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
谢销玉望向云娘子的手,果不其然,那藏在衣袖下的手臂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伤痕,骨头凸起,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呈现在她眼前。
“惊蛰,帕子借我一用。”
谢销玉俯下身,接过惊蛰递来的绢帕,又从不知哪里顺来一块木板,冷声道:“忍着点。”
固定伤口那一瞬间,云娘子的面部扭曲了一下,有泪禁不住自眼角滑落。
“我只将断骨处固定了一下,还需经诊治这手才能复原,惊蛰,你和……”
话未说完便顿住,谢销玉望了正替她扶着云娘子的少女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愣了一瞬,才恍然回过神来:“我名唤雪檀。”
“雪檀,你们两个来将云娘子扶着送回医馆。”
两位少女闻声忙去搀扶云娘子。回到医馆时已近晌午,阿竹正站在门口,满脸焦急,见谢销玉终于回来,立刻跑上来扯了扯她的衣袍:“玉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见他这幅样子,谢销玉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玉娘子,老夫人来向公子讨人了!谢宅来了一群家仆,说要将您请回去,可您又不在,那些个人偏生不信,说了一通好难听的话!”
谢销玉目光微凝:“他们还在前院吗?”
“在的,那些人好生无礼,惊着了前院的病患,还对公子恶语相加!”
阿竹都快气哭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谢销玉面色冷寒,旋即吩咐道:“我且去前院,阿竹,你来安置一下这位娘子,她手骨断了急需诊治。”
阿竹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雪檀和云娘子,立刻擦了擦脸:“我知晓了玉娘子。”
惊蛰忙上前揪了揪谢销玉的衣袖,目光担忧:“娘子,奴婢和你一起去。”
谢销玉初来青州的时候才五岁,府上皆说这是从京城来青州养病的大姑娘,无一不重视着。只是日子长了,众人见老夫人对她漠不关心,便也渐渐怠慢起来,克扣银两吃食是常有的事,就算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也是视而不见。既如此,府里人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惊蛰跟了谢销玉十二年,自然知晓府上人有多势利。老夫人压根就不在意娘子,只是娘子频繁在外露面,让她觉着失了脸面,这才命人来寻娘子。
行至前院,不等谢销玉出声,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道极为倨傲的声音。
“蔺郎君,我家老夫人说大姑娘虽是自幼与你相识,但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底男女有别,还望郎君自重!”
说话这人乃是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莲青,此刻她双眸微微眯起,绢帕掩鼻,似有嫌恶色。
蔺淮祯面上已没了和煦笑意,那修长的指尖挑着一根银针,眉眼中依稀可窥见几分冷漠的尾。他今日一身青珀色外袍,身量修长如雪松,乌黑长发由玉白色发带束起,笑起来时是明月皎皎,冷下脸时是风露雪消。
“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不知情的还以为这老夫人对玉娘子有多器重。当年玉娘子身子孱弱,雪夜里发起高热,若不是蔺公子与蔺娘子闯入府宅内带走了玉娘子,恐怕玉娘子现在都不在这里了!”
这是阿满的声音,此刻她面上正结着一层霜,出言讥讽:“老夫人要管教,却是个关禁闭三天三夜不准用饭的管教法。玉娘子是从京中接回青州养病的金枝玉叶,将来还是要回京中去的,谁曾想受了这样的委屈?”
“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竟敢胡言乱语!蔺郎君,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莲青气急,伸手指向阿满,正欲破口大骂,却忽而听闻一道薄冷的嗓音:“待客之道待的是客,可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比起大姑娘,我倒觉得贵府该对二少爷多加管教,毕竟——那些个腌臜事若是传到他人耳朵里,贵府的脸面就更挂不住了。”
蔺淮祯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银针放入药箱中,唇角微扬,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谢家一脉只大房谢允承考取了进士第,二房三房皆中了举人,被分到青州城内做了个芝麻官。老夫人不愿再挪动,便留在了青州养老,二房三房膝下一子一女,那二少爷便是个被惯坏了的泼皮,整日不学无术不说,倒还上房揭瓦,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闹得鸡犬不宁。
莲青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见门边转出一抹青色的身影,顷刻间又抬高了头:“大姑娘可算来了?老夫人可生了大气了,姑娘请吧!”
谢销玉自门口信步而来,唇边捻着一抹笑,目光锐利,似一把出鞘的剑。
“啪。”
满堂皆静。
莲青瞪大了眼,唇微微翕动,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脸已向一边侧去,直到脸颊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她才反应过来——
她被这位不受重视的大姑娘打了。
眼前少女神色淡漠,虽着素衣但难掩倾城之姿。她面上还有未拭去的血,一双黝黑的猫儿瞳里眸光阴郁,艳红的唇角此刻却是微微上扬的,如一朵娇糜的花。
“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打不得你么?”
她声音很轻,透出几分阴森森的鬼味来,莲青恍然回过神,纵想发作,可最终还是生生忍下来,咬着牙垂眸道:“奴婢失言了,还请大姑娘随奴婢回府。”
谢销玉睨了这婢子一眼,嗤笑一声,方转过头,轻唤了一声:“师兄。”
蔺淮祯已收起了面上的寒意,见她脸上残存的血迹却也没问她做什么去了,只伸手将那污血抹去:“回来了?”
