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在梦里梦到了舅姥爷,舅姥爷愿意收你为养女?”叶醒枝不太敢相信,“真的吗,葵葵?”
“真哒!”陆葵葵点点头,“舅姥爷穿了件红色的衣裳,拄着拐杖,祖父也拄拐杖呢,舅姥爷还说他不冷也不饿,很喜欢葵葵,要让葵葵肚肚吃饱。”
离世前两个月,舅舅病体消瘦,需用拐杖支撑,虽然没有赶上舅舅下葬,但叶醒枝听张管家说过,舅舅入殓时穿了一身红色寿衣,那柄他生前用惯了的拐杖也放进了棺材里。
陆葵葵不该知道这些的,却说中了。
叶醒枝无法确定这个梦是真是假,亦不知亡魂是否能给人托梦,童言无忌,可能陆葵葵真的做了这个梦,也可能是陆葵葵记忆混淆,白天在坟墓前听到了叶醒枝的那几番话,记在脑中,一觉过后分不清真假。
但这一次叶醒枝希望是真的,许是舅舅想见葵葵一面,所以没有来到她的梦中,而是给葵葵托了梦。
舅舅同意了,叶醒枝很是高兴,都忘记了询问陆葵葵有没有尿床,等把陆葵葵从被窝里抱出来,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摸了一手温热的水。
救命,陆葵葵尿床了!
叶醒枝头都大了,立即把两床被子都掀开,还好,尿布起了作用,没有流到她那床被子里。
但全套清理是必须的。
晒被子、洗床单、给陆葵葵洗身子和衣裳,一大早就是一通忙活,叶醒枝累得够呛,幸好有阿杏和阿竹帮忙。
给陆葵葵当娘亲的第二个早上,从洗尿布开始!
叶醒枝很是怨念,她可真是个好娘亲,短短几天,便经历这么多,等找到陆葵葵她爹,什么洗尿布洗衣裳,这些活全都是陆时安的!
李婶子自然没有打听到村里有哪家丢了个三岁半的女娃娃,但是,早上来做饭时,她带回来另一个消息,山下村丢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
“二丫她爹娘都找两天了,也没找到人,她娘都快疯了。”李婶子叹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上哪儿去了。”
陆葵葵被丢到山上是假,但二丫不见了是真的,叶醒枝见过二丫几次,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惊,“可去河边和山上找过了?”
从村子上老李山的道路有好几条,常走的一条便是李婶子领着叶醒枝走过的那一条,小路两侧长满杂草,经过一片菜地,然后下去长着青苔的石阶,再经过一条长长的河流,才到山脚。此处偏僻又湿润,因着山下村有两口井,是以除了洗衣服的妇人、女娃和来洗澡的男人们,平日来这里的人不多。但春日渐暖,这段时间村里的小孩儿多去河边玩,叶醒枝上山时也碰见过几次。
“找过了,没找到,山里河里都找了两遍了。”李婶子问道:“二丫好像是前天下午不见的,枝枝,你当时不是上山了吗,见到二丫没有?”
“没有。”叶醒枝摇摇头,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那天下午没有在山上看到陆葵葵以外的其他人。
当时她在老李山上遇到陆葵葵,想着要给陆葵葵找爹娘,走到了山神庙附近,喊了好几声“有人吗”,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若二丫在她前头上山,听到动静应当会应一声,若比她晚上山,可那个时间点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便是大人一般都不会摸黑上下山,更何况一个小孩?
舅舅离世停灵三天,二丫她娘来老宅帮过忙,叶醒枝回乡后,二丫也和她娘一起来老宅送过几次地瓜干和榆钱,二丫她娘怎么也不肯收下银钱,叶醒枝只好给了二丫好几包点心。
叶醒枝又问道:“村里有人见过二丫吗?这几天她爹娘可打骂过她?”
