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徐元敬的飞天眉都不飞了,立刻躬身面向顾西辞:“是下官没有治理好府上下人,得罪这位姑娘,还请顾大人恕罪。”
这若是传出去,甭说御史台那群老家伙了,便是顾西辞都足以让他小命不保。
那婢女额头贴地,浑身颤抖,大气不敢喘,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顾大人息怒,她不知姑娘是您的贵客,下官这就将她发落出去。”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沉默半响的沈卿尘忽然开口,“她虽有错,却也算是护主心切,念在她一心为主的份上,还请顾大人暂且饶她一回。”
顾西辞转头看她,见她琉璃般情头莹润的眸子透着股执拗与冷锐。
他直直看进她眼底,沉声道:“劳烦沈姑娘代为探查。”
那婢女也算识趣,连连磕头:“多谢顾大人,多谢顾大人。”
“哼。”长夏冷哼一声,讥讽道,“分明是我们家姑娘替你求了情,你却只感谢顾大人。”
饶是如此,那婢女也未在吭一声。
“多嘴。”沈卿尘低喝,随即转身进去右侧厢房。
徐元敬在边上抬起衣袖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
在这长安城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顾西辞,他疯起来,那是连御史台都能掀了的,偏圣上又极为宠爱他,常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便是百官,都无人敢置喙。
“想来探查也是需要时间的,不若我们先去那边亭子稍坐等待?”徐元敬神色恭敬,极为小心的觑着顾西辞面色。
顾西辞刚点头转身,便见一差役忽然从外匆忙而至,脚步极快又轻的到他身边,躬身小声道:“大人,方才有人报案说在雁鸣池发现一具尸体。”
闻言,顾西辞迈起长腿便往外走,边走边问:“可查明死者身份。”
“是忠勇伯府三公子聂弘。”
徐元敬站的不远,听闻这话脸色大变:“聂弘,怎么是他?”
顾西辞顿住脚步,回身看他:“识得?”
大冬日里,徐元敬只觉后背冷汗岑岑:“是,他是小女的未婚夫,打小便定下的亲事,没成想,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是我家彤儿,如今又是……”
顾西辞沉声问:“是二姑娘的未婚夫?”
“不,不是,是湘儿的未婚夫。”
闻言,顾西辞微微垂下眼睑,纤长浓黑的睫毛遮掩眸底情绪,不知想到什么,他抬眉快速扫一眼右侧厢房,随即转身大跨步离开。
待他身影消失,徐元敬挺直的脊背忽然塌下,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右手撑着膝盖缓缓弯下腰,累极了般重重喘息。
“老爷……”
边上站着的管家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被徐元敬伸手阻止:“无事,我坐会儿就好。”
大女儿与二女儿虽然年岁相差无几,但因二女儿幼时爱玩爱闹,性子活泛,极为讨人喜欢,他便疼爱二女儿更甚,如今她忽然被人惨死,叫他如何能接受?
屋内,沈卿尘已经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不妥。
她虽尚未见到徐雨湘本人,却也能从温婉雅静的室内布置看出,她该是个娴静知书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瞧着这样的房间,她心底却有种怪异之感。
她走到梳妆台前,微微弯腰看向台面上放着的胭脂水粉,随即转头看向立在一侧的婢女:“大姑娘惯用左手?”
那婢女恭敬答道:“不是的,姑娘惯用右手。”
沈卿尘继续盯着桌上放着的胭脂,随即伸手拿起来看:“这胭脂的颜色真好看。”
“你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盒新的,送你可好?”
一道轻柔却又略显的疲惫的声音忽从外面传来,沈卿尘一抬头便瞧见一身如雪白衣的女子正好踏入屋内。
女子柳眉圆脸,面容娇美,身材略丰腴,正是徐府大姑娘徐雨湘。
沈卿尘将手中胭脂放下,转身面向她:“徐姑娘好,未经姑娘允许,擅动姑娘物件,还请见谅。”
徐雨湘见她这样客气,连忙上前,极为熟络的伸手握住她手腕:“姑娘快别这般客气,如今我妹妹被人残害,还指着姑娘抓到凶手,为我妹妹讨回公道,配合查案,原就是我该做的。”
沈卿尘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将手抽出,客气道:“那便麻烦姑娘了。”
见她态度疏离,徐雨湘也不甚在意:“我昨日傍晚接到报信,便连夜赶了回来,原是要更快些到的,但山路难行,又有积雪,这才耽搁到此时,姑娘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徐雨湘眼底泛着青黑,脸上尽是疲态,的确是赶了一夜路的样子。
但听着她的话,沈卿尘心中怪异之感越发浓烈,又见她这般坦然,便也直接问道:“姑娘是昨日一早便去了妙音寺?”
