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说了什么？”
“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但我确定不是幻听。”柯善的语气流露出几分恐惧，她希望艾登能重视一下，毕竟她真的很在意。
艾登思考了一下，说起自己，“其实我也经常从身体里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那是周围亡灵被亡灵法师的气息吸引过来的缘故，一开始确实会觉得烦，习惯就好了。”
“是吗……”柯善下意识想要安慰他，“那你辛苦了。”
她有点糊涂，“等一下，你是说有亡灵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是说我自己，你又不是亡灵法师，亡灵躲你还来不及呢。”艾登再次提高了至少五六米的飞行高度，他们头顶每棵树的树冠全都挤在了一起，树枝有些奇怪地弯曲着，形成了一条天然隧道。
柯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焦虑，但或许她无法从艾登身上得到什么帮助，便闭了嘴。
在枝叶构成的隧道里穿行了一阵，出去的时候，终于看到几片稀疏的月光洒落进这片黑色的树林了，藤蔓的数量明显减少，地带变得开阔。
不妙的是，柯善能感受到身体里寒冷的空洞在一点点扩大，虽然在光遁术的状态下，人对身体部位的感知会变得模糊，但她还是确认这空概就在她腹部的位置，她觉得肚里简直塞了一块刚从冰湖里打捞上来的石头，晕眩感也在脑子里打转。
她再次忍不住了，弱弱地询问起艾登：“学长，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发冷？”
这次，艾登先是思考了一会儿再回答她：“你觉得冷？”
“是啊，有点。”柯善感激地闭起了眼，完全摊在艾登这团柔软的黑雾上，刚刚她瞥到树林下有许多裸露的白色岩石，便央求道：“我们找块石头休息一下吧，飞了那么久了。”
其实好像也没多久，不过艾登还是答应了她开始往下飞，两人降落到一块带着平缓坡度的岩石上，一缕月光刚好也落在上面。
艾登趁机观察周围环境，这里的黑色树木比前面的至少粗壮两倍，彼此间隔着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完全匹配了巨树所需要的生长空间，不像前面那部分几乎全挤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有这样迥异的差别？他感到疑惑，如果说前面是贫民窟，这里简直称得上是宫殿了。
如果是环境的原因，又会是怎样剧烈的环境变动能造成这种现象？也有可能是人为，甚至人为才是最大的可能。
艾登忽然想起不久前柯善的那句话，这里的黑色树木和那棵天生扎根在他胸口处，为他带来特殊力量的小树确实很像，但他暂时不打算花费时间去研究，最要紧的是先到达地图上的目的地——那个山谷。
身后的柯善和他一样，也注意到了这点，微微发着呆。不过她比艾登想得多一点，她立马意识到了这些树是分等级的，就像近神种和平庸种的区别。
只是眼下还有令她更焦虑的事情没有解决，腹部那个冰冷的空洞比在光遁术状态下感受得还要明显。
柯善低下脸，叹了口气，对于开口求助这件事感到犹豫，但转念一想，她能来到这里艾登有一半责任，就算她想半路逃跑，他肯定也会把她抓过来。
“学长，你对亡灵一定很了解吧，会不会有一种亡灵专门抓着弱小的光系魔法师寄生？”
“啊？”少年困惑地回头，对上一张忧心忡忡的面庞，她伸长了腿坐在石头上，捂着肚子，眼中透露出难色。
“你怎么会被亡灵附体，这附近都没几只亡灵。”
凭他的感知来说，这里只是看着诡异，但其实空空荡荡的，连活物都没多少。唯一异常的只有这些黑色的树木。
柯善伸出手，应该说是把手甩到他面前，“我不管，你得帮我看看。”
“说没有就没有，你还不信。”艾登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柯善周身随即亮起一圈圈紫色符文，探查着她身体里的异常情况。
只是过了一会儿后，原本脸上挂着取笑神色的艾登忽然笑容消失了，皱起了眉，眼中浮现出疑惑。
“你是故意吓我吗？”柯善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艾登语气变得严肃：“在你腹部的位置，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柯善攥紧衣摆：“真的有？！”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背，在他目光的催促下，柯善也顾不上遮掩，快速地解开外套扣子，把衬衫掀起。
这一看，她差点吓晕过去。
如果只是被亡灵附体还能接受，大不了承受一些痛苦把那只亡灵拽出来，然而情况超出所料，她平坦的腹部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布料一掀开，那几十只眼睛也随之纷纷睁开，肚子瞬间像被啃噬出了一个大洞。
