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咱们隔壁市有个人犯病发疯，在大街上咬伤了好几个路人，被咬的人立马倒地抽搐了起来。”
“天？我记得这好像不是最近第一例咬人事件了吧，话说这天气也很极端，时不时狂风暴雨，这节奏不会小说中的丧尸末日就要来了吧？”
“反正有点风声的人全跑到超市囤货去了，我们待会吃完面也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去囤着吧。”
“好……诶，卫健委发消息了，快看。”
“我去！真有情况啊！赶紧，别吃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回家。”
隔壁桌的声音不停的传入程意耳朵里，她打开手机，却只看到云城卫健委发来的春季传染病防范提醒，通篇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她边看手机边低头吃了一口面，忽然身前一黑，一道阴影笼罩在她身上。
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有事？”程意不悦地斜眼扫了他一眼。
“程意小姐，您好，我是程锦川先生的管家，我叫富莱，程锦川先生是有名的企业家，其个人净资产高达千亿，经查证，您是程家遗落在外的外孙女，这次来我是代表我们老先生接您回家的。”
……
“轰隆——”
程意站在一栋美式庄园的一楼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记忆从几天前的场景中闪回。
玻璃渣碎了一地，呼啸的大风透过破裂的窗户刮在脸上生疼，她手上拎着一把消防斧，腥稠粘腻的液体从斧尖滴落在地上，身上也被雨水和血水糊了满身。
脚边是富莱被削得只剩半拉的脑袋，黏在红木软木地板上喷射出的血肉模糊状，活像被卡车碾过的烂番茄。
他的尸体看起来和正常死尸不同，皮肤呈现尸斑状青紫色调，肌肉组织呈半透明胶质化，关节呈反生理角度扭曲，指甲变异为骨刺状角质物。
程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下看丧尸变异，而且这人还是富莱。
和前几天在面馆里听到的议论一样，丧尸病毒真的爆发，发现时全球已经沦陷了差不多60%，尽管各国已经在尽力控制，但病毒这玩意几乎无孔不入。
房子里的灯光闪了两下，随即暗淡下去。
程意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因为被冻得麻木了，还是被吓软了腿，她宛如一座人体雕塑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有几分钟了。
四五个佣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们既不敢去看地上曾经的“同事”，也不敢抬头扫向程意。
她们从没有见过出手这么狠辣果决的人，距离丧尸出现到他被爆头，这期间不过十分钟时间。
甚至她们还沉浸在丧尸突然变异的可怕氛围中没反应过来，程意就已经将人给杀了。
在几人的视角看来，她是比丧尸还恐怖的存在。
太可怕了。
一个正常社会下生活的人，即使在面对丧尸时，也能反应这么迅速，出手这么果决吗？更何况那名丧尸在几分钟前还是一个大活人，砸碎他脑袋时真的不会有杀人的负罪感吗？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这让所有佣人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位刚被找回来的小姐以前是干什么的？
屋外黑云压境，万千雨丝如同银线连绵不断，连接着天与地，压抑和阴霾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良久，程意终于动了，她‘啪嗒’一声扔下消防斧，掠过佣人身边，径直朝着房间里的淋浴间走去。
刚才打斗时，身上沾染了不少丧尸血，也不知道丧尸变异是不是最先从体内循环开始，反正这玩意儿的血很臭，又臭又腥。
关上门，她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后背抵在门口，靠着不停的吞咽口水和深呼吸，缓了许久。
没人知道，她握紧斧头的手都是颤抖的。
杀人和杀猪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她只杀过猪，这是她第一次意义上的杀人，虽然那是丧尸。
一阵冷风灌入，程意打了个冷颤，手抖地打开水龙头。
花洒里流出的水是温热的，也就比她的体温高出一点。
庄园停电了，热水器无法烧水。
暴雨天灾总是伴随着全城电力系统崩溃。
程意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些击杀丧尸的实质感。
温热的水浇在皮肤上，心也跟着发出了一阵阵心悸。
刚挤上沐浴露，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几个佣人在外面窃窃私语，程意搓澡的动作不自觉跟着说话声一起慢了下来。
“张姐，你东西就收拾了？老李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正催咱们快点呢。”
“我......”被称作张姐的人犹豫了，她转头看了眼浴室，眼底满是纠结。
“这可是咱最后的机会了，再不走，就真回不去了。”
