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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 23 章 22

作者:单宁1994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2


    爵士乐轻快放松,是律思挑了一张TheloniousMonk放进黑胶唱机。两位老友带着一位年轻搭档与伊林凑成一桌,丝毫不见外的给彼此倒酒。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酒过三巡,暖场的话都说完,律思开始对着伊林和傅遥回忆往昔。


    “怎么认识的?”伊林很捧场。


    “……在意大利海滩。我那阵在一个小古典乐团混饭吃,晚上演出结束了就喜欢去海边待会儿。一连好几天我都看见有个帐篷,像个外星生物一样杵在一边。后来有一天,里面竟然有个人走出来,头发胡子混成一坨,像个流浪汉。”律思不怀好意看着何屿。“这位半夜出来买水喝的流浪汉先生呢,就是我们的大明星何屿。”


    伊林饶有趣味看向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何屿只管给自己倒柠檬水。


    “……那阵我刚大学毕业,有一段没接到工作的空档期,跑到欧洲玩了几个月。”


    “少来。你那哪里是玩,我看是挑战每天一块钱极限生存。”


    “嗯。那时候真的确没什么钱。”何屿讲得轻描淡写,又吃一口草莓。“你们尝尝,很新鲜。”他用果盘岔开话题。


    何屿也有他的窘迫期?伊林再一次知道了这位世家子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买完水回来路过我身边,我就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能不能去帐篷里坐坐。可能我那时候还穿着一身正装演出服吧,看起来不像个变态,他也就答应了。”


    听到这里,何屿接过话茬。


    “我没觉得你像好人,只不过想看看你究竟要找我干嘛。连着几天了,你都半夜坐我帐篷旁边。抱歉没告诉你,住帐篷的那半个月,我可是随身带刀的。”


    律思摇摇头没理他。“你用不着带刀。你那一脸大胡子已经够吓人了。”


    “……你为什么要进人家帐篷?”年轻搭档傅遥问向律思。他表情像在看什么热闹,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其实也没为什么,主要觉得他是个怪人,想惹他试试。没想到他就直接让我进去了。”


    律思又喝一口酒,抬头懒懒看向何屿。“进去之后就发现,怪不得他要出去买水,他那个帐篷里啊,除了张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真的什么都没有。我那阵倒真有点可怜他。但他倒很坦然,问我哪里人,在西西里做什么。谈话之间发现我们都会说中文,就开始用中文聊天,聊到中国一些城市和风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聊到最后,约定了第二天我要请他吃饭。”


    “是你主动提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何屿难得主动澄清。


    “……那不是把你当穷光蛋了吗,谁知道你是这么大的富二代啊。”


    何屿又低头自嘲的笑,这一次他不接话。


    “我好像在你ins上看到过你在海边跟一个大胡子的合影,所以竟然是何屿吗?”傅遥喝得双颊泛红去问他。


    “对啊。那是等何屿拿过影帝之后我故意放出来的。看来你的粉丝也不怎么样嘛,到现在都没有半个人扒出来那是你。”


    “……是因为你Ins只有80个粉丝吧……”傅遥无情吐槽,收获律思白眼。而何屿只是微笑。


    “……所以第二天,你请他吃饭了吗?”伊林将话题拉回来。


    “当然。我以为他真是个穷光蛋来着,本着做好事的心态,请他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法国餐厅。饭桌上我虽然也有发现他礼仪很好,与外表有很大反差,但也没多往心里去,只顾着跟他瞎聊天。”


    “你们两个刚认识的,能聊些什么?”傅遥也好奇。


    “聊可多啦。先开始他问我在意大利做什么,我说混混古典乐团,然后他就来了兴趣,跟我聊了好久古典乐。我问他来意大利干嘛的,他特有意思,说他是来旅游的。我爸法国人,我妈可是中国人,我在中国生活过好几年,没见过旅游旅成他这样的。”


