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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作者:临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狸花猫在石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踱着慢悠悠的猫步,过去嗅了嗅向阳,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地调了个头,拿尾巴对着他。


    顾知灼让向阳坐下,递给他一杯温水。


    已经快到十月,来回跑一趟还挺冷的。


    “坐下说。”


    向阳也不客气,隔着石桌坐下,悄悄用尾指去勾猫尾巴。


    “那个庄子在京城出去后往南,偏离官道,附近也没有什么村镇,连猎户都不会往那个方向去。”


    向阳跟起来,真是辛苦。


    毕竟前后除了晋王,一个人都没有,他哪怕远远地跟在后头,晋王一回头就能发现。


    “……后来,我见他走得越来越偏,就索性佯装问路追上了他,又在晋王的身上洒了些东西。他当时警惕着呢,见我先走了,才没有在意。”


    “喵呜。”


    顾知灼摸摸猫的下巴,笑道:“晋王此人,确是很谨慎。”


    她让人盯了晋王有几个月,他一次都没有去过那里。


    后来东厂封府,她托沈旭暗暗查过,晋王府里没有暗室,顾知灼也就是更加肯定了有这样一个地方,就在城外。


    晋王不动。


    顾知灼只能逼着他不得不动。


    恰好晋王和承恩公府又要结亲了,她索性挑拨了一下。


    晋王动心了。


    也对,哪怕理智告诉他,自己不会这么好心,可是,当唯一的生路摆在面前,谁都会忍不住往上头踩一脚。


    她轻笑出声,弯弯的眉眼带着愉悦。向阳把喝了一半的水杯放下,好奇地问道:“大姑娘,你笑什么?”


    “承恩公肯定没答应把他自个儿嫁给谢启云……”说到这儿,她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谢启云估计也快不行了。晋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抓承恩公的把柄,逼得他答应。”


    上回见到谢启云时,顾知灼就算过一卦,他满身死气,活不过月余。


    怎么就这么好玩呢!


    她倚在美人靠上,罗裙下的双脚悬空,一摇一晃:“你接着说。”


    猫在他杯子里洗爪爪,又抖了抖水珠,溅得他满脸水。


    向阳高兴了,把水杯往它面前推了推,笑得格外灿烂:“晋王在屋里的时候,外头只有那个老管事守着,晋王走后,属下悄悄靠近了一些,庄子里头的下人好像都不会说话,是哑仆。这些哑仆分散在庄子四周,看起来很随意,但是每个人始终都盯着不同的方向。但凡从庄子前路过,就躲不开他们的眼睛。”


    “属下还发现,屋子的四周堆满了火油,里头也摆了蜡烛和火石,几乎是触手可得。那个管事应当是个练家子,耳聪目明的很,差点让他发现,为免打草惊蛇


    ,属下就先回来了。”


    顾知灼的指尖轻轻叩击桌面。


    哑仆是为了保证不会有人泄露秘密,顾知灼猜测,他们十有**也不识字。


    管事是个练家子,应当是死士,晋王显然最信赖他。


    至于这些火油和蜡烛火石,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有人强闯,一把火就就轻易的把该烧的全都烧完。


    顾知灼还不能确定晋王藏了些什么,倘若真有先帝遗诏,是经不住火的。


    暂时不能妄动。


    她问道:“晋王已经回了府了吗?”


    “是。”


    向阳特意落后了一段,直到快到京城,官道上人多了的时候,才混在人群中进了城,一直跟着晋王回了府。


    “属下等了半个时辰,晋王都没有再出来。”


    看来是把柄不够,这倒是让顾知灼有些意外。


    若是她的话,没有把柄,那只有制造出把柄了,晋王想必也会这么做。时间紧迫,朝上能让他利用的事理当不多……


    向阳往地上抛了个核桃,核桃滴溜溜的一滚,猫的眼睛都瞪圆了,从石桌上扑了下去。


    顾知灼拿出罗盘,连起三卦,抬眸时,向阳已经坐在了地上,一人一猫正玩得开心。


    “你回去后,跟公子说一下这件事。”


    “是。”


    向阳跳了起来,依依不舍地朝猫看了好几眼。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回。


    顾知灼让人备了马,出了一趟门,去的是福安县主府。


    一连两天,晋王都没有动静。


    顾知灼也不着急,只让人在外头偷偷放出消息,说是晋王世子快不行了。晋王世子这怪病,在三里亭里见过的人不少,倒也没有人觉得意外。


    而紧跟着,晋王府大张旗鼓地向承恩公府下了聘,一张张喜帖散了出去,定下了十月初三的婚期,仅仅只有四天。


    这一时间,都让人忍不住纠结,应该是先准备大婚的贺礼,还是该连吊唁的丧仪也一块儿准备了。


    晋王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承恩公府明显没有什么热闹的氛围,就跟快要办丧事似的,晋王府的聘礼一下,孙念躲到了自己的院子,再也没出来过。


