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念眨了眨眼睛。
当所有人都认为她做错事,是她太不懂事,不体贴家里人,只有郁燃为她说话,站在她的立场上。
那些想要隐藏的情绪渐渐露出水面,她低声说:“周浩偷了我的药,我一生气,就砸了他的酒,他们说我做错事了。”
郁燃:“你并没有做错。”
祈念回忆她们的话:“但家里没钱,酒淌在地上浪费了。”
郁燃唇角带笑:“我遇上了也会生气,可能比你做的还过分呢。”
“……”祈念继续检讨自己,“那我冷静点处理,不要这么冲动,也许不会害自己被关屋子了。”
“谁碰上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主意。”郁燃握住她的手,“冲动怎么了,又没有伤害人。”
不论她怎么找到自己不对的理由,他有一万种应对的方法,别人说她不懂事,他不同意,她说自己不冷静,他也不同意。千错万错不是她的错。
祈念忍不住笑了,阴云渐渐散开,高大的布衣少年站在一边,低头注视着她,带着浅浅的笑容,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像被一阵清风抚过。
郁燃还是以前的郁燃,如果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别人都觉得她不正常,但是郁燃不会。
小时候有段时间,她天天跑去玉溪河,盯着水面发呆,经过河岸的时候,郁燃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岸边,问她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认识了,但她没回答他,过了一会儿,看他一直不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沿着河往下流,就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你想去外面的世界吗?”
“……”
祈念不太愿意搭理他,出于对这里的厌恶,她对任何人都是一种疏离的态度。她认为这个世界,这里的人,不管认不认识,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郁燃也不生气,拿起石头向河面抛了出去,石头在河面上跳了好几下,他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清秀的眉眼满是炫耀:“你看我厉害吗?”
“你会不会,不会的话我教你。”
“你怎么不说话?”
当时祈念一个人正伤春悲秋,感慨自己悲惨的命运,但郁燃实在太吵了,她心底的几分忧伤全被磨没了,瞪了他一眼:“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别烦我。”
郁燃被瞪了,却笑出声,少年的笑容像初生的朝阳:“周念,我还以为你成哑巴了。”
祈念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喊她周念,听了多年仍旧不适应,这一次,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纠正道:“我叫祈念。”
祈是祈愿的祈。
念是思念的念。
不是周念,不是异世山村的姑娘,而是现代刚上大学莫名其妙穿越的她。
这话太匪夷所思,如果郁燃跟别人说了,她会被认为大逆不道或者当成妖怪关进铁笼子沉河,但她完全不在乎。
郁燃却丝毫不在意她奇怪的举止,没问她为什么改姓,点了点头:“祈念,挺好听的。”
之后,只要没人的时候,他一直都喊她祈念,也没跟别人说这件事,当成两人的小秘密。
祈念觉得,这少年不太对劲,如果是别人听到她自作主张改了姓名,只会把她当成疯子神经病,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她奇怪,古代改姓可是惊世骇俗的一件大事。
难道你也是穿越的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祈念对暗号:“天王盖地虎。”
郁燃迷茫地看着她:“?”
