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上柳梢,到夜如墨染,玉听跟着师兄师姐在这不大的方菲山谷转了一圈,换来些山下的玩物,即沐着月光收拾起摊上的东西。
魏宜青和穆兰因好像习惯了自己摊位的惨淡,此刻还互相比较着今次谁的手作更受欢迎。玉听觉得这对话实在是毫无意义,边弯起唇边看山柳,跟着两人踏上回袖云台的月光路。
兰因在前方抱着小木匣,脑袋无意识随着步调摇晃。段玉听视线随着她晃。想起她曾说的话,他向人走近一步,低声问:
“师姐,我们大约几日后行路?”
“登龙秘境还有七日开,我事先做足了准备,”兰因的语气听上去还相当雀跃,想去乾坤袋里拿地图,想起手上抱着东西,只好作罢,“我设想沿着近海的大路走,从百丈峰,走到西南登龙台和西方菩提镜交汇的鸿福秘境,我们会路过南边大宗妙会堂。”
“事先做的调查,我路上详细地告知你……”
兰因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经与最前方的魏宜青隔了一段距离:
“这次开放的秘境入口,灵气浓度少见的低,是仅限金丹即以下修为能进的秘境。我届时会把自己的修行压到金丹巅峰,那么……”
他们此时正好路过袖云台山脚下一处荒僻的传送阵。段玉听在夜色里留意着师姐脚下有没有不易看见的障碍,不防听见那传送阵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暗夜里事物都只借了一层薄月光,显现出朦胧轮廓,段玉听看不见那响动的源头,只下意识觉得那像是衣物摩挲的缓慢声响——
他登时警觉起来。
玉听正欲说话,兰因也已经察觉。
和浑身紧绷的师弟不同,她倒像是对此司空见惯似的,只是拉着段玉听的袖子,把他往一边的草丛里引,同时暗中给大师兄那边传了一道音。
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近了。是魏宜青不急不缓的从容调子。
段玉听在草叶的缝隙里,看见他衣袖上灰红的藤蔓纹路在月光下闪烁,然后在这传送阵法前停下。银辉照着他半面,平时使人如沐春风的面容,在这明与暗的对比之下被勾得更像是一座小观音。
正是段玉听不明就里之际,他收到师姐的传音。
“这是一道特别划分的阵法,”她说,“这里面有响动,多半是师兄的客人。”
话语刚落,只见魏宜青仿佛是要应和她,将灵力荡漾在四周,把这黑夜之中的荒僻山道隔绝成了一个暂时的小世界。
如同温暖水泉的灵流荡漾到草丛中的两人,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即将他们也一并纳进去。
而后魏宜青熟练地解开障眼法,传送阵中的人离开抹黑打转的状况,看见弯月下一尊如雕塑般的人影。
“客人?”段玉听传音问师姐。
“你也看到了,袖云台不仰仗与他人易物而生。”兰因说着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多年来之所以活得还算不错,皆因为我们大师兄在外有个响当当的身份。”
分明是在传音,兰因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有气声拂在人耳上似的:“你之前在山下,是否听说过踪迹难觅的修士黑市或拍卖场里,有个提供奇毒的人,名号叫做‘慈悲大夫’的?”
“那是大师兄?”段玉听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
兰因点点头,反应过来他们这时是在传音:“不错。想必你也听说过享誉盛名的仁济堂,四方均能见它的影子。除了为寻常百姓看诊外,有缘的修士会知道那里有一位高手,只有他能解慈悲的奇毒。”
“那……也是大师兄?”
段玉听幼时富贵,不曾接触过这自产自解的行当,一方面觉得“果然如此”,一方面又不知为什么觉得这实在是奇怪的运转:
“师兄此举,只是为了……糊口?”
想起他从前听说过的天价奇毒,“糊口”两字被玉听吐出得格外勉强。
“也并不如此……”兰因似乎斟酌了一下如何遣词,“师兄好像是由于过往的经历,对毒之一道的研究颇有兴致,并不为牟利而作。按缘分接待想解毒的客人,可能才是为了……糊口?”
她挠挠头:“他和仁济堂合作已经许久,其本家的掌柜已经不再是当时的小姑娘,不过这么多年来,还是会为有机缘的客人提供来袖云台的传送符,这也是各取所需。”
“只是,”段玉听在心里揣度着这些名流正派的作风,叫自己的困惑听起来似乎有点天真的,“我从前听说,各宗门医修都是医者仁心,使自己研制的毒在黑市上叫卖,是否……?”
“那些毒其实能用到的地方很少,对没有灵根的凡人也不起效,”兰因下意识辩解了两句,才缓缓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师兄他对这些事的态度,从来就是——”
“——不在乎。”
玉听下意识看向眼前那如杨柳风一般的人。
不在乎……?
魏宜青这个人,任谁看都是完全的慈悲心肠,好像路过春草也会不忍心踏足,遑论是并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在观者的角度,“慈悲大夫”或许不过是个有些漠然的药修,可是将此和“魏宜青”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却使人好像听见日月即将乱序而行。
“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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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成为了我的客人,我会为你释毒。”
魏宜青立在月下,向那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影重复这已说过几百遍的话语。
只是……这一次,他久违地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再研制新的毒,或说是快不需要这样做了。但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衰老人影,唤起他记忆深处遥远的往事。
可是身前的人却好像不认识他了。
或者说,他只是如见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扒着他这层“仁济医者”的皮。
“是‘抱真道’的逢高尊者指引我来此的!”他急急地说着,又仿佛是想下叩:“请医者救我!”
抱真道是北方首屈一指的大宗门,而逢高尊者是放之四海也鼎鼎大名的正道栋梁。在这通身富贵但不通修行的老人眼里,已经是和天一般的仰仗。
“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既然成为了我的客人,我会为你释毒。”
魏宜青放缓语气重复了一遍,察觉到自己生出了些让人有些茫然的愠怒。他指向荒僻山道旁的一处设置了阵法的小屋:
“你今夜宿于此,到明天我来之前,不能离开半步。”
几人看着那老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阵法之中。
“兰因。”几人沉默地沿着山道走了一阵,将要抵达袖云台灯火时,魏宜青叫了穆兰因一声。他声音少见的疲惫,又好像充斥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今夜我想问你些东西。”
他看向一边的小师弟:“玉听一起。”
拨春院。
院中生着一些叫不出名字但很美的花木,一些细小的藤蔓顺着窗户爬进了屋中,蜷缩在跳动烛火的影子里。
窗前的小几上,几人相对而坐。
仔细说来,魏宜青虽然拜入仙门,容貌多年不变,算起岁数却要有两个兰因那样大。而他确实亲手参与了兰因的养育,几乎可以说是师妹的半个父亲。但,他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仍然常常会与兰因夜谈,因为觉得这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此刻魏宜青背对着烛火,四十多年风尘都沉淀在气韵里。倏然他抬头去看兰因的眼睛,目光却像是久久难以聚焦。他喃喃道:
“我想做一个让自己不解的决定。”
段玉听与穆兰因认真地看着他,心里都猜到这一刻的反常,恐怕和方才见到的那客人有关。他们听见大师兄像回忆往事一般的语气:
“我从前和你说起过我在山下的过去……不知,你还记得吗?”
兰因点点头:“师兄曾经提到过一句。是你和师父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