    “……这有什么奇怪。典型背包客嘛。”何屿轻描淡写为自己解释。“只不过有人租沙发,有人搭帐篷。”


    “……随便你怎么讲。”律思挥了挥手,也不跟他争。“吃完饭之后呢,我还带他去看了我们乐团演出,顺便把他带回家睡觉……”


    讲到兴头上的古典乐手发现,年轻搭档一脸八卦看着他。“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睡床他睡沙发!”看着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伊林也笑了。


    “谢谢你啊,给我腾出个干净沙发。”何屿看起来颇有些真心实意,但另外几位都知道,他在唱反调。“为了让我睡你家沙发,还特地把我帐篷拆了。”


    “你为什么拆人帐篷?”傅遥一脸不可思议。


    “……这不是海边要起风浪下大暴雨了,我喊他来我家住他不来,我就把他帐篷拆了。”律思也马上归回理直气壮:“我这不都是为了他好!”


    “是是是。”伊林前去圆场,递给律思一杯酒。“要不是你,何屿要被刮去海里喂鱼了。”


    “就是说呢。”律思接过酒喝一大口,再次看向憋笑的大明星。“我带这家伙住进自己家,给他管吃管喝,他倒好,也不怎么领情。……不过看在他基本睡不着觉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他怎么计较。”


    本来愉快的氛围,在此时出现裂痕。突然之间,伊林感到内心刺痛。


    “……你带他回家,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大概……要有14年了。”


    14年。何屿在失眠的折磨里,已经整整忍受14年。


    “也不是完全睡不着。”何屿像是察觉了伊林的情绪。“在律思家里,我有一段时间睡得不错。”


    “那还不是因为sam在你身边!”律思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再向两位听众解释:“sam不是人,是何屿来我家一周后朋友送来寄养的金毛犬。很憨很可爱,特别喜欢粘着他。”回想起狗狗,律思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温柔了。


    “……是。Sam陪着我睡了好长一段时间。”何屿低垂着眼睛。“直到他离开。”


    律思亦陷入沉默。伊林因此知道,sam的离开,或许是死别。


    “……sam走后,你也就走了。”律思看着他,再看向自己杯中酒。“你走之前把胡子都刮了,我才知道你小子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


    听到这句话,何屿只是无奈的笑。“因为要回国接工作了,不能继续邋里邋遢的。”


    “走之前你倒是有点良心,带我去海岛中心的私人酒店吃饭兼度假。……但是我觉得吧,像我们这种人,更适合一顶帐篷住在沙滩上。”


    “是。所以我后来不是经常约你出来玩。”


    “……说起来,我们真去过不少地方……柬埔寨、泰国、英国、法国、西班牙、冰岛、瑞典……”回忆往昔,律思的表情很温暖。“……等会儿,怎么越想越不太对……为什么你每次来找我都一脸穷相?”


    与律思疑惑而有些小气愤的表情不同,何屿笑得很开心。


    “因为你不认识我啊,还一直觉得我没什么钱。”


    律思无奈,自己又喝一杯酒。“是啊,每次你来找我要么挤在我家,要么一起打地铺住帐篷,要么住个不知名偏远小房子……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从哪找来这些又老又旧的破房子。”


    “都是我爷爷买的。”何屿轻笑。“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房产投资一塌糊涂。”


    律思只管摇头,表情也变得愈发鄙夷。“你到底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穷?”