懂了,祈念有些失望,郁燃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打这次之后,她分不清郁燃和自己谁才像这个世界的异类。
异类是不同寻常,脑子跟周围对不上频。
别人在用歪门邪道的偏方治病,她却指出科学的医疗手段;别人在聊村里谁家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感兴趣觉得人家死了老公找第二春没毛病,别人要给去世的人办婚礼,她嘀咕瘆得慌,还不能让人家在地下自由恋爱。
她生活在现代的都市,周围的环境相对开放宽容,所以造成她穿越古代水土不服,十多年的三观塑造成型了,再让她改变就太难了。
但郁燃这个人,生长在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山村,周围都是愚昧无知的人,他的思维却不受一丝一毫的污染,格外纯粹天然。
如果其他人听到祈念改姓,马上就要撵着她驱邪,但他认为,爱叫什么姓名就叫什么姓名,不会上升到她这个人蔑伦悖理。
这次也一样,她砸了家里的酒,他完全不认为她不懂事,反而让她可以继续不懂事。
这个人太奇怪了,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因为就连现代的某些人,都要扯上传统的大旗,干涉别人更改姓名的自由,也主张孩子必须听话懂事,不懂事的孩子不是好孩子。郁燃就像一颗混在鱼目堆里的珍珠,不仔细看,似乎能融入周围的环境,鱼目们都把他当成同类,但他的本质不是,他更加的耀眼,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祈念觉得很高兴,周围都是混沌麻木的人们,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偶然间发现了他这颗珍珠,遇到了一个完全理解包容她举止的人。
郁燃讲了一些安慰人的话,看她一副神游在外的表情,他并不在意,目光掠过树林,眺望山下的玉溪河,指了指那儿:“你以前经常坐在岸边。”
祈念看着奔流飞溅的溪流。
昨天下过雨,水微微发黄,她有点恍惚,对了,那时候她受不了恶劣的家庭环境,一度妄想回到现代。
“那段时间,你好像不太开心。”
郁燃的记忆太好,她独自坐在石头上看着水面发呆的样子,像发生在昨日,他说:“我记得,以前你在家里也遭遇过类似的对待,但再次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依然会感觉到不痛快。”
祈念怔住。
“如果你不喜欢玉林村,”他抬起手,把她鬓角的发掠到脑后,“以后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天色渐暗,太阳下山前,郁燃带她回家,王春燕看着两人走进门表情有点难看,但碍于郁燃在场,她没有当场发作。
“你先进屋。”
郁燃松开手,等她走进门,他神情温和,站在院子门口和王春燕聊了几句话。
祈念收拾被窝,隐隐约约听到人声,过了一会儿,王春燕隔着门说:“今晚出来吃饭。”
郁燃说服了王春燕,今晚她可以离开自己房间了,祈念自己开口,王春燕不听,但郁燃半年前和她订婚,是她未婚夫,他的话比祈念的管用一万倍。
厨房里刚烧过火,有点热,四口人坐在一起吃饭,周浩受不了用手扇了扇风,指使道:“周念,你去开窗。”
这个人的位置离窗口最近,他坐在那儿像个大爷,动也不动,把祈念当丫鬟使唤。
祈念装作没听到,低头扒饭。
王春燕的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突然叹了一口气:“你和郁燃都快成亲了,以后我管不着你了,娘亲希望你听话一点,你的性子家里人惯着,以后去了婆家,别人可不会忍你。”
祈念悄悄翻了个白眼,最惯着我的明明是郁燃。
王春燕继续叭叭,整个厨房都是她的絮叨和埋怨,祈念一言不发吃饭,懒得搭理她,讲这么多就是让她去开窗,她又不是丫鬟,周浩吩咐她做事她就要做事。
“娘,今天村口来了一批人。”周浩也有点不耐烦了,目光灼灼地转移话题,“走在最前面是个县官,头顶戴着官帽,旁边十几个小厮侍从簇拥,很威风的样子,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王春燕停止埋怨,给好大儿夹了口红烧肉,脸上的笑容挤出褶子:“哎哟,你不知道啊,那是县主,今天亲自拜访了郁燃家,村里传开了,都说郁燃要当官。”
周浩两眼冒光:“那太好了,我是他大舅哥,以后让他多关照关照我。”
“?”祈念满脑子问号,“郁燃从未参加考试,当什么官。”
村子里的流言太离谱了,这个世界官员的选拔需要一层层的考试,郁燃读过书,但也没有严格按照选拔考试进行学习,他娘亲主要教他认字和一些基本知识,当官和郁燃八竿子打不着。
王春燕没好气:“不是当官,那是什么?”
祈念猜测:“兰姨以前是邺县最大的钱庄家的女儿,她可能认识县主。”
“郁燃的外公外婆被山贼劫掠,早都死光了。”王春燕反驳,“萧芷兰嫁给了猎户,哪里还有以前的光荣,你这丫头这种道理都不明白,即使世家的有钱人认识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现在也只会假装不认识。”
虽然王春燕讲得难听,但也有几分道理,祈念心里疑问逐渐增大,县主来他家干什么?
没等她主动问郁燃,郁燃第二天主动来告诉她了。
他直接开口:“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祈念猛地睁大了眼睛:“去哪儿?”
“这事说来话长。”郁燃慢慢走在路边,随手摘了一朵花,插进她的黑发,“昨日县官来我家道喜,他说仙门的凌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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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收我为弟子。”
仙门……
仙门!?
