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夫相继为宁骁和顾贺查验过伤势,又抓了几副药,赵云乾已经在命膳房仔细烹煮了。
这是司寇翾首次与赵云乾交锋。
逼仄的屋内,司寇翾占据着高处,垂眸看他。他躬着腰,鸢肩羔膝之态,同样凝视着高处之人的深渊。
背上才刚入鞘的莲章已经蓄势待发。
药的苦味深入鼻腔,他们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似乎是在防备彼此,对视上时,他们面色如初。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有我在,你绝不会得逞。”司寇翾声线凛冽。
他亦嘴上不饶人般:“恕赵某无能,不知公子何意。不过,单看公子的打扮,该提心吊胆的应属我们府中人吧?”
暗流汹涌,他们彼此之间就只差一个动静了。
苡鸢端着药膳走了进来。
“赵大人怎么还在这?”
气势褪去,司寇翾别开眼转而投在苡鸢身上,赵云乾讪讪陪笑:“噢,赵某是来邀请二位前往厅内一叙,美酒好菜皆以备下,就差贵客了。”
“我们就不去了,”这已经是第二碗药膳,她方才已经送到了宁骁屋内,这才又来的顾贺这里,“他们尚且昏迷,其他人照料我们也难以放心,待到明日再说吧。”
顾贺双目紧闭,僵硬躺在榻上。
纱幔遮住他的模样,却不难看出长相周正,上身裸着,包扎着层层纱布,渗出的鲜血像朵朵绽开的花,触目惊心。
司寇翾说他那时就躺在死人堆里面,苍蝇环绕,天空有秃鹫盘旋,狼虎肆掠,都等着分食这成堆的腐肉,对它们而言,无外乎是一顿盛宴。
宁骁说他身上配有一把长剑,墨衣玄带,腰佩红玉。成堆的尸体,顾贺是其中唯一还有活气的。
他将顾贺扛起,好像在拥抱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大夫说顾贺伤势最重,脉搏紊乱,若医治再晚些恐怕现在已是命丧黄泉。
宁骁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啪嗒啪嗒的眼泪落在手背,这感觉很不舒服但又很温暖。最后宁骁由于情绪过激晕了过去。
也是在这时,赵云乾过来了。
面对苡鸢的拒绝他似乎还不死心,欲图说些什么,司寇翾便率先挡在他的眼前,阻绝了他们的谈话。
他低眉:“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我们不去。”
赵云乾笑着在打圆场:“既如此,那便等王爷他们醒来,再摆酒庆贺吧。赵某先告辞了。”
他已退到院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步子一顿,转头交代道:“对了,二位贵客。近来寅旨不算安定,夜里诸事诡怪,还请不要随意走动,紧闭门窗就是了。”
见人已走远,苡鸢才不急不慢地开口:“这些药我已经验过了,没有下毒。”
她将手中的碗递给司寇翾,示意他去喂顾贺服下。
他也果断接过,滚烫的热灼烧着指尖。
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热气在两人的距离之间缓缓上升,他眼睑半睁,语气漫不经心:“你到底为什么要管他们?”
苡鸢眉眼泛着疏离,“那你为什么还是照我说的做了?”她答非所问。
“我受你控制,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上,这不就是你期望的吗?让我一直顺从着你。”
“你确实挺听话。”
心莫名被挠了一下。
雾气中她的眉峰,她的琉璃眼都是如此不真切,司寇翾的呼吸因此停滞。
热气渐渐散开,他恍然醒神,手中的碗不知何时到了苡鸢手中。一只芊芊玉手撩开了半边帏帐,她轻轻坐在榻前,正要给顾贺喂药。
他这才想起了要问的。
“他们是朝中人,身陷何局尚未分晓。你可知你若出手相助,又会引来多少杀身之祸?”
苡鸢学着他:“你亦是烬祯族人,我插足其中早就身陷囹圄中了,或多一件或少一件,中间有分别吗?”
药沿着顾贺微张的嘴唇流下。
苡鸢眼中含着隐隐笑意:“我既不怕左丘问罪,亦不怕人间妖魔横行,杀身之祸不会落在我的身上,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身负重伤又被邪祟缠上,形单影只的前往陵州那才是真正的杀身之祸。”
“你大可说我是独好多管闲事,我就是爱管闲事,甚至爱管你那堆破事。你以为你的魔气是如何到现在都未被左丘发现的?若无我在身边,你早被他们碎尸万断了。”
碗中药膳已空,她微微松了两指,手中的东西就要碎落在地。
他眼疾手快地接过,将那碗稳稳捧在手中。
司寇翾单膝跪着,已经滑到苡鸢跟前,抬眼对上她的明亮眼眸,似有流光转动,一瞥一笑皆勾人心弦。
她在笑,手已经抚摸上他的头。
“这就对了嘛,做条忠犬,由我护你周全。”
他明明也沉浸在这阵触摸中,温热席卷着全身,明明是日思夜想的轻抚,言不由衷般,竟还在否认:“我不需要。”
仍旧在苡鸢掌心的控制之下,他贪婪地想嗅进她身上所有的香气,想一梦不起,想永远不要从中醒来。
脸上慢慢爬了红晕,他仍不知觉。
手已松开,只听苡鸢戏虐一样的语气:“司寇翾,你怎么脸红了?”