“是,明日是我娘的祭日,加之我近日有些心神不宁,便想着提早一天过去,彤儿原是要和我一道去的,但因她实在怕冷,便没去,没成想她竟……被人戕害了。”
说着话,她眼圈就泛起了红,似又觉得失礼,忙拿了帕子遮掩。
沈卿尘不会安慰人,又与徐雨湘不熟,自是不会多言,只淡然看着她,待她平静下来。
徐雨湘擦掉眼泪,招呼沈卿尘在房内坐下,又吩咐婢女去倒茶水,这才说道:“我与彤儿自小一起长大,虽说我们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感情极好的,沈姑娘可一定要帮我妹妹找到凶手。”
“定然。”沈卿尘点头,“近些日子,姑娘可有觉得二姑娘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徐雨湘眉心微蹙,思索片刻后摇头,“我并未觉得她有何不妥,若非要说的话,好似她近些日子爱打扮了些。”
“她以前不爱胭脂水粉?”
“是,她爱作画,犹爱画海棠,平日里她除了作画外,便是女红,也爱绣海棠,你瞧,我这个香包还是她给我绣的呢。”
徐雨湘从腰间解下香包递过来,沈卿尘伸手接过,一阵极淡的香气飘入鼻腔,竟是与她进门时闻到的极像。
香包上所绣的花的确是海棠,与外面花盆上所绘的极像,她不懂女红,只看的出针脚极为细密,海棠花亦是绣的栩栩如生,的确是极好的绣工。
“这里面装的是……”她更加好奇里面装着的东西。
“是海棠花。”徐雨湘微微笑着说,随即又接着道,“每年海棠花盛开时,彤儿都会采摘一些保存,放进香包或是头枕里,她说,只有闻着海棠香,她才觉得心安。”
沈卿尘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重点:“莫不是二姑娘有什么心事?”
徐雨湘一愣,随即捏着帕子摆手:“没有没有,但人嘛,总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心事,你我也不例外,不是吗?”
“姑娘说的是。”沈卿尘并不纠缠于这个问题,待再要开口询问,却见长夏忽从外间疾步而入,神色略显复杂地看向她,“但说无妨。”
长夏深吸口气:“方才有差役来报,说是又发现了死者,顾大人已经赶了过去。”
沈卿尘面色淡然,并无意外之色:“可知死者是何人?”
“忠勇伯府三公子,聂弘。”
“哗啦—”
一声刺耳脆响,徐雨湘猛然起身,手中茶盏跟着摔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上沈卿尘与她自己的裙角,吓的众人皆是一声惊呼。
独沈卿尘神色未变,只一瞬不瞬地瞧着徐雨湘瞬间惨白的脸色。
“怎、怎会是他?我要去看看,在何处,快带我去。”
徐雨湘神色慌乱,语声悲戚,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全然失了闺阁礼仪。
“姑娘认识他?”
望着沈卿尘沉静的眼瞳,徐雨湘忽觉失礼,强按压下心底慌张,重又坐了下来:“是,他是我未婚夫,来年三月便是我们的婚期,没成想,他竟……”
话未说完,徐雨湘便以帕掩唇,低声呜咽。
沈卿尘不大会安慰人,只说了句“节哀”便再无别话,只安静等徐雨湘平复情绪。
约半盏茶后,徐雨湘慢慢止了哭声,只眼底通红,眼角含泪:“叫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我虽与聂公子不过只见几面,却是极为投缘,互生情愫,才这般情不自禁……”
沈卿尘面色没什么变化,见她平静下来,便继续问道:“你可知令妹是否有心上人?”
“心上人?”徐雨湘极为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拧眉思索片刻后摇头,“她平日里不大爱出门,连关系要好的小姊妹都没有几个,跟男子更是鲜少接触,想来是没有的心上人的,她也从未与我提过。”
“她怀有身孕已三月有余,你们都是丝毫不知?”
“怀有身孕?”徐雨湘越发诧异道,“这不可能,彤儿她向来安分守己,且也是读《女诫》与《列女传》长大的,岂会做出这等有损门楣与自身名誉的事?”
她这反应倒是与徐夫人一样,如此说来,徐雨彤平日里表现与内里的真实性格倒是不一致的。
不等沈卿尘开口,徐雨湘忽然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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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喃喃道:“难怪,难怪……”
“姑娘可是想到什么?”