祈念嘴巴微微张开,脑子一下子懵了,感觉听不懂:“仙门是什么东西。”
郁燃耐心道:“修仙的门派,我之前也是第一次听说,县官跟我讲了,原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有人修仙飞升成为神仙。”
“……”
祈念忍不住握住郁燃的手,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接受了十多年唯物主义的她,在这里活了十多年的她,把这里当成普通古代,突然有人告诉她,有人在修仙。
啊?这对吗?
种田频道切换成了玄幻频道,身边认识多年的未婚夫忽然就变成仙门弟子了,她有些震惊茫然,感觉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观。
这种感觉类似于,现代的同学突然转头说:“你好,其实我是一个外星人。”
她的表情古怪极了。
郁燃看着她变化多端的眼神,笑了一下:“这么吃惊啊。”
别搞得她好像孤陋寡闻,祈念瞪他,她也是看过玄幻小说的人,但她没想到,前一秒还是粗布衣衫朴实无华的少年,突然间跨步到另外一个神奇世界,所以,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修仙意味着什么。
她猜测都不敢猜他会去当官,现在直接成了更加无法想象的身份了,让人觉得不真实。
郁燃解释:“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月前,郁燃在羲和山打猎,正好撞见渡劫的凌虚子。
那天天气很好,他抓了一只麋鹿扛下山,心里盘算着割一半给祈念家里尝尝,下山路上,意外撞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块空土地,四周是悬浮的金色符号,地面画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阵法,郁燃看不懂,第一次碰到如此离奇的场面,便躲在远处的树梢观察他。
过了一会儿,天气忽然变得阴沉,雷电撕裂天空,冲向盘坐的中年男子。
正常人被雷劈,早就死透了,但男子毫发未损,皱着眉,脸色显出几分虚弱。
后来这雷电越来越凶猛,照着人劈天盖地的打,男子吐了好几口血,头发都烧光了,周围旋转的金色符号也消失了。
郁燃不知道他是仙门弟子,但隐约明白此人不是普通人。
他不愿打扰,也不想惹事给自己招灾,默默绕路往另外一条路走,才走几步,后方忽然传出棕熊的嘶吼声。
棕熊是羲和山最不好对付的野兽,郁燃常年狩猎,曾对上过一只棕熊,它看上去笨重,但跑的飞快,会爬树,会模仿人的行为,咬合力惊人,那是异常凶险的一次战斗,他和它周旋了半座山,最后凭借优秀的箭术,射瞎了棕熊的眼睛,这才解决了危机。
猎人遇上棕熊,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受伤虚弱的人。
这一次,为了救意识不太清醒的男子,他思索片刻,同样上了树。
棕熊扬起巨大的手掌,拍向那个倒霉男子的脑袋,就差一步,男子便要血溅当场。
下一刻,飞射而出的箭头插入棕熊的眼睛。
棕熊慌乱逃跑,周围恢复安全,郁燃爬下树,去查看中年男子的伤势,男子虚弱问道:“感谢道友的救命之恩,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并非你口中的道友。”郁燃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顺手之劳,不必谢我。”
祈念竖耳听了一段他救人的故事,看他讲的绘声绘色,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讲的真好啊,搭配他低沉清冽的声音,感觉像在听话本子。
郁燃看她听得入神,笑了笑,忍不住扒了扒她翘起的一根呆毛,接上故事的结局:“那人便是凌虚子,是乾坤宗六大宫之一的玄天宫真人,他命人告诉我,过段时间有人过来带我去玄天宫。县主提前听说消息,昨日来我家贺喜。”
普通凡人出身的猎人,一跃成为仙门弟子,是天大的机遇,多少凡人这辈子都没有他如此好的运气和实力。
祈念替他高兴,但高兴没多久,突然想起自己怎么办。
祈念从半年前就期盼赶紧完婚,早点离开家,却未料到他提前离开,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她的眼神动了动,手不自觉攥住衣角,郁燃瞥了瞥,忽然明白过来:“担心我丢下你不管?”
有那么一刻,祈念觉得他可能会读心术。
“我会带你一起走。”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把她的手贴到他的胸口,温暖的肌肤传来规律的心跳,他低眸说,“我一直都是你的郁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