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到素日里温润的男人眼低罕见的充斥满阴翳，他死死掐着掌心，掌背上青筋突起，凌厉的下颌紧绷着。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地刺眼——
身材高大的男人单手横抱着女人，女人只穿着单薄的睡裙，本是宽松的睡裙却因为被男人的胳膊揽着，紧紧贴在皮肤上。
这个女人还是属于他的女人。
听到动静，霍麟天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他的视线朝霍听生瞥去。
按摩室本就没有什么遮挡，姜弥想，刚才的画面他应该是都看到了。
但她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适，而是缓步走到霍听生面前，环抱住了他的腰。
霍听生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低头亲了下姜弥的额头：“今天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姜弥往他怀里蹭着，像只粘人的小猫，眼中含着些委屈巴巴的意味，柔声说：“开心是开心，只是你不知道，刚才冒出来条蛇，吓坏我了。”
“好在有弟弟——”姜弥顿了顿，看向霍麟天时眼尾漾开揶揄，“阿生，你可要谢谢他哦。”
霍听生揽着她的臂膀箍得更紧了，男人的指节微微泛白，语气却一如既往地从容平静：“麟天向来稳妥。”
他揽得太用力，姜弥就顺势贴得更近了，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划过男人起伏的胸膛，衬衫下的肌肉骤然绷紧——果然不如霍麟天炙热，那人烫得不行。
不远处，霍麟天喉间溢出声轻笑，眉峰挑起凌厉的弧度。
继而，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往姜弥下身扫去。
他收回视线，弯腰将地上那双白拖鞋拎了起来。
霍听生这才注意到，姜弥是光着脚的。
刚才那蛇冒出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霍麟天抱起来了，自然也没来得及穿鞋。
霍麟天走了过来。
他将拖鞋扔到了姜弥面前。
霍听生喉间涌上一股腥热，唇齿死死咬住，剧痛在肺腑炸开。
要是放在以前，这种情况他大可以直接把她抱回去，就像刚刚霍麟天那样抱着她一样。
可现在……
霍听生猛咳着，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
姜弥惊慌地扶住他：“阿生，你没事吧？”
他握拳抵住唇，将喉咙里的腥热吞下，面上绽开惯有的温柔笑意：“没什么，小弥，我累了，陪我回去休息吧。”
“以大哥的身体状况来说，凡事还是不要勉强为好。”霍麟天道。
他说这话时明明是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语气中却像是暗含着什么深意。
*
二楼主卧，霍听生用过药后就睡着了。
姜弥蜷缩在椅子上，盯着床上呼吸不甚平稳的男人。
那幅画到底在哪儿？从国内到曼谷再到清迈，她没发现一点儿像是那画的东西。她曾向霍听生旁敲侧击打听过，但也没个所以然。
总不能藏在他身上吧？
姜弥被自己的想法荒谬笑了。
“主人，霍听生恐怕时日无多了。”小鸦提醒道。
这点姜弥自然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霍听生的命运就是如此。
生在显赫富贵之家的痴情种，却被狠狠地伤害抛弃，最终死于病痛，此为历劫圆满。
霍听生最近状态这么好，谁知道不是回光返照呢？显然他的日子并不多了。可在他死之前，姜弥必须要找到那幅画。
否则……
手机震动声突然响起，是姜莉打来了电话。
姜弥起身走到房间外的走廊，接听。
“小弥，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你怎么不接呢？”
“要不是余扬给我说在泰国见到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
“你去泰国做什么？你还和那个霍听生在一起啊？”
“我看了新闻了哦，那可不得了，他们家干得可都是违法的事儿啊！”
“咱们可不能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这不是那个……□□嘛。”
“依我看，余扬虽然家庭普通了点，可人家清白啊，医生这职业也体面，他对你也算上心。你赶紧和那个霍听生分手吧。”
姜莉焦灼地喋喋不休着。
见姜弥没回她，她的嗓门拔高了几分：“你这丫头怎么不理我呢还？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用，眼光眼光不行，怎么找了这么个败类哦，钱嘛也没拿到，你也不管你老妈我的死活了……”
“前两天警察还来找我呢，你打给我的那些钱都被收走啦！”
“你快点给我回来！好好跟人家余扬搞好关系，人家还不嫌弃你……”
姜弥叹气，她细细回想着原主曾经每个月都给姜莉打款的数额，有点不耐烦地问：“母亲，您说完了吗？”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和我说话呢？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
姜弥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在她的观念里自然是没有孝顺这一说的。姜莉于她而言就是个NPC，只不过是套了个母女关系的壳子，于其他人并无两样。