“是,自打上个月起,彤儿精神便不大好,说没胃口,常会有恶心的症状,我们只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瞧,也只说是脾胃不畅所致,只开了舒缓脾胃的药,没成想竟是……”
说完,她又是重重一声叹息,粉拳砸在腿上,颇为懊恼:“若我再关心她一些,兴许便能发现异常,她……她也太傻了,若真有了心上人,告于父亲便是,为何偏要做出这般自甘堕落之事呢。”
这话多有责怪之意,这也不能怪徐雨湘,毕竟,此事若是传出去,于她的名声亦是有损的。
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便是如此了。
沈卿尘并未就此事多话,又问了几个问题,没得到有用线索后,便要起身去看隔壁徐雨彤的闺房,徐雨湘试了试眼角,表示要一同前去。
沈卿尘点头,二人起身,一道出了门。
走在廊下,徐雨湘忽然问:“沈姑娘可否觉得,聂公子的死和彤儿之死有关?”
这话问得蹊跷。
“不知道。”沈卿尘摇头,她没看过现场,也没见到尸体,只因两家的关系并不能做出判断,随即转头看她,“你为何这样问?”
“啊?”被沈卿尘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注视,徐雨湘忽而有种被一双手握住心脏的心悸感,仿若被她看透了所有心事般,“只随便一问,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徐雨湘先她一步踏进被婢女推开门的闺房内,一股清幽的香气自她身侧溢出钻进沈卿尘鼻腔。
是西府海棠的香味。
沈卿尘眉心微蹙,随着徐雨湘的脚步进入屋内,大约是没有开窗的原因,屋内香气更浓,有些呛人。
徐雨湘显然也不喜欢这样浓的气味,皱眉指使边上的婢女道:“怎点这么浓的香?快开了窗散散气。”
那婢女忙去开了窗,嘴上恭敬道:“近些时日,二姑娘好似极为喜欢这个香,每日都要燃了才能心安,没想到二姑娘她……”
说这话,那婢女开了窗,声音也渐低下去,含了哭腔,却也不敢大声,瞧着是个谨慎的。
沈卿尘绕过左侧的紫檀木雕海棠图屏风,瞧见里侧墙边矮柜上放置海棠香炉,渺渺轻烟自五瓣海棠花瓣口吐出,甜香浓郁。
“也是怪了,我竟不知彤儿何时喜欢上这样甜腻香味的,她一向只爱幽香。”
沈卿尘瞧着布置幽静典雅的房间,再看看四处飘着的纱帷罗帐,轻声问那婢女:“二姑娘是何时换上这香的?”
那婢女依旧在轻轻啜泣,听到问话才止了哽咽:“约是一个月前,姑娘胃口不好,换了这个香之后才略略好些。”
沈卿尘曾与师父游走四方,师父以江湖游医之身份赚取傍身银钱,她跟在身侧学了些皮毛,因此知晓有身孕之女子会有脾胃不和,食欲不佳之相,但也从未听过甜腻香气有缓和这一症状的作用。
不过个人身体有所差异,表现自也不同,她便没有多言。
这话却让徐雨湘有些激动:“她怀有身孕,用这般浓的香,对她可身体有害?”
沈卿尘瞥眼看向她,徐雨湘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竟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只得厉声对边上站着的婢女道:“今日这话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若我在外头听到有任何关于此的流言传出,仔细你们的皮。”
“是,奴婢谨记。”
沈卿尘沉默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看看却不动任何东西,徐雨湘约是对于她查案的过程十分好奇,便如同黏在她身上一样走哪跟哪。
“你与令妹都爱海棠?”沈卿尘盯着铜镜旁放着的海棠瓷瓶,轻声问。
“是。”徐雨湘见她盯着花瓶,便笑着伸手轻轻抚摸五瓣海棠花形的瓶口,“说来也是奇事,我与彤儿虽非一母同胞,感情却甚好,母亲待我也是极好的,有时甚至比对彤儿还好。”
话至此,徐雨湘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悲伤弥漫眼底:“可我万没想到,她竟会遭此劫难,若我昨日执意带她一同上山,她便不会死了。”
说到后面,她已呜咽不能成声。
沈卿尘在此并无过多发现,原想着告辞的,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徐雨湘很快平静,红着眼眶向她表达歉意。
沈卿尘只略略点点头,随即提出告辞,徐雨湘满脸慌张与恳求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沈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