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紧攥斧头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
雨幕裹着腐肉腥气撞进鼻腔，灰瘦的身影脚步踉跄着朝着程意扑来。
她单脚踩着门框，借力挑起，斧头高举过头顶，向着丧尸劈头砸下。
斧刃带着一股劲风与丧尸对峙上，灰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颈椎，腐烂的下颌骨擦着斧锋掠过。
金属与骨骼碰撞的震颤顺着斧柄直窜臂膀，程意虎口震得发麻，斧柄几乎要脱手而出。
“嗬——”
丧尸腐烂的牙床近在咫尺，喷洒出的腥臭气息直往她鼻腔里钻。
“呕。”
她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近距离下她看清这个丧尸的面容，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容，他的右半边脸向下凹陷，骨头和血肉黏糊成一块，裸露的牙床挂着碎肉，右眼眶里垂着半截视神经。
除此之外，身体多处部位还存在一些擦伤，程意猜测他的身份可能是在路上出了车祸的倒霉司机。
司机速度和战力各方面都比富莱要敏捷一倍。
消防斧卡在丧尸的肩胛骨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程意当机立断松手后撤，后背重重撞在玄关的装饰柜上，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响传达四周，一个金黄色的打火机顺势从置物架上砸进了她怀里。
要是她知道李嫂来找她时的看法，她高低得夸她两句“看人真准”，她虽然没杀过鸡，但她杀过猪。
十二岁时，因为在菜市场看人杀猪看得入了迷，老师傅一刀捅进猪喉管时，血柱能喷三米高。
从此之后她便开始了杀猪匠工作，虽然期间也遇到了很多人因为她的形象而质疑她的能力，但那些人在看过她杀猪的手法后，无一人再怀疑她的专业。
这名丧尸让她想起屠宰场那些待宰的猪，临死前总要尥蹶子闹腾。
丧尸顶着卡死的斧头转向程意，骨刺擦着她耳际掠过时，她甚至能数清对方牙缝里有几块碎肉。
几个侧滚翻带起的气流掀开她额前碎发，露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程意身体灵巧的绕开了丧尸攻击的领地。
丧尸转头看了看她，灰白色的眼眸中思考一瞬，放弃了攻击她的念头，而是转向了地上的李嫂。
李嫂刚松了一口气，侧瘫在地上，瑟缩的看着程意与丧尸对战，哪知下一秒，那丧尸居然再次转向了自己。
她吓得面色大变，一边慌张地往后退，一边朝程意求助:“救命程小姐，啊！不要追我。”
李嫂四下寻找程意的身影，周遭一片黑暗，她的眼睛又被泪水和雨水糊成了一团，压根什么都看不清。
早知道出去会碰到丧尸，当初就不走了，有程意在，至少她们的安全还能得到保障。
李嫂内心生出了一万点悔意，早在三天前新闻媒体开始报道异常时，庄园里就有一群同事见情况不妙，早早的和富莱总管请假回了家，她却还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再观望一下。
她电话中和女儿说:“再等等。”
再等等。
可等来的确是云城丧尸降临，所有人都死在了路上。
眼看着丧尸离她越来越近，那股萦绕在她鼻底的腐臭味像是一道催命符，她身体的每一处汗毛都被炸起。
死亡念头悬浮在头顶挥之不去。
李嫂眼前浮现起她这一生中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
她还没回家看一眼，女儿才刚上高中，前天打电话时她还在叫妈妈多注意一下身体。
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滑落，巨大的生理恐惧包裹着她。
她……她还没来得及回家，她不想死……
“救命，救救我。”
喊到最后，李嫂几乎是机械般的重复着这句话。
高大瘦削的身影将李嫂整个人笼罩，微弱的光影下，她看见丧尸抬起了手。
李嫂闭上了眼，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然而她等了许久，想象中的被丧尸撕咬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倒是身上传来了被东西溅到的感觉。
李嫂抬手摸了摸被溅到的地方，粘腻的触感让她瞬间猜出了这是什么。
她睁开眼，像是确定般看了手上的东西一眼，随后瞳孔瞪大，呼吸急促。
她的视线缓缓上一移，她看见丧尸腐烂的指爪离她眼球只剩半寸时停止。
程意踩着装饰柜腾空跃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指节握紧了卡在丧尸肩胛骨处的木头斧柄，筋骨被锋利的斧刃瞬间折断，丧尸的头身被迫分离，斧柄和斧刃也因摩擦过度而折断。
头颅滚到了李嫂的脚边。
断裂的头颅上，丧尸眼神还在转动，这一幕给李嫂又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抬脚将头颅给踹飞了出去。
程意反应迅速，抄起一旁的花瓶就朝着地上那颗头颅砸去。
爆头才是解决丧尸的关键。
眼见丧尸彻底失去了行动，程意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缓了两秒，随后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李嫂而去。
李嫂此时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中，丝毫没察觉到紧盯着自己身上的视线。
程意皱着眉，她的目光落在李嫂左肩处的红色血迹上，青紫色的血管如树枝状向心脏处蔓延，她的眼神微微眯起。
操！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程意迅速退开了几米远，她手上唯一一把斧头在刚才和丧尸的战斗中毁了，眼下一时间也难以再找到一件趁手的武器。
她正在脑中飞速思考着应对之策时，李嫂终于回过神，她精准的捕捉到了程意的方位，脑中疑惑了两秒，不知她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下一秒，她的脖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经历什么，李嫂试图挣扎。
然而身体各处神经传达进大脑的指令都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对不起……”
李嫂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无声的张开嘴呢喃着，她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这声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她那刚上高中的女儿和家人听的，还是对程意说的。
