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姜菡萏去别宫赴宴,叫上哥哥和张贺一起。
姜祯看到她的时候简直像是看到救命恩人,就差没有痛哭流涕。
呜呜呜,终于可以放下弓箭了……
“呜呜呜你看我的手指,都快勒破皮了!这里也红了!明天就得肿!”
姜祯在轿子里低低抱怨,不敢大声,张贺的轿子都在后头,他们那种有武功在身的人耳朵都灵得跟狗一样。
姜菡萏而今是搽药的好手了,抬手就从袖子里变出一只瓷盒,揭开来,挖出里面淡红色的药膏,细细给姜祯涂上。
“这是去瘀生肌的药膏,早晚涂上两次,就算是破皮了也不会留疤的。”
夕阳软红的光芒透过轿子上的云母窗,投在姜菡萏脸上,她专注地上药,低垂的眼睫长长的,语气轻缓,好温柔。
姜祯的鼻尖忽然有点发酸,一只手乖乖上药,一只手抱住妹妹。
姜菡萏:“……怎么了?”
上药呢。
“呜呜妹妹,你怎么变得这么好?”
哥哥是个讲究人,哪怕练箭练得快要瘫倒,赴宴还是要沐浴更衣,悉心打扮好才出门。一身洒金圆领通肩大袖长袍不知在熏笼上搁了多久,清甜绵密的沉水香气渗透到这个怀抱的每一寸。
因为……死过一次,我终于知道哥哥的好啊……
但这话说出来,哥哥有本事哇哇哭给她看。
“哥,我觉得,美貌固然要紧,但京中美貌的人不知凡几,又美貌又强大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像哥哥这种花容月貌,如果真能练出一手好箭术,整个京城的姑娘家岂不是都要为哥哥倾倒?每天不知要有多少首诗、多少支曲子来写哥哥呢。”
姜祯的眼睛,一眨,又一眨,然后眸子开始闪闪发亮。
人生被点醒了!
“这样我得到的诗和曲子,一定能比过风曜!”
等他成为京城最美丽的箭手,就能把风曜的风头全部抢光!
姜菡萏看着信心满满的哥哥,悄悄松了一口气。
从准备请张贺上门开始,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乱世将近,没有什么比学一门防身之术更有用的。
“从明天开始,我也跟哥哥一起学好不好?”
就算练不成箭术,也能强身健体。
至少逃命能比别人快些。
姜祯微有犹豫,因为怕妹妹吃苦。姜菡萏自小身体不好。
“放心吧哥哥,我心里有数。”姜菡萏说着,还有一个提议,“府兵们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也来一起练吧。”
府兵们吃不吃苦,姜祯是不关心的,妹妹说练,那便练就是。
*
宫宴上照旧歌舞升平,姜菡萏盛妆入殿,身后跟着的两排侍女,最前面两人一人抱着一只花瓶。
一只先献给安贵妃,一只送到丽阳席上。
剩下的每人皆有一枝相赠。
众人纷纷道谢。
姜菡萏把下月初一要去大相国寺卖花筹善款的事说了。
大家称赞不已,都说要去凑趣。
唯有丽阳像雷劈了一样,愣愣瞪着那瓶娇艳欲滴的玫瑰,无法回神。
“你送我的?”
“自然。”
丽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没藏针吧?”
又闻了闻:“没下毒吧?”
“我什么时候有空藏针下毒?”姜菡萏,“公主若是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丽阳护住花瓶:“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给了我便我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安贵妃含笑看着两个女孩子说话,赐了一对玉镯给姜菡萏。
换在上一世,姜菡萏对这些俗礼从不会多看一眼,此时却深知这些可都能换成真金白银,仔细一瞧,只见镯子美得如同初夏时节的竹林,青翠欲滴。
大家都称羡,有人凑趣道:“我要是记得没错,这是上年娘娘过生辰时,陛下御赐之礼吧?娘娘当真是疼爱晚辈,这么贵重的礼物,说送就送了。”
“菡萏早晚是我们风家的人,风家的东西戴在菡萏手上,岂不是天经地义?”安贵妃笑着,亲手为姜菡萏戴上镯子。
正巧这时风曜从前殿提壶走来,奉承德帝之命给安贵妃斟酒,就见姜菡萏的双腕在灯下皓白胜雪,镯子戴上去,美不胜收。
风曜的目光微注,带笑道:“这对镯子除了母妃,也只有菡萏妹妹戴得了。”
姜菡萏借行礼的动作垂下衣袖,挡住手腕:“殿下说笑了。”
风曜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斟完酒又陪着众人喝了一杯,这才出去。
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殿上不知有多少贵女暗暗红了脸。
一位命妇问道:“三殿下明年就要加冠了吧?”
