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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山中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怕。怎么不怕?”


    姜菡萏轻声道,“可我更怕被杀。”


    刀俎与鱼肉,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这一世她一定会选前者。


    顾晚章缓缓起身:“小姐是金枝玉叶,处处都被护得周全,怎么有人杀得了小姐?”


    从前的姜菡萏也是这样想的,她生下来就有富贵荣华,便会以为一直都能那么过下去。


    “顾大人,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再怎么周全的保护,也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郭俊已经带着府兵清理场地,尸体一具一具抬出去,同时被扶出去的还有晕倒的阿喜。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还是苏妈妈镇定些,命人端来热水,服侍姜菡萏净手。


    “看小姐拔刀的姿势,好像不是头一回杀人。但看小姐身边人的脸色,却好像是头一回看到小姐杀人。”顾晚章端详着姜菡萏,“小姐身上看来颇有些秘密,也许让我来姜家,别有深意。”


    姜菡萏心说这深意自然是有的,但显然不能跟你说。


    “顾大人能陪我走走吗?”她问。


    顾晚章声音里透着一丝讥诮:“在下区区账房先生,当不起‘大人’二字。”


    姜菡萏从善如流:“好,顾先生。”


    姜家嫡女穿着绣鞋,自然不会踏雪而行,所谓“陪着走走”,就是顾晚章附轿而行。


    别院太大,姜菡萏一般是坐软轿。


    轿子往暖香坞去。


    天气很好,天空瓦蓝,落去叶子的树木枝桠洁净。


    姜菡萏坐在软轿上,一路上都在盘算,该怎么让顾晚章干活。


    偌大一个人才,闲着也是白闲着。


    但这人才心高气傲,等闲支使不动。


    忽地,顾晚章开了口:“那便是月下徊吗?”


    姜菡萏抬眼望过去,树木的院墙下,一大片明净琉璃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碧绿叶子与鲜红花朵在琉璃后面影影绰绰,像是仙人不小心将不属于人间的颜色泼洒了下来。


    “倾国名花,千金难求,原来在姜家只能给小姐洗手。”


    姜菡萏想说,不是的,还能簪花插瓶做糖做香膏,用处多着呢。


    但看着顾晚章有几分冷峻的侧脸,她心中忽然有念头一动。


    “若是在顾先生手里,能做什么?”


    “世间万物,以稀为贵,全天下独此一家的东西,拿来做什么不行?这不是一片花圃,这是一片黄金海。”


    姜菡萏:“……”


    她有点明白上一世顾晚章是怎么筹到那么多粮草的了。


    “那,我把这片花圃交给你了?”


    顾晚章一怔:“交给我?”


    “你是别院的账房,别院的账目生息,本就是你的差事呀。”姜菡萏道,“不一定只要黄金,也许还能换成点别的,比如粮食、军械……”


    顾晚章看姜菡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若有所思:“你们姜家……是不是一直想造反?”


    “……”姜菡萏,“……不,先生多虑了。”


    *


    除去赵驰,姜菡萏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


    回到暖香坞,她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醒来的时候,隐隐听见郑灵的声音。


    片刻后,苏妈妈进来道:“家主大人说,他请了张贺张大人教导驯兽之术,顺便用晚膳,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姜菡萏看看时辰,这会儿正是下午的围猎结束上半场的时候,应该一会儿就要到了。


    她连忙起身,装饰齐整,带着人亲自到门口迎接。


    果然才到大门,姜祯已经同张贺下轿。


    姜菡萏深深一礼:“张大人。”


    她敬的是张贺二十年来驻守边疆,护住大央太平。


    张贺在南疆虽久,但毕竟没有亲自驯过野兽,对此道并不精通,因此再三谦辞,姜祯却十分坚持,再三恳求。


    因着承德帝的态度,张贺在京中坐了一年多的冷板凳,今日却在姜家得到如此礼遇,不由有些感慨,连忙一整衣冠,还礼。


    姜祯也是头一回看妹妹亲自出来迎客,生怕妹妹冻着,忙请张贺去厅上喝茶。


    “小姐身负圣命,还是以驯兽为先。”张贺道,“先去看看那个少年吧。”


    “谢张大人。”姜菡萏道,“大人请随我来。”


    下人传了软轿,还没进院门,先闻到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糊了的气息。


    进去后就看见府兵们拍门的拍门,拍窗的拍窗,还有人上了房顶,正在卸瓦。


    姜祯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府兵擦汗回话:“回家主大人话,那小子这两日天天往炭盆里烧东西,之前我们还能看着,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锁门窗,也不知道他在烧什么!”


