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树林里的寒气越深，光线越来越暗，好在林间的地势一直比较平坦，杂草灌木没有长到无法前进的地步。
骑了几个小时的马，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块悬崖边上的空地。
柯善一路细心留意着路上有没有那支皇室队伍留下的痕迹，但一无所获，所以他们应该是选择了别的方向进入森林。
她翻身下马，在空地上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下，趁着艾登不注意在树上留下了一个记号。
做完记号，柯善揉着有些酸痛的腰若无其事地走到悬崖边，和艾登并排站在一起。
一道道霞光铺满天空，云彩明亮绚丽，各有各的形状和颜色，脚下的树林则处于黑暗的阴影中，不过柯善看着，更像是连树木都是黑色的，她仿佛眼睛出了问题一样，没有一片树叶在反射霞光。
显然，水晶之森并没有水晶，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某个环境优美的精灵族居住地，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钻石珠宝。
脚下的悬崖也十分陡峭，骑马是不可能下去的。
“没有路了，接下来只能把马拴在这。”艾登拿出地图，在图上画黄圈的地方打了个勾。
黄圈是他利用亡灵在森林里找出来的几个标志性地点，可以作为参照物。
两人把马拴好，艾登命令盖尔在此地照看马匹，谁知它一听，瞬间飞出了悬崖，远离那两匹马，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情愿。
艾登眯起眼睛，笑道：“你不听我的话？”
盖尔吓得身上的火焰抖了抖，但还是倔强地左右晃了晃身子，它要让艾登知道它才不是跟着他打杂的。
“那好啊——”他手中威胁地扬起一团黑色火焰，威力可以轻易把这种低阶暗精灵烧成灰。
盖尔顿时发出一声颤抖嘶叫，在空中慌乱地飞来飞去。
柯善站在一起旁，完全不知道他和一只暗精灵较什么劲，“你没有别的傀儡了吗？带上它或许会好点，它在这里生活说不定对森林会有了解。”
“好吧，你说得对。”虽然这样答应着，但艾登却忽然反手把火球扔了出去，堪堪擦过乱飞的盖尔身侧，又在它身后的空气中砰的炸开。
它吓得瞬间不动了，整个身体定在原地，身上的火焰完全暗下去，剩一只光秃秃的眼球睁得老大。
闹了一通，爬下悬崖的时候，那只暗精灵从开始的嫌弃柯善到只敢缩在她身侧瑟瑟发抖，想要寻求一些安全感。
柯善调侃了它一句，“你说你，这么怕他干嘛还要认他当主人。”
盖尔眨了眨湿润的大眼睛，虽然她说的有道理，但归顺亡灵法师一直是暗精灵的传统，而且跟在一个强大法师的身边说不定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实力因此得到提升，不然凭它自己修炼太困难了。
虽然亡灵法师的脾气一般都很古怪，但跟在他们身边，也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一件事。
盖尔叽叽啾啾地对柯善说了好长一串暗语（亡灵法师才能读懂的暗精灵语言），毫不掩饰地向她解释自己的目的。
然而柯善一点都听不懂，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艾登，后者笑了笑，解释道：“它说，它跟在我身边是觉得我英俊帅气实力高强慷慨大方，以后能帮它提升实力，并且它们暗精灵就跟狗一样，一辈子一定要认一个主人。”
柯善干笑了两下，“这么直接啊……精灵是不是都挺单纯的？”
艾登嗯了一声，“大部分低阶是这样，因为没有脑子比较傻，等进化成中高等级就会耍心眼了。”
很快他们从崖壁上跳到地面，柯善一落地就发现这里的树林确实是黑色的，树枝，树干，包括树叶，没有一丝绿意，但树下的灌木杂草却还和普通的一样，黑伴着绿，看见了不免眼睛发昏，有一种坠入无间地狱的感觉。
脚下的泥土也分外松软，不像是踩着土地，而是踩着一层层经年积累得有几米厚的落叶。
事实上落叶也确实很厚，柯善踢了踢腿，掀起一层叶浪。她弯下腰，一边问着这些植物会不会有毒，一边捡起一片黑色的树叶，仔细观察，叶片上有白色的细小绒毛，和很多绿色叶子上都有的那层绒毛一样，或许至少说明这些黑色的树还是有生命的。
她悄悄在叶片上留下魔法记号，顺手然后扔在身后。虽然大概率是徒劳的，他们应该有办法定位艾登的行踪，说不定现在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盯着他们。
而希德尼应该早就从那具傀儡身体里离开了，从他们离开科加斯村的那个早晨起，她尝试过好几次和傀儡进行眼神交流，傀儡的神情始终木讷不变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艾登眼皮下附体傀儡的，还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艾登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察觉吗？
