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厨房内,滋滋作响,一粒粒饱满的花生米在小铁锅里翻滚,其香味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站在灶前炒制花生米的正是凤凌。
其实,两月前她所做的只是“删减版”的油茶。制作时为节约成本,减去了一些材料。当时仅仅是为了让吃不上饱饭的贫民果腹暖身,对于味道方面,这些贫民也不会太过于在意。因此,她只保留下油茶最为核心的几种材料。
而现在,她的油茶所面向的是北越城里的食客,对于味道方面,定然是有所要求的。
故而,她现在要做给柳老爷品尝的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油茶,也是她在来到古代前所继承的手艺。
花生米炒至浓香扑鼻后将其分成两份,一份留用,一份磨碎。
接下来便是烹煮油茶,锅子烧热后沿锅壁倒入油,洗净的老姜、独头蒜和带须的葱花根放进锅内翻炒,炒出香味后将泡发好的茶叶放入,并加入颗粒完整的花生米,持续翻炒,碾压、捶打。最后在锅内加适量水,使之完全没过锅内的事物,严严实实盖好锅盖,熬煮一刻钟。
在熬煮油茶期间,凤凌把香菜和葱花切碎,与炒米、磨碎的花生米一同放入小碗中。一刻钟过后,陶瓷汤壶中盛满金黄色的油茶,茶汤浓郁,辛香扑鼻。
凤凌把小碗和陶瓷汤壶放入食盒里,吩咐府中的一名小厮将食盒送往柳府。
此番操作结束,锅内还剩下些油茶,她用汤勺盛出,足足还余下五碗。遂遣人给父亲、姨娘和弟弟各端去一碗,余下两碗便留给她自己和七郎。
待她将装着两碗油茶的食盒提回院内,发觉七郎正踮脚踩在木梯子上清理房檐堆积的厚雪。
现下正值午时,他迎着阳光,背影泛出浅浅的橘色光辉,宝蓝色发绳把满头乌发扎成马尾束于脑后。许是站得高的缘故,七郎的个子看起来要比初见时高大了一些。
“七郎,先别弄了,下来一起吃些东西。”凤凌抬头唤道。
七郎手中扫雪的木铲子在霎那间停顿,他侧过身来,声音载满喜悦:“好的,姐姐。我这就下来。”
他一边手扶木梯,另一边手持铲子,脚下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踩在木梯子的正中央。
怎知踩到离地面还有两尺高的位置时,他竟踩空,啪嗒一下顺着木梯滑落,跌坐在雪地上。
凤凌蹙眉,把手里的食盒就地放下,急道:“七郎,你怎这般不小心。”
七郎闻言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坐在雪地上仰头望向凤凌。
凤凌无奈地给他搭了把手,毫不费力便将他扶起。
“谢谢姐姐。”七郎扬起微笑。
凤凌又道:“可有哪里伤着?”
“没有。”七郎笑意更浓,展开双臂,一副任由凤凌随意检查的样子。
“没有就好,下次可别再一个人爬这么高了。”凤凌见他无事,也安心下来。
她弯腰拿起雪地上的食盒,两人一同进入屋内。
在七郎饱含期待的目光下,她自食盒里拿出两碗油茶。
七郎在看清碗里的金黄色液体后问道:“姐姐,这是什么好吃的?”
凤凌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七郎听话地勺起一汤匙碗内的金色液体,递入口中。他眼神一亮:“姐姐,这是油茶!怎么是金黄色的,好像比以前更香更好喝。”
“姐姐,这是你刚做的吗。”七郎又继续滔滔不绝地夸赞,“姐姐,你好厉害。”
凤凌在他甜糯的夸赞中逐渐变得飘飘然,看向七郎的目光越发柔和。
以前她从不觉得小孩子有什么好的,整天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可如今她倒是认为,身边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孩跟着也不错,让她平淡的古代生活一日一日变得鲜活起来。
……
与此同时,柳府的一间精巧小室内。
由通透翠玉制成的几案上摆放着一个琉璃碗。琉璃碗内装盛满金黄色的油茶,油茶上漂浮着炒米、葱花等点缀物,陌生但浓郁的香味让坐在几案前的柳老爷来了兴趣。
他低头浅浅尝了一口。
旋即,柳老爷双眼泛光,直接把碗举起一口接一口饮下。在咀嚼到油茶里的香脆花生米时,他不自觉闭上眼睛,感受嘴里咸香交织的感觉。
睁开眼时,柳老爷才发现身前的琉璃碗已见底,于是朝候在一旁的小厮问道:“这油茶还有吗?”
