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摊位并不多，莫菈回应了安霓几句后，就坐在位置上对着一本书配药。
安霓也不好再打扰，就想着先四处逛逛，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可刚走没几步，就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看。
安霓瞪着眼睛警惕地回顾四周，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又找不到那双眼睛的具体所在，自己反而像被狼群包围的鹿，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生路。
自从掌握禁术后，不仅体力上有了明显提升，连直觉都敏锐了不止一星半点。
安霓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转身，想让莫菈带自己出去，可明明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能回到莫菈的摊位，却像迷路了一样，刚刚路过的摊位全部变了位置。
甚至那些摊主的脸也变得陌生。
安霓心跳得厉害，想驱动体内魔力看能不能把暗处的“眼睛”逼出来，可刚比好的手势却又放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在她进来的时候，那个铁门打开的瞬间，除了扑面而来的霉味，还有那层半透明的白色魔法罩子。
就是那个可以识别禁术并锁定的，危险的罩子。
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发动攻击，必将会引起所有黑市商人的注意，这样更逃不掉。
安霓别无选择，只能跑起来。
她急切地穿梭在空隙中，可不管怎么跑身后的眼睛都如影随形地盯着她。
不，不止一双眼睛！
安霓心里惊了一下，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她收紧肌肉，刚想侧身弯腰掏出靴子里的匕首时，脖子突然一痛，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安霓眼前天旋地转，视线逐渐模糊，只听得见上方一个男人刺耳的笑声。
“捕到高级货了。”
……
加斯贝德和塞莉骑着马，带着各自的队伍正穿越大漠。
本来平静的大漠突然起了风沙，加斯贝德念了句口诀，队伍里的每一匹马的周围都罩上了一个淡蓝色罩子，不仅用来抵挡风沙，也能让队伍在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正常行驶，不影响进度。
塞莉驱马跟加斯贝德并排走，又觉得气氛沉默，必须活跃一下。
“加斯贝德大人，安霓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
加斯贝德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她有其他的事情。”
“这样啊……”塞莉看着他露出笑容，“大漠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希望她不会觉得无聊。”
加斯贝德看向她：“下午你们还在拔剑相向，现在怎么态度都变了？”
“我觉得她挺可爱的，”塞莉低下头，笑道，“应该不是坏魔女。”
加斯贝德也笑了起来：“她坏不坏还不好说，但是很善良。”
“加斯贝德大人和安霓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久到她都不记得了。”
塞莉心里发酸，加斯贝德的话本来就不多，如果她不主动发起话题，他真的这一路嘴都不张一回。
可是一提到那个魔女，加斯贝德话也开始说了，连不怎么有表情的脸也开始笑了。
塞莉一直看着他的脸，神色失落：“加斯贝德大人，你是不是……喜欢她？”
话问出口了，塞莉又突然意识到这么问不太合适，立马改口：“如果您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只是有点好奇……”
现场陷入了沉默，塞莉尴尬地低下头。
“是，”加斯贝德目视前方，脸上的微笑带着无法言说的苦涩，“我喜欢她，喜欢了好久好久。”
塞莉的喉咙里像是卡了石头一样难受，她抿起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加斯贝德大人……可是她是魔女啊……她……她跟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眸光黯淡了下去，没有再说话。
曾经在冲天的火光下，安霓冷漠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她也曾这么说，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也就在那一刻，他才发觉这种表情的她才是她，什么爱笑阳光全是假的。