她记得有一个公认的常识，再稚嫩的近神种也能对平庸种产生压制力，这种差距是先天性的，生来便决定好了。希德尼就算再有实力，作为平庸种要躲过艾登的视线，怎么想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不，她还忽略了一个可能，说不定希德尼现在根本不在水晶之森里，傀儡只是艾登故意设计出来蒙骗她的圈套，为的应该是……
正思考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被大力斩断的声音，柯善抬起眼，艾登正挥舞着一柄有他半人高的银色大剑，利落地劈砍着那些树之间互相连接纠缠的藤蔓。
银光流泻，黑色的藤蔓似乎像铁条般坚硬，剑刃砍在上面甚至迸出了串串火星。
柯善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天色越来越暗，她给自己搓了个光球照明，站在一旁看他忙活。
原来艾登也会剑术吗？柯善倒是完全没在剑术课上碰到过他。观察他拿剑的姿势动作，又确认他确实是练过的。
接着又去看那柄比常规佩剑要更重更长的银色大剑，錾刻着复杂魔法文字的剑身上依次镶嵌着十几颗大小不同的血红色宝石，挥舞的时候简直威风凛凛。
他一边往前劈砍，柯善一边跟在后面前进，只是这里的藤蔓过于多了，还长得跟一堵堵墙似的，又厚又硬，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继续开路。
“这里的树木很奇怪。”柯善抓起一根断裂的藤条，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闻不到一般植物应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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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草味，反而是干枯许久的尘土味。
环顾四周，几乎每棵树都很高大，生长了成百上千年，足以达到参天蔽日的程度，树与树之间被无数藤蔓和沿着藤蔓攀附的菟丝子连接着，像要关住什么的一座牢笼。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一切生命活动的迹象。柯善把光球亮度调大，连一只小飞虫都没看到。
艾登还在前面埋头努力，柯善担忧道：“学长，这里真的有路吗？”
“哈？”他稍微停了停，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你看这像有路的样子吗？”
“但我们这样不会太浪费时间了吗？这片森林应该很大吧，用别的灵活一些的方法穿过去才比较符合你近神种的格调不是吗？”
“……你说话不用这么绕。”
艾登将剑插进土里，抬头仰望枝叶纵横的破碎天空，天色越变越暗，一群飞鸟匆匆掠过他们头顶，甚至不愿意进入这片森林停留。好在树冠下方没有那么多的藤蔓，菟丝子之类的植物也长不上去，算起来甚至比地上好走。
“我可以从上面飞过去，但是你能吗？”他走过来看着她，微微地带着笑容。竟然是很正常的询问，没有一丝阴阳怪气。
大概是因为艾登忽然靠得太近了，于是柯善很蠢地愣了一下，最终又觉得他总不可能真的长出翅膀：“你是说光遁术？”
艾登点头，抬起手往上指，“就是这类移形魔法，上面的藤条比较少，如果你会的话，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形态穿过去，比较节省时间。”
“……其实我还不太熟练，不过可以试试。”她往旁边退了两步，神色有些犹豫。
改变身体形态简单，但光遁术需要一次次的练习才能完全掌控，而她练习的次数至今不超过三次。
倒不是懒，而是因为有更多更紧要的知识要她去学。
艾登也不多废话，他走过去收起剑，眨眼间变成一团涌动的黑雾，快速向上飞升。
柯善紧随其后，化成一群光蝶追上，那片布满藤蔓的区域很快被他们抛在了身后。然而等她的目光投向别处时，发现藤蔓就像彻底乱了套的毛线球，在森林里的每一棵树上缠得到处都是。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封印着忒伊亚的初王神像山地下那些蛛网，也是这样密密麻麻的。
这样看来上面的路也不算好走。柯善收紧注意力，努力跟在艾登后面，改变蝶群形状穿过一根根藤蔓交织出来的缝隙。
只是飞着飞着，她忽然意识到艾登好像在为她挑选一条能最大程度上节省力气的路线。
穿过藤蔓缝隙比不停地绕开藤蔓耗费的力量要少，不停地飞上飞下，对于还不熟练光遁术的柯善来说也很容易失去平衡。如果不是考虑到身后还有一个刚学魔法没多久的她，凭艾登的实力完全可以更快，更灵活地绕过这些藤蔓，但他竟然也笨拙地钻起了那些藤蔓间狭小的缝隙。
意识到艾登好像在照顾她，柯善第一时间感到安心，至少不用担心被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森林里了，然而接下来，她又感到些许莫名的惶恐和轻微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