“没有。”李婶子解释道:“二丫这孩子听话得很,她爹娘也疼她,天冷了把她的脚放怀里暖,我是没听说二丫爹娘有打过她骂过她。”
河里与山上没有,也不是赌气离家出走,听李婶子说二丫丢了两三天了,叶醒枝也很是担忧。
“昨个晚上我去打听葵葵她爹娘,才知道二丫丢了,村里也没人听说哪家把自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扔到了山上,枝枝,这事估计不好办,等我再打听打听。”李婶子最后又嘀咕道:“一连丢了两个女娃,怎么感觉村里不太太平?”
给陆葵葵找“爹娘”的事不着急,叶醒枝道:“没事,婶子,不急。二丫当天穿了什么衣服,您给我说说,我让阿杏阿竹也帮着找找。”
*
与村民一道找人回来,李春来皱着眉心事重重,二丫家不仅和他是亲戚,两家同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更是到了饭点就端着碗出来边吃饭边说话的交情,村里的人帮二丫的爹娘上山找人,愣是没找到人。
和李婶子一样,李春来也觉得这段时间山下村不太太平,先是从长安回乡的那位叶小姐在山上捡到一个女童,接着听话懂事的二丫又丢了。
说曹操曹操到,听闻叶醒枝的来意,李春来露出喜意,顾不上再为二丫丢了而烦恼,“叶小姐愿出资修缮山神庙,这份恩情,我们山下村的村民绝不会忘。”
并非是因为等山神庙修好后功劳会落到他这个村长的头上,而是修山神庙会使整个村子的人受益。
“李村长客气了,我也是为了给舅舅祈福,愿舅舅来世安康顺遂。”叶醒枝笑着道:“只是如何修缮、从何处找人,我是两眼一抹黑,还得劳烦李村长您帮忙。”
李春来忙不迭应下,直言方方面面交给他来办就行,所有事宜也会让叶醒枝过目的。
李春来道:“还要就近选一个良辰吉日,请示山神是否愿意庙宇修缮,修成什么样子也得得到山神的同意。”
无可厚非,叶醒枝应好,只是,以李村长在内的山下村村民,对老李山山神有超乎寻常的信任与崇拜。
道出心中疑惑,李春来没有再隐瞒,叶醒枝花那么多的银子来修山神庙,可谓是整个山下村的大恩人,其实向村民们募集善款,也能修一修山神庙,但叶醒枝出的可是一大笔银子,等山神庙修好后,估计和河清县那些出名的庙宇差不多宏伟。
再者,把山神庙修的金贵气派,把山神哄高兴了,许是山下村会重新“太平”,村里的人就不会再出事了。
“百年前当时的村长和山神有过约定,我们护好老李山,山上的山灵也会保佑村里的人。只要他们待在村子里,不起坏心思,便会平安长命,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叶醒枝如今成了“自己人”,李春来把那份代代传下来的契约书拿了出来。
老李山山灵保佑山下村村民的传说,村里的人都知道,但这份契约书只有每一任村长才有资格知晓。
看着泛黄的纸张,叶醒枝其实并未相信,但不知怎么回事,触碰到泛黄契书的那一刻,叶醒枝的脑中突然涌入一种奇怪之感。
叶醒枝莫名其妙觉得这份契约永不会作废,仿佛有神力般。
这一瞬间是发自内心的相信。
这是山神的灵力与允诺吗?讶异无言,叶醒枝心想,难怪李村长和村民们这般信誓旦旦。叶醒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只是巧合,亦或许和她梦中那株会说话的灵葵一样。
诡异荒诞,又无法证明,至于是否相信,全看个人。
李村长全权负责正合叶醒枝心意,她又不是本地人,哪一拨工匠物美价廉技艺好、上哪里买木头和砖石以及村民们的意见等等,她并不知晓,如今又多出来一个三岁半的女儿,更是没精力忙这些。
商定一些事情后,叶醒枝道出另一来意,看着陆葵葵,李春来的反应和李婶子一样,“昨天晚上我听你婶子说过这件事,除了二丫家,没听说有哪家丢孩子了,这女娃娃又白又胖,不像是被人扔到山上的。”
叶醒枝微微一笑,“有人扔了孩子又岂会声张?咱们村子这么偏僻,她一个小孩儿,便是走丢也不可能走丢到老李山上吧。”
叶醒枝又把陆葵葵脸上的伤痕展示了一番,“您不知道,前天我在老李山上遇到她的时候,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来找李村长前,叶醒枝用脂粉“增加”了陆葵葵脸上和胳膊上的红印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此时看起来可怜兮兮。
陆葵葵也很配合,“村长爷爷,葵葵脸脸好疼。”
她不知道娘亲和村长爷爷在说什么,但听到娘亲说她脸上有伤,她的脸脸确实好疼啊!
