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嬷嬷恭敬接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陈嬷嬷:“都合规矩,送的中规中矩的,也不张扬也不露怯。”
纪昭放了心。
前世她没有持家经验,人情往来也没沾手过,两位教养嬷嬷可以很好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纪昭又问招待客人方面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黄嬷嬷:“夏日到了,可以买点冰来。贵人们都习惯用冰。”
陈嬷嬷:“是的,消暑用冰是常态。也可以立一个凉得快在宴饮的厅旁。里面灌了河冰。”
纪昭让晚秋记下来。
两位嬷嬷见纪昭虚心,十分高兴,说起了宫中的一些习俗规制。
纪昭很乐意听。
因为有些很重要的规矩都在小细节上,用寻常闲话说出来,她记得更牢些。且两位教养嬷嬷还会时不时讲起宫中一些人与事。
纪昭就当故事听了,津津有味。
正说话间,春翠悄悄进来了。
纪昭见她来了,眉心一跳。春翠来肯定是带着春兰的消息。
两位嬷嬷很有眼色地告辞离开。
春翠悄悄道:“春兰说表小姐从西正院回来后就挺高兴的,还破天荒赏了丫鬟们一些不吃的点心。”
纪昭皱眉:“有什么异样?”
春翠:“春兰说表小姐其实很抠门,从前点心放得干硬了都不给底下丫鬟们吃。弄得沁芳阁的小丫头实在是馋其他院的。今日倒是破天荒了。”
纪昭若有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乍一看没看出什么来,但能让白沁雪“大方”赏赐,那应是大夫人那边有了什么好事给了她。
可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大夫人从衡阳老家带回什么好消息?还是两人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破局?
纪昭问春翠:“你姐吃了点心没?”
春翠道:“她没吃。大小姐吩咐过了给的吃食都得小心,春兰很小心的。而且我也经常偷偷给她塞点好吃的糕点让藏起来,应急可以垫垫肚子。”
纪昭:“那是辛苦她了。你让她再忍耐一阵子,应该会有结果。”
春翠:“这个不打紧。春兰说我们姐妹俩是大小姐救的,命都是大小姐的。做点小事而已。”
纪昭与春翠又说了两句,春翠又出去了。
到了晚间,奶娘文氏进来照看纪昭。她见纪昭依在大窗边,若有所思。
奶娘文氏:“春翠那丫头说了什么话让大小姐寻思到了现在?”
纪昭说了。
奶娘文氏轻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大夫人回来了能给表小姐撑腰了,自然是高兴。大夫人不在的时候,表小姐唯唯诺诺的,活像个鹌鹑似的。”
纪昭心中一动:“奶娘也觉得大夫人会给白沁雪撑腰?”
奶娘文氏:“肯定的。不过大夫人是不知晓自己自身难保,所以应该是给表小姐画了饼。”
她说着给纪昭铺床,点香。
奶娘文氏是自从纪昭出生就一直看顾的。事事亲为,如今年纪大了,纪昭不让她这么辛苦,奶娘文氏才渐渐卸了许多差事。
但每夜的铺床,奶娘文氏都得过来亲自整一遍,然后与纪昭说两句才算是心里安定。
纪昭习惯了这样的照顾,也愿意与奶娘说点体己话。
在她心中,奶娘文氏已经是等同于亲母一样的人物。
纪昭瞧见奶娘文氏头发白了几根,又瞧见她手腕上的镯子成色差。
她笑着说:“奶娘的镯子换一对。先前的不太好。”
奶娘文氏:“不用,这镯子戴了好些年头了。”
纪昭坚持,让晚秋去取了一对翡翠手镯。
这手镯是先前纪昭在西北买的,原本想着回京孝敬祖母,但回了京出了救驾之事。她受了伤,赏赐的东西很多被大夫人用各种借口拿走了。
这对镯子因为成色不算好才得以保留。
现在如今正好给奶娘——戴上既不算太贵重,也不会失了身份。
镯子取来,奶娘文氏戴上刚刚好。
她乐得合不拢嘴,笑道:“正正好。原本这是要孝敬老夫人的,没想到最后便宜了我这个老太婆。”
纪昭笑道:“祖母那边我自然是送了好东西孝敬。这镯子成色正好。等我以后得了自由,再给奶娘添置一些东西,到时候没人会盯着瞧。”
奶娘文氏奇怪,问:“什么自由?以后大小姐是要做睿王妃的,身份尊贵,担的责任也大。”
纪昭想起自己和萧烨的约定,笑了笑,不解释。
有了这一出,纪昭睡意没了,索性让晚秋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拿出来。
有的首饰旧的,不起眼的,便赏了晚意和晚秋。
让她们戴着,或是拿来存着做体己。
晚意晚秋两丫头推着说不要,说纪昭平日赏赐的多,再要就不合适。
纪昭笑道:“给你们还不赶紧收着。以后说不定我是个吝啬的主母,什么都不给你们。”
晚意晚秋都笑了:“大小姐不是这种人。”
主仆四人坐在大榻上有说有笑。
纪昭一阵恍惚。
掐指算算,她回京大半年了,也就今日松泛快活。好像不用担心大夫人和白沁雪再起什么幺蛾子。
不过,心里还有点不安。
只是不知道这不安从哪儿来。
正说话间,晚意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榻上矮几上奶娘的镯子。
镯子掉在地上瞬间摔成了好几截。
晚意赶紧念佛:“阿弥陀佛,碎碎平安。”
奶娘文氏:“这镯子有灵性,应该是缘尽了。我得好好把它包好寻个好地方把它葬了。”
纪昭看着碎了的镯子,脑子突然嗡的一下想起了一件旧事。
前世奶娘文氏是被大夫人打死的。
罪名是污蔑打坏了她一对极贵重的翡翠玉镯,当时纪昭罚在佛堂反省,原本罚过要出去,又闹出这个事。
她去求情,去辩解,大夫人却不依,还搜了奶娘文氏的房间,搜出一包金银。
最后奶娘文氏被活活打死,而她因为亲眼目睹惨状而惊惧昏厥。
醒来后,纪昭便得了心病。
每晚做噩梦都梦见浑身是血的奶娘说冤枉。
奶娘文氏包好碎了的镯子,见纪昭愣愣出神,还以为她是心疼镯子打碎。
奶娘文氏赶紧安慰:“大小姐不要生气,这东西和人一样都有命数。带了十几年摔了碰了都没碎,反而今夜碎了,说明我与它的缘分尽了。”
晚秋也道:“都说玉碎是替主人挡劫。说不定这是好事。奶娘有什么暗中的劫消了。”
纪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这玉有灵性,的确是替奶娘挡了劫。”
她接过那碎了的镯子,对奶娘文氏道:“奶娘,我接下来说的事有些玄乎,但你一定得信我的。按着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