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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雪下千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人声音急促,谢销玉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一件带着草木清香的外袍已披至她肩上。


    “师兄。”


    她声音温吞,竟没了方才在祠堂与系统对峙的桀骜,黑夜中一双猫儿瞳亮得吓人,透出几分独有的亲昵来。


    蔺淮祯是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而此刻他正垂下眼,伸手抹去谢销玉面上的脏泥:“你怎么了?竟将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惊蛰跟在谢销玉身后,看着眼前旁若无人的两人眨了眨眼。


    蔺公子生得好看,长身如玉,眉目如画,远远瞧上去竟比娘子还白上几分。他额心一粒鲜红小痣艳似朱砂,现下盯着娘子瞧的模样更像菩萨低眉。


    大雨滂沱,天边从很远的地方裂开一道白缝,浓重墨色里,震耳的轰鸣滚着豆大的雨珠倾泻而下。


    “师兄,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谢销玉顾不得满身狼狈,攥紧了蔺淮祯的手,语气急促。


    如今她回溯到了十七岁时,还未曾被接至京城。谢销玉记得,那年写着阿娘病重消息的家书被快马加鞭送至青州,她日夜兼程,赶到京兆时却只见丞相府上高高悬起的缟素。


    算算日子,这也是快两个月以后的事了,她此夜冒雨前来,便是为着提前回京一事。但此事断断不能找与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来寻蔺淮祯。


    “你先随阿满去换身衣裳,我即刻便将眼下的事处理完。”


    目光触及到谢销玉破碎的衣裙时顿了顿,蔺淮祯将披在她肩头的外袍拢紧,拂去她鬓边的湿发:“卿卿别怕,师兄在。”


    谢销玉这才想起来,阿竹方才说过公子今夜有客来访,旋即点头:“好。”


    阿满将谢销玉和惊蛰二人引至厢房便出去了,待两人梳洗完毕,又于门口轻轻敲了敲,语气恭敬。


    “玉娘子,公子让我送了两碗姜汤来,你们二人方才淋了雨,用些姜汤驱寒吧。”


    谢销玉定了定心神,应声道:“好,多谢你。”


    她刚梳洗完,原来的脏衣物已被换下,现下穿着的是一件淡粉色织锦罗裙。姜汤入口辛辣,细品还放了枸杞、桂圆等物,暖流划入胃中,很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约莫半炷香后,门外边传来蔺淮祯的声音:“卿卿,我能进来吗?”


    谢销玉放下了碗,应声道:“可以的师兄。”


    灯火如昼。


    她指腹摩挲着碗壁,声音沉静:“师兄,我想回京城。”


    这决定看似下得突然,但在她心里已过了千百遍。谢销玉自知阿娘身体向来羸弱,可素来也相安无事,怎会忽然病重撒手人寰?


    想起不知多少世以前,她赶到京城后悲恸万分,直至阿娘的贴身嬷嬷将她扶起,神色惊恐:“玉姐儿,夫人她根本不是病死的!”


    脑中响起一道惊雷,谢销玉正欲细问,嬷嬷却像忽然看见了什么,面色陡然灰败下来。待人尽散去,她夜间问访嬷嬷的住所,却在水井中发现了嬷嬷的尸体。


    系统回溯向来都是回溯到京城往后的时间节点,这一次不知为何提早了这样久,但是谢销玉顾不上那么多,她必须尽早回去。


    听见谢销玉的话,蔺淮祯微微沉吟。烛光下,他眉心那枚小痣愈发鲜妍。


    “这倒不难,过几日有一支途经京城的船自青州出发,到时候你便可走水路漕运通道回京,至于通关文牒便交给我来解决。”


    他并未问及谢销玉为何要仓促回京,师妹总归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谢销玉面色一喜:“那便好了,多谢师兄!”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只是卿卿,现下京中波谲云诡,你一定要记得三思而后行。”


