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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棠落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借着周围的雪光映照,顾谨安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男子,此刻正目带关怀的看着他,面容虽不及他父亲俊美,却也有六分的相似,而且相较于他父亲偶尔会流露出的孩子气,这人显得更为沉稳。


    福至心灵的顾谨安突然想起刚刚对声音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原来刚刚在车外吩咐的人是他的好大伯顾良廷啊,也就是正抱着他的这个人。


    虽然他只隔着帘子听过几次他的声音,但因他这几月来接到的礼物大多都是此人送的,本着对财神爷的尊重,他就牢牢的将他的声音记住了。


    不过现在不是瞻仰财神爷的时机,谁能告诉他他爹这是怎么了,中午好好的出门去面见他祖父,现在怎么死活不知的趴在一个由春凳临时替代的担架上。


    “五弟妹先携安儿上车吧,五弟这里有我在呢。”


    见跌倒在地的江娘子已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而怀中的幼童又呆愣愣的,猜想他多半是被吓到了的顾良廷以手掩住了他看向顾良远的眼睛,同时将他递给赶上来的江娘子,见她接过孩子后又不放心的向顾良远望去,知她是不放心丈夫,又道。


    “风寒雪急,五弟有伤在身不能久待于外,五弟妹还是先行上车整理一番,我也好让人将他扶上车去。”


    “……那就谢过大伯了。”


    马车内并没有多大的空间,再加上此行仓惶并没能带上多少东西,还都置于后面的板车之上,哪里有什么需要她收拾整理的地方。


    心知这是长兄的善意,而顾良远的情况确实也不太好,当即谢过顾良廷之后便抱着孩子由佩兰翠羽扶着上了马车,半点没给依旧呆坐在车门处的孙娘子一丝眼风,倒是翠羽在她进入车厢之后扯了一把孙娘子。


    “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到后面的板车上去。”


    “我?我这就去……”


    孙娘子见翠羽一个小丫鬟居然敢驱她去四处通风的板车上就坐,顿时就起了怒意,只是一转眼就看到顾良廷冷若寒霜的脸,以及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看向这边的顾良远,又思及刚刚江娘子对自己的态度,顿时不敢多言,下了马车对着顾良廷行了一礼后就飞快去往了板车所在的地方,像是有鬼在身后追一样。


    翠羽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侧头却对上佩兰不赞同的眼神。


    她知道佩兰想什么,但她就是这个脾气,最见不得如孙娘子这般一朝主家失事就心思浮动的人,往日里郎君和娘子对她多有优待,不曾想却是个白眼狼,还险些害了哥儿的命。


    要不是娘子心软让她进府做了奶娘,说不好命都要断送在她那个酒鬼丈夫手上。


    想到这,翠羽在心中狠狠唾了一口孙娘子之后,又忍不住目带感激的看了一眼正同力仆们一同抬着顾良远过来的顾良廷。


    她是江娘子的陪嫁丫鬟,进了这府中算是看遍了人心险恶,但也不得不赞叹大爷一句,是个最正直不过的君子。


    可惜这阖府上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君子。


    看着他们快到车前,她垂下眼眸不再多想,只同佩兰一同卷起车帘,好让抬着顾良远的几人能够无阻碍的登车。


    “五弟小心了。”


    “多谢大哥。”


    感受到兄长托举着自己的力度,恢复了点力气的顾良远艰难道谢。


    “一家兄弟,何以言谢。”


    察觉到他的客套,顾良廷不赞同的“啧”了一句,以往这时顾良远必定是要打蛇上棍的,此刻却只低落垂头。


    想到今日父亲所言,顾良廷也是一阵无言,直将他安顿在马车上趴好之后,方才安抚的说道。


    “父亲今日之言不过气话,你我是他唯二的嫡子,他不可能将你逐出家门的。”


    说完见弟弟依旧沉默不语,又依着他的脾气劝道。


    “再说就是父亲真想如此,也还有宗正在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驱逐的,你安心去我给你安排好的宅子暂住,父亲干涉不到哪里,等我劝好了他,再还家也不迟,全当静心养伤了。”


    说罢,看了一眼顾良远的腰臀处,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子不言父过,但父亲这次实在太狠心了,打了五弟三十大板不说,居然还在这样的大雪之夜将他一家赶出家门,不怜惜儿子,也该想想孙子啊。


    想到这,他抬头轻摸了一下正睁大眼睛盯着五弟看的顾谨安,触之未发烧方才松了口气。


    “五弟妹,我已派人去寻往日府中常用的郎中去宅院侯着,由他医治,必不会让五弟留下病根的。”


    “死了正好,一了百了,何必费这些功夫……”


    “五弟,慎言!”