假到在他的心里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本以为是这样的，后来他们再次重逢，再次经历各种事。他发现安霓的确是外热内冷，但再多留意，就会发现她冷漠下还有一个微微跳动的温热火苗，不烫手，温温的。
如果再深扒，就能看到她偶尔会露出寂寞的表情，就能看到她脆弱的内心，还有面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时，伸出去的手又收回的小心翼翼。
更能看到她的自我厌弃，她真的是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塞莉看出了加斯贝德的心情，笑着改了口：“加斯贝德大人您别伤心，我感觉她也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加斯贝德看向他，“但是她不会跟我在一起，更不愿意看到我放弃所有跟她走。”
风沙小了，眼前的路更清晰了。
塞莉嘴里泛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那加斯贝德大人打算怎么做？”
“给她她想要的，然后放手，”加斯贝德重新看向前方，“让她更自由，更肆意些，让她更放心地去找属于她的归属。”
塞莉眼眶泛红，她抬手抹了一下，提起精神，重新对着加斯贝德展露笑容：“没有人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加斯贝德大人。”
“嗯。谢谢。”
“大漠里的资源虽然没有都城那么多，但这里有独特的习俗，”塞莉指了指天上被风沙遮住的黯淡无光的圆月，“加斯贝德大人，您看。”
加斯贝德顺着抬起头看过去。
“每年夏天，在月亮最圆的时候，大漠里很多村庄会举行拜月的活动，当晚会有男男女女去对月祈祷他们的姻缘。”
“对月祈祷？”加斯贝德笑了一声，“真的有用吗？”
“他们把人生看成月亮，时而圆满时而缺失，起起伏伏，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姻缘也是美满没有缺角的。所以啊，加斯贝德大人不用这么悲观，月亮总会圆的，就像现在一样，它只是蒙上了一层沙，风会吹开的。”
加斯贝德眯起眼睛，月亮朦朦胧胧，上面的凹凸的黑斑也被一起被遮住了。
是啊，风会吹开的。
加斯贝德转头看向她：“谢谢你，塞莉。”
“不用这么客气，加斯贝德大人，”塞莉回以微笑，眼神落寞。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到了密尔村。
上次加斯贝德和波利来这里的时候，密尔村都是一片被咬骨兽撞毁的废墟，随处可见的黑色血迹。
而这次，断壁残垣已经被捣毁，密尔村成了个巨大的深坑。
“这里怎么……”塞莉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加斯贝德蹲下身，摸了一下深坑边缘的泥土，泥土里还闪着金色的小光丝。
“是魔法。”
深坑黑不见底，像怪物的巨口，边缘参差不齐，岩层裸露，泥土里若隐若现的金色光丝没规律地闪过。
加斯贝德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塞莉见状，嘴里念起咒语，整个身体浮了起来，也跟着下去了。
越往里走越黑，加斯贝德的瞳孔竖了起来，瞬间眼前亮如白昼，塞莉下浮地很慢，手里拿着一根法杖，最顶端的宝石发着幽幽蓝光。
加斯贝德降落后没多久，塞莉也落了下来。
泥土味充斥鼻腔，加斯贝德仔细观察周围，塞莉则注意地面，不放过任何细节。
“加斯贝德大人，我怀疑他们在找地底下埋的东西。”塞莉突然开了口，“您来看，这地面有器具凿过的痕迹。”
加斯贝德放眼望去，泥土被翻搅得凌乱不堪，一道道划痕纵横交错。
塞莉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蓝光映照下，泥土里闪烁着几粒细碎的金属残渣。她捏起一粒，在指腹磨磋：“这不是普通的工具……上面还残留着魔力震荡的痕迹。”
加斯贝德眯起竖瞳，视线穿透黑暗，扫视着坑底最深处，不远处那里的土层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掀开，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裂口，边缘焦黑，仿佛被高温灼烧过。
他缓步走进，低声道：“不是在找东西，是已经找到了。”
他想起安霓给他看的那张地图，其中一个点就落在密尔村。
怪不得巴那·奇德对加斯贝德他们来大漠这件事那么平静，因为风龙希尔芙的遗骨已经找到了，自然无所谓，甚至连善后都懒得做。
他掏出一个黑色盒子，用里面自带的小勺子挖了一勺裂缝处的泥土，然后盖上盖子收了起来，他看向塞莉：“上去吧。”
“好的。”
加斯贝德突然绷紧肌肉起跳，踩着边缘灵活地像只猴子。
塞莉的预感很不好，她也清楚能大张旗鼓地灭掉一个村子，又无所顾忌地用魔法挖地，她的父亲巴那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她重新念咒，身体开始往上浮。
