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游街

作者:瑾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德五年,暮春四月。


    皇城——永宁城。


    长乐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新科进士一甲三人插花披红,跨着高头大马,由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开道,伴着敲敲打打的鼓乐过市。


    这是当今圣上向世人宣告他又得获良才。


    跨马游街的热闹在宣德年间已是第三回,且一回比一回盛大。


    科考是圣历年间女皇文邦安开启的制度,在天明年间逐渐完善,三年一回,为朝廷选拔出了不少出身寒门的栋梁。


    历经一年的内乱后,朝廷官员出现大量空缺,皇帝在宣德三年增开恩科,所以宣德二年、三年、五年共举办了三次春闱。


    苏氏茶楼。


    苏瑾棠将自己的帕子团成一团朝窗外扔了出去,可惜今日有些风,帕子在窗外散开后被风吹向了一边,没能准确投到新科探花郎跟前。


    倒是有投香囊的姑娘成功引起了探花郎的注意,因为那个香囊扎扎实实地拍在了探花郎的头上,引起一阵哄笑。


    今年的状元与榜眼都不起眼,独独探花郎一枝独秀。


    状元年过三十,身量不长,金花簪与大红袍也遮不住老学究的气质,榜眼年纪就更大了,估计四十左右,留着山羊胡,颔首谈笑间倒是儒雅。


    只探花二十出头的年纪,笑起来如春风和煦,配着高头大马的少年意气,赢得了不少小娘子的青睐。


    这临街茶楼酒馆的二楼雅间都早早地被定出去了,苏氏茶楼也是苏瑾棠亲自盯着,紧赶慢赶才在半月前装修完工,就是为了今日大赚一笔。


    打眼望去,窗边倚靠的,甚至探出头的,多是爱热闹的年轻小姑娘,也有闲散的王公贵族来看看今后的官场新人。


    王松无奈接住往下掉的香囊,只见对面二楼的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估计那位姑娘也不曾想到自己不过力道大了些,方向偏了些,竟能正好扔到探花郎头上!


    敲敲打打的队伍逐渐远去,王松都不曾朝她这边看一眼。


    苏瑾棠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明明知道她会在苏氏茶楼看他。


    “你这未婚夫与你缺了点默契,该打,回头记得好好教训他。”姜韵枝笑着打趣,“往后你就是那官夫人了,说不定还能挣个诰命,你祖父的眼光属实不错。”


    王松算是苏瑾棠祖父为她定的夫君。


    当年苏瑾棠祖父与王松祖父一见如故成为至交,约定后辈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可惜都只生了儿子,于是这婚事就传到孙辈来了。


    其实也不过是半开玩笑的约定,但是四年前王松拿着他们祖父早年的信件,指着信件中提及的亲事来“履行承诺”。


    白衣书生少年郎,是苏瑾棠喜欢的模样。


    苏瑾棠笑了,“以往你都看不上他,说他穷酸势利眼,怎么今日倒是为他说好话?”


    或许是真正的姐妹都看不上对方的相公,姜韵枝也不例外,自从知道王松成苏瑾棠的未婚夫后,便总觉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没办法,”姜韵枝夸张地将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民不与官斗,谁让他真能考上呢。”


    “要我说这小子命真好,乱世那一年王家都要被文氏乱党杀绝了,被他捡回一条命,还带着祖父的信件到越州找到你,得你苏家庇护,衣食无忧。”


    “乱世后王家被平反,又能参加科举了。”


    “与其说他命好,不如说我善呢,”苏瑾棠晃了晃茶杯,轻笑,“我苏家可是越州有名的义商。”


    已经有大伯在收拾街道上的帕子香囊了,应当是官府聘来打扫的,其中还混有两个小厮模样的在帮忙,也不知是不是趁着主人家没注意来捡点好的拿去卖。


    冷不丁地,苏瑾棠与斜对面二楼雅间的一男子对上了眼,好像正朝着这里打量,锦衣华服,瞧着贵气逼人。


    估计是在欣赏茶楼的装修吧。


    苏氏茶楼名字是俗了点,但是装修上一点不马虎,结合了江南茶楼清丽精致的特色,在一众单调规整的店铺里独具一格。


    苏瑾棠收回目光,“说说你吧,当真要去那教坊?姜大家。”


    姜韵枝摇了摇头,“我原本也没全答应,前两日教坊使亲自接待了我,许诺我‘音声博士’的职位,但是我一是越州来的,二无任何身份背景,若突然担了这职,下面的乐工谁能服我?”


    “我也不赞成你去,你在越州名头正盛,多少达官贵人请你演奏,何必来这天子脚下趟浑水。”


    在越州,谁不尊称她一声“姜大家”?


    “你是要赶我回越州吗?”姜韵枝不乐意了,“你在永宁城为完成你祖父的遗愿开茶楼,那我也要来闯上一闯。”


    “去年宫宴上教坊安排的乐曲节目被陛下批了个‘俗气’,从年初到三月教坊使已经与我来了三封信,请我来教导琵琶,如果今年宫宴的琵琶演奏能被陛下夸一句,那我的名头便能在这皇城打响。”


    “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教导并编排这一回的乐曲,有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苏瑾棠颔首,“这倒是可以,退一万步讲,若是再被陛下不喜,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毕竟都不是教坊的人,只是被请来行教导之责而已。