夸大其词一番,李春来心中的怀疑消散些许,答应会帮叶醒枝办这件事,先把在山上发现一女童的事情报给差役,他再去找邻村的村长打听,顺便也要打听二丫的消息。
叶醒枝问道:“二丫还没找到吗?”
李春来摇头,粗略讲了几句二丫的情况。
其实李春来还是有所怀疑,陆葵葵定然不是山下村的孩子,山下村得山灵保佑,家家户户都能吃上一碗饭,不如陆葵葵好看机灵的女童都不至于被丢掉,给碗粥养着,十一二年后也绝不会吃亏,何况陆葵葵比李春来见过的女娃娃都要好看。不过其他村子是有人丢女娃娃,更里面的那些小山村比山下村穷多了,一户人家生了六个女儿,把四女儿送其他村子里,五女儿给了自家亲戚,把六女儿生下来就拿剪子剪了脖子扔到了山上。
怀疑归怀疑,李春来是一村之长,安置陆葵葵本就是他该做的,若不是叶醒枝,陆葵葵得来他家里吃饭。加之叶醒枝如今是山下村的恩人,李春来乐意帮这个忙,若真寻不到陆葵葵的爹娘,收养也无妨,那些差役也乐见其成,叶醒枝这是在给县衙和悲田院减轻负担。
乞儿和无父无母的小孩儿可以送到悲田院,但河清县只是一个小县城,远比不上长安的悲田院银钱充裕,把被遗弃的孩子们送到悲田院,特别是陆葵葵这样的女童,其实和遭罪没差别。
送叶醒枝和陆葵葵出门的时候,李春来说出心里话,“叶小姐,您也可以从村里过继一个嗣子。村里姓李的都沾亲带故,和你舅舅血缘亲近的也有几家,抱个男娃娃过去,你外祖家和你舅舅这一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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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会断了,也不用您费心养他。”
“当年村里打井,你外祖父就出了不少银子,你舅舅也是个好人,您要是愿意过继,我这就带您去看看情况。”
李村长的建议也是好意,但显然叶醒枝的舅舅并不在意是否有香火传承,不然也不会不再续娶。
叶醒枝突然庆幸村里未有势大的李姓族人,否则,即便她不同意也得被逼着过继一个嗣子,无法为陆葵葵办户籍。
叶醒枝道:“我是在山神庙附近遇到葵葵的,葵葵和我长得像,也和大表姐长得像,可能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许是山神也想要葵葵当舅舅的女儿,就连舅舅也给我托梦了。”
把山神和托梦一事搬了出来,李春来不再多说什么,他是更想让叶醒枝从村里李家人中过继一个嗣子,但叶醒枝也没说错,陆葵葵确实和这位叶小姐以及叶醒枝的表姐有几分相像,或许真是命定的缘分。
即便没有陆葵葵,叶醒枝也不打算过继嗣子,那和给别人养一个儿子有什么区别。她会出钱找村里人逢年过节给舅舅扫墓摆贡品,若她得闲,隔几年也会回乡,况且母亲李庭芳所在的汴州和山下村相距不远,不过三四日的路程,回来一趟不是难事。
不欲让李村长再相送,叶醒枝正要离开,一阵悲恸欲绝的哭声从前头路口传来。
“二丫啊,我的二丫……”
“你睁开眼看看娘啊,二丫,你才活了九个年头啊!”
