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代佩尔的妻子叫娜西卡·皮里尔顿，阿德里安来到鲁贝尔城的第3年跟她结的婚，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儿达里安，一家三口在4年前搬到了圣德里大街63号居住。
去的路上，妮瓦丽斯一直没说话。
圣德里大街是一个居民区，安霓跟妮瓦丽斯下了马车往里走，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路过安霓时都会转头看她一眼，然后窃窃私语。
她并不怎么在乎，只是拉住了妮瓦丽斯的胳膊，怕她被人群冲散。
安霓停在了63号门前，这是一栋3层高整体偏小的宅邸，门廊两侧种着低矮的灌木，窗户紧闭，明明是白天可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
安霓指节轻轻叩了三下。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一次，这次加重了力道。
大约等了几秒，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谁啊？”
“我们是霍克的远房亲人，有些事情想问一下夫人。”安霓回答道。
妮瓦丽斯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她，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门内没了声音，安霓又敲了敲门：“夫人？”
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棕发女人出现。
“您就是代佩尔先生的夫人吧。”安霓面带笑容地问道。
娜西卡见到安霓时，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不善：“我是，你是哪位？”
“是这样，我是‘瘸腿霍克的沸腾角落’店长霍克的远方侄女，他昨日不幸去世了。”
娜西卡微微张嘴：“去世了？”
安霓从手里抽出一片白色的绢布，垂眼擦了擦眼角，轻轻点了点头：“我叔叔霍克的死因还没查到，但是听治安官那边说，我叔叔生前跟您丈夫关系很好，但是您丈夫他……”
娜西卡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失踪三年了。”
“不好意思，夫人，”安霓微微弯膝，优雅地行了个礼，表示揭人伤疤的歉意，“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盼着夫人能给我们一些关于您丈夫失踪前的线索。”
娜西卡看了一眼安霓身后的妮瓦丽斯，觉得眉眼有些熟悉：“这孩子……”
“哦，这是我叔叔霍克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亲。”说完，安霓把妮瓦丽斯推到娜西卡面前。
妮瓦丽斯有些走神，但还是抬头对着娜西卡露出笑容：“夫人。”
“可我没听我丈夫提过霍克有女儿，年纪还这么小。”娜西卡有些疑惑。
“她是在故乡长大的，也没怎么来过鲁贝尔城，这不是前几天刚把她接来嘛，结果没两天就……”
妮瓦丽斯再次惊叹安霓的演技和扯谎技术。
娜西卡把大门敞开：“进来吧。”
一进客厅，安霓就看到桌上摆着一家人的合照，照片里的阿德里安眉眼跟妮瓦丽斯如出一辙。
妮瓦丽斯也注意到了照片，看了许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红了。安霓揉了揉她的脑袋，提醒她先把眼泪收回去。
娜西卡端着茶盘进来，给安霓和妮瓦丽斯倒上茶。
“所以你是怀疑霍克的死跟我丈夫的事情有关系？”
安霓点了点头：“霍克叔叔生前安分守己，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他前几日还给我说，他很想念代佩尔先生，他觉得代佩尔先生的失踪有蹊跷。”
娜西卡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指望能找到他了。现在我只希望我女儿好好的。”
安霓看到她眼角已加深的皱纹，整个人看着憔悴又疲惫，这三年她应该过得很辛苦。
“我把第三层阁楼的房间租了出去，以维持我和我女儿的生活。”
“夫人，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安霓握住了娜西卡的手，安慰道，“代佩尔先生在失踪前有什么异样吗？”
娜西卡想了一会：“失踪的前几个月，阿德里安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脸色也越来越差。”
“没看医生吗？”
“阿德里安躲在房间不见医生。”
“他有告诉你原因吗？”
娜西卡摇了摇头：“我想着或许是他工作太累了，让他在家休息，可他还是坚持每天去店里。”
“不过，”娜西卡突然想起什么，“在他失踪前一天，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安霓挑了挑眉。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达里安，就算他不在也要好好的生活，”娜西卡眉头触动，开始掉眼泪：“现在想想，他是在跟我道别。”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下楼梯的声音，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穿着粉色小裙子冲到了客厅。
“达里安，有客人在！”娜西卡冲女孩喊道。
达里安跟娜西卡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她看到了坐在安霓旁边沉闷的妮瓦丽斯时，也愣住了。
“你是谁？”达里安问道。
妮瓦丽斯抬头跟她对视，没接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裙子看。达里安身上的粉色小裙子非常漂亮，头发也很规整地梳了起来。
安霓察觉到了妮瓦丽斯的异样，轻轻搂住了她的肩，抬头对达里安笑了起来：“你觉得她是谁呢？”
安霓拉着妮瓦丽斯起身：“谢谢夫人的招待，我们得走了。”
达里安突然跑到娜西卡身边，指着妮瓦丽斯说道：“母亲，她的眼睛长得好像父亲！”
娜西卡顺着看了过来，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诧异。
一直沉默着的妮瓦丽斯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气愤极了，大大的眼睛红彤彤地瞪向达里安。
“她到底是……”娜西卡站起身，把达里安护在身后，“你们到底是谁？”
屋里突然起了风，茶几上的纸开始在空中打旋，风越来越大，吹起了窗边的帘子，几股小旋风在妮瓦丽斯身边出现。
安霓桀然一笑，搂上妮瓦丽斯的肩膀：“夫人又觉得她是谁呢？”
她从空间袋里掏出一张日记纸，交给了娜西卡：“这是我在霍克的店里找到的，写给你们的。”
娜西卡接过纸，摊开看了一眼后，立马捂住嘴蹲在了地上：“这是……这是阿德里安的笔记！”
安霓没空看她蹲在地上哭，直接拉着妮瓦丽斯的手腕往大门外走。