    谢销玉垂下了眼。当今朝中确实动荡不安。圣人膝下三子,如今太子已及冠,圣人授监国之权,但朝中分流,以王御史为首的二皇子一党鹰视狼顾,企图狠狠咬下太子一块肉来。


    谢家自诩太子一党,欲与国公府结亲巩固太子势力,如此一来,谢销玉与国公府嫡次子卫礼的婚约更坚如磐石。只是很可惜,卫礼是个蠢货。如果说谢销玉是恶毒女配,那卫礼连个炮灰都不算,可怜他还来不及做左拥右抱的美梦,就被她一刀送上了西天。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围绕着庶妹谢南音转的甜宠剧情,主线都是围绕她和她的三个男人展开的。而这三人,分别是少年剑客、当朝太子与燕国国主。作为杀死女主的惩罚,她要么是遭受惩罚系统后重开,要么是被女主的追求者们一剑捅死或下药毒死。


    但谢销玉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算要死,她也会拉上一个垫背,咬着他们的骨头一起把他们拖进地狱里。


    她已经不是原文剧情里的谢销玉,她只是一个疯子。


    无数次的轮回像发钝的刀在皮下割来割去,已经将原来的谢销玉生生折磨成了恶鬼。所以她发誓,她要活着,要一寸一寸嚼烂他们的骨头,将他们统统挫骨扬灰。


    蔺淮祯不再言语,只拂袖将谢销玉耳边的碎发捊去,目光担忧:“卿卿……你的面色很不好,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他的指尖刮过她的面颊,竟烫得骇人。谢销玉这才恍然回过神,双唇翕动了两下,眨眼间已经有滚烫的泪落了下来。


    “师兄。”


    她哽咽了一声,忽然扑至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很委屈,只是很想哭,要把这数百次轮回里的委屈都哭干。突如其来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泪水打湿了蔺淮祯胸前的衣襟,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沉默着拍着怀中少女颤抖的肩膀。


    屋外依旧狂风大作,骤雨不歇。


    谢销玉哭累了,蜷缩在榻上昏昏欲睡。蔺淮祯熄了灯,忽然听见少女有些哑的声音。


    “师兄,如果我说,我要做一件很坏很坏的事,你会不会……”


    “不会。”


    少年替她掖好了被子,轻笑一声。


    “我们卿卿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娘子了。无论你做什么事,师兄都永远站在你身后——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勾住了她的指尖:“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销玉不语,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蔺淮祯行至门口,忽然想到什么,转过了身:“卿卿。”


    谢销玉正发着呆,听见他唤她,于是抬眸望去:“嗯?”


    少年扶着门框,夜色下看不真切神情。他似乎有话要讲,沉默几许,最终还是化成一抹淡淡的笑:“晚安。”


    谢销玉静默下来,瞧着那抹清隽的身影,一双眼眸微微弯起,弯成了两瓣月牙。


    “嗯,师兄晚安。”


    门被关上了。


    “卿卿——”


    少年指骨匀称的手落于窗牖上,嗓音低哑,极其缱绻缠绵。他羽睫颤动如鸦翼,近乎痴迷地想用指尖勾勒出少女姣好的面容。


    “没关系,很快就会结束了……”


    *


    翌日。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地上还残存湿意,院外的秋海棠垂下素白的花瓣,残余的雨珠顺势滚落,泅深了泥土的颜色。


    谢销玉一夜无梦。


    她很久没睡得这样好过了。


    每日都浸泡在血一样的仇恨里,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噩梦缠身。庶妹的面貌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当闭上眼,那几人丑恶的嘴脸几度令她作呕。


    可昨夜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入睡时,闻到了丝丝缕缕合欢掺着沉香的味道。


    “娘子。”


    惊蛰正从门外进来,低声唤了两句,见里头没动静,便猜谢销玉还睡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却见娘子已经睁开了眼,正盯着床头瞧。


    有风涌入室内,吹得那挂着的精巧香囊一摇一晃。


    “娘子醒了?奴婢来给您梳妆。”


    惊蛰打了热水来,将绢帕浸润在盥器中,打湿了递给谢销玉。谢销玉接过了帕子,温热的触感贴上面颊时才清醒了几分:“现下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


    竟睡了这样久。


    谢销玉将帕子放回盥盆中,看向一侧铜镜。镜中少女螓首蛾眉,齿如瓠犀,恍惚间谢销玉想起,她很久没这样看过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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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惊蛰,一会儿你去门口等着我,我要出门一趟。”


