院瞧瞧。
谁知王珂珂却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她的瞬间睁开眼，眼底平静得好像没有半分情绪，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只能收回手。
“扶我去休息吧。”王珂珂侧过头去不看他，借着季和的搀扶向休息室走去。
陈沉沐本也想跟上去，却被小光用力推开，一双哭过的小眼睛瞪着他：“你刚刚说谎，你不是我姐的朋友，我姐不欢迎你！”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之前那个姓林的一样，甚至莫名更让人不舒服，小光想，既然姓林的不是好东西，那么这个人也不是。
刚好背对着王珂珂的陈沉沐骤然沉下脸。
小光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住，可想到虚弱的姐姐，又忍不住挺直脊背为自己增加气势。
“小屁孩。”陈沉沐被气笑。
小光不满，想反驳，却在下一秒被人拉住手。
“小光，别说了。”
神色疲惫的王珂珂将人拉走，她现在可没心思和精力分给陈沉沐这家伙。
陈沉沐看向她，眉眼习惯性弯起，知道王珂珂不愿意让他跟进去，也不强求，“小珂，你膝盖擦伤了，我去给你买点碘伏和创口贴。”
说完担心被她拒绝，转身就走。
小光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向自家姐姐膝盖，暗自懊恼为什么没发现。
季和搁旁边看了半天，倒也差不多明白了——那人在小珂师妹这里，和林海差不多是一个性质的人。
倒也没有多问，扶着她进了休息室。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递给王珂珂一包消毒用品和创口贴，说是有人送她的。以为是陈沉沐买来的，她压根没有打开的欲望，随手放下。
正在这时，门口再次被人打开。
只见她的比赛对手——那个赢了比赛的女生——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向坐着的王珂珂。
季和站起来眉心蹙起，担心来者不善。
小光下意识抓紧自家姐姐的手。
王珂珂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抬眼看向女生出口询问：“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对方视线往下，在触及王珂珂红肿伴有擦伤的膝盖时停留了一会，眉头稍稍拧了下，然后上抬重新注视她的眼睛。
王珂珂：？
好一会，对面女生才徐徐开口，嗓音像被醇厚的酒浸泡过一般透着股低沉，只是语气显得冷冰冰的：“不会格挡就不要来参加比赛，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呢？！”小光满心愤懑，就差冲上去咬她一口。
女生耸耸肩，神色冷漠：“比赛不是过家家，结果不会同情任何人。”
季和闻言张唇想反驳。
“谢谢你，这个道理我知道。”
王珂珂按下季和，兀自笑了笑，神情平静，没有半点被触怒的迹象，“我也不需要同情。”
“那你为什么要来？”
王珂珂：“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争取，输赢我都认。”
“还有，谢谢你刚刚没有可怜我。”
“……”女生眼神复杂，唇瓣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留下句“随便你”转身就走了，连门都没帮关回来。
“真是莫名其妙。”季和忍不住吐槽。
王珂珂倒是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休息够了就准备打道回府，直到快要回到家楼下看到追上来的陈沉沐时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虽然也不重要就是了。
陈沉沐拿着刚买的东西递给她。
王珂珂随意扫一眼后微愣，这并不是在休息室时工作人员送进来的那一份。
所以那是谁送的？
见她愣住没接，陈沉沐眉尾一挑，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兴奋，竟勾起唇角当着几人的面就要单膝跪下来——
砰的一声，王珂珂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推倒。
包装完好的消毒用品随之散落一地。
迎着陈沉沐错愕的眼神，王珂珂勉力忍下阵阵恶寒，转头就让季和带着小光上楼先行回家——真是容易带坏小孩。
“好好好。”陈沉沐舔了下后槽牙，摸着自己手肘撑地时擦出来的血痕，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蹲地上把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
王珂珂睨着他，毫不心虚。
只见陈沉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身高优势下，他垂下眼看她，眼皮耷拉着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情绪。
王珂珂皱起眉，对于这种眼神格外不适。
这让她几乎瞬间回想起前世种种。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前世的她其实一直都处在一个被俯视被摆弄的位置上。
她拧眉想要后退一步。