“我们都走了，小姐怎么办？至少也告诉她一声吧。”张姐叹息一声，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
张姐的话换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谁去说，反正我不敢，我觉得她这儿有问题。”她特地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一副不敢去看浴室方向的模样，指了指太阳穴位置说，“要不然程芯小姐怎么会丢下她，估计是生下来发现有病就不想要了。”
她一边说着，脸上还露出了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只没明着说小姐有杀人倾向了。
“她看上去挺正常的啊......虽然那会是挺吓人的。”张姐说。
“诶呀，反正你走不走吧，工资我都不要了，我就想要快点离开这儿，死也要死在家里边，做个当地鬼也好过横死他乡。”
“嗯，你说的对，我走，马上！”张姐认同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她最后可以回家的机会了。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由近及远。
程意从两人说话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溅落的水珠，其实她挺能理解佣人们想走的心情，毕竟谁末日还想留下来照顾别人？
人是最会趋利避害的动物，或许她刚才杀死富莱时的确给了众人震撼，众人对她一时惧怕没错，但是她杀丧尸的时候她们不是同样在场，她们受到的威胁是一致的，她杀死丧尸同样是在保护她们！
为什么？
又是这样，又被抛下了。
程意抬起头，让整张脸都浸透在淋浴下。
但有一点她们的确说对了。
她的确有病，她有郁躁倾向，也就是常说的双向情感障碍，大多数时候强烈刺激的血腥气味能让她感到短暂欢愉和舒缓，所以在没有被找回来之前，她的职业是一名杀猪的屠夫。
其实因为控制得当，她这病已经很久没犯过了。
程意擦干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出了浴室。
富莱死亡带来的刺激感受还在，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不再纠结佣人的去留。
当务之急是得找东西把这座庄园给围起来，以免更多丧尸跑进来。
程意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她从很小就开始独自生活，但却不算孤儿，因为她还有一个妈妈。
没错，就是找上她的那个富豪外公的亲闺女，她的亲妈。
她妈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下了她，没带她过上一天富三代生活不说，甚至还在她七岁那年神秘失踪，只给她留下一间老破小。
她的郁躁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患上的。
她一个人将老破小卖掉，用卖房的钱抚养自己到了成年。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主动去打探过她妈的消息，不过她想程芯女士应该是还活着，否则警察一个电话就会找上她来。
富莱找上她的那天，她随着他去见了她的便宜外公最后一面，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富豪唯一继承人，继承了他全部的遗产。
可惜没人告诉她这遗孤剧本体验卡就特么半天！
庄园离市区三十多公里，她现在去抢超市显然来不及了，她只寄希望于庄园还有点存货，能够她撑一阵子。
程意下到客厅，看着周遭一团乱，深呼吸了一口气，收起心中的思绪，从沙发上拿上一张午休毯将地上富莱血肉模糊的上半身盖住。
“老兄，给你挪个地。”
说完她便拽着尸体后领往地下车库拖去，腐烂的皮肉在地板上留下黏糊的印记，活像蜗牛爬过后的粘液。
处理完富莱的尸体，她顺道在地下车库旁的仓库里发现了几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铝制钢板。
在铝制钢板放置的位置还静静的躺着一枚金色的游戏币，即使仓库是封闭状态，还经常有佣人打扫，铝板上面都免不了染上了一层灰，而这金色游戏币却干干净净，上面的纹路在黑夜里仿佛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她下意识地将它揣进了怀里。
程意带着东西回到客厅，她用刚才找到的铝制钢板将破裂的窗户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又在房子里上上下下全面仔细地巡查了一番。
检查的时间里她顺便将庄园里的存粮进行了一个汇总。
几个小时后程意盯着面前被她搜出来的一包被打开只剩下一半的面条、一袋速冻饺子、五个苹果、三个橘子陷入了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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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翻找了个遍，却只在屋里找到了这些。
当然…酒窖里有很多名贵酒水，库房里也有很多珍贵药材。
那些东西吃到是能吃，程意想。