    谢销玉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将淡粉色的衣裙换成青色。


    她打算走水路回京,如此只须伪造一封家书令老夫人放行。在青州这十年来阿娘总会寄不少信件来,伪造字迹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每封家书上都有谢府独特火漆印章,须以找人赶制。


    谢销玉记得城内南街有位云娘子,一手绣艺巧夺天工,曾给谢宅贡过不少绣品。她与云娘子有几面之缘,又得知她似乎精于许多手艺,便打算去南街看看。


    院外空气里沁出风雨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清冽得像要透穿人的肺腑。这小院谢销玉来过许多次,阳光好的时候师兄总会拿出草药来晒,白芷、青黛、花楹等一应摆好,琳琅满目。现下是怕染了湿气,都被收起来了,院子里看着有些空荡荡的。


    医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谢销玉方行至门前,便远远瞧见阿满正急匆匆走出来,正好与她撞上。


    “怎么了?”


    见是谢销玉,阿满愣了一下便迅速答道:“玉娘子,今晨东街又送来一位病人,说是高热不止,素日里食少纳呆、口渴心烦,公子正在前院施针,命我来药房抓药。”


    蔺氏医馆在青州城内名声响亮,蔺郎君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说,就连药价也比别处便宜几成,眼下正值换季,着风寒的人多,医馆最近也忙碌起来了。


    谢销玉思忖两下,朝阿满道:“你且告诉我师兄叫抓的什么药,我去便好。前院忙碌,你去给师兄打下手吧。”


    她以前常帮着蔺淮祯抓药,阿满想了想便答:“那就有劳玉娘子了。麻黄三两,桂枝、炙甘草各一两,杏仁二两,另外再取些生姜片、大枣和石膏来。”


    谢销玉一一记下:“你回前院忙吧,我即刻便去。”


    药房在后院,谢销玉推开门时,干涩的草药味顿时缠绕在鼻尖,她正欲行至药柜前,却眼尖地望见了桌案之上一抹猩红。


    谢销玉指尖轻捻,将那抹红挑起,凑于鼻下。


    像是谁的血,却又混入一股奇异而甜腻的味道,而这股味道,她从前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往事暗沉不可追,谢销玉立刻沉下脸,拿绢布拭去指尖的血迹。


    不,那个人现在不可能会在这里。


    心绪混乱,谢销玉快速照着阿满说的取了药,回到了前院。


    蔺淮祯已收起了针,今晨送来的病患还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两颊因这几日高热不止而微微泛红,蜷缩在身侧妇人的怀中:“阿娘,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蔺淮祯笑着蹲下身,摊开掌心:“吃了饴糖就不苦了。”


    他一头长发束起,头顶玉色发带随主人的动作一飘一晃,此刻笑得温煦,透出几分鲜活的少年气来。


    女童怯生生缩在阿娘怀中,半晌才眨了眨眼,接过了他手心那颗糖。医馆内人倒也不算多,空气里漫出一股微苦的草药香,谢销玉瞧见门口小童正撑着头昏昏欲睡,便低声喊他:“阿竹?阿竹!”


    门童惊醒,囫囵着从门槛上摔下来,龇牙咧嘴:“玉娘子,怎么了?”


    “你将此药交给你家公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谢销玉四下张望了几眼:“怎么不见阿满?”


    “公子说近日着风寒人多,都一一将症状写进了病案里,叫阿满去取呢,玉娘子要去哪?”


    阿竹接过药,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口中嘟囔着,谢销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只是出门随意走走,喏,给你吃糖。”


    她掌心放着一块剔透的粽子糖,阿竹见了眼睛都亮了亮:“多谢玉娘子!公子老说我近日贪嘴,都不准我吃了!”


    见阿竹抱着药进门去了,谢销玉才站起来。她眼尾上挑,漆黑的瞳孔中亮着一层平静却不温顺的光,此刻面无表情,对着门框轻叩了三下。


    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早上娘子取药的时候就让她待在门边等,惊蛰等得也快有些昏昏欲睡了,见谢销玉终于出来,立刻甩了甩头,恢复了精神,跟着谢销玉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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