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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V

作者:山有野狐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家都在杀人,在世界上


    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


    血像瀑布一样的流,


    像香槟酒一样的流,


    为了这,


    有人在神殿里带上桂冠,


    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BGM:狡兔死走狗烹 - 加木


    风吹过荒原时像亿万只鬼魂穿行,季琼安行过荒芜的大地,疲惫的脚踝在沙粒下发出细碎呻吟。六十米外的陨石坑里,一些仿生铁人的残躯正在沙中沉浮,人造声带被风蚀成空管,每当气流穿过就会如幽灵般发出声响。当她艰难下到坑底,掰开一具还算完好的躯体,摘取尚未锈蚀的,宝贵的零件,可供研究的技术资源和电池时,破碎的人造皮肤碎屑像雪花般落入焦黄的土地。


    在这片地盘过度活跃并不算好事,过重的辐射使得只有科技蛮族们的奴工才会来这里收集机械废料和残片,但如果被发现了,一场因资源争夺引发的战争也在所难免。然而多年前,琼安在满室冰霜里醒来,发现自己本应重伤且需花一定时间恢复的残躯已完好无损,自那以后,所有的伤害都可在瞬息间被治愈。灵能,这一早在黄金时代初期便降临于人类的恩赐或者诅咒,不知何时造访了她被时间遗忘的身体。收集资源的活计原本无须也不应当她来做,可她不想因为几块电池,或者可能不存在的科学技术就失去一些忠实的人手,更何况,对地形的熟悉让她知道附近有个避难所,可以躲过随之而来的沙尘暴。


    古旧的防空洞里还贴着褪色的海报,那些用金漆勾勒的“人类荣光永存”标语正在剥落。琼安蹲下来,收集墙缝里渗出的锈水,即使用安装过滤器的净水壶简单过滤以后,水中的铁腥味里还是裹着某种更粘稠的苦涩,她不愿意去想里面到底有什么。


    战争之后的每个黎明都像是从溃烂的星空里挤出来的,亚空间风暴啃噬天穹留下的齿痕在云层间明灭,远方的闪电雷鸣如紫青色血管正在云层里挣扎。当琼安回到她的居所时,垂死的太阳还未升起。经过繁复的生物识别和验证后,她很顺利地混进一群外出归来的采集者里,暗自庆幸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她曾悄悄离去。


    最后一道验证程序需要她的声纹,琼安清了清嗓子,低声开口:


    “文明的余烬仍在燃烧。”


    于泰拉之上点燃大火的众军阀们皆知,在中原地带,名为季琼安的学者拒绝向黑暗妥协,向任何势力低头。她自称“文明保存者”,致力于在战火中保存旧日的火种,带领着一众曾归属统一政府,在铁人叛乱之后的军阀中战争幸存的科学家们,在东方的古文明遗迹里,利用先进的地下设施打造一座自给自足的城市。她召集了科学家、艺术家、历史学家、工程师等各类精英,希望通过他们的知识和技能,重现黄金时代的余晖。


    但仅凭学者的力量远远不够,若无武装,哪怕是珍贵的文明保护区,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她所召集的盟友中有许多曾是银河联盟的战术顾问,在战火燃尽一切之前就已洞察未来。仅靠道德无法维系秩序,仅靠学识无法抵御野蛮。在他们的建议下,琼安不得不在科技禁忌的边缘试探,动用她不愿去碰的,来自黄金时代的黑暗科技,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慑周边军阀,仅为了确保这座乌托邦的独立。


    “道德是胜利者的奢侈品。”她的战友们在审视被俘的蛮族时说,“如果我们不能活下去,就没有资格谈论正义。”


    琼安明白,他们说的不是空话。她还尚且保有黄金时代的天真时,曾试图通过外交手段与军阀们谈判,但所有的条约最终都沦为废纸。或许曾有军阀接受她的建议,愿意与文明保护区合作,然而不过数月,整个军阀政权就在内斗与侵略者的炮火中化为尘埃。


