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灰色的大理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如爬满无数条细长弯曲的蛇。
当最后一条“蛇”蔓延爬上刻着铭文的石柱,裂开的缝隙游走起来,首尾相衔,合成了一个个饱满的圆。
圆中央的大理石塌陷下去,露出一个个幽深的窟窿,一眼望不到底。
深红色的丝带伸了出来,搭着洞沿,费力往外挤。像是一个人,艰难地往外面爬。
大襟,窄袖,短上衣浮出地面,长长的裙琚沉在底下。
整件秦制深衣自然悬垂,玄色衣料浸在暗红血污中,云纹绣线活物般穿行于破败血海。
衣领处的盘口崩落,断裂丝线暴露在外,破败肮脏。
血衣还没有完全挣脱,却已经曲着上半身,朝向不远处缓慢行驶的旅车。
怨毒,铺天盖地的怨毒,薄纱般缠上车厢中的活人。
连几乎与世隔绝的“红色车厢”,都受到了影响。
里面的人被骤降的温度冰得浑身一颤,往外看却仍是一片血红,绝望的血红。
——怨毒源于死者对生者的嫉妒,几乎无解。
看到外面的一幕,应宴皮肤下的神经末梢被烫了一下。
深入骨髓的本能,让她立即做出判断,“血衣”无实体,可附身活人,无法硬撼。
若是之前,没有被污染的天赋,对付‘血衣怨灵’,简直是天克。但现在不行了。
最开始的轻柔女声提醒过“旅途过程中请不要试图与沿途风光互动”,这点在“兵马俑”环节被确认是准确的。
只不过需要完全无视外面的“景物”,最好不看不听,保持沉默。
僵尸那一环节,味太大,很难控制身体不做出反应。
在短短一分钟时间,应宴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眼罩戴上,还不忘给旁边的祝映按一个,
“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会,专心睡觉。”
祝大小姐感受到脸上传来微微有些刺挠的触感,整个人蒙了一瞬,才道,“我不需要这个!”
应宴检查完两人的安全带,甩给她一句“戴着睡得更快。”
这是真的。
不到三分钟,祝映就听到了女生平稳清浅的呼吸声。
没多久,她的肩膀沉了,一颗脑袋不太客气地压了上去,散开的黑发还轻挠她的手背。
没有距离感,生气。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祝映并没有没把人推开。
自从出意外后,她睡眠质量变得很差,做不到迅速入眠,就双手撑着脸神游天外,俗称发呆。
沾满血污的深衣轻飘飘穿过明亮的蓝色玻璃,越过雪白的光晕,轻轻荡荡落到车厢里。
从上往下飘到旅客的小腿上,轻轻撩拨着,冒出阴冷的寒气。
这是“血衣”的惯用伎俩。
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人的神经本就紧绷到了极点。冷不防地被奇怪的东西触碰,会恐惧得惊叫出声。
它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奈何出师不利,碰上了个硬茬。
‘血衣’很确定面前的人类在装睡,很确定人类感受到了诡异的冰冷,但对方就是一动不动,不给任何情绪反馈。
没有惊讶,没有害怕,宛若冰冷棺木。
祝映:持续掉线中,勿扰!
‘血衣’放弃‘硬茬’,转而骚扰车厢中的另一个人。
开始的时候,对方没什么反应,似乎小腿肚上的阴冷并不存在。
——看来睡得很死了。
但当‘血衣’衣襟敞开,往人身上裹时,滴答滴答往下流血的窄袖,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只手雪白细嫩,骨节分明,指甲齐整,白里透粉,濛着鲜活的血气,是最上乘的食材。
然而,也是这么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牢牢抓住了它的袖子。
然后像团塑料袋一样,将血衣揉成一个红球,压在掌心。
几分钟的懵逼过后,‘血衣’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它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感,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之前,被凶恶的老媪捏着后颈送给别人。
不同于其他诡怪,‘血衣’一旦能被人触碰到,就只是件可以飘来飘去的破旧衣服。稍微用力一扯,就会七零八落。
载体毁灭,附着在上面的冤魂会自然消散。
‘血衣’不想消散,老实缩在手心一动不动。
它看着人类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朝着车门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门把手上,原本一动不动的‘硬茬’诈尸了!
“你要去哪?是不是嫌我烦了,想抛弃我?”
