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20日雨
今天毕晶晶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说,我的这些证据都算不上是实际证据,这只能证明林常雄和这些女生是师生关系,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我说如果亲眼见到有女生频繁出入林常雄办公室呢?
毕晶晶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她说孩子,虽说眼见为实,可是,人是会说谎的,除非有实质性指向的证据。
她顿了顿又说,我是非常相信你的,可是……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垂下眸,问她有没有杜老师的联系方式。
那天在面馆,我问她认不认识杜老师,她先是有些惊讶,接着点了点头。
她告诉我杜老师叫杜语,是当时孤儿院的一名美术教师。
然而无论我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再说出杜语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甚至可以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随后她叹道:“她——去世了。”
我僵住了。
“什么时候?怎么去世的?”我的声线再次颤抖起来。
“五年前吧,自杀,在家里用一根绳子上吊了。”她的声音低低地,仿佛在耳边呢喃。
孩子。她在电话那头一叠声地叫我。
她说,也许那间办公室里有监控,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如果做不到,千万别强求。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找我。
别冒险。
她最后这样嘱咐我。
我挂掉了电话,好久没有回过神。
2003年3月21日雨
我最近总是坐立不安,心里的烦躁和焦虑愈发强烈,仿佛梅雨季节涨潮的河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整个南方都进入了梅雨时节。
这是我最讨厌的天气,回南天。
雨一直连绵不断地下,整个城市阴沉沉,湿漉漉的,像怎么晾也晾不干的抹布。
她要证据,可是我怎么给她呢?
我想放弃。
可是我想起了施宜。
想起了红树林孤儿院的那些女孩。
想起了林可欣。
想起那天打开门的时候,她看向我的眼神。
我看见了,我听见了。
所以我不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那天放学后,我在学校附近无意识地闲逛,在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一家数码电子用品店里了。
店员过来问我要什么。
我指了指玻璃柜台里的相机,问他这要多少。
我忘记他给了什么价格。
总之我听了之后就立刻放弃了。
我几乎把所有相机的价格都问了个遍,我所能买到的,没有。
店员以为我在找茬,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店门,看着外面不断往下坠的雨幕,只想冲进雨里和它一起哭一场。
我站在班级的走廊上,看向对面的办公楼。
二楼有个连廊,可以通往对面的办公楼。
我看见林可欣背着书包,不断来回徘徊于走廊上,像在犹豫,她长发披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那天我借着去帮课代表送作业的名义进到了林常雄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并没有装有摄像头。
也是,谨慎的人怎么可能留下什么证据。
至此,所有线索都断了。
我走在去宿舍的路上,槐花落了满地,洁白的带着露珠的花瓣飞舞着,最终坠落,滚落到泥地里,化作花泥,灵魂滋养着树,来年再次成为枝头盛放的花。
等下。
我突然想到那张报纸上的报道。
也许并不是全没有证据。
我回到宿舍,迅速地找出那张最后一个跳河自杀女生的报纸。
上面写着:高二南湾中学小娟(化名)于5月12日周五放学后失踪,因为小娟是留守儿童,家中无人,父母曾在周六拨过一通电话,没人接,父母以为是孩子出去玩了,没在意。直到失踪第三日,也就是周一,班主任发现小娟未来上课,也没有请假,给家长打了电话,家长才发现小娟失踪了。
家长从外地赶回来,发现家中留有一封遗书。
警察根据最后目击者,判断小娟是往附近的河边走了,应该是跳河自杀。
警察找了三天尸体,最终在河的下游找到了。
最后定案为自杀。
我在遗书下面轻轻划了个线。
遗书的内容很重要。
2003年3月22日小雨
我再次打电话给毕晶晶,约她出来。
我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她,并问她能不能找到当时这位受害者的家属。
毕晶晶犹豫了下,看了眼报纸,说这个新闻是当时她的一个同事做的,同事现在已离职,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不过一定会尽全力帮我找。
我看见她眼下乌青,心想她的本职工作本就繁忙,自己这么麻烦她是不是……
我说道:“如果您没时间,也可以不帮我查的。我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不会的。”她笑了笑,笑容却含着些许苦楚,“我本来也在查这些的。要多亏你,给我提供了很多线索。”
她顿了顿,然后垂下眼睛,似乎在竭力掩盖什么情绪:“我也有个女儿。”
我沉默着,只是略微用了点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
我所能做的很少,也许只有这样回握的瞬间,能传递那么一点力量。
她冲我笑了笑,接着以闲聊的方式岔开了话题。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最近好像没什么肺炎了。”
我弯了弯眼睛:“因为我的脸过敏,正在治疗。”
不过我并没有说谎,我确实正在治疗,从我看了医生那天起,我都没吃水果,一直在吃药,脸上那些可怕的红疹已经消退了大半。
其实早已经可以摘下口罩了。
只是,我现在不摘口罩,还有其它原因。
我们在肯德基门口道别,她给我买了一份儿童套餐,让我带回去吃。
分别的时候,她站在原地,定定地看向我,和我说,孩子,你现在高三,学业为重,认真读书,考一个好的大学,去向更远方和更高处,别放弃。
我点了点头。
2003年3月25日小雨
施宜今天放学主动在楼梯口等我,一看见我,就将我拦下。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问我。
我笑了笑:“没在忙什么啊,忙学习呢。”
施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笃定地说:“你说谎。”
好吧,果然什么也逃不开她的眼睛。
我看了看后面的苏晓雯和邓娇,低声问能不能单独谈。
还没等施宜说什么,苏晓雯翻了个白眼,就拉起邓娇离开了,邓娇一脸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在调查红树林孤儿院的事情。”
施宜完全愣住了,过了一会,她才眨了眨眼。
“红树林……孤儿院?”
