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陆……”
咣当一声,木门被打开,陆聿从门槛踏出,神情不悦:“太吵了。”
赵文州讪笑地放下手:“我也是担心你出事,萧家真是全无规矩,竟连一个下人都管不住,要我说这种贱奴打死也不为过。”
陆聿看出他是在刻意讨好。
脸上只是一道轻微的划痕,微不足道。但陆聿当时的神色,一定吓坏了这位相识数月,却一直很害怕他的“友人”。
陆聿没有遂他意,向前走去,正眼也不瞧他。
他的身量极高,靴底与石板路发出碰撞声,赵文州要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赶上他的脚步。
陆聿目不斜视,半分余光都不舍得施舍他,冷冷地道:“你执意让我来萧家做客,就是为了让我见识他们的待客之道?”
“当然不是!”赵文州抬高音量,又下意识观察他的脸色,“我只是想带你见一下我的妻子,你见过就知道,她是这京城中最好的女郎。”
陆聿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虽没见过这位萧二娘子,但观萧家做派,就知他们礼仪举止如何,你恐是少见其他女郎,才如此失智。”
谈到熟悉的事,赵文州又变得自信起来,挺起胸膛:“别的我不敢说,论美貌,京城数她第一。”
“美貌……”
陆聿想起刚才那个惊慌失措,却又难掩姿色的女郎。这种容貌,说出去才能叫人信服。
“萧家或许存在这种女郎,但不会是萧二女。”
他开始厌倦这种话题,半是告诫半是训斥:“你若把这份心思放在学业上,也不会连会试都考不中。”
赵文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想据理力争,能过乡试的人也不多,但在年仅十六就高中状元的郎君面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嘴唇嚅动:“我,我……”
陆聿望见侍卫手中拿着明黄圣旨,于前方等待,于是不再多言。
他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整理好仪容,瞧见好友战战兢兢,却仍然挤出笑容的模样。
他难得好心一回:“下次再来见你那妻子。”
*
萧蕙心从窗台跳下去,芫花早已等在下面接应。
她心有余悸:“幸好娘子走得快,被赵郎君发现可就糟了。”
萧蕙心还在回想先前话语是否有纰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他倒不似寻常郎君。”
眼泪和悲惨处境,向来是她博得同情,让男子为己所用的上好利器。
她没料到陆聿半点都不动容。
萧蕙心蹙眉,有些忧愁:“难道是我哭得不够可怜吗?”
芫花对自家小姐的本事深信不疑:“听闻那位大人格外不近人情,他肯留您在内说话,说明他是不讨厌您的。”
她又疑惑:“不过您为何谎称是四娘子?”
“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无法得知他秉性。若他是个端方君子,知道我有夫婿,就萌生退意呢?传言多有误,我只相信亲眼所见。”
萧蕙心耐心解释,她愿意把所思所想告诉芫花,让芫花不至于被人蒙骗,“萧二娘子这个身份,会在合适时机出现。”
她们别走别说,很快就回到内院。
赵文州伫立在门前,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蕙心,你回来了。”
他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
萧蕙心突然觉得有些刺目。
平心而论,赵文州长得并不丑,在外吟几句诗,也能让人夸一句温文尔雅。
萧蕙心自身容貌过人,很难有人能胜过她,便也很少关心别人长什么样。
但当她想起陆聿时,这个夫婿就怎么看都不顺眼。
陆聿长相就跟他的人一样,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极具攻击性,其他人站在他身边,五官瞬间变得寡淡无味。
赵文州殷勤地看着她,见她不理,又有些忐忑不安:“我给你带了一些点心,你最喜欢的。”
她回过神:“外头风大,进屋说话吧。”
袅袅青烟从香炉飘出,侍女上完茶后便行礼退下,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室内一下变得很安静,萧蕙心托着腮,放空盯着玉盘中的点心。
这些点心不是她所喜爱的,只是赵文州不知从哪听说,送礼物能促进感情,一直追问她喜好。贵得他又买不起,萧蕙心只好随口说了便宜的。
起初她也会尝尝鲜,但赵文州每回带的点心都一模一样,连芫花都吃腻了。
萧蕙心心生烦躁,面上仍然笑盈盈:“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今早我就听说府上来了位贵客,我害怕得紧,生怕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她抬起袖子,适时咳了几声,脸色愈加苍白:“阿姐好事将近,父亲有半年都未踏入这里。赵郎,我真不敢想若连你也弃我而去,我该如何是好。”
“放心,那位客人是中书令,是我前段时间结交的好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过多为难你。”
赵文州犹豫一会,又添上一句,“等他和你姐姐成婚,就会把你当亲妹一样护着。”
萧蕙心面上泛起几分冷意。他是觉得她受父亲冷待,便能随意诓骗,连子虚乌有的婚事都想编造。
“成婚?”她抖了一下,满眼惊惧,“父亲厌我,他也会一样,我不想看见他,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赵文州原先还有几分担忧,陆聿毕竟受众多女郎追捧,若是他的未婚妻移情别恋该怎么办?