    “不是装穷。”何屿的表情柔和,但认真。“我只是觉得……你不认识我是谁,你很年轻,很自由,没有任何包袱,想去哪就去哪。我只不过在跟着你的生活走。”


    “……”听到这里,律思没有回答。他依旧托腮,静静看着何屿。


    “我跟着你去剧团和乐团打工,演个大象的腿或者乐团最后面负责镲片的。下了班,跟着你和你的朋友讨论剧本和音乐,坐在凌晨还不关门的快餐店里吃吃喝喝。”何屿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很动听。“……或者跟着你去当服务员,忙里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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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偷点大厨刚做好的米其林上星美食吃。尽管会被打手,但大家也都很容忍我们……我喜欢打烊后,忙前忙后的后厨人坐在一块吃饭。食物的美好战胜了一切疲累。那是生命里难得会有的几个瞬间。”


    律思依然安静看着他。“……可能对你来说只是一种体验,但那是大多数普通人在挣扎着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收回目光,喝下一口酒。“我怀疑你未必真的了解。”


    何屿看向他的老朋友。“我们刚见面时,父亲因为我坚持做演员跟我断绝关系,剥夺我一切经济来源。后来每一次去找你,我身上都没有家里留下的任何资源。我在这个圈子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也有很多试镜完全失败。……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挣扎在演艺圈的普通人。”


    听完老友的自我剖白,律思没有再说话。他向何屿举起酒杯:“我干杯,你随意。”


    “你的失眠症……在跟律思到处跑的时候,会好些吗?”认真听故事的傅遥插进来问。


    “非常累的时候,的确会好一些。”何屿回答。“特别是刚到一个新地方,谁都不认识我的时候,会睡得特别好。”


    “我记得你在伦敦西区小剧场里做群演那阵,每天回来倒头就睡。”律思插话。


    “嗯。那时候……遇到一个人。”何屿目光有些闪躲。“与他多相处,就能睡得很好。”


    一直在当倾听者的李伊林抬起目光,定定看向何屿。


    “……为什么不留在对方身边?”她问他。


    “他是伦敦当地人,一直梦想当演员,是个心里很纯粹的男孩。”何屿回忆着,试图说出更多。“……当时我们在排演一个很小的现代剧,剧作者是他的朋友,他很信任对方,觉得能跟着朋友一起向前走。我虽然是群演,但跟他住的很近,总是一起坐地铁,一来二去就熟了。”


    “……先开始,我们聊的也更多只是剧本相关,私人的事分享不多。大概两周之后,我发现跟他在一起,能让我睡得很好。所以我把这件事分享给他。他听着,觉得很兴奋,问我能不能把这个故事授权给他,让他的朋友以此为基础写成剧本。我说,可以,但不要跟真实的我有任何关联。他答应了,很兴奋的在地铁上打开笔记本做记录。他说等剧本出来,他的剧作家朋友一定会让他当主演。”


    “……两周之后,他给我看了一个初步写成的剧本。不得不说,他的朋友的确很有才华。我也恭喜他,即将在更大剧场里登台做主演。同时我也发现,他越期待、越开心,对我睡眠的正相关作用就越大。”


    “一切都在走向正轨,他也一直在等着收到剧本进入制作、邀请他去排演的消息。直到下个月西区演员群里收到新剧通告,《催眠》,计划在老维克大剧院上演,他才知道,主演……并不是他。”


    音乐停止,没有人起身去换唱片。低沉的安静里,何屿的声音变得很轻,像在低语。


    “……他的情绪被击垮了。虽然他依然坚持演完小剧排期,依然与我一起坐地铁回家,但我发现,在他身边,已经不能让我睡个好觉了。”


    “……我并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什么,好像一个不再纯粹、不再快乐的人就不能带给我睡眠一样。这让我厌恶我自己。我一边劝他振作,做他的精神支持,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跌入失眠深渊。”


    伊林看到,何屿的表情陷入痛苦。她不自觉握住他的手。


    “小剧排期结束,我迫不及待与他道了再见。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当时的我只想快点离开日渐消沉的他。……我们本应是朋友,但我却因为他不能再让我顺利入睡而只想离开。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场失眠症,已经逼着我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工具。”


    何屿的声音变冷。他移开伊林的手。


    “……幸运的是,他后来成为了小有名气的英国演员。来上海宣传时,还特地通过经纪公司约我见面。那时的他看起来依旧纯真、快乐。但并没有使我睡着。那时我才明白,无可救药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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