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费利克斯也还是不知道林酌的名字。
他不甘心地嘟囔：“那我叫你张三，你乐意？”
“哈哈。你高兴的话，叫李四也可以。王五也行。”
费利克斯被她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回以无辜的笑，显然是故意。
在城区之中，夜晚也有许多人出行。街边的小贩们意外地没有减少，反而还有越挤越多的趋势。三人往城外走去，一路上不可避免路过各式各样的商品，费利克斯又恢复了平日的大少爷做派，一会儿挑剔这个，一会儿挑剔那个，直把一旁的陈雀气得拳头发硬。
“小酌，你看他！他怎么这样！”快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她想打我，你得保护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略略略。
小少爷抱着林酌的一边手臂，满脸得意。说起来他其实比林酌年纪大一点、因营养充足，也比她很高一点。可他抱着她手臂撒娇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违和，微微屈身、将脸靠在她的颈窝，很有心机地用浓密的金发蹭她的脸——这家伙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为自己谋夺利益。
“你——！你离小酌远点！”
陈雀被气得牙痒痒，也扑过来挽住了林酌的另一边胳膊。林酌正往嘴里放第二个糖果子——她刚才又买了一个，另外俩人不要——被酸得龇牙咧嘴，这边两人较起劲来，你用力我也用力，你放手我也放手，林酌像只双耳茶杯一样被他们争来争去，搅得头昏昏。
真没办法。林酌叹了口气，叼着糖果子左右开弓，一边一个，揪着领子把他们分开。
她先是对陈雀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要打闹。好了之后我再陪你玩。”
“真的吗？说好了，”陈雀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只有我们两个人？”
“当然，”林酌毫不犹豫地承诺了，反正她的承诺一般都不大重要，接着她转向费利克斯。开始威胁：“你再胡闹，等会就取消你的小蛋糕份额。”
费利克斯睁大眼：“小蛋糕？还有吗？”
“不买给你，留给你做一辈子的把柄吗？”
不用想，如果这事不揭过去，某人绝对会那这事儿说上一辈子。“我想把它分给你，可是……”“第一个小蛋糕！意义非凡！我想和你分享——”诸如此类的话，肉眼可见地会灌满林酌的耳朵。
当然，家产庞大的少爷不会在乎一个小蛋糕，但这不妨碍他狡猾地想要利用它来卖惨——可惜林酌已经见过这招数太多次，已经全然免疫。
小少爷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好吧……”被轻而易举看穿了呢。
还以为做出这种表情的话，绝对会被满足的；结果完完全全失败了。和以前许多次的试探一样完完全全的失败了。
所以说面前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似乎从不知道这一点。而这真够奇怪的、他好像对她没多少了解，凭什么他居然那么信任她？
……说起来，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人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身上的秘密从何而来？所有信息都不知道，却将信任交付给对方，这对过去的小少爷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少年不准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正在深夜路边的小摊上游弋目光，表情轻快，嘴里哼着歌，不时低头和陈雀说些什么。她似乎对他的思绪毫无所觉。……不，她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不在乎，所以嘴上说得再动听，也懒得管他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什么啊，他岔岔不平地想，明明是你把我捡回来的，怎么能不管我呢？是你把我拖出垃圾堆的，既然这样又怎么能对我不管不问嘛！
“我要那个小蛋糕！”他指着路边摊子上的小蛋糕大喊，“给我买！”
林酌分出点心神，转过脸看他：“你指错了？你想买的是这块吧。”
他眨了眨眼，顺着她的话音，看到了他指着的蛋糕旁边的那块。它涂着廉价的奶油，和自己的同伴十分相近，唯一的区别是奶油上吝啬地点缀了一小块热系水果。热系水果是宇宙范围内常年生长在28摄氏度以上环境中的水果。
费利克斯茫然道：“……我为什么要买这块？”
她用理直气壮的语气道：“因为你更喜欢热系水果。”
费利克斯道：“我，喜欢热系水果？”
她搓了搓他的脑袋，“傻吗？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营养液里面，你最喜欢的口味都和热系水果相近。”说着她走向小摊，开始和老板讨价还价。
“什么？便宜一点？不行，这些可都是真材实料，成本一点都降不下来啊！”老板怒目圆睁。