“你也在查对吧?”我盯着她。
“你想知道什么,不能直接来问我吗?”施宜显得非常恼怒,“你是觉得我会不告诉你吗?”
“那你告诉我吧。”我直直望向她的双眼,“你告诉我,孤儿院失火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施宜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垂下眼,“等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在空荡的走廊上安静地对视。
“你相信我吗?”她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了被抛弃的恐惧。
她的眼睛在求助。
“相信。”我没有片刻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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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
她松了一口气。
“林常雄是怎么回事?”我继续问。
“他的事情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不是我们班班主任,教我们数学,送作业的时候,讲题的时候,他会很暧昧地把手撑在旁边,好像罩着你的身体,或者摸摸你的脸,碰碰你的肩膀,可是大家都不以为意,觉得这是很正常,不过是长辈对小辈表达亲昵。可是我——”施宜顿了顿,“我总觉得不对劲。”
“后来有一次中午放学,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忽然就把我按在桌子上,我吓坏了,拳打脚踢,就跑了。”施宜说得很慢,好像说出这话对她来说过于坚难,需要多次斟酌字词,才能尽量不那么痛苦。
就好像那些话,是从肺里的伤口里挤出来的血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拥抱了她。
“因为他——和我们院长太像了。”她用手臂回抱我,慢慢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闭上了眼睛。
2003年3月28日阴有小雨
今天林姨给我送饭的时候,突然叫住我,问我想不想考大学。
我愣住了。
当初说是我先当旁听生,相当于就在旁边听课,至于学籍什么的,都不在南湾中学。
因为我这种来历不明的孤儿,别说学籍了,我们连身份都存疑。
所以当时我就当在这里打打工,顺便可以读点书,不至于让自己变成文盲。
上大学,是我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过的事情。
可是林姨突然这么问,让我十分诧异。
我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矮小的,面容沧桑的女人。
林姨在十八岁就结了婚,有了个女儿,丈夫对她不冷不热,婆婆让她再生一个女儿,可她怎么样都怀不上,后面去医院检查,发现子宫里长了个瘤,需要切除,手术后,丈夫与她离婚,带走了女儿。
她觉得丈夫经济条件好,也就答应了。她每年都去看女儿,直到有一天,她得知丈夫再婚又有了儿子,她上门想要回自己的女儿,被丈夫拒之门外。
离婚四年后,女儿在上下学路上出车祸死亡。
因为当天丈夫一家去医院陪儿子打疫苗,谁都没记起要去接一年级下课的女儿。
女儿等得着急,自己回家,结果过马路的时候被失控的车辆撞了。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齿缝间都带着恨意。
有些恨,是无法消除的。
无论是过了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它只会像颗固执的种子,在你的心里扎根,吸食你的血肉,不断膨大,直到与你血脉相连,你切断了它,就是切断了你生活的意义。
她说我很像她女儿。
她看到我的那双眼睛的那一刻,就觉得我很像她的女儿。
可我觉得很愧疚。
我似乎利用了这个女人对她女儿的母爱。
我犹豫了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考大学对我来说,更像一个遥远的梦想,对于我这种习惯接受失去的人来说,我不敢握紧它,唯恐它从指缝里流失。
“为什么?”林姨问我,“你班主任说你成绩很不错的,还夸你是天才,因为你没什么基础的,能学成这样非常厉害。”
“上大学太麻烦了,林姨。而且,我没有学籍,怎么上学?我连参加高考都没资格。”
听我这么说,林姨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学籍这事我有听你班主任说过…”林姨忽然支吾起来,“你班主任说,这个虽然有点难办,但也不是不能办…”
我警惕起来。
林常雄该不会要拿这做文章吧。
我摇了摇头,截住了她的话头。
“再说吧。”
我都这么说了,林姨也没再坚持,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还是转身走了。
我关了门,有点头疼。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劝我考大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