    在黑暗时代,理想主义者的下场无一例外。


    于是,她选择了妥协,至少是部分的妥协。她的城市仍然是知识与艺术的庇护所,是一簇人类文明的孤火,但她也开始打造自己的武装。她的科学家在废墟中重建能量护盾技术,她的工程师复原了某些古代战争机器,而在她最信任的人的建议下,她也像那些军阀般,启用了黄金时代的黑暗遗产,早在世界政府被摧毁前就列为禁忌的武器。


    在这片荒芜的废土上,每一个存活的遗民都在赌命。琼安押上的赌注,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她认为自己会一直是个学者,沉浸在书本与数据中,记录历史,而非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可现在,当琼安站在这片战火与废墟之间,曾经白皙而修长的手握着一把枪,枪膛滚热,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实验室里沉思的人了。


    死亡总让她想起那一天,她的第一桩谋杀。那是个该死的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值得被怜悯。她曾演算过所有的可能性,死亡是唯一的出口。所以她动手了,手指颤抖着,仿佛仍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刀刃滑入皮肉,没有书中描绘的那般艰难,也没有预想中的血光四溅,只是温热的、几乎柔和的触感,一点点吞噬了她的力气。她看着他倒下,血液浸透衣襟,骨骼磕碰地面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得足以击穿她的耳膜。他张开嘴,喉咙里溢出肺部最后的空气,那表情既不愤怒,也不痛苦,而是茫然——和她一样的茫然。


    那时她还年轻,尼奥斯还与她一道同行。他一如既往地为她善后,完美的脱罪甚至骗过最精密的仪器。他手下最擅辩的律师随时准备为她冲锋陷阵,连那个时代的警察都不相信这脆弱苍白的小学者能有力量拿起屠刀。血迹被洗净,染血的衣物被焚烧,她在尼奥斯的客房里昏沉地睡了一阵,随后才醒过来,等待他的发落。


    但他从未责备她一句,只是伸出手,像当初给予她启示那天一样,掌心向上,示意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温柔地洗净她满手的血污。


    “你看见了生命的脆弱。”他的拇指缓缓划过她的指节,像是在擦去那些已经被洗净的血迹,然后脱下自己那带着香气的西装外套将她包裹,提供给她所有需要的庇护与安全感。


    自那以后,世界还是照常运转,一切如旧。只是琼安总会想起那一天,那天尼奥斯洗去血迹时,像是在庆祝一场新生。这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一个永生者的第一桩谋杀总是刻骨铭心,一场死亡换一次蜕变。她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吞噬,无法回头。灵魂自那一刻起便背负无数生命的重量,拖着向下坠落,死于战争的,没能挽救的,被她亲手审判的。杀完人后的琼安将手浸泡在水盆里,满是痕迹的皮肤血迹斑斑,染红所有苍白。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回忆压入心底,握紧枪柄,缓缓抬起枪口。时光荏苒,她扣动扳机的时候已不再像当年那般手指颤抖。


    只是灵魂依旧负重。


    她带着重重思绪缓慢踏入营地,穿过生活区,还未来得及前往自己的实验室,一个色彩斑斓的小小影子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几乎将她撞了个满怀。琼安扶着额头后退几步站定,才看清是艾莉西亚,负责为她处理各项事物的助理,未来将会接替她母亲的职务,正式成为琼安的副官。此时这个年轻的孩子在她跟前叉腰,皱着眉头质问道:“您又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您!”


    琼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包裹,随手把收集到的物资递给她:“抱歉,去搞了点小东西,我不在这两天的报告可以给我,我马上会处理。”


    小姑娘接过包裹,低头一看,随即尖叫起来:“您又去那个危险区了吗?!”她几乎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发颤,“这些资源再珍贵,也不值得您亲自去冒险!我们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去抢夺那里的发掘权了!”