小厮连忙道:“回禀老爷,还有许多。”
柳老爷话语略带责备:“还有许多怎么才装上来一碗,还不快些再拿几碗来。”
柳老爷盯着空空如也的琉璃碗,嘴里还带有油茶的回甘,身上也热乎了起来。这油茶果真是极好的,就连他这个品鉴过上等茗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如此这般的好东西,定然是不愁卖的。
他当下决定,待会儿就让府里的管事去凤府,与那凤家小姑娘商议合作一事。
柳府的管事在得到命令后直接骑快马来到凤府,经一番商谈,凤凌与柳府正式达成合作关系。
因这油茶的配方不能外泄,凤凌让柳府的管事于每日巳时来凤府门前取油茶,将油茶运送至茶肆后再行加热即可。而对于原材料和制作人力上的花费,是计算在三成利润之外的,这一点柳老爷自然认同。
第二日,油茶正式在柳家名下的茶肆中贩卖。
一开始,食客们还有些不敢尝试,但在茶肆掌柜大力推荐下,有几人半信半疑。待到他们低头饮下第一口,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纷纷赞不绝口。
一碗下肚,还继续招手唤来跑堂小厮,再加上一碗。甚至在结账时,手中拎着一食盒,打算拿回家中让家人也品尝一番。
渐渐地,茶肆人满为患,足足一大桶油茶在两个时辰内卖的精光。午后闻声而来的食客们无一不在茶肆里嘟囔,捶胸顿足,暗自决定明日定要早早来到,以便于抢到油茶,不至于如现在一般空手而返。
柳府内,高亢的笑声自紫云丝绸屏风后传出。
只见柳老爷苍老的面庞上透出罕见的红光,他正在低头翻看茶肆的账本,上面所记载的收益,仅今日这一日就足足比往时五六日的收益还多。
说是一日,实际上只有一个上午,若是油茶仍有余量,所不定一日的收益就能顶上十来日。
柳老爷双眼冒出精光,他沉寂已久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感觉此刻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他第一次经商获利的时候。
柳舒阑亭亭立在一旁,倾着头上的单螺髻,髻上的暗金镂空簪子尾部嵌有一颗南珠,光辉闪闪,她不解道:“祖父,这点收益还抵不上您的一片衣角,为何您如此开心?”
柳老爷哈哈一笑:“舒阑,你还是见识不够。这油茶今日只是在我柳家最为普通的茶肆中随意贩卖,就能取得这般效果,属实是让人惊喜。若是铺开范围,同时在柳家所有茶肆中贩卖,那该是何等盛况。”
柳老爷又道:“你是没尝过那油茶,确有独到之处。”
柳舒阑轻咬唇瓣,双手抱于胸前:“祖父,我才不要喝她做的东西。”
柳老爷摇了摇头:“你啊你,怎么还是瞧不起凤家那小姑娘,她现在早已不同往日,你理应向她学习才是。”
柳舒阑不忿,不明白祖父怎么总是夸一个傻子,即便她现在不傻了,但不过也就是会做那什么油茶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这油茶,黄黝黝的,味道闻着怪怪的,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她就是打死也不会喝一口!
一个月后,正月初一。
凤府府邸门前,人头攥动。贫民在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
“昨日城主府里发油茶的管事说今日会有些变动,也不知是什么。”
“不会是粮食不足,城主不发油茶了吧?”
“眼看还有两月就能挨到春日,我不想就这样饿死……”
“不会的!城主说过一定会管我们的,我相信城主。”
“没错,我也相信城主。”
在纷纷议论声中,凤府大门开启,凤渊由府内走出。
他广袖一挥,下面的贫民立马静下声来。贫民们提着一口气,仰头凝望站在府门阶梯之上的凤渊。
“诸位,今日我要告知你们一件事。”凤渊语气铿锵有力,“这几月里所施发的油茶是我二女儿凤凌所制。诸位应也有所耳闻,目前柳府茶肆里也贩卖油茶,正是小女与柳府的合作。现如今,正月已至,她愿意用贩茶所得为诸位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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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凤凌稍提素色长裙,跨出门槛,暗纹厚底绣花鞋碾碎阶梯之上的薄霜。她行至众贫民前,施然一笑:“由今日起直至正月十五,凤府午时和酉时各施一次油茶。就当做是与大家共同庆贺新春。”
凤凌声音不大,却似提前到来的春风般,准确无误吹进在场众人的心涧。
片刻寂寥后,阶下呼声此起彼伏。
“多谢凤二小姐!”