安贵妃笑道:“是。”
“待加了冠,就要选妃了。”命妇笑道,“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三世修来的福气,嫁为三皇子妃。”
又有命妇道:“若论福气,世间的姑娘,谁的福气大得过姜家姑娘?”
顿时有一堆人附和。
这就是姜菡萏讨厌赴宴的原因之一。
不论任何话题,最终都会扯到她的婚事上。
姜家嫡长女必为大央皇后,这是写在太\祖遗命上的金科玉律。
姜菡萏是未来的皇后,她嫁给谁,谁便是未来的皇帝
承德帝继位之后,立的是姜菡萏的堂姑母,姑母难产离世,留下太子风明,今年只有十岁,养在太皇太后膝下。
风明和姜菡萏一样有不足之症,两个人是一对儿病秧子。
而风曜却是文武双全,德业昭著,深孚众望。
若不是姜家一直站在太子风明身后,承德帝早已易储。
而今承德帝那头不便提这话头,却由安贵妃出面,明里暗里想把姜菡萏与风曜撮和成一对。
往常姜菡萏难得在席上坐这样久,也难得接连赴宴,人们都把这当成她意动的表示,说笑的气氛热烈起来。
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姜菡萏一般会拂袖离去。
然后她们便笑呵呵说她害羞了,面嫩。
姜菡萏其实不大在意她们怎么说,但现在明白了,老是给她们脸,她们就会一直说。
于是姜菡萏走下席,拿起丽阳席上的那只花瓶。
丽阳:“!”
姜菡萏先把花取出来,递给丽阳。
丽阳莫名地伸手抱住,然后就看见姜菡萏拿起花瓶,走向殿门。
殿门边没有铺红茸毯,轻轻一掷,花瓶就在地上砸得粉碎。
一时间,席上别说谈笑,连屏风后的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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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都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像是僵住的泥偶。
还是丽阳忍不住:“姜菡萏,你干什么?!”
“我瞧公主一直对着这花瓶发呆,想来这花瓶是有什么不对,于是我也细瞧了瞧,发现果然不对。”
“怎么不对?”
姜菡萏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殿上扫过,尤其在那些说得最起劲的几人身上停了停。
“原来那花瓶上面的美人画得不对,明明是个绝色佳丽,好端端却多长了一张嘴,实在是讨人厌得很。所以我才砸了,免得碍眼。”
丽阳狐疑:“……真的?你们姜家怎么会有画错的花瓶?”
姜菡萏一笑:“难道公主盯着它半晌,不是因为这个?”
“自、自是因为这个。”丽阳梗着脖子,“我早看出来了。”
当然不能让姜菡萏知道,她之所以发呆,是因为犹豫。
拿人的手软,收了这瓶花,她以后还怎么怼姜菡萏?
可要不收……呜呜月下徊真的好好看啊……还那么香……宫里的花匠全是饭桶,一朵都种不出来!
“都及笄了,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安贵妃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始终都是温柔从容,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宠溺,“那花瓶是好砸的吗?碎瓷片子比刀子还利呢,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还不过去给菡萏瞧瞧。”
最后吩咐的是她身边的尚宫。
尚宫连忙过来查看,姜菡萏自然无事。乐声重新变得流畅,席上的气氛也重新变得欢庆,只是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方才的话题,开始聊起今日的围猎。
正聊着,安贵妃忽然道:“菡萏,你那狼人驯得如何了?陛下今日还说呢,这几日的围猎都不如那一日狼人在时尽兴。狼人毕竟凶残,若是伤了你就不好了。你讨要过去几日,新鲜劲该过了吧?要不要换个人驯试试?”
说着,目光轻轻扫了丽阳一眼。
搁往常,丽阳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跳起来就准备抢人。
但今天,丽阳抱着一束月下徊,嘴像是被麦芽糖糊上了,开不了口。
姜菡萏道:“回娘娘,菡萏驯人,颇有成效。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带给陛下和娘娘看了呢。”
她的语气自信而天真,安贵妃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路上小心。
*
姜菡萏回到别院,没有去暖香坞,直接去后院。
她特意在院外下了轿,放轻了脚步,想悄悄进去,听听阿夜是不是还在练她的名字。
结果才走进院中,什么也没来得及听见,阿夜的房门就从里面打开,门缝里露出一颗脑袋。
发乱似飞蓬,眼明若晨星。
对着她,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有些生疏、但很明亮的笑容。
姜菡萏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颊上有一颗酒窝。
笑得,有点甜。
这点甜意像清泉一样,把从席上带回来的乌烟瘴气,一下子冲洗得干净了许多。
真好。
不管外面有多糟心,这间屋子里,始终有个人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对她没有半点心眼子。
“阿夜,我回来了。”姜菡萏微笑,“学会我的名字没有?”
“昂荡!”
少年大声地、自信地喊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