谢销玉点头,凑近耳语道:“我去南街带回来了一位云娘子,只不过她的手被人打断了——师兄,劳烦你治好云娘子的断骨。”
蔺淮祯面色如常,闻言颔首:“你只宽心便是。”
说罢,谢销玉才去看被冷在一边的莲青:“走吧。”
惊蛰跟在谢销玉身后,低声询问:“娘子真要回去吗?奴婢只怕老夫人动了大怒,又要叫娘子关禁闭了……”
谢销玉垂着眼,衣袖下拇指摩挲着匕首上硬质的玉石,微微思忖:“我要回去取一样东西。”
莲青则低着头,颤动的肩膀宣泄着此刻无处安放的恨意。
她着实没想到素日里看着不起眼的大姑娘今日却这般盛气凌人,竟在大庭广众下叫她难堪!有什么可了不起的?不过是占着个大房嫡女的名头,谁不知……
莲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只要将谢销玉带回府,自要叫她知道老夫人的厉害!
*
谢宅的厅堂坐北朝南,正中摆牌匾,“允执厥中”四字提于其上。东西两侧设紫檀架,靠北一侧是一张金丝楠木桌,其上设有一小鼎,正檀烟袅袅。
谢老夫人端坐于上,手上青白釉茶盏中香雾朦胧,热茶已经滚了一遍,晃荡时激起细微的漕沫。
“这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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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也真是,左不过是叫罚了三天禁闭,竟翻了墙又跑到那医馆里去了,哎,真真是和她那个娘一样……”
讲话的是谢家二房夫人,话说一半又顿住,转而又锦帕掩唇咯咯笑起来,那满头珠翠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折射出华贵的流光。
“二嫂嫂说的可不是,她娘只是不知道哪个野地方冒出来的医女,若不是当年救了太后娘娘一命,挟恩求太后娘娘下懿旨让大伯娶了她,哪里能轮到她来当这风光无限的丞相夫人呢!”
三房夫人接过话茬,期期艾艾地落起泪来:“只可怜了我那妹妹,生生从正妻降为了妾室,连带着外甥女也成了庶出!”
“照我说呀,她这丞相夫人也是当不了多久了。玉姐儿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自幼被送到青州来养,可没见大伯回来一次看过。她娘生产后又成了个病秧子,只怕什么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两人你来我往讲了许久,话里话外将谢销玉母女贬了个遍,谢老太君没动,仍捧着那玉白色的茶盖,悠悠拂去杯中的茶沫。她头戴一条红宝石镶嵌的抹额,满头银丝有如严冬初雪落地。
“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外头婢子来通传,这两人才终于住了嘴,等着看好戏。
谢销玉方踏入厅堂,便听得一道冷肃苍老的声音:“跪下。”
抬起眼,老夫人已将手中茶盏放下,面上褶皱纵横,浑浊的眼中满是厌恶地望着她。谢销玉没跪,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懒洋洋地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祖母午安。”
“我叫你跪下,听见没有?”
老夫人发了怒,抓起手边的茶盏便向谢销玉掷去,玉瓷杯摔在她脚边,四分五裂,谢销玉没躲,任凭滚烫的茶水溅至她衣裙上才悠悠开口:“孙女无错,为何要跪?”
“哪家的大家闺秀像你这般毫无廉耻之心,在外抛头露面,与外男纠缠不清?谢家的脸面都要叫你丢光了!”
谢销玉讶然:“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六字孙女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比起孙女,二弟弟在外那些个风流事才是真真有辱门楣呢!”
还未等老夫人发话,二夫人便已尖叫起来:“你这贱皮子!竟敢这样讲话!”
谢销玉笑意吟吟:“二婶婶何需这般动怒?三月前二弟弟出入风月场所,竟为了那花魁与他人大打出手,赔了好些银子,难道二婶婶忘了吗?两月前二弟弟完不成课业,将学堂里他人的课业夺过来并出言羞辱,二婶婶也不记得了么?我自惭形秽,在这有辱门楣之事上甘拜下风,比不过二弟弟呢!”
她这话好一番阴阳,二夫人染了蔻丹的指甲指着谢销玉微微发抖,一时气火攻心,竟差点晕过去:“天爷哦!我谢家竟出了这等没脸没皮的姑娘!真是和你那个贱皮子娘一模一样!”
三夫人忙去扶她:“二嫂嫂切莫动怒!”
却见谢销玉面色沉了下来,眸光凶狠如幼狼:“你也配提我娘?我今日便将话说明了,二婶婶可要将二弟弟管好,若哪一日他在外继续惹了一身骚,哪天叫人发现淹死在青水河中,我可也保证不了!”
少女眉眼弯弯,说这话时食指下扣,做出落水的手势。她唇角上扬,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极为绚烂,隐隐露出几分癫狂的神态来。
这一笑可把堂上三人唬住了,二夫人指着谢销玉,“你你你”了半天,最终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