柯善懵了，甚至无法尖叫，只在喉咙里溢出几声变形的痛苦哀嚎，第一次遇到这种恶心的情形，不禁手脚发软，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瘫在石头上。
月光下，那些眼睛齐刷刷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像在搜寻什么，目光先是在一旁的艾登身上轻蔑地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所有眼睛都朝上望，像一窝青蛙卵，反射着月光和湿漉漉的水光，冷漠淡然地看着柯善。
这些东西是活的，还有自己的意识，柯善完全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
食道涌起一阵反胃感，恶心程度就像几百只蟑螂一股脑朝她头顶倾倒下来。不过柯善做了个深呼吸，勉强从被吓软的状态中恢复了点力气，她拿出自己的那柄利剑，递给艾登。
“学长，拜托你帮我把它们割下来。”
艾登盯着那些眼睛，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怒火掩藏在面皮下，使他额角周围的皮肤微不可察地抽动着，情况明显有些奇怪，但柯善此刻自顾不暇。
少年接过剑，分开两条腿跨在柯善身侧，把剑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上比划了几下，很快放弃，“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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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做？”柯善烦躁地抱住自己脑袋，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崩溃。
她实在受不了这些玩意，就像一块沉重的冰块压在肚子上，眼珠转动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它们在皮肤上滚动的触感。
“别急，我先看看。”剑被放在一旁，艾登顺势用一只手抓了抓她的肩膀，大概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如果我不招惹这些东西就好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在那根树枝上停留的……”柯善把自己完全摊开在石头上，任灰蒙蒙的月光斜照着整个脸庞，虽然说着怪罪自己的话，却打算把目前的情况完全交给艾登处理。
这种古怪诡异的东西艾登肯定有把握能处理掉吧，毕竟他是近神种级别的亡灵法师，柯善默默为自己祈祷。
然而身上的人神色却分外严肃，不见一丝轻松，显然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东西。
他的手掌来来回回地拂过那些没有眼白的眼睛，把一些细微的力量凝聚成肉眼看不见长针，插进眼球里，指甲轻轻拨动着眼球边缘，发现柯善的皮肤似乎和它们完全长在了一起。
瞥了眼躺在旁边的那把剑，或许用剑将它们割下也不是不行，但他很快又打消了主意。
这种做法一定会使柯善承受相当大的痛苦，并且也不一定会就此成功——
接下来的发现让艾登彻底坚定了这个想法，气态的长针忽然受到了阻隔，每只眼珠下都连接着许多像树根或者触须一样的东西，它们像生长多年的菟丝子纠缠在一起，占据了柯善的里层皮肤，甚至还在向着脏器蔓延。
艾登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了柯善一眼，她脸已经完全没了血色，正看着夜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到棘手，他只好重新去研究那些东西，忽然察觉到中间有几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向上的角度，垂下来怨毒冷酷地盯着他。
怨毒，艾登只能想到这个词，他见过很多怀揣着这种情绪的亡灵，每一个亡灵都想要向他发泄这种不健康的情绪。
最初的时候，艾登只能被迫听一些他毫不在意的故事，只有这样它们才会心甘情愿为它所用，后来随着力量增强，他便直接镇压大部分亡灵，不再浪费时间去感受那些千篇一律的痛苦。
但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亡灵，说是某种具有生命的生物更为确切。但既然是生物，那就能变成亡灵，那就有可能被他操控。
“我要夺取它们的生息。”艾登站起身，手中酝酿着一种能从生物内部夺走生命气息的黑魔法符文，这样变成的亡灵没有遁逃的机会，能直接被他操控。
柯善回过神，从石板上坐起身，呼吸的粘重感越来越明显，卷起的衣服滑落下来，重新遮盖住她的腹部。
“我该怎么配合？”她抬眼看向艾登。
艾登想了想：“如果你对身体力量的把握够细致的话，最好能抵抗它们的触须向你的内脏蔓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