很快李嫂的意识就被无边的暗潮淹没，变异中的李嫂整个人以一种反生理性的角度扭曲着。
漆黑的房间内，“咯吱咯吱”的骨头扭动声不断传入程意的耳朵里。
跑！
肢体几乎不用大脑先下达命令，就率先作出了逃跑的指令。
酒窖？厨房？
程意思索了一秒，最终选择了逃去酒窖。
菜刀毕竟不如斧头的长度，需要与丧尸近距离接触下才能使用。
而酒窖的酒只需要一点燃火就可以使用，除了考虑到这一点外，迫使她选择前往酒窖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她白天巡查的时候发现酒窖有备用电源。
富人存储的酒水不仅是用来喝的，更多的是具有收藏价值，考虑到储存，别墅的酒窖一般都会备着独立于电源的单独储电箱，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断电的突发情况。
程意白天并没有动那块电源，她知道进入末日后，电将会成为稀缺资源，她不能将它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
但现在她需要它派上用场了。
程意的手指抵扣上厚重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整座酒窖漆黑一片。
程意凭借着白天的记忆，摸索到了左三排的酒架上，那里摆放着数百瓶高浓度威士忌。
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李嫂的脖颈正以诡异的角度扭转，青紫血管在皮肤下蠕动如活虫。
“咔咔——”
变异的李嫂从喉咙见发出了模糊音节，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了。
程意心头一颤，抄起最近的酒瓶砸向对方脚边。
高度酒精溅上李嫂裤管，浓烈气味暂时延缓了李嫂的动作。
这是屠宰场杀猪的老师傅教她的技巧，受惊的牲畜闻到刺激性气味会短暂呆滞。
程意趁机冲向酒架深处。
酒窖里混杂的气味会扰乱丧尸的嗅觉，它对人类气息的敏锐度会下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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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借助周围的掩体躲避身形，她压低身体，尽可能的选择降低身形行走。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打火机，这是她那会儿撞击玄关柜时，从玻璃置物架上掉落的。
打火机是用纯金打造的，外表还镶嵌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钻石，这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咔、咔。”
李嫂浅灰色指甲在地砖上刮出刺耳鸣叫。
寂静的房间里，程意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锵！”
金属打火机的翻盖被打开的声音被无线放大，幽蓝色的火苗在程意指节尖跳动。
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很快吸引了李嫂的注意，它的头正以一百八十度扭转着。
火苗在冷风灌入下跳动得更加厉害，程意左手从货架上拿上一瓶葡萄酒，右手向前投掷打火机。
整个动作流畅迅速，像是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她甚至做好了随时准备在酒精被点燃后，逃离冲离战场的准备。
但她的准备显然做少了。
程意千算万算，到底忽略了自己的倒霉体质。
黄金做的打火机还不用等接触地面，早在空中转体两周半后，微弱的火苗就已经黯淡下去。
她高估了艺术品的实用价值。
这次酒精挥发只让李嫂愣了一秒，丧尸的成长速度比程意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李嫂张开嘴低声嘶吼了一声，随即以风一样的速度向着程意冲了过来。
程意还想向后退，但后背触及到的冰凉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哐哐哐——”
她向着旁边而去，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将身后的酒架推到，以此来为自己延缓一点儿时间。
此刻的她仿佛一只被围堵的困兽，猎人还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程意的视线快速在周围的景物上移动，她在不断躲避中试图为自己寻找到新的生机。
备用电源在酒窖的典藏区，但刚才倒翻的酒柜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进入的酒窖是为了启动备用电源，寻找对付丧尸的武器，而现在她要拿到电源，就必须得从丧尸正面经过，两者逐渐形成了一个闭环。
她拿不到电源，也对付不了丧尸。
腐臭味陡然逼近，程意一个侧滚翻躲开扑击。
变异后的李嫂撞翻三排酒架，琥珀色酒液混着玻璃碴在地上蜿蜒成河，她被倒翻的酒架压倒在了地，头部撞击上一旁的金属支架上。
“嘶——”
程意头部瞬间传来感觉阵阵嗡鸣。
经验丰富的屠夫会根据猎物的反应来随时调整应对之策，但此刻的程意却突然丧失了这项能力。
她和李嫂的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
此时变成丧尸的李嫂成了屠夫，而她成了那头待宰的羔羊。
丧尸在一步步逼近，程意双手撑在地面，左手捡起碎裂的酒瓶碎片，死死握在手中，她脸上一片肃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和丧尸殊死一搏的准备。
下一秒，她感觉大腿腿跟处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先前在车库里找到的那枚游戏币闪过一道白光。
她眼前出现黑白线条抽动了两下，一块半透明的白板显现在了她的面前，与文字一同出现的还有她脑中凭空出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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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电子机械声线在她的脑内响起。
程意摸了摸口袋，果然那枚游戏币不见了。
她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几秒后，她才张开嘴问：“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这话像是在询问系统，又像是在自答。
程意头脑清晰，反应迅速，不等那什么系统回答，道：“我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