    琼安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她低头望着这个因为焦急与担忧而脸颊泛红的孩子,心里却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影子——曾经人也曾如此劝阻她,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甚至快要忘记对方的名字。漫长的时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在身边的人身上寻找旧友的影子,而艾莉西亚,也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也是浅色的头发,眉眼间隐约带着她几乎遗忘的某个故人的轮廓,甚至与她见面的年龄也像从前的友人一般年轻....她得更加谨慎才行,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差点脱口而出错误的名字。


    而眼下,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的艾莉西亚却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对了!有个人坚持要见您。”


    琼安眉心微拢,太阳穴传来一阵锐痛,在这个时期突然降临的外交,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知怎地得知了密码,甚至混过了生物识别。护卫们觉得不对劲,正在盘问,结果露出破绽,被抓住了。原本要当间谍处决的,可他说——”


    小姑娘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疑虑:“他说只要让您知道‘还记得在剑桥图书馆的那场见证吗?’这个信息,您就会亲自来见他。”


    琼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如刀锋,指甲嵌进掌心的茧子里。图书馆的黄昏像箭矢一样飞来,隔着万年的岁月射中她的心,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不至,久到她以为他再不会回来。可他每次出现,都会带着新的名字,新的身份,甚至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但琼安总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从那个废旧工厂的初遇到现在,已过去了漫长的万年岁月。她见过无数新人,送走了无数旧人,也被遗忘了无数次。可她从未遇到过第二个像尼奥斯那样的人。


    而每一次他再度出现于她的生命里,都代表着他要让这颗棋盘上的棋挪个位置了。


    琼安转身,步伐沉稳而坚定地向外走去:“带我去见他。”


    在她到来之前,他们就简单将他整理了一下,放进了审查室里。天花板设置的冷白灯光洒在他的肩头,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锐利。他的头发短了很多,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结,眉弓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依旧严肃,但这幅身份的伪装却显得不起眼,接近于老军人或者沧桑的农民之间。他就这样坐在审讯席后,手腕被象征性地扣着,却依旧如千年前坐在剑桥图书馆的旧椅上,手指随意翻动一本厚重的古籍般神情淡漠,连被捕,变为囚徒的事实都无法在他眼里激起一丝波澜。


    “琼安。”他率先开口,带着他们曾在历史中对话千百次后残存的余音。


    琼安没有应声,只是盯着他。


    她总能认出他。即使面容更迭,身份重塑,即使他藏匿在时光的褶皱里,她依然能从他的姿态、目光、语调里捕捉到那独一无二的痕迹。而此刻,他缓缓抬眸,与她的视线相撞。


    “剑桥图书馆的那场见证。”他轻声说道,仿佛只是无意间提起一件往事。


    琼安眸色一滞,那段过去她早已不再眷恋,可他总有办法把它从时间的尘埃中拽出来,让她不得不面对。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习惯在心里称呼为尼奥斯的男人笑了,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启示,”他说,“如果你一定要称呼我为什么的话。”


    她忍不住笑了,“你曾在万年前亲手在图书馆里,当着我的面弃掉荆棘冠,如今倒是捡起那书中的最后一卷,将它作为姓名戴在头上了。”


    “而你依旧带着那串玉石念珠,显然我的启示暂时还未带来真正的作用。”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在琼安佩戴的念珠,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你总爱用新名字装点旧把戏。”她摩挲着腕间温热的珠链,"这次又打算怎么摆布你的棋子?”


    启示让身躯微微前倾,手腕上的镣铐碰撞,发出脆响。即使他坐下了却也依旧在气势上比她高一些,盯向她的眼眸深不可测,如深渊一般吸纳所有的光。


    “我只是来见你。”他答得理所当然。


    “然后呢?”琼安反问。


    “带你看看新世界。”


    她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像活在梦里。”


    “你永远学不会接受希望。”“他的眉峰勾起一道锐利的线,“就像此刻,你明知信仰的烛火已照不亮前路。”


    她沉默地凝视他,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鸦羽般的影。


    “你想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启示看着她,“你一直在寻找意义,寻找值得你亲手守护的东西。可当你手中的信仰已经不能支撑你的理想时,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


    琼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岁月与战火锤炼出的敏锐本能在这一刻复苏,眼底的寒意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要将自己塑造成新的神明?”她的嗓音浸透了冰霜。


    尼奥斯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如同万年前他们初见时,他伸出手,将她拉出废旧工厂的阴影,指着远方世界的光。


    “我只是在给你一个更现实的答案。”他说,“而你终究会选择它。”


    他总在战争的梅雨将至的时刻归来,衣襟沾着前一场棋局的灰烬。她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开场,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她不会再成为他棋盘上的一颗子。然而他会带着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无法回避的未来,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选择,看他在旧棋盘上移动那些可被使用的单位,决定她会成为这其中的哪一个部分。


