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宴席很快准备起来。
名义上是“品茗宴”,实际上有心人都知道这是晋阳侯府在庆祝大公子纪荣立功升迁,外加庆贺睿亲王救驾有功,让侯府也跟着沾光。
但这种事不能在皇帝龙体抱恙时摆在明面上庆祝,只能找个无关痛痒的小名目。
侯府下的帖子不少,八大世家中请了四家,其余勋贵与官宦之家更是请了不少。
宴请宾客的菜单是换了一遍又一遍。
不多见的食材是添了一次又一次。
准备回礼的礼单亦是改了一遍又一遍。
消息传到了衡阳老家。
大夫人气色不错,比之前来的时候病容恹恹,是判若两人。
她听了这消息,手中的胭脂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侯府要办宴席?”大夫人不敢置信,“我还没回去呢。谁主事?谁迎客?”
来人支支吾吾:“老夫人说,侯夫人要尽孝,就不等侯夫人回府了。”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青。
挥退来人,大夫人险险把簪子捏弯了。
心腹上前:“大夫人别生气了,这一时间回不去也没办法。”
大夫人想了半天,冷冷道:“趁着我不在做这宴席。这是不给我脸。来人说请了几个世家的夫人,还有几家官宦家的,却独缺了我这正头侯夫人迎客。”
她想了想:“不行,我得回去。”
主意一拿定,大夫人再也坐不住,准备起身让下人收拾。
虞嬷嬷听到了消息前来。
她到了大夫人屋中,冷眼扫过忙碌的奴仆们,问大夫人要做什么。
大夫人将侯府的事说了,又道:“我是侯夫人,如今侯府有这般大事我怎么能不回去?若是我不回去,恐怕京城世家们定会非议侯府礼数不周。”
虞嬷嬷笑了笑:“大夫人这话就有点不对。侯府有老夫人在,还有侯爷在,大哥儿,大姐儿也都长大成人,哪个挑出来不是能独当一面的?”
大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可毕竟侯府女主人还得是我。”
虞嬷嬷:“这也不是不让大夫人回去。只是大夫人不是要来给逝者尽孝,说要迁了墓还得做七天的法事,这才刚做了一半贸然回府不太好吧?”
大夫人无言以对。
虞嬷嬷又道:“况且就算做完了法事,大夫人这算是热孝在身,也不合适去宴饮享乐。”
大夫人想要辩驳却发现没有道理。
虞嬷嬷瞧她脸色不对,笑道:“不过大夫人也不用急。还剩三日就做完法事了,到时候回京也许就能赶上了。”
“就算赶不上也没事,诸位赴宴夫人必定知道大夫人为何不在。这点小事,侯府那边自然会解释清楚的。”
软硬兼施,大夫人无话可说。
虞嬷嬷说完又吩咐奴仆们仔细伺候:“大夫人每日都要在佛堂为先母念经祈福,你们得仔细伺候着。”
奴仆们不敢违背,纷纷称是。
虞嬷嬷走了。
大夫人摔了粉盒。
“这老货!倚老卖老,仗着养过侯爷就对我如此不敬!等哪日那老东西死了,我定要把这些借势张狂的老货一个个都碎尸万段。”
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心腹嬷嬷急忙扶着她坐好,低声道:“大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虞嬷嬷也不是不让您回去。只要再三天就可以回京。”
大夫人冷笑:“三天?还得等三天,路上还得走两日,一共五日才堪堪到京城。到时候恐怕宴都办完了。”
心腹嬷嬷为难:“可是虞嬷嬷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大夫人这算是热孝在身,回去也不能在人前开怀宴饮。”
大夫人听了这话,只能无奈。
她拿了迁坟的事才能回衡阳老家见那人。现如今这个借口反而成了回京的绊脚石。
大夫人眼神沉沉:“我一定会赶回京城。”
话虽狠,但大夫人心里很惊慌。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自己却无法赶回。
这种失控的感觉令她在衡阳多一刻都是多一刻的折磨。
……
晋阳侯府采办管事张保富这几日特别忙。
侯府要办宴席,采买的东西太多了。他忙了两日就吃不消,不得不请示多两位副管事,外加十个随从跟着跑腿。
这一日,张保富怀揣了三千两银票出去熟悉的铺子采买海蟹食材。
在本朝,海蟹是稀罕物。
要通过海边郡县渔民手中定购,然后用海水养着一路乘船经过两大漕运才道京城。
一般十只大海蟹会在路上折损五六只。
所以光海蟹这一项就靡费巨大,但也利润颇丰。
张保富摸着袋里的银票,心里其实乐得开了花。
食材越是稀有,中间的油水越多。单采买两筐海蟹,起码能得五百两的油水。再分一分跑腿的,自己也能留个三百多两。
还不算别的鱼翅、虾、燕窝、还有各式各样的蔬果。
张保富偷笑出声,脚步越发快了。
一行人快到了海蟹铺子,突然一个随从道:“张管事,前面有人堵着了。”
张保富抬眼看了一眼,果然有一顶破败的轿子在狭窄的巷子口堵着了。
张保富急着去定货,赶紧挑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打算绕个道。
走了一会儿,张保富忽觉得哪儿不对。
这巷子怎么安静得过分?
他正要回头张望,一口袋子猛地套在他脑袋上。
下一刻,张保富昏迷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张保富醒来。一摸银袋子,心顿时凉到了谷底。
张保富踉踉跄跄要去报官,突然有人拦住他。
“张管事?你怎么了?”
张保富失魂落魄,突然瞧见了熟人,只觉得魂魄都回来了。
他抱着人大哭:“二爷,银票被人抢了!”
……
二爷带着张保富到了紫棠院。
紫棠院的下人进进出出,几次要人通传,下人却是满脸不耐烦。
“大小姐今日出去进香,得很晚才回府。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张保富急的不行,又要去找老夫人,或二夫人。
二爷领着他找了,均说不在。
张保富六神无主,想去报官。
二爷赶紧拉住他:“你报什么官?这可是京城重地,哪有歹人敢劫我们府?按我说,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张保富浑身一凛,嘴唇打了哆嗦。
二爷又道:“你仔细想想,劫的人长什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张保富脸色难看:“没,什么都没说。”
二爷:“那奇了怪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呢?那跟着你的随从呢?”
张保富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跟着自己办事的两个随从也不见了。
他一哆嗦。
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条子:“外面有人给张管事的条子。”
张保富看了那条子,脸如死灰,赶紧和二爷告辞了匆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