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前期制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剧本分解。
所谓剧本分解就是将剧本拆解成一个个场景和一个个元素,以此来确定每一场中的演员、服装、道具等要素。这关系到后期演员选择,场地布置、设备和道具的租借等一系列安排。
书房里,电脑桌早就被挪到了墙边,中间空出来一大块地,放了张长两米的实木书桌,上面放了台打印机,堆满了资料。
时平、苏白和汪晴各占了一边,彼此离得也远,手里都拿了笔和剧本。
她们讨论了三天,连第一页剧本都没分解完。
现在更是熬了一整天,半点进展都没有,汪晴又想抽烟了。
她拿着打火机敲了敲烟盒。
“出去抽。”苏白指指门外,头都没抬。
汪晴耸耸肩,推门出去了,在阳台上刚好看见同样被“赶”出来的时平。
熬到下半夜,从窗边往外看,河面上的轮船就只剩个大致轮廓,小小的、黑色的一只被淹没在蓝灰色的天际线里,却又和天边刚刚泛起来的一点白划分清了界限。
屋内有暖气,阳台零零散散养了些绿植花卉,温度够,叶子都绿油油的。
花卉点缀间,放了两把木制藤椅,时平占了一把,懒懒散散靠着,外套随便搭在椅背上,抖落的烟灰沾在黑色裤脚上,像是夜幕里点缀的灰色星星。
空气里都是薄荷香气。
时平这人挑剔,抽烟挑品牌,挑味道,挑包装,只喜欢荷花牌,最好是细长一条的女士香烟,还只要薄荷香气的。
汪晴不动声色撇了撇嘴,拖着另一把椅子坐下,也不规矩,脚架在栏杆上,拖鞋挂在脚上晃悠。
她手里拿着的烟盒是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的,最便宜的两块一包,辛辣刺鼻。
出于礼貌,汪晴象征性问了句:“介意吗?”
“介意。”时平回话的的时候,也没看她,弹了弹手里的烟蒂,态度冷淡又傲慢。
汪晴:“哦,介意你就出去。”
她自顾自点燃香烟,语气客气,态度肆意。
估计也是磁场不合,两人见第一面就不对付。水火不容的两人,见了彼此就只觉得烦。
但家里就划了阳台这一个吸烟区,苏白严禁两人去霍霍家里其他地方。
时平按灭烟蒂,站起来打开了窗户。
窗户外寒风凌冽,刚一打开,风灌进来砸在脸上,冷飕飕的,比喝冰美式还提神。
刚是初春,倒春寒却是最冷。一场寒潮夹着新雪,簌簌下了好几天,刚开了几个嫩黄色绿芽的树被雪埋了个彻底。
汪晴就是那绿芽,从温暖的南方过来,又被回暖的天气欺骗,没带几件厚衣服,在屋内也就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这会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她看向时平。
时平挑挑眉,问:“介意开窗吗?”
汪晴:“介意。”
时平回敬:“哦,介意那你就出去。”
好小气的男人。
一来一往,谁都没讨到便宜,两人也没其他话聊,就在阳台,看着外面江景坐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是苏白给两人的放松时间。
工作就像坐牢,私底下,汪晴将这二十分钟放松时间称之为“放风”时间。
没人喜欢工作,除了苏白。
苏白工作起来的时候,和平时很不一样。
披散的头发随便用发圈扎了起来束缚在脑后,就连两鬓的碎发都夹了起来。眼睛像是深静的潭水,琥珀色瞳孔里面又清又冷,往常软乎乎像白色奶油的脸蛋也因为神情之间的冷淡,变成了玉质的白色神像,又硬又冷。
除了这些,更“冷”的是她的工作态度。
苏白将所有思绪投入了对剧本的精益求精、对专业知识和技术的极端掌控、对作品立意和风格的精准把控,其他繁杂的、无关的情感统统被抛掷脑后。
极致的理性让她像极了俯瞰人间的神明,就连基本的生理需求似乎都丧失了。
三个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泡在了书房,实在累了,也就是趴在书桌上趴着休息一会。
三天里,汪晴和时平经常因为太过憋闷,时不时会出来透透气。
但苏白就是坐的住,一天十几个小时坐着,心平气和的,没有一丝浮躁,全是认真专注。
“放风”回来,三人还是得面对眼前难题。
剧本比较关键的元素都是用文字呈现的。而电影是视觉的,文字性的东西转化成一幕幕画面,就涉及到一个个细节填充。
举个简单的例子,剧本上写“上世纪80年代,男主角出生了”。
落在剧本上简单的一行字,分解后,就要考虑如何充分运用视觉符号表现“上世纪80年代”,要让观众看见并且清楚感知到“上世纪80年代”。
观众如何看见?