骑士们已经顺利采集了坑外边缘的土块和石头，加斯贝德上来后直接下命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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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集到的样本进行分析和魔法追溯。”
“是。”
塞莉也上来了，她看向加斯贝德，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塞莉，”加斯贝德看向她，“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塞莉垂眼，有些为难：“加斯贝德大人觉得是谁干的……”
他看了她一会，了然于心，随后面无表情地上了马:“你知道是谁就行。”
“加斯贝德大人，我们可以去问问上次在密尔村救下来的那一家人，说不定他们知道密尔村下埋的是什么。”
“那家人死了，”加斯贝德看着深坑，“波利传过来的消息，那两个孩子被马车撞了，死在了外面，那位母亲接受不了打击，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塞莉怔住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塞莉情绪有些激动，“不可能，我几天前还派人送了吃的过去！”
加斯贝德突然皱起眉头：“你上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塞莉双肩开始颤抖，“上个月我还带着她的小女儿逛过街，怎么会死了呢？”
“塞莉，冷静一点。”
“塞莉！”
“加斯贝德大人，”塞莉快速上了马，“我不相信，我们赶紧回去。”
加斯贝德也没多说什么，带着骑士团往回赶，塞莉疯狂策马，加斯贝德就在后面跟着，本应第二天上午才到巴达尔城，结果第二天黎明就赶回来了。
塞莉连忙赶往那家人的住处，可刚到门口，隔壁出来一个打着哈欠的男人。
他见到塞莉，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没认错人后，笑了起来：“呀，团长大人，这么早啊！”
塞莉没顾得上他，想抬手敲门。
“团长大人别敲了，”男人说道，“这个月月初他们就不在了。”
“什么？”
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一家人精神虽然不太正常，但人还是不错的，真可惜啊……”
“可惜什么？”塞莉冲了过去，摇着他的肩膀。
“大人您不知道吗？我以为您知道，”男人被晃得有些晕，“那俩孩子出意外死了，就死在这门口。”
男人指了指门口的道路：“一辆看着很高级的马车从那俩孩子身上压过去了，肚子都压瘪了，很可怜啊……”
“还有那位夫人，她刚从屋里出来就见到这一幕，怎么受得了，这不，当天晚上就跳了城墙。”
塞莉眼眶?泛起泪水，她颤抖着往后退，加斯贝德上前一步挡住了她身后地上的石头。
她撞到了加斯贝德，回头看他，大颗眼泪流了下来。
他站着没动，只是掏出一条白色的绢布塞在了她手里：“抱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塞莉直接蹲在了地上，低声啜泣，“他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到底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是什么？”
加斯贝德没接话，就这么静静站着。
……
他回到旅馆，重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去敲安霓的房门。
可敲了几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霓，你醒了吗？”
……
“安霓？”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抬手又敲了敲门。
如果按照平时，安霓肯定会被吵到翻身，会有衣服摩擦被子和安霓嘟囔骂人的声音，但此时门内一定动静都没有。
没回来？
加斯贝德赶忙回到自己房间，站在窗户边召唤鹰角。
鹰角在天上盘旋几圈后，落在了他面前的窗框上：“干嘛？”
“安霓回来了吗？”
鹰角甩甩脑袋：“没有，指不定又跑哪玩去了。”
加斯贝德眉头紧皱：“……会这样吗？”
“她是个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鹰角倒是不以为意，“指不定在哪个酒馆喝酒呢，再不济就走了呗，去其他地方游玩了，她不是向来都这样吗？”
加斯贝德心里不安，虽然他知道安霓贪玩，但不会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而且在他身边时，安霓为了让他安心，做什么都会给主动告诉他。
“你在这里守着，”加斯贝德一边说一边急忙地穿上外套，“如果她回来了就给我说。”
“你去哪里？”
“我去找她，她不会不辞而别，她答应过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