如今他能放下心来,不过顶着美人期盼的目光,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原本是打算让你们见一面,但若你实在害怕,那我会拦住他。”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萧蕙心微微一笑,顺手把点心推过去,“赵郎辛苦了,快吃些吧。”
她竟愿意将最爱的东西留给他。
赵文州大为感动,脑袋晕乎乎的,有心再挑几件事逗她开心:“陆兄过几天要去骊山狩猎,这两天不会再来萧府,你不用怕,我一定会护好你的!”
萧蕙心脸上笑意更加灿烂:“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
骊山以景色秀丽闻名,是几任帝王向来酷爱的行宫。少帝身子虚弱,即位时众人以为他不会再开行宫,未曾想刚开春就开放了猎场。
这还是今年第一次狩猎,来得人很多,行走之间,能看见不少女郎也换上轻便的骑装,跃跃欲试。
有位女郎抚摸着白马的鬓毛,感叹道:“今年的头彩又会是中书令的吧?”
另一位道:“他年年都能拔得头筹,何况他看上的猎物,谁又敢与他抢?”
“姐姐们为何这样说?”
萧蕙心已经站在人群后很久了,听见此话,她适时地展现出疑惑。
那两位女郎吓了一跳,但看见她年纪小,又乖巧地站在那,以为她是初次来骊山,不认得人。
“中书令,也就是陆大人,你记住他的模样,千万千万别去招惹他。”
那位女郎想到自家妹妹也这般大,心中不禁升起几分疼惜,“令尊应该品级不高吧?陆大人性情乖戾,别说是抢他看上的猎物,就是碰一下,令尊也别想在朝为官了。”
萧蕙心眨眨眼,无辜地说:“可京城都说陆大人才貌双全,是顶好的郎君。”
“那些小娘子被他的皮相迷得神魂颠倒,就像我那个傻妹妹一样……”女郎伸出一根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我观你心思单纯,可别被他哄骗去了。”
她露出几分忧愁:“多谢姐姐教导,只是我不知他身在何处,如何能避开他呢?”
山间古木参天,溪水潺潺,时不时还能听见雉鸡的叫唤声。
猎场没有大型野兽,被赶进去的多是獐鹿、獾等性情温顺动物,萧蕙心在得知陆聿早已进入林中后,立刻跟了过去。但她不会骑马,在这茂密的树林里,她只能边走边碰运气。
在又一次拒绝想邀她共骑的郎君,萧蕙心听见风中传来说话声。
她捡起地上树枝,瞄准正在草丛中散步的梅花鹿,用力掷去!