这就要涉及到80年代的典型道具,如搪瓷盆、复古电视、二八大杠等等,除了这些,服装、化妆、灯光等零零碎碎的也都需要配合。
《他困》是现实主义题材,讲的是一个上世纪80年代叫“丁福”的男孩。因为计划生育,是家里的唯一男丁,三代单传寄托了家里的全部希冀。
家人从小就告诉他要勇敢、要坚毅、要热爱运动、要善于交际、要成绩好等等。“丁福”一直遵循着家人的希望,喜欢踢足球,皮肤是最健康的小麦色,摔倒了也从来不哭,成绩优秀,是同学、老师、家长眼中最好的孩子。
而另一个叫“苏春想”的男孩却从小被当作女孩养大,他的皮肤总是苍白的,夏天露出的胳膊细的的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他也不喜欢运动,总喜欢一个人安静待在画室里,看见外面的玉兰花凋谢了,就伤心的红了眼眶。
直到16岁那年,“丁福”遇见了刚转校过来的叫“苏春想”,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从剧本发展来讲,“丁福遇见苏春想”这个转折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因为这场“相遇”太过重要,三人都很重视,所以就成了难题。
这个难题折磨了三人十几个小时,其中光是如何将“相遇时,苏春想看见玉兰花凋谢,就伤心红了眼眶”中的“玉兰花”扎实落地,就讨论了三个小时。
比如,上京是没有玉兰花的,需要换到其他省市实景拍摄,跟着一连串就涉及到后期的资金使用、场地申请和租借。
又比如,玉兰花是有很多种颜色的,白的、紫的、黄的、粉色都有,哪种颜色最合适?
本以为“放风”回来后,时平和汪晴已经有了足够的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个棘手难题,但苏白简单几句话就让两人破防了。
“就定白玉兰,下午三四点自然光。”
苏白手里转着深绿色的钢笔,笔帽折射出的白色亮光,语气不容置疑。
汪晴真的很想摆烂不干:“一定要是白玉兰吗?”
现在已经2月底,白玉兰的花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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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半,六七月的花期更是赶不上。
先不提短暂的花期导致筹备时间无限缩短,场地申请等琐碎流程走完都够呛。就说跨省实景拍摄资金消耗也是巨大的,预算本身就紧巴巴,实在经不住折腾。
汪晴真诚提出自己意见:“或者换个其他的行不行?”
“比如看见路边的小狗流泪之类的?反正都是展现脆弱。”
时平也从自己专业的角度发出疑问:“下午三四点的光线没问题,拍出来的人和花都很柔和。”
“但一定要自然光吗?时间实在太短。”
“从技术的角度来说,稍微补点光,或者后期棚里补拍都行。”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因为工作,难得站在了同一战线。
她们两人的理由都很充分,但那这些困难和理由,苏白就没有想到吗?
并不是这样的。
这些苏白早就心里有数,但想要“完整呈现心中最完美影片”永远是第一目标,优先级高于一切。
大多数编剧是用文字去讲述故事,用带有美感的文字勾勒出一个个情节,先有文字后有电影。
但苏白是天赋型的,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先有电影后有文字。
前期充足的实地考察和文献参考,足够她在脑海里预先演绎出一部完整的影片。
她用笔详实的记录影片的细节,剧本只是这部影片的载体。
《他困》这部影片也是如此。
大到影片的风格、每个情节的镜头切换,小到主角生气和愤怒时挑起的眉毛弧度、流泪时应该用侧脸还是正脸、甚至连玉兰花落地时候的该有的花瓣状态和数量....
以上这些,在她的脑海里,都有清晰的答案。
因为知道更好更完美的画面,所以苏白不愿意将就。
但时平和汪晴说的也都在理,都是现实问题。
剧组资金确实不够,过度苛刻的追求细节,不仅会拖累进度,大家也劳心劳力。
于是,苏白也想抽烟了。
她朝时平伸出手:“可以给我一根吗?”
旁边盯着剧本,脸上愁云密布的汪晴瞬地就看了过来。
她义正言辞把苏白的手拽住:“苏白,你可不能学坏了。”
“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吃火锅烤串去。”
时平反应倒是不大,助纣为虐,拿了一根给苏白,还问:“要火吗?”
他这番言辞,气的汪晴直接骂道:“你过来添什么乱,滚开。”
两人的塑料联盟瞬间土崩瓦解。
时平俯低身子朝苏白靠过去,划拉火柴把她手里夹着的烟给点燃了。
薄荷味道,提神醒脑。
苏白小时候悄悄跟在时平后面,有看到过他躲在角落里抽烟,模样疲惫又无力。
昏暗的巷子里没有路灯,于是指尖夹着的火星和燃烧后的烟雾就成了视线焦点。
她好奇,记住了烟盒的样子。但从小家里和学校都管的严,就算是心里蠢蠢欲动的,也不敢尝试。
母亲去世那年,她也是疲惫无力的,鬼使神差的去商店买了一盒,点了一根,也没抽,就闻了闻味道。
之后,再遇见艰难的事情,她闻着这个味道,心里总能安定几分。
关关难过关关过。
熟悉的薄荷味让苏□□气神回来些。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冲两人笑的灿烂。
“走,吃火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