林酌半叉着腰：“首先，你进的货有三分之一是不新鲜的。你自己是知道这一点的吧，这块蛋糕上的水果就是不新鲜的。但你却还是用新鲜的价格来卖，你打算宰谁？便宜点，这样，我给你一百五。”
“一百五也太少了！一百九！”
“一百六，不能再多了。”
“一百八！”
“那就一百五。”
“怎么还变少了！一百八，少一分都不行！”
“……”
怎么一转头又开始砍起价来了。
费利克斯茫然地看着林酌张牙舞爪的背影，老板被她说得节节败退，最后怕她声音太大嚷嚷走别的客人，赶紧送瘟神地同意交易把她打发走了。
“一百五就一百五，这年头买卖真难做……”
老板嘟哝着，干脆利落打包了两份小蛋糕。
她单指提着袋子向他走过来，他还在愣神，直到手里被塞进一块蛋糕才反应过来。
“快吃，”她弯着眼睛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趁他不注意把最好的那块换过来了。”
随着她的动作，他下意识把身体往后仰，好像他面前站着的是什么随时会喷火的恶龙。
而从她嘴唇间喷薄出的呼吸比维尔星的绵绵阴雨还要潮湿，比恶龙喷出的火焰还要滚烫。
她笑了一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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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压紧，转身走了。
他喜欢的热系水果，她换来的最好的那块蛋糕。
……在维尔星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就算是最好的水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顾不上发红的耳朵，捧着小蛋糕，定定看了一会儿，咬了一口。
切。什么嘛，普普通通，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这样的劣等品，以前根本不会有摆到他面前的机会。
他一边吃，一边想。
把蛋糕胚都慢慢吃完之后，碟子里只剩下那块价值最贵的热系水果切块。它明黄色，泛着甜蜜的水光，充满诱惑力。他迟迟没有动口，好像经过了很久的心里挣扎，才把那块柔软的水果放进嘴里。
“……”
放得有点久了，水果本体的口感变得有些发蔫，但独属于星球热带的香味充斥鼻尖，甜蜜的味道在口腔中迸发，最后甜得发腻，好像有一层蜜糖慢慢糊住了他的牙齿和心。
好甜。
好喜欢。
费利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是喜欢热系水果的。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一点。直到她说、他用很长的时间回想，才茫然意识到似乎确实如此。他第一次吃热系水果是在一个宴会上，他为那过于热烈甜腻的味道而停顿了一会儿，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像样的热系水果产物——大概有心人生怕触怒他而将之撤走，而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喜好，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本该作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帝国主星物资丰饶，是数十万颗星球的资源汇集地，费利克斯却没有在那儿得到他的喜好。偏偏在这落后得近乎原始的星球上，居然有人能在贫瘠的物资中一眼看出他喜欢的东西，然后将它送到他手上。
……最可怕的是，做出这行动的人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仅仅凭着本能，就把他的心从他的胸膛中拽了出来、上下抛着玩儿。
费利克斯看得出来，林酌并没有特意关注他。她能够精准发现他的喜好，仅仅是因为她足够敏锐；她能够将他的喜好放到他面前，也不是因为她想讨好他，而仅仅因为她觉得这有趣——她是想看他滑稽的表情吧？哼，没准和老板砍价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费利克斯把蛋糕的最后一点奶油送进肚子里，抱怨地抓住了林酌的袖子：“味道好怪。”
林酌道：“可是你吃光了耶。”
他眨了眨眼：“嗯。因为味道怪，所以才喜欢的。”
林酌沉默了一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半晌后松开手，沉吟道：“没有发烧啊……”
“难道我刚才失手了，坏水果把你脑子吃坏了？”
费利克斯：“……”
他勃然又怒，想说点有威慑力的话，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连直呼她全名都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真名。
费利克斯终于气急败坏，大喊大叫：“张三！！！你的脑子才坏了！！！”
林酌：“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