梅花鹿受惊,腾地向前窜去,她提起裙摆就跑,口中高呼:“救命——”
眼见蹄子就要踩踏上她,“咻”的一声,一支箭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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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来,正中鹿的腹部。
紧接着又是几发箭,梅花鹿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马的嘶鸣声响起,繁茂的枝干被拨开,萧蕙心看见几个侍卫翻身下马,向鹿跑去,其余人则环绕中心,簇拥着一人。
陆聿逆着光,不紧不慢地打着马走。
骏马停在她面前,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萧蕙心瞄了眼凶相毕露的黑马,悄悄退了两步。
“多谢陆大人相救,我在林中不慎迷路,能劳烦您送我回女眷歇息处吗?”
陆聿收紧缰绳,眼神没什么温度。
侍卫们已经将鹿抬起,他一言不发,一夹马腹,就要疾驰而去。
萧蕙心急了,顾不上恐惧,不躲不避地站在马前:“听闻先帝在位时,您曾从猛虎口中救下公主,镇国公夸您英勇无畏,您还立誓骊山之内,不会再让任何人受伤。您要违背诺言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重了,侍卫们脸色大变,想上前将她带走。
陆聿颔首,示意侍从下去。
他伸出手,吐出几个字:“上来。”
萧蕙心佯装羞涩:“您派几个侍卫护送我回去就好了,我怎敢……”
话音未落,她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陆聿拦腰抱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后拂过,她一愣,大幅度挣扎起来:“大人这是做什么?男女有别,您怎能同我共骑?”
“别动。”
陆聿单手禁锢住她,语气不怒自威,“还想出去就别动。”
随着骏马慢慢前行,萧蕙心视野陡然开阔起来,这是与行走在地上完全不同的景象,她好奇地左顾右盼,甚至快要忘记身在何处。
“四娘子不会骑射,来骊山做什么?”陆聿突然发问。
她说出早已准备的腹稿:“父亲说上回是我没做好,才无法讨您欢心。让我多与达官显贵相处,好明白他们的心意。”
陆聿短促地笑了几声:“还未见过如此上赶着卖女儿的。”
“您说什么呢,父亲也是为我好。”萧蕙心面上浮现出几分哀愁,“我从小就失去母亲疼爱,若没有父亲照拂,我怕是早就死在府上。”
她黯然神伤:“我虽不愿来骊山,但父母之命不可违,我自当遵从。何况是我天性愚笨,无法明白贵人们的心思,让父亲失望。”
“我倒见四娘子聪明得很。仿佛知道还会遇见我,连我的生平事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陆聿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萧蕙心却瞬间打起精神,陆聿可不像她的未婚夫那么好敷衍,她一字一句斟酌:“您的英勇事迹,京城内无人不知,我虽处在深闺,也能听得一二。您的义举让我佩服不已,难怪说陆家专出忠勇之士。”
她又借机恭维几句:“想必您是继承了镇国公的武艺,有您在,陆家也不愁后继无人。”
“镇国公在世时,常说我是最不像他的孩子,他武艺超群,我却没能与他练过一天。”
陆聿似乎起了谈话的兴致,主动谈起过往:“说来也是,陆家个个都是良善之辈,连路边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要是那位公主没碰到我二哥,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二哥不想我受人诟病,主动为我揽功,还让我发誓不再见死不救。”
萧蕙心脸色尴尬,她特意选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故事,谁知这故事本身就是假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她不禁心生懊悔。
马蹄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林间,陆聿语气讥诮:“可惜他们都死了。死人可不会管我是否信守承诺。”
随着马儿不停歇地走,树冠变得粗壮茂密,先前还能见到三五个人,如今只剩他们两人,萧蕙心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她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抓住陆聿的护臂,干巴巴地道:“大人,我们不是要回营吗?现在在哪?”
他似觉得惋惜:“本以为你是故意等在那,知道些秘辛,原来不过如此。”
萧蕙心察觉到他收回一只手,身体稍微后撤。
这是一个极佳的,有利于让她摔下去的姿势。
他想推她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