姜弥的任务是扮演好霍听生生命中的人渣，这点可不包括要对“母亲”尽孝。
何况她靠着“姜弥”已经获得了太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物质、虚荣心……何必如此不知满足和感恩呢？
姜弥顺手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她回到主卧时，霍听生已经醒过来了，他倚靠着床头，正翻看着一本杂志。
黄昏已至，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倾泻在他的侧脸上，倒是给病弱之人平添了几分气色。
听到开门的动静，霍听生抬眼，见是姜弥，眉眼带笑。
“小弥，你看。”
他晃了晃手里的杂志。
姜弥坐在床沿上，脸蛋轻轻靠着他的肩头。她能感受到男人日渐瘦削的肩膀，有些硌人。
两个月前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个样子。
霍听生指着杂志上的福利院说：“小弥，今晚陪我去一趟吧。”
姜弥柔软的手心落在了他胸膛上，问：“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我有点担心你。”
霍听生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无妨，最后的日子，我想多做些有意义的事。”
…
临行前，霍听生特意叫上了霍麟天一起，说是怕他一个人在家孤单。
他们要去的福利院是由霍家早年资助建立的，位于清迈古城近旁，附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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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夜市，霍听生便让司机在夜市口停车，步行走了过去。
暮色漫过塔佩门，姜弥挽着他的手，两人走在一起很养眼。
霍听生却觉得这样不够，他转了转手腕，和姜弥十指相扣。
这样，他们接触的肌肤就更多一些。
一旁的霍麟天远远跟着，距离看上去就像是不认识这两人，可眼神却黏在他们交合的手上。
末了，他极淡地扯了扯唇角。
沿着夜市步行了约莫五分钟便到了地方。
福利院院长带着几个老师亲自到门口来迎接，院长是个相貌和蔼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胖胖的，手臂上却横着一条丑陋的长疤。
他笑得合不拢嘴：“霍先生，想必这位就是姜小姐吧？快请快请。”
姜弥有点意外，他虽然是个泰国人，中文却能说得这样流利，甚至一点儿口音都没有。
福利院大门很朴素，里面却别有洞天，单从绿化和建筑外观就能看得出来花费不少。
这个点是孩子们刚吃完晚餐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做游戏，三三两两打闹着。
整个福利院内欢声笑语。
老师拍了拍手：“孩子们，霍先生来了！”
“霍先生？”
……
“霍先生！”
……
这里的孩子们虽然从未见过霍听生，却早就听过了他的大名，知道他们一直以来的吃穿用度都是由霍家供给的。
暮光斜斜略过秋千架，将孩子们雀跃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们捧着一早就备好的礼物和信封，簇拥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却被他含笑轻轻推开礼物。
“信笺足矣。”霍听生只接过信封。
姜弥和霍麟天就站在不远处，看他陪着孩子们聊天。不一会儿，院长张罗着要写祝福语。
有孩子蹦跳着经过她身边，衣角扬起淡淡的皂角香。
姜弥突然觉得很有趣。
这些小家伙们并不知道一直以来资助他们的“慈善家”是大毒枭的儿子，甚至他们之所以出现在福利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致。
廊下斑驳的光影忽然晃了晃。
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从廊下钻了出来，她扎着一个麻花辫，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皮肤很黑，眼睛却无比清澈，长得很漂亮。
她怯生生停在姜弥面前，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花环。
姜弥半蹲下身，女孩忽然将花环举到她面前。
“给我的？”
小女孩歪头盯着她翕动的唇，满脸不解。
女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小妍她听不见的，姜小姐，她是先天聋哑的孩子。”
紧接着，老师便在一旁比划着手语。
小妍点了点头，对着老师又是一阵比划。
“这丫头天不亮就蹲在花园里采花，原来是想做这个。她说这个花环是新鲜的花做的，您戴着会很漂亮，像是电视里的新娘子。”
姜弥不禁笑出声，她接过花环戴在了头顶，伸手揉了揉小妍的后脑勺：“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神圣又纯洁的女神，让人觉得不可亵渎又高不可攀。
霍麟天见她笑，唇角不觉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