他慌乱地别过头,迅速起身。
“你看错了。”
他不会说苡鸢一句多管闲事,她很善良,对谁都会伸出手。包括狼狈不堪的他。
他们牵手的那一刻便好像同枝生,她托举着自己,默默无闻伫立在原地,什么也不求。就像现在,他仍旧不知道苡鸢为何要拉自己一把,又为何对宁骁的事处处上心。
他们如今陷入了龙潭虎穴中。
一步一险。
月色朦胧时,天有异动。
他和苡鸢各自守在了顾贺和宁骁的屋中,一墙之隔牵起两人的距离,她单手撑在方桌上扶着半边脑袋闭眸浅睡,司寇翾精神紧绷片刻都不敢松懈。
难熬的夜,又该如何度过。
——
丑时,玉盘般的月亮已爬上高梢。
院外不时传来啜泣声,尖锐刺耳。竹影随风摆动,落在纸糊的窗上,活像一个个扒着窗户想要入内的人影。
或许说,就是一群会动会说话的影子。
“开门!快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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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随着拍打声的还有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阴森诡异,空灵幽森。
这动静要想继续睡着只怕难了。
苡鸢披了件织锦斗篷,雪色莲花交织在碧色绮布上,夜间风凉,她要做的事还太多。
她为宁骁和顾贺布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推门那刻,她空手打下一道白刃,它们魂飞魄散的瞬间屋外的喧嚣也由此停止了。
风呼呼作响。
檐廊蜿蜒,交替衔接的房梁遮住了她穿梭的身影。掠过走道间点燃的烛火,她走得匆匆,一双手搭在腹前不苟一笑。
檐廊的尽头是一面白如明月的石墙,左侧则是假山,赵云乾清闲,命人在府邸种了小片绿叶竹林,如今阴风娑娑,树影斑驳印在石墙之上,随风而动。
一路摸到了东院,只一微弱烛光闪烁在其中。一道身影弓着腰埋着头,倒映在纸糊棂窗。
她终于找到赵云乾了。
飞至房檐之上,她掀开一片青瓦,将书房中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赵云乾正提笔写下书信,烛光斑驳摇曳,映出他两鬓的花白。仓颉有力的毛笔字赫然落在宣纸之上,苡鸢看得清清楚楚。
“来人不妙,速速增援。”
书信会由飞鸽传往陵州,增援之人是皇宫的一位皇子。
但单凭一纸信很难去定他的罪。
一定还有其他暗通款曲的证据她还没有发现。金银往来,信物交换,这中间任何蛛丝马迹皆尤为重要。
烛火已灭,他将书信牢牢捆在飞鸽的脚踝中,寄希望于它身上。
可他定然不会料到,才离开东院的瞬间飞鸽就被苡鸢拦截,她把那纸书信取下,贴身藏好,准备待到宁骁神智清醒后再交由他。
她今日所为全因知镜的一句话。
它说,宁骁身上背负着三万万苍生的命运。
她听得懵懂,又听知镜继续道:可惜他之后会身死建安,最后还是没能回到陵州。皇位被另一位皇子继承,此后,百姓日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竟关乎着人间黎民百姓的生死。
知镜说他虽身世坎坷曲折,却确实是当今圣上的血亲之人。
如若苡鸢能在建安之行中救下他,不让宁骁死于非命,那是不是就说明了已经既定好的轨迹仍旧有挽留迂回的余地,这天下苍生是否不用再颠沛流离,她又是否能成功助他称王。
所以,她决心为宁骁铺平这一条血路,替他扫清所有障碍,安然护送他前往陵州。
若此事一成,那她将不必畏惧未知。
因为未知尽数踩在她的脚下。
赵云乾早就走远了。苡鸢将瓦片放回原处,刚要落地,便听到后边传来的动静。
她疑惑地侧身,好奇司寇翾为何会在这。
“你到这里做什么?”
司寇翾双臂环在腰前,质问一般的语气:“这话我同样想问问你。”
她本就不打算隐瞒,“赵云乾有问题,我是来找答案的。”
他的答案却出乎意料:“我是来找你的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