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弃眼前蒙着红纱,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两人沙沙的脚步声,和旁边男人极力压抑、却仍泄了几声出来的抽噎。
他低头,男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竟在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女鬼’先生?”由于他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白弃无法正确判断应该怎么称呼男人,“我们还没到吗?”
男人没说话,仿佛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中。
白弃也不再出声,乖乖跟着他一路来到鬼屋角落类似工作人员休息室的隐蔽房间。
林予阳一把按亮房间里的灯,回身紧紧推上房门。
“先生…?”白弃站在原地,眯着眼睛适应突然变得红彤彤的视野。
他一手不自觉用力握着门把,另一手撑着门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常矛盾又激烈的情绪状态。
听到白弃叫他,林予阳抬手蹭蹭眼睛,深呼吸调整了几下,转身走近。
路过时注意到镜子里自己的扮相实在不敢恭维,赶紧三两下脱掉破布一样的服装和头套,又匆匆去墙边洗手池抹了几把脸,才重新来到白弃身边。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沙哑,完全失去了先前劝说二人体验鬼屋剧情时的游刃有余。
说着,林予阳轻轻摘下盖在白弃头上的“红盖头”,如同拆开一件期待已久、珍之若重的宝物一般。
“白弃。”他看向对方表情隐忍的脸,冥冥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明明身处密闭无窗的小房间,又没有墨川陪伴在侧,白弃却一点都没有感到焦虑或是害怕,反而还有心情老实回答男人的问题。
他太瘦了。这是白弃对男人的第一印象。
林予阳局促地双手交握,难得能与他独处,一时间竟不知道先说点什么好。
只一个劲儿地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白弃,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腼腆的笑,眼中隐隐闪烁着失而复得的泪光。
“白弃好…白弃好,白弃……”林予阳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忽然眉头一皱:“白弃?哪个弃?”
“放弃的弃。”白弃一说出口,林予阳脸上就浮现出明显的恨意,但白弃紧接着又道:“哥哥说祂不喜欢我的名字,已经给我起了新的名字。”
“叫什么?”林予阳追问。
“阿祈,”白弃想到墨川心底一片柔软,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似的宣布:“祈愿的祈。”
“阿祈……阿祈……”林予阳怔怔看着勾起嘴角的白弃,下意识问道:“那祂对你好吗?要说实话…”
“墨川对我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祂。”白弃顿了顿,不确定地试探道:“先生,您好像认识我,一定有话想对我说。”
林予阳外溢的情感在他这句话之后骤然内敛,几番挣扎,还是道:“不,不认识…我并不认识你。”
“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不相干的人,只是想劝你离开俞家,离俞正奇一家人远点,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跟他们沾上关系!”男人看进白弃眼睛,无比恳切地说道。
见白弃仍是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又嘱咐:“答应我!阿…祈,答应我好不好?听到了吗?”
白弃就一知半解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好……好……”林予阳最后不舍地看了白弃一眼,转身跌跌撞撞扑向门边,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不敢回头,背对着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我走了……”
“哎?”白弃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多想不通的问题还在他头脑里打着问号转圈圈。
说完不等白弃反应,林予阳猛地拉开门,想要尽快离开。
然而在开门瞬间,他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保持着开门姿势不知该如何动作。
——门外正正堵着一位身量高挑、形容邪肆的男人,祂眸色森寒,仿佛一早料定般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
“有胆骗我,没胆告诉他你是谁?”墨川一步步把林予阳逼得倒退回室内,意有所指地冷道。
林予阳却在这话里低了头,肩膀塌了下去:“……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世上还没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墨川低哼一声。
“哥哥!”白弃一看到祂就扑了过去。
墨川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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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弃扬起皱成一团的小脸着急对祂道:“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坏人,没有伤害我。”
“我知道。”墨川捏了捏白弃脸颊上的软肉,根本不给林予阳缓冲的时间一语道破:“他是你舅舅。”
“舅…舅?”
这一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白弃大脑直接陷入空白。
他僵着后颈转身。
“哎。”林予阳忍着哭腔低低应了一声,眼底濡湿:“好孩子,别认我们,跟着这个哥哥,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不是凹陷下去的面颊,仔细看来,男人长相与白弃确有三四分的相像。
白弃默默看了林予阳半晌,这期间无人出声打扰,他没有第一时间把疑问诉诸于口,而是自己慢慢消化接收到的全部信息、再整合,平静得出结论:“好,你们不要我,我会听话,不给你们添麻烦。”
懂事得令人心疼。
听到白弃这么说林予阳心都要碎了,胸腔深处烙铁灼烧般疼痛得无以复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正当林予阳急欲辩解一二,骤然响起的铃声从白弃口袋传了出来。
他缓了缓莫名难过的心情,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你好?”
“呃,白弃?”听筒里传来陈溪努力压低的气音。
“什么事。”墨川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俞正奇回来了,今晚要带白弃参加宴会宣布他的身份。”陈溪躲在洗手间,借着哗哗水流掩盖音量:“现在派人严密看守房间,主上您带贵人回来时千万小心!”
-
俞家庄园,会客宴厅。
繁复精美的水晶吊灯高悬穹顶,熠熠华光倾泻而下,偌大宴会厅里亮如白昼。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齐齐翘首看向同一方向。
台上,正装出席的俞正奇、张妍将一脸懵怔的白弃推到众人眼前。
“……今天,我俞家终于寻回流落在外的子嗣,可怜俞成小小年纪罹患重病,所幸!我儿命不该绝,终于等到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配型成功!……”
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