“谢谢凤二小姐!”
人群中有几位佝偻着背的老者,他们口唇颤动,激动得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凤凌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这些人神色真挚,眼眶稍泛红,是真正地在感激她。人群里,她见着一个熟悉的面庞,是以前曾救过她的刘婶。
她眸中水光流转,高声道:“大家放心,你们一定能安稳渡过此次寒冬!”
……
终于,冬去春来,北越城街道上的冰雪已化。城墙边上大片的农田里,绿芽穿破土壤萌发。街道熙攘行人皆褪去厚重衣袄,换上轻简长袍。
这日,北越城一众贫民自发前往凤府,他们面露激动之色。
凤凌原本还在午间小憩,丫鬟小梅匆匆忙忙入内让她前往宅邸正门。
她水蓝色云绸裙随悠然的春风飘动,雪色绸带缠于腰间。行至府邸正门时,下方一众贫民几乎是同时发出雷鸣般的呼声。
他们纷纷向凤凌诉说内心的感激。
“凤二小姐,我们会日日为您祈福,日日为您家人祈福。”
“不对不对,凤府大小姐已出嫁,府内现只有一位小姐,我们应称她作凤小姐才是。”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
“凤小姐,您和城主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凤小姐,谢谢您!”
一个小童自人群里磕磕绊绊朝她走来,手里捧着一簇粉白色的花,看起来似是寻常野花,花瓣不大,却极其有生命力。
小童用稚嫩的嗓音道:“谢谢你,凤姐姐。这是我和娘亲一起摘给你的花。”
凤凌蹲下身接过,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她站起身,对阶梯下的众人道:“春日已至,大家只要辛苦劳作,来年必能过上好日子。”
贫民们眼里闪烁出希望的光芒。
其实,这种话,他们听了许多遍,原本是不信的。但这话现在从救了他们的凤小姐口中说出,他们愿意相信,纷纷应和。
凤凌回到院落的时候,七郎正拿着扫帚在院中四处清扫,眼见凤凌手上拿着一簇花,不禁开口问道:“姐姐?这是?”
“这是府外的一个小少年送给我的,这野花真漂亮。”凤凌唇角带笑,手中不停摆弄着小野花,完全没注意到七郎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她接着对七郎说道:“七郎,帮我去问问姨娘可否有闲置的花瓶,我要把这些花好好养起来。”
“是。”七郎闷闷地应声,放下手中的扫帚后转身离开了。
凤凌停下捣鼓野花的手指,眼里闪过细微的诧异。平日里她甚少吩咐七郎做事,每次让他做事时他都兴冲冲的。怎么这次反倒有些不开心。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际,小兰突然在她身前跪下,眼中蓄满泪水,言语哽咽:“二小姐,不……小姐!小姐!谢谢您,您对我有大恩,往后小兰的命就是您的!”
凤凌在稍怔后就要伸手将小兰从地上扶起,怎知这小丫鬟极倔,依旧红着眼跪在她身前。
经询问后方才得知,小兰父母双亡,自幼与祖母相依为命,直到她八岁时才入凤府伺候。凤渊怜她身世,准允她每十日回一次家看望祖母。祖母身子向来羸弱,她原以为祖母会撑不过寒冬。郁郁寡欢之际,怎料凤凌的油茶竟让祖母身体好转,使得祖母平安过冬。
“行,我答应了。你的命在我这里存着,不许再这般哭哭啼啼。”凤凌道。
小兰擦拭掉脸颊上的几行泪痕,泛起笑意,终于不再跪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梅急迫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
“小姐!小姐,柳府的老爷亲自来了!现正在老爷那,说是要向您提亲。”
“什么?谁?提亲?”凤凌大惊失色,“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