一下秒被对方紧紧拉住手腕，陈沉沐弯下腰来正要说什么，忽然迎面一拳袭来，正中眉心，整个人连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反身制服随即后心被人用力一踹！
王珂珂拍拍手，蹲在他边上俯视他，“有事说事，我最讨厌有人动手动脚。”
“……”陈沉沐躺在地上，缓缓、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这条路虽然偏僻，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经过。
偶有路人驻足，朝这边投来八卦的目光。
王珂珂觉得丢脸，想让陈沉沐有事说事没事趁早滚蛋。
陈沉沐却不这么觉得。
他几乎是在享受他人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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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甚至忍不住想，在他们眼里，她和他会是什么关系呢？他们会不会暗自猜测脑补，她和他之间的某种情感纠葛？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笑起来，看起来更像神经病了。
“……”王珂珂扭头就要走。
谁想一对路人情侣走上来，其中女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好久才将目光固定在地上看起来更为弱势的陈沉沐，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陈沉沐原本还沉沉笑着，见此立即捂住心口，颇为做作地咳了咳，偏过头去虚弱地说：“没事，是我做错了事，害她生气。”
王珂珂：“……”
女生瞪大眼：“再生气也不能打人啊！”
她下意识想去拉住王珂珂，却又在对上对方冷漠视线时狠狠打了个冷颤，伸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我就想说，你男朋友还在地上……你、你不扶他起来吗。”
身侧男友拉住她手，对她摇摇头。
“可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呢。”王珂珂突然笑起来，可能神经病这玩意会传染，和陈沉沐接触多了，她没发觉自己无形之中也沾了点同他类似的神经质。
“他这个人就喜欢随地躺下，求着我打他，最好打到他起不来最好了呢。”
女生瞬间卡壳：“……啊？”
陈沉沐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盯着王珂珂的目光隐隐亢奋，仿佛下一秒就要压不住兴奋为她鼓掌，“是的呢，小珂说得对。”
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女生腾的一下面色通红，拉着男友跑了。
人一走，王珂珂瞬间笑意全无。
走过去揪起他头发令其仰起头来，二话不说就赏了他两巴掌：“喜欢这个奖励么？”
陈沉沐半眯着眼，白净的脸上泛起潮红，“喜欢，当然喜欢。”
王珂珂微笑脸：“还想要吗？求我。”
男生喘了口气，红着脸追逐她的手，神情近乎虔诚：“求你。”
“可是你有什么值得我奖励呢？”她话音一转，像训狗一般拍拍他侧脸，“一味的没事找事缠着我可不算噢——”
陈沉沐盯着她：“不是没事找事。”
说完，察觉到发顶的手有离开的迹象，他恨不得整个人化作目光想要通过瞳孔直接钻进她心里去，“我就是想知道，你高考报了哪里。”
她改了账号密码，他没法看。
先前明明说好了要同他说，却一直没开口。
——所以他只好来缠着她了。
陈沉沐不知联想到什么，唇角一弯，甚至还主动把脑袋往她手里送了送。
王珂珂：……爹的受虐狂。
她差点克制不住暴打他一顿的冲动，缓了一会才道：“g大。”
见他若有所思，王珂珂冷哼一声：“你就别想了，你那点分压根碰不到任何一个专业。”
谁知疯子的思维方式与常人全然不同。
陈沉沐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喜：“咦，你也知道我的分数吗？不过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哦！”
王珂珂无语至极。
陈沉沐倒是神情愉悦得很，直接就地单膝跪起来，眨眼的功夫就拆开了消毒的棉签和碘伏。
棉签沾碘伏碰上擦伤皮肤的前一秒，他吸取教训先是看了王珂珂一眼，确认她没有拒绝这才继续。
“嘶——”王珂珂痛得一激灵，手下意识攥紧男生的头发。
处于低位的陈沉沐被扯得头稍稍后仰，痛确实是痛的，但是又很舒服。他甚至还眯眼享受了下，丝毫不以为辱，而后才小心翼翼放轻动作，细致地消毒完后又妥帖地为她贴上创口贴。
“行了。”王珂珂用完工具人就想把人蹬了。
谁想对方忽地低下头——
当膝盖贴着创口贴的地方传来些微痒意时，王珂珂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在亲她的膝盖。
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响，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王珂珂闻声侧头，猝不及防对上了街口处李晓的视线。
熟悉的消毒包装散落一地，夹着一只并不很精致的小狗木雕。那双墨色的眼珠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沉默地同它的主人一起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