    但若是真被陛下赞赏,倒是可以花钱运作一下,将“越州第一琵琶姜大家”的名头在皇城宣扬一番。


    这点小钱苏瑾棠还是有的。


    苏瑾棠与姜韵枝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苏瑾棠八岁生辰时,姜韵枝跟随师父到苏家演奏,因弹错了几个音而被师父严厉打骂,苏瑾棠起了英雄救美的心,花钱买下了她。


    那一年姜韵枝才十三岁。


    之后苏瑾棠看姜韵枝确实有天赋且喜爱琵琶,就央求祖父为姜韵枝请了乐师教导,并让她在苏家的酒楼演奏,渐渐地这名声就打响了,苏家酒楼的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既然姜韵枝决定留在永宁城,那落脚之处就该好好找找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


    苏瑾棠连忙命人联系房牙,看这西市出售的住宅。


    一直忙到戌时,敲定了几处不错的宅子,约好明日再去实地考察一番。


    回到苏宅已近亥时。


    苏宅大门前的大红灯笼照得周围都红彤彤的,看来是林母新挂上去的,为庆祝王松被圣上点为新科探花。


    苏瑾棠穿过垂花门后见正房还亮着灯,门未关。原来是王松回来了,正在大堂与林母交谈。


    昨日殿试,今日发榜,发榜后先是琼林宴,后又皇城司开路自长乐大街跨马游行至会馆,听说进士们还会参加落日余晖下的曲江宴。


    这两天下来应当疲累至极,按林母的性子早押着他去休息了,今日倒是反常。


    “这么晚了,伯母还未睡呢?”


    王松已换了常服,闻言起身道,“阿棠回来了。”


    等苏瑾棠踏入,林母却是微微避开了头,只紧紧攥着她的袖子。


    苏瑾棠对林母的一反常态很疑惑,林母是个只知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且为人随和,或许是经历过乱世,王家如今只剩下他俩孤儿寡母,与人相处时常带着点谨小慎微的讨好。


    苏瑾棠回来,往常林母若见了都会笑着迎一迎,虽是长辈,但无半点架子,毕竟吃住都靠着苏瑾棠,且也满意这未来儿媳。


    就说这皇城的三进小院,也是苏瑾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7902|169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手置办的,苏瑾棠也敬她,将宽敞的正房留与林母住着,自己与王松分别住着西厢房和东厢房。


    “还未向木白阿兄道喜,今日在长乐大街好不威风。”


    王松字木白,名字取“松柏”之意。


    “伯母这是怎么了?”苏瑾棠坐下后关切地询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棠,你该知道,”林母握住了苏瑾棠的手,眼中含着泪,“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的,我……”似是难言与愧疚。


    苏瑾棠更不懂了,“是,您对我很好。”


    “所以我提议母亲认你为义女,”王松接过了话茬,将林母难以启齿的话说完,“阿棠,今后便当我义妹吧。”


    “我如今已经是新科探花,任翰林院编修,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为你找个家境殷实的好人家也是容易的。”


    苏瑾棠还回握着林母微凉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去看跳跃烛光下那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自是俊秀的,剑眉星目。今日她听到茶楼有人在说今年的探花因着周正的模样才捡了这一甲,前几位学子实在是品貌不佳,圣上才从二甲中挑出了他,点为探花。


    可两日不见,这张脸突然就显出了几分陌生。


    怪不得林母反常,原来是中了探花入了翰林,一朝飞上枝头,便开始嫌弃家里的糟糠之妻。


    且不说还不是妻呢。


    “你是说,婚约作废?”


    “是。”王松颔首,以不容商量的姿态道。


    “我出自临川王氏,虽是旁支,但王氏一族于乱世中覆灭,如今我不得不担起复兴之责,你经商有道,家产颇丰,今日助我青云志,他日定还你万两金。”


    原来是想舍了婚约,却舍不得她的钱财,所以想将未婚妻变成义妹。


    这样一来,他们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外人也不会说什么,且还能理所应当地用她的钱财来为他铺路。


    苏瑾棠都被气笑了,“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婚约是你求来的,四年前拿着我们祖父的信件求上苏家的是你啊,王松。”


    王松也知这话一开口,再难也要说清楚,况且苏瑾棠一向也不是面团捏的,不然也不会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抗下苏家的产业。


    “此一时彼一时。”


    王松抬眼不慎撞进苏瑾棠愤然的眸色里,微微移开了目光。


    “在这永宁城中,我们都没有其他亲人,以后旁人问起,便说你是我母亲认的义女。”


    “你苏家如今只你一人,我王家也只剩我与母亲,”王松垂于身侧的左手紧紧握着拳,“我们若是兄妹,便可以与世家大族甚至皇族联姻!今日曲江宴上,我已言明我无婚约,且还有待字闺中的义妹。”


    “不出几日,说不定就有人来上门提亲。”


    “这样,你是帮我母亲打理家业才与商人混迹一处,别人会因看重你的管家才能而不计较你从商的经历……”


    “我苏家三代从商!”苏瑾棠打断道,“我也从不觉得商人有多低人一等!你如今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经商得来的?”


    “若我需要这翰林院编修义妹的身份,早两年便可以是了,你知道的,宣德三年,从我苏家学堂出去的吴于辉,中进士后就任翰林院编修,如今已是御史台侍御史。”


    在苏家学堂时,王松就与吴于辉有过节,四年前他院试未通过,被以吴于辉为首的人狠狠奚落了一番,私下里都喊他“老童生”以讥讽他连秀才都考不上。


    现在当他的面提吴于辉,简直就是直往他最痛处戳。


    果然,王松原先悠然的状态全无,“苏瑾棠!”


    “我本好好为你打算,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