虽然早先富莱提到过因为封城令和供应商的原因，庄园食物储备可能稀缺，但庄园怎么着也不会只剩下这点儿食物。
很明显佣人们走时，应该带走了大部分食物，只给她留了这些。
如果她运气够好，没有被丧尸找到，那这些东西满打满算也仅够维持她三天的生存。
找不到新的食物，她最终还是会被饿死。
程意仰头看向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一听说回来是来继承遗产的，她什么行李都没带。
肚子蠕动的声音唤回了程意的注意力，她走进厨房将那面条下了二分之一。
清水煮面，没放调料也没放配菜，面还煮软了。
程意纠结了几秒，到底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她只剩下一个感受，她之前不该嫌弃家附近那家面馆难吃的。
怎么回事，甚至开始有点想念起他家的味道来了。
屋外天始终阴沉沉的，狂风裹挟着暴雨。
程意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白天停电时所有电子设备都受到了影响，手机没有信号，它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照明和查看时间。
即使如此，程意依然习惯性地点开了社交软件，下滑刷新。
冷蓝色的电子光束照射在程意脸上，屏幕上持续显示着【当前无法连接网络，请检查网络设置是否正常】。
反复十几次后，程意才关掉手机，认命般地走回房间准备休息。
丧尸爆发，云城沦陷，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程意睡前最后确认了一遍周围，她将白天用来防身的那把消防斧放在了床底下，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确认斧头还在那里，她安心了不少，闭上眼睛，在“劈里啪啦”的雨声中进入了梦乡。
......
半夜。
程意被“砰砰砰”的敲打声吵醒，她迅速清醒拿上床底的斧头，从床上翻滚起身。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她走到窗边，掀开帘子朝下面张望了望。
在靠近她房间的庄园侧门处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拼命地撞击门，企图将门撞开，而她的身后十几米外，有一名丧尸正跟在她的身后。
她认出了撞门的人，是白天从这里逃走的佣人之一。
富莱称她为李嫂。
她能以如此形象出现在这里，估计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些佣人多半也遭遇了不测。
程意本没打算理她，白天那两个佣人的对话现在还在她耳边徘徊，既然选择走了，那就要承担走后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但或许是危难关头，李嫂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将门给撞了开。
李嫂撞开门后脱力倒在了门口，侧门大敞着，眼看丧尸就要追逐到了身前，下一秒，她开始扯着嗓子大喊：“程意小姐，救命！救救我！”
程意杀死变成丧尸的富莱就和杀鸡一样简单，李嫂求生的本能驱使她跑回了庄园来寻找程意救命。
程意蹙着眉，她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消防斧，最终走出了房间。
李嫂已经将丧尸吸引了过来，如果她不下去解决了它，届时李嫂也变成了丧尸，她的处境只会更加的麻烦。
程意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头发随意绑着，她拎着斧头时，心中的烦躁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溢出。
李嫂听到动静，朝后看了一眼，程意的模样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指着门外大喊：“程意小姐救命！后面......后面有丧尸！”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了，我们遇到了丧尸，程意小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李嫂哭喊着，她有心想往程意的脚边爬，但被她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滚。”程意冷冷道，她看都没看李嫂一眼，眼神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李嫂识趣的止住了呼喊声，缩成一团，努力在一旁当个安静的鹌鹑。
程意一言不发，兴奋紧张刺激害怕，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很难说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丧尸固然可怕，但击杀丧尸后带来的猎奇感觉是她从未体现过的，情绪上让她觉得十分新奇。
程意吞咽了口口水，握紧消防斧的那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下一秒，一道灰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