    正说话间,几名府兵好容易把窗子敲开了,正要爬进去,里面一条铁链像长鞭一样甩出来,三四名府兵顿时摔在地上。


    上面拆瓦的府兵见主人到来,正要加快速度,忽然脚踝猛然被一只手抓住,“哇哇”大叫着跌进房中。


    正门处几名府兵全副装备,最前面那人甚至拿出了几十斤重的大锤,准备破门。


    一向平静的后院,愣是生出了一种攻城陷地的气氛。


    别宫的围猎都没这么剑拔弩张的。


    “停。”姜菡萏叹了口气,“都歇歇。”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少年乱发下的一双眼睛亮晶晶,视线迅速在院中的人群中找到了姜菡萏,手上还拖着那个从房顶上拽下来的倒霉府兵。


    “啊……啊……”


    他指指那个府兵,又指指自己,还指指房内。


    姜菡萏向张贺说了声“失礼”,然后就要进屋。


    姜祯生怕妹妹出事,正要跟上,张贺道:“家主大人,可以留步。”


    进门之后,姜菡萏发现那种烧糊的气味越发浓烈,一看炭盆上堆着桌布、锦袱,正在冒烟。


    少年站在炭盆旁,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但眼神有点兴奋,有点骄傲。


    那意思仿佛是——看,我厉害吧?我会烧东西了!


    “……”姜菡萏看着一直被他拖在手里的府兵,“先放了他吧。”


    少年歪了歪头,没明白。


    姜菡萏直接走过去,要把他的手从府兵衣领上拉开。


    少年的眼睛睁大,慢慢低下头。


    她的爪子又白又小,又软又轻,像开在枝头的洁白花瓣。那点力道轻得像微风抚过,可那种柔软温暖的触感像狂风骤雨,把少年劈得呆若木鸡。


    他轻易地就松了手,倒霉府兵重得自由,其它府兵进来把他架了出去。


    这两日府兵们进这间房门就跟进狼窝似的,全副武装,全神戒备,因为少年仿佛已经把这间屋子划为自己的领地,只要有人进来就择人欲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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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此时的少年乖乖站着,左手轻轻握着自己的右手,那姿势莫名像个小媳妇。


    ……姜菡萏的手已经松开了,可是那种奇异的触感好像永久地留了下来。


    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不小心碰到一朵花,手上会留下一层花粉,即使花已经离得很远了,花粉却会一直在。


    府兵抓住机会,迅速把炭盆里的东西清了。


    “嗷!”少年猛地跳起来。


    “等等,”姜菡萏道,“那些东西不能烧,我有更好的东西。”


    少年显然听不明白,但她是一个阻挡他的姿态,挡在他身前。


    虽然很想冲过去把那个府兵撕碎,但他还是忍住了。


    姜菡萏吩咐下人去厨房拿些能烤的东西来。


    很快,下人们搬来一盆又一盆的芋头、山药、红薯,还有一堆牛肉、羊肉、鱼,以及一只整鸡。


    外加一只铁丝蒙架子,一堆佐料,各色工具。


    还给配了个厨子。


    敢情厨房是以为小姐突发奇想,要用烧烤待客。


    少年的胃是个无底洞,只要有食物,他随时都能吃得下。


    开始姜菡萏照三餐喂,见状以为这是他没吃饱,后来才知道,这是他跟着狼群养出来的习惯。


    野兽就是这样,靠天吃饭,有吃的就赶紧吃,谁也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来。


    所以这会儿少年看见生肉就准备往嘴里叼。


    姜菡萏赶紧让人把那些肉拿走。


    少年不满地“呜呜”两声。


    不满归不满,他中午才吃过,不算饿,所以“呜”完便了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姜菡萏。


    这是一个特别的雌人。


    每次她出现,都会教他一些新的事情。


    他对这些事情都很感兴趣,就和以前在狼群里和伙伴们一起狩猎玩耍那样有意思。


    姜菡萏往炭炉添了些炭,先把几只芋头山药埋了进去,然后架上铁丝蒙,把那只鸡放上去。


    做好这些,她问屋外的张贺:“张大人要不要进来瞧瞧?”


    张贺摇摇头,看着乖乖蹲在炭盆前的少年,他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下官很高兴,此人没有被拴在马厩或者柴房,而是在这间厢房。他虽是和兽一起长大,本质还是人,只要把他当人看,他就会慢慢成为一个人。”


    姜菡萏也很高兴张贺能这样说,她指了指少年颈间:“可是我不能碰这根铁链,一碰他就发狂。”


    “他长久地和野兽一起,身上的兽性多于人性,一旦受痛,自然狂性大发,控制不住。给他一点时间,慢慢来。”


    张贺说着,欣慰地点头,“当日小姐要驯此人,下官还以为小姐也会同那些人一样拿人命取乐。现在看来,是下官多虑了。小姐,你已经将他调\教得很好,用不着下官,下官可以告退了。”


    姜祯忙道:“张大人,他毕竟是狼窝里长大的,跟野兽也没什么分别,舍妹老是和他一处,我不放心啊。”


    “下官虽没有亲手驯过野兽,但在南疆看过不少人驯兽。要看一只野兽有没有被驯好,有一点十分要紧,那就是看野兽有没有认主。”


    张贺望着屋内的少年,炭盆在少年眸子里映出一点红融融的光,而这层光芒深处,是姜菡萏清晰的倒影。


    “野兽认主,便不再是野兽了。”


    “我观小姐,距此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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