叶醒枝牵着陆葵葵的手,和李春来过去查看。
走近几步,那哭声里的悲戚凄凉越发强烈,叶醒枝赶忙把陆葵葵揽入怀里,又用披帛捂着她的耳朵。
只见两个村民抬着门板,门板上躺着一具矮小女尸,旁边的妇人拉着死者的手不放,走一步眼泪滚落到地面,最前头抬门板的中年男人眼睛涨红,凄入肝脾。
和前两日去世的那两位老人不一样,这次死的,是丟了两三天的二丫。
拉着二丫手的,是二丫的娘亲,在前头抬着门板、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是二丫的爹爹。
李春来心一沉,大步过去,“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二丫没了,我在山上发现的。那条道咱们不经常走,我上山去打野鸡,走到半山腰看到坡下草堆里有条露出来的胳膊,我去一看,没想到是二丫,估计是这孩子上山不小心摔了下去,摔没了。”在后面抬着门板的那人道。
这人叫李老三,是他发现了死去的二丫,然后下山通知二丫爹娘上山抬尸。
二丫娘亲哀嚎:“二丫她…不是张扬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没去过山上,不知道那条小路,怎么就从山上摔下来了?”
叶醒枝是第一次看到尸体,还是一个九岁小孩儿的尸体,下意识捂着陆葵葵双耳的两只手力道更深了些,二丫娘亲哀痛的哭声和话语,二丫爹爹泣不成声的模样,让叶醒枝忍不住鼻尖一酸。
乖乖待在叶醒枝怀里的陆葵葵,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隔着披帛和手掌,她的小耳朵也能隐隐听到哭嚎,陆葵葵害怕极了,紧紧攥着叶醒枝的襦裙。
叶醒枝想带着陆葵葵离开,可此时直接离开并不合适,二丫家和叶醒枝舅舅生前有交情,还给叶醒枝送过几次菜,叶醒枝后悔没把阿杏带来,不然可以让阿杏带着葵葵回老宅。
昨个下午阿杏和阿竹去镇上给陆葵葵买了几身衣裳,早上陆葵葵又尿了床,来李村长家里前,阿杏还在洗衣裳,今个得洗出来,不然就没有替换的衣服和被褥了。有了个会尿床的陆葵葵,灶房里的柴禾也比之前用得快,阿竹去了山上砍柴,也不在家。
叶醒枝正犹豫着,这时,一个满头银发、没了牙齿的老婆婆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了指后方,“姑娘,我先把这小娃娃带过去,别吓着她了。”
“谢谢婆婆。”叶醒枝微微一怔,惊喜地道。
这位婆婆她不认识,但看着很和善,见老婆婆带着陆葵葵去了远处的树下玩耍,叶醒枝放心转过身。
二丫娘亲悲痛的哭声,引来了不少村民,李春来的老娘对叶醒枝道:“那是李平安他娘,把孩子交给她没事。”
叶醒枝“嗯”了一声,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安慰二丫她爹娘,有人送二丫最后一程。
等再也看不到门板上那具小小尸体时,有个男人低声道:“这是死的第三个人吧。”
另一个村民接过话,“这才几天啊,都死了三个人了,还都是咱们姓李的。”
这话一出,就有村民附和,“对,李婆子,李大牛他老头子,还有二丫,全是咱们李家人。”
除了李姓,山下村还有不少姓徐的,邪门的是,这一次陆续死的三个人全姓李。
有人大声出声,“要是算上李老板,两个月都走了四个姓李的了,不会是犯了外重丧吧?”
男人口中的“李老板”,指的是叶醒枝的舅舅。
叶醒枝看向那人,外重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