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只是气氛，比方才又沉闷了几分。
前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契丹使者坐在贵宾席上。
秦时月和宋墨辰并肩走到高座旁落座，甫一坐下，礼乐声响起，喜轿被抬到殿外。
宫女掀开轿帘，乌林答珠从轿内走出来。
她穿着契丹嫁服，头上盖着红纱巾，脚步发颤。
秦时月坐在高位，居高临下，眼里却只看得到一袭红衣的乌林答珠。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不想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行婚仪，不想，再强装端庄。
宽大袖口下的双手紧紧攥起，骨节发白。
她突然很想着学太后装病，离开这里。
可宋墨辰一直留意着秦时月的一举一动，看到她脸色难看，眼神受伤，浑身紧绷，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舒服？”宋墨辰凑到她耳边，嘴角微弯。
月月，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思了，可只有过了今日，你才会明白我的心意！
“臣妾身体不适……”秦时月眼神闪烁，不肯看他。
“无妨，仪式很快的，不要紧张。”宋墨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让人安心。
“臣妾……”
“嘘，朕不想让你走。”
闻言，秦时月小脸一白，只能强迫自己扯出不算好看的浅笑，僵硬的坐在他身边。
只是此刻的她，心里又酸又涩。
“吉时到！请契丹郡主乌林答珠行叩拜礼，叩谢帝后天恩！”
乌林答珠双腿颤抖着，对着宋墨辰秦时月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
“臣女乌林答珠，谢陛下、娘娘天恩。”
“礼成！请郡主移驾，完成大婚！”
宫女上前，扶着乌林答珠往外走。
秦时月看着簇拥离开的背影，愣住了。
按规矩，皇帝迎娶妃嫔并不需要举行仪式，但叩谢帝后后，不是应该送去妃嫔所在的宫殿吗？
到这时秦时月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段时间虽然日日能看到宫内喜庆忙碌的景象，但似乎，并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乌林答珠的位份和被分配到的宫殿名称……
她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皱起眉头。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毕竟她对宫中礼节不熟悉，说不定此次和亲，有什么特殊安排。
今日大典，她不好发问，只能强压下疑惑坐在原地。
宋墨辰就坐在她身侧，将她小脸上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他没开口，只是嘴角笑意加深，偶尔抬眼扫过她侧脸，像是在等她先松口。
眼下，叩谢帝后的仪式已经结束，侍书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犹豫了半晌走上前，行了个礼。
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娘娘，方才礼部侍郎来报，说郡主已安置妥当，偏殿的晚膳已经备齐了，眼下天快黑了，要不要去偏殿用些餐食？”
宋墨辰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秦时月，像是在等她的回应。
“娘娘，您这两日睡眠浅，要不要先回凤仪宫歇下？”枣儿看出了秦时月的犹豫，上前一步，贴心的问道：“奴婢一早就让小厨房炖了您爱吃的汤，如今还煨着。”
秦时月回过神，声音没什么起伏的看向宋墨辰，“陛下，郡主那边还等着您完婚，臣妾，就先告退了。”
属于他的好事还在后头，她，不能再独自霸占着他了。
宋墨辰眸光深沉，里边有秦时月看不透的情愫。
但他没反对，只是朝着侍书投去一个眼神，枣儿见状，大着胆子伸手扶着秦时月起身。
侍书恭敬点头，沉默不语的跟在主仆两人身后，朝着殿外走去，直到秦时月坐上凤辇，他才转身回去复命。
回凤仪宫的路上。
秦时月神色落寞，一路上沉默的气氛让人不适。
枣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娘娘，夜凉，奴婢给您披上披风吧？”
秦时月抬眸看向皎皎白月，目光一如皎月般清冷、明亮，“不用。”
她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枣儿，“枣儿，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可知妃嫔入宫之日的规矩？或者说，妃嫔入宫，会被安置在哪？”
总不会随便安置在哪，第二日再分配宫殿吧？
枣儿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娘娘，奴婢也不太清楚。据说，寻常妃嫔入宫，只有册封和叩谢天恩的流程，礼成后就要被送进先前就定好的宫殿，可契丹郡主这情况特殊，或许陛下有别的安排。”
她在宫里多年，但能接触到的事并不多，至于今日的流程，她也是第一次见。
“娘娘，您别多想了，奴婢看的出来，陛下心里是有您的。”枣儿笑道。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真能从陛下看向娘娘的眼神里看出深情，她描述不出那是怎样的情感，但她知道，陛下一定深爱娘娘。
秦时月没接话，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
连在宫里待了多年的枣儿都不知道，看来这规矩确实特殊……
不一会儿，凤辇便停在了凤仪宫门口。
“娘娘，到了。”枣儿伸手扶着她下辇。
殿内早已掌上了玉灯，宫人分列两侧，一进内殿，枣儿便抬手招来两个宫女，然后道：“奴婢帮您卸了凤冠，您也松快松快。”
秦时月点了点头，坐到梳妆台前，任由枣儿取下凤冠，其余首饰。
“娘娘，您今儿个是不是累着了？”枣儿一边卸簪子，一边轻声问，“我看您从早上起就恹恹的。”
说着，宫人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参汤，秦时月扫了眼，摇了摇头，“放着吧，我没胃口。”
这个时候，宋墨辰应该已经去乌林答珠那边了吧，此刻她怎会有胃口。
枣儿见她这样，心里有些着急，“那奴婢伺候您沐浴，您早点休息，您要是饿了，随时使唤奴婢。”
秦时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简单洗去一身疲惫，她便钻进了被窝。
枣儿收拾好托盘，又给她倒了杯温茶放到床头，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内殿里只剩下秦时月一个人，她闭着眼逼自己睡觉，可静逸的内室，让她的头脑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