“不好意思啊，夫人，”安霓在门口停住了，回头看她，露出极讽刺的笑容，“我实在理解不了一个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老父亲留在村庄，自己跑到城镇来娶妻生女的男人，呵，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后开始后悔，真是虚伪。”
……
妮瓦丽斯一直低着头在河堤旁走，安霓就静静地跟在后面。
从上午走到了中午，又从中午走到了傍晚，安霓也没催她也没问她，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距离，跟在她身后。
傍晚的太阳像个橘红色的蛋黄，霞光撒下来，把整条河染成熔金的颜色，水面浮光跃动。
妮瓦丽斯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安霓：“你怎么不叫我吃饭？”
安霓一脸笑意：“饿了？”
妮瓦丽斯嘟起嘴，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嗯。”
安霓走到她身边，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纸袋子，里面装了几块圆形的彩色糖果。
“这是鲁贝尔城卖的手工糖果，跟萨奇城的糖果味道不一样。”
妮瓦丽斯拿起一块吃了进去，强烈的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妮瓦丽斯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秉着一口气开始跺脚：“太好吃了！”
“那我们去吃东西？”
妮瓦丽斯摇了摇头，细细品着嘴里的甜味，半晌突然认真地看向安霓：“今天谢谢你了。”
安霓歪头：“谢我什么？”
“谢谢你替我说的公道话。”
“那你恨他吗？”
妮瓦丽斯笑了一下：“有点吧。”
她此刻一点都不像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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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嘴里说的爆破球，安霓没办法忽视她眼里复杂的情绪，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她。
她总是把头发梳成大人的样子，穿着父亲前年送来的裙子，殊不知在城镇里，在她父亲的家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就拥有了，甚至可以每天换一件。
“吃完饭你想去哪里玩？”
妮瓦丽斯看着水面上的波光，轻轻叹了口气：“安霓，我想回家。”
“嗯？不查了吗？”
“我想爷爷了，我想回去陪着他。”
安霓又从兜里掏出了那张日记纸，交给了妮瓦丽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个。”
妮瓦丽斯接过纸，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笑了一声，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我的小雪花，父亲对不起你。】
安霓又拿出来那两块金灿灿的金砖，交给了她：“收着吧，你父亲拿命换的。”
妮瓦丽斯没有接金砖，只是抬手抹了把眼泪，回头冲着安霓笑了起来：“带我回去吧，安霓，我好想爷爷。”
安霓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带你回家。”
妮瓦丽斯突然上前牵起了她的手，安霓怔在了原地。
妮瓦丽斯直接拽着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抱怨上次吃的西北风，小脸在夕阳下噗红。
安霓找了马车，给了车夫一摞铜币，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她们带回妮瓦丽斯的村庄。
这一路上，妮瓦丽斯依旧很兴奋地看着窗外，滔滔不绝地说这说那，安霓也没戳穿她，只是坐在对面跟着她一起笑。
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夜里，安霓把妮瓦丽斯送到了家附近。
“我就不靠近了，”安霓把那两块金砖交给她，“省得你爷爷把我给杀喽。”
话音刚落，妮瓦丽斯爷爷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妮瓦丽斯！你还知道回来？！”
那老头扛着一根棍子，怒视她们，气得胡子都要烧起来了。
“爷爷！”妮瓦丽斯立马跳下车，伸手抱住了她爷爷，“我回来了爷爷！”
夜晚漆黑一片，只能靠马车上挂着的灯看清四周，老头脸色极差，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看上去也比之前瘦了不少。在妮瓦丽斯抱上去的一瞬间，他眼角红了。
老头推开她，抄起棍子就准备揍她：“死丫头，你还回来干什么！在外面玩野了你！”
妮瓦丽斯笑着跑开，像往常一样。
安霓也跟着干笑了几声：“那个……我先走了。”
“你等等！”老头叫住了准备回到马车内的安霓。
他摆着臭脸，瞥了一眼安霓：“太晚了，明天一早不要让我看到你们。”
安霓怔住了，随后对着老头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
当晚，她带着车夫在矮房子前面的那片空地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们便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了。
就在安霓上车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矮房子，发现妮瓦丽斯正扒在门口，探出脑袋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就那么刚刚一眼，妮瓦丽斯的眼里少了些神采奕奕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失落，认命和无所谓。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副霸道的反骨劲，天不怕地不怕。
安霓冲她笑了一下，上了车离开了。
天空此刻是深蓝色，四周已经出现了鸟叫声。
安霓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心里堵得厉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
不应该是这样的。
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安霓掀开窗帘，对着车夫问道：“你有没有一刻感觉到自己很憋屈？”
“有啊，”车夫回答道，“很多时候都会。”
“尤其是在残酷的真相面前，发现自己没有推翻的勇气和能力时，才是最憋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