语气幽幽怨怨,像阿房宫里的女人。
女生停下脚步,低马尾散开,橘黄色安全帽歪斜,白如细雪的面颊上情绪浅淡。
回忆了半分钟,白色保护罩的光芒流泻下来,在她的指尖凝成一条黑石银线的项链。
然后,她走到‘硬茬’旁边,微微俯身,将项链戴在对方修长的天鹅颈上,黑石垂在白裙柔软的布料上。
祝映先是一喜,接着察觉到应宴又朝着车门走去。
她自觉不是拉住对方衣角哀求挽留的人,冷哼一声,伸手去扯刚戴上没多久的项链。
什么东西?她才不稀罕呢!
结果手指刚放到项链上,黑暗退散,眼前出现了黑色皮质的座椅,黯淡的车灯,和消失在车门的身影。
能看到了?!
长时间置身黑暗,导致恢复光明的后一秒钟,涌现出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怀疑。
祝映放下项链,眼前的景物通通消失,黑暗又裹了过来。
她握紧项链上的黑石,感觉某个人还是可以原谅一下的。
被惦记的应宴下了车,一个个的开车门。
团成球的‘血衣’荣幸见证了一条条同类被撕成碎片,吓得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如果有机会活下来,它都可以单独出一次报道,刻画心路历程,台词就是“真的,当时我害怕极了……”
被‘血衣’缠上的人眼睁睁看着应宴破门而入,双手拽住衣沿,生生将‘血衣’扯了下来。
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砸到,看向女生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尤其是开始计划打劫的大汉,甚至都想跪下来磕个头,却被女生一个眼神止住。
红色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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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遭到“入侵”,应宴盯着红色玻璃看了又看,嫌弃地挪开视线。
她一只手扶正丑兮兮的安全帽,另一只手攥着小红球,走到圆形的窟窿旁边,平静道,
“下去,叫同伙。耍心思,后果自负。”
说完后,她的手松开,小红球展开,成了皱皱巴巴的血红深衣,倏的一下钻入圆形窟窿里。
‘血衣’发誓,虽然怕极了,它也绝不屈服在魔王的威胁之下,做出卖掉同类保全自己的恶劣行径。
但等下去后看到冒着血片,蠢蠢欲动想要吞噬自己的同类们,两条长长的深红腰带硬生生拐了个弯,比了个心——这是“鲜美食物”的信号。
之后,就是一茬茬血衣高高兴兴爬出去,被心狠手辣的人类割韭菜了。
当最后一只‘血衣’爬上去后,怂怂缩成球,滚到人类手心,还没节操地学猫猫一样蹭了蹭。
完辽,上头了!它坑了那么多同类,被老板知道就死定了!
应宴垂眸,眼神平淡,默默在“解决红球”和“套点线索”之间犹豫。
她很快做出了最佳决断,将红球塞入裤兜,挪着慢悠悠的步伐,跟在旅车的旁边走。
旅车速度很慢,她轻松将落下的距离追平,然后超过一截又一截车厢,看到了墙壁上凭空冒出来的隧道。
往前是黑黝黝的狭窄通道,往后是装饰精美绝伦的帝王陵和能提供庇护的旅车。
应宴没有迟疑,先旅车一步进入正前方的隧道里。
她左侧肩膀多了一张漆黑的弓,弓身上流转的银色光芒,与手腕处的鸡血石手链交相辉映,蓝色玻璃微微黯淡下去。
锁链相撞的声音,流淌进无处不在的暗河中。
行走了一两个小时后,旅车已然消失在隧道深处。
不远的正前方,天光乍亮,一个巨大的洞穴,映入眼帘。
最先看到的是一条狭窄的石桥,上面覆盖着干涸的血迹,架在万丈深渊上。
桥两边,粗长的麻绳在空气中微微抖动。
石桥之上,则是无数白惨惨的巨大骨头。
粗大股骨,指骨扭曲,头骨空洞,锯齿状的颌骨大张,露出森白的獠牙,狰狞可怖。
骨头静静矗立着,在无声的地底埋葬数个世纪的辉煌。
——这些骨头,是恐龙化石。
应宴刚踏上石桥,随着一阵嘎嘣嘎嘣的声响,无数的白骨在半空中聚合成一个巨大的骨架。
头骨上的两个窟窿燃起鲜艳的绿色火焰,直直冲着她袭击。
望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怪物,女生面无表情地拉开细细的弓弦,朝着骨架的头骨射过去。
鲜血滴落,无形的箭镞在瞬息之间,贯穿坚固的颅骨。然去势未减,深深钉入洞穴的石壁上。
骨架顿时分崩离析。
但没多久,剩余的白骨组合在一起。整体庞大强壮,头骨高而侧扁。短脖子往前伸展,绿色火焰熊熊燃烧,鼻翼喷出白气。
身后还有一对巨大的骨翼,颇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但这次的骨架没有率先攻击,而是飞向石桥的另一侧,发出怪异尖锐的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