    听到他这样自弃的话,向来疼惜他的顾良廷也不免黑了脸,呵斥道。


    他这弟弟小他十余岁,出生时他都到了快要娶亲的年纪,又是家中多位弟妹中唯一和他一母同出的,对他自然比其他姐弟多了几分疼爱,再加上他因是寐生子的缘故向来不为父母喜爱,怜惜他的同时也多了一份长兄如父的责任。


    只是不知为何弟弟却越长越歪,半点不往他期待的方向成长,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误,直到后来他长子出世,并如他所愿的笔直成长,才让他打消了这个怀疑。


    “你不管自己的身体,也该为安儿考虑,今夜吹了冷风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就算身体无碍也得开副安神剂喝,身为人父怎能说出此不负责任之语。”


    听到他所言,顾良远心底也是一凝,看着儿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略感眼酸,但想想父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的心寒。


    “多谢大伯,若非您考虑周全,我还真不知该去何处寻人医治。”


    见顾良远瘪了瘪嘴,似是脾气又起的样子,江娘子急忙接过话头,不让他再说出其他不好之语。


    她至今尚未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但平心而论,长兄对他们一家已仁至义尽了,不见阖府之中,唯有他在老爷下了命令之后依旧忙前忙后的替他们张罗,甚至连暂住的房子都帮他们安排好了,再不该让他听到心寒之语了。


    “五弟妹无需太过担忧,老爷现在只是正当气头,消气之后必定会迎你们再度回府的,这几日就权当在外散心了。”


    “哼!谁要再回来……哎哟——”


    听到此语的顾良远终是忍不住的冷哼了一声,只是话未说完就被气急极了的江娘子往伤处轻拍了一下,疼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再没有力气胡说八道。


    “那为兄就先行告辞了。”


    “大伯慢走。”


    “弟妹留步。”


    江娘子抱着顾谨安向前送了两步,就被顾良廷示意停下了。


    “五弟,父亲今日所举固然狠心,但你扪心自问自己就毫无错处吗?我往日和你说的也多了,今日也不想再次赘述,但你既已为人夫为人父,就不该再如此任意妄为,趁着养伤的这几日,多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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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帘子打算下车的顾良廷想了想,又回首对趴在车内的顾良远说道,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叹了口气就下车了。


    这时顾良远方抬起头看向还在微微晃动的车帘,神色晦暗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其是听到车外顾良廷对随行之人的细心交待之后,表情更是复杂,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顾谨安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爹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神色。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他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


    什么叫不会真的逐出家门?什么叫权当出去养伤散心?


    他爹要被他祖父逐出家门了!


    顾谨安感觉头上的天塌了。


    虽然现在的居住环境和农家大院没什么区别,但到底不是真的农家大院,他们家还能够呼奴唤婢,绝大多数还是仰仗于他给力的祖父,要是被逐出家门,失去了县丞祖父的庇佑和供养,哪里还能维持住现在的生活水平,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该沦为家中仆妇们所鄙夷的穷亲戚了。


    要知那些沦落到仆妇口中鄙夷的所谓穷亲戚,俱是出自恒王一脉,大多数都是祖父异母的兄弟,再远一点也不外乎叔伯子侄一辈,都是在每代世子继承王位之后分府而出的,他们沦落至此,倒不是新任的恒王过于吝啬,而是每代恒王子嗣繁多。


    如今恒王之位不过传了五代,恒王一脉的子嗣却有数百人,所以分到各人手中的财产相较于其他王府就显得特别可怜,除了少数几位特别善于经营之人,绝大多数的人都很快耗尽家产,不得不收起昔日身为王子的傲气,靠土里刨食和四处打秋风过活。


    他的祖父正是这善于经营的其中一人,离府之后就带着分到家产来到了母族所在的兰溪镇,并聘了时任兰溪镇知县一职的苏嘉之女为妇,靠着手中的钱财和岳父运作,成功进入了大启的官场,经营至今虽只任了八品县丞一职,但已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再者县丞府又不像恒王府那样难登门,故成了逢年过节亲戚最爱登门的所在。


    想到自己日后多半也要背着个破烂包袱四处打秋风过活,顾谨安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要不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只怕他现在已经夺门而出去抱住正在车外交代事宜的顾良廷大腿,力求他能在祖父面前为自己一家好好美言几句。


    丢脸固然丢脸,但总比被赶出家门的好,只要不离开顾家,他父亲再怎么不得祖父母的心意,也是府中的五爷,公中该给的东西一样不少,无非是质量比他人的次一点,但要是离开府中的支持完全吃自己,那情形顾谨安都不敢想象,毕竟他父母各自的爱好都还挺费钱的。


    苦了爹爹,可就不能再苦他了。


    “动身吧。”


    就在顾谨安胡思乱想之际,车外的顾良廷也结束了对随行下人的交代,随着他的话音结束,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也开始缓缓起步了,并没有给他实现抱大腿愿望的机会。


    摇摇晃晃中有风卷起了一侧的窗帘,顾谨安趁机向外看去,只看到顾良廷一人负手独立在阶前,风雪模糊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其身后的宅门中隐隐有暖黄色的烛光靠近,想来是接他的人来了。


    细弱的烛火在风雪中飘摇,随着马车前行的步伐逐渐隐匿于黑夜。


    天黑夜静中,除了大雪“簌簌”落下和车辙滚动的声响,连最惊心的狗吠也不闻一声,看不清车外景象再次窝回江娘子怀中的顾谨安莫名有种预感,他们多半是再回不了这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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