    承恩公夫人直接坐在承恩公对面抹眼泪,眼眶红通通的,仿佛染了血。


    哎。


    “夫人啊,你要知道,现在是务必要把晋王和咱们家绑一块儿。”


    “要是三皇子殿下没有登基,咱们孙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你也得想想你儿子。”


    “晋王府再如何也是王府,念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的。”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在劝对方,还是在劝他自己。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通,承恩公实在没法面


    对夫人快要涌出眼眶的怨念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给念姐儿的压箱底再多加十万两”赶紧走了。


    这一走后头响起压抑到崩溃的哭声。


    承恩公落荒而逃。


    这一逃他就在院子里遇到了素来得宠的爱妾。


    宠妾哄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里一连灌了好几杯酒灌得承恩公有些晕乎乎她俯在他身上娇滴滴地说道:“爷妾身今儿出门您知不知道遇上谁了。”


    谁?


    “福安县主!爷您肯定见过她。”


    哦。这句一出承恩公感兴趣了:“爷见过?”


    对福安县主的身份朝上猜测好几天了本来以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县主三两天就能挖出来历。偏偏她与顾大姑娘交好顾大姑娘明摆着给她撑腰。他们就算打听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以至于直到现在除了“殷氏女”这三个字什么消息都没有。


    承恩公催促道:“你快说说。”


    “就是那位擅弹琵琶的归娘子!太夫人做寿宴还请她来过您还记得吧?”


    归娘子在京城颇有名头一手琵琶琴艺之绝可与大家媲美是伎子中一等一的。


    “真是她?”承恩公将信将疑。


    “爷是真的。”宠妾靠着他带着酸意道“妾绝不会认错。您不是总夸归娘子的桃花眼美得勾人还说要是她的脸没毁肯定纳进府来金屋藏娇。妾一眼就认出来了。妾听到有人唤她县主就悄悄跟了上去。她进了福安县主府的门。”


    承恩公一拍桌子嚷嚷道:“谢应忱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仪廉耻把一个贱籍伎子封为朝廷县主他不嫌丢人?”


    “呵呵难怪福安县主册封后连门都不敢出满京城听过她唱曲的人多着呢她哪敢抛头露面!”


    一个伎子倒是要和他们这些王公贵胄平起平坐了?


    岂有此理!


    承恩公把八仙桌拍得啪啪响酒水溅了一桌。


    “爷。”


    宠妾把酒杯凑到他嘴边又哄着他喝了几杯喝得他面红耳赤。


    宠妾娇滴滴地说道:“哎您想给咱们三姑娘求一个县主傍身太孙不答应。现在倒好把县主给了一个伎子连妾都为三姑娘不值。”


    “要是得了福安县主册封的是三姑娘晋王府保管不会有人慢待她。”


    “三姑娘也会知道您的一片苦心。”


    宠妾小心地察言观色娇声道:“如今可好三姑娘怨您夫人也怨您。”


    承恩公胸口的那团火腾腾地往上蹿。


    他想给念姐儿撑腰去向谢应忱为女儿讨个县主册封


    子能有什么功!谢应忱就是故意封了一个伎子来打他的脸。


    承恩公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他蓦地站起身,也不顾被撞得乓乓作响的碗碟,大声嚷嚷地叫上小厮就要出门。


    承恩公一开始是想进宫跟皇后妹妹告状的,但是现在内廷这群阉人把他们自个儿当皇宫的主子了,想要进宫得对他们低三下四、百般讨好。就算塞了银子,能不能进得了宫门还得看这些阉人的脸色,说不让进,哪怕他是国舅,也能拦上十天半个月。


    偏偏他还不敢发火。


    沈旭这煞星是一言不和就会抄家灭门的主,谁敢惹?


    于是,他的马车一拐,直到到了福安县主府的大门前。


    灯笼的烛光下,牌匾上福安县主府几个字清晰可见。承恩公想着宠妾的那些话,越想越生气。


    酒劲上头,他对着朱红色大门砰了踢了一脚。


    “出来!“


    京里见过归娘子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各府设宴,席间暖场,要么是戏班子,要么就是乐伎舞姬。归娘子名声大,只要她一露面,想藏也藏不住。


    到时候,谁都知道谢应忱封了一个伎子当县主!


    承恩公爱犯混,打年少时就是。


    谢应忱敢让他没脸,他也非得折了谢应忱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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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砰砰砰!


    承恩公一连踹了好几脚,梗着脖子嚷嚷道:“把你家县主叫出来。”


    “爷要去喝酒,缺个美人儿唱曲。”


    “让你家县主去给爷唱个小曲儿,爷赏银子。”


    承恩公丢出来了一个钱袋子,重重地砸在了门上,又掉了下来。


    线绳散开,钱袋里的银锭子撒了一地。


    福安县主府所在的街上住了三四户人家,全都是朝中二三品的官员府邸,承恩公闹的动静不小,不多时,他们也都听说承恩公在县主府前发酒疯,非要县主出来唱曲儿。


    再一打听……


    “什么,承恩公说,福安县主是归娘子?”


    “竟是归娘子?”


    “承恩公是怎么知道。”


    “封个伎子为县主,太孙此举实在不妥。”


    于是,他们打算出去看看,结果,门一开,完了!


    整条街都让东厂给围上了!


    承恩公呆愣愣地站在番子们的包围圈中,对上周围一道道穷凶极恶的目光,傻住了。


    众人心口狂跳,正要缩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番子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们跟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一个个乖乖地从门后头迈了出来。


    番子端来一盆冷水朝承恩公泼了过去,风一吹,浑身凉飕飕的,他一身酒气彻底的醒了,脑子也清楚了。


    这一醒,他两腿发软,差点原地


    一屁股坐下。


    为什么会是东厂!


    这一个个褐衣尖帽,他眼睛瞎了都认得出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闹得再过,也该是顾大姑娘出来,顾家人凶是凶了点,倒也从不滥杀。酒气壮人胆,他又不是没理,最多被打一顿。


    真要打了他,他往地上一躺,就说被打残了,谢应忱要保住顾大姑娘,指不定就会松口给念姐儿一个县主。


    “承恩公。”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这人承恩公认得,东厂掌刑律的乌伤,乌千户。


    承恩公能屈能伸,赶紧低声下气道:“误、误会,误会。”


    他不敢惹东厂,东厂这些番子全都是没人性的,随便给他安一个罪名,就能弄走他半条命。


    乌伤阴阳怪气道:“什么误会值得国公爷大半夜的扰了福安县主安宁?”


    承恩公扯着嘴角,讨好地笑道:“本公是喝、喝多了,走错、走错地方了。”


    “哦。”乌伤板着脸道,“带走。”


    “国公爷到底是喝多了,还是图谋不轨,审审就知道。”


    审、审审?


    这下子,承恩公连下半辈子的酒都醒了,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谢应忱给一个伎子县主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干嘛要强出头?


    “本公可以解释的。”


    承恩公干笑着,冷水顺着发丝往下滴,他连回到一个时辰前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看着连连逼近的番子,承恩公两眼一黑,差点就撅了过去,一个天籁之音恰在这时闯入耳中。


    “住手!”


    承恩公循声去看,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亲家呀。”


    晋王策马闯了过来,刚一靠近县主府,就被番子们拦下。


    “亲家,快救我。”


    承恩公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唧唧的大声呼叫。


    晋王没有硬闯,他下了马,有些为难地皱眉道:“哎,你这是……你怎就招惹上东厂了呢。”


    “亲家,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进诏狱啊。”


    承恩公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甩开了逼近的番子,冲了过去。


    两人被一左一右的隔绝在了两边,承恩公满怀着期望,结果就见晋王摇了摇头:“不是本王不帮,这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


    晋王不想再拐弯抹角,直说道:“不知亲家对本王的提议,是怎么想的。”


    什么提议?承恩公刚想问,脸色突然一僵,晋王说的提议,不就是让自己代替女儿嫁进晋王府?!


    这分明就是在趁人之危!


    “绝无可能!”红艳艳的灯笼光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倒影。


    “既如此,本王先走了。”晋王拉着马绳,作势就要离开。


    “站住!”承恩公大喊大叫道,“王爷这一走,是不想与我家结亲了?”


    “婚书已签,念姐儿必是要嫁进我王府。可惜国公爷无法来观礼了,你在东厂诏狱要好生照顾自己。”


    晋王笃定地看着他。


    没有把柄,就制造出把柄。


    承恩公必会妥协,来为云儿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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