    而这一次,能让他亲自现身,必定又是令她的命运无法忽视的沉重之事。


    审查室外,护卫们还在等候着她的命令,不管是把这个男人拖出去还是拉到地下室里处决,他们都会尽职尽责地履行所有义务。而他们的主人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偏过头,语气平静:“把镣铐解开,然后出去吧,给我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护卫惊愕地看向她,似乎不敢置信她的决定,却还是上前解开了镣铐,然后恭敬地出去了。


    现在房间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琼安看着启示神态自若地活动着手腕,仿佛那些束缚从未真正存在过,即使他们都明白,只要他想,这些金属制品根本无法困住他。


    “你的计划是什么?”她问。


    他站起身,目光沉静地朝她走来,站在她的身侧,微微俯身,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我需要你。”


    然后他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我要你带着所有文明火种,跟我重建真正的希望。”


    空气沉默了几秒。琼安觉着心底那层被岁月封存的情绪浮动了一瞬,而后被她用力地压下。她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真正能存续下去的未来,一个稳定的,进步的,独属于人类的国度。”启示环顾四周,冷笑着:“而不是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地方。”


    “你所谓的希望,是用血与火焰砸碎所有旧的神像,再重塑金身。我赌不起,也对你那染血的蓝图不感兴趣。”她摇头,“你的理想要用多少骸骨铺就?我活得足够久了,不是没有见过你曾掌权,用那双手拨弄棋子的模样。每个时代你都宣称在铸造希望,可你的铸造厂飘出的永远是血腥味。”


    “琼安,我们要铸造的是活着的文明,真正的希望,不是你自以为完美延续的,那些博物馆的标本。你以为圈出一片象牙塔,在这里便可以扮演伊甸园的游戏,外界的风啊雨啊,只要不击碎你那坚固的堡垒,你便任由它去。文明的守护者?仁慈的保民之主?我来的时候已经见了太多将牙齿磨利,守在你家门口,就等着一口吃掉这丰美果实的野兽,它们嗅到了这里的繁荣,正等着你一露破绽,便扑上来将你和跟着你的孩子们撕碎吞下。你当然可以继续天真地视而不见,但当第一桩谋杀犯下,第一滴血渗入泥土,第一声哀嚎划破长空时,你的理想便早已再无存身之地。”


    “战争不会因为你的怜悯而止步,野兽不会因你的仁慈而收敛獠牙。你的城墙很坚固,但它能挡住多少次围攻?你的人民很忠诚,但他们能承受几次屠戮?你觉得守住自己的地盘,保存所有火种,就能一直持续,可你能用道德去感化敌人吗?还是,你愿意用你的信念,去填补他们刀锋之下的深坑?”


    “如果文明的存续必须建立在鲜血之上,那它还配称之为文明吗?”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一块尚未被风暴侵蚀的磐石。


    “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启示微微俯身,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文明从来都是建立在鲜血之上的,只是区别在于,是谁的血。”


    门外传来护卫更换岗哨的脚步声,他看着她,金色的眸像火焰一般,即将点燃并烧尽所有的阻碍:“放下所有天真吧,琼安,那是早该在许多年前就被抛下的东西。我要你清醒着见证,我们将要改写的历史本身。”


    琼安未作回应,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那目光沉静得如同那天在大学教室里,她看清他如金像般的面具下迸出的裂痕。然后,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声音轻飘飘地落下:“你的未来,不是我的未来。去蛊惑那些渴望功勋的雏鸟吧,他们的血还足够热。”


    但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彻底否认。启示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那笑容藏在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自那以后,琼安开始重新规划每条走廊的安全措施,与其他信任的成员一道调整准入规则时总要在纸上反复规划备用方案,那些身份核验的细节像丝线般缠绕着每一位公民的日常,连艾莉西亚的絮叨她都会认真去遵守,不再乱跑。她的每一个行动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可启示的到来依旧像一团阴云,缓缓笼罩在她的意识之中,挥之不去。


    当烽烟燃尽,一切归于尘埃,人类文明还剩下什么呢?她曾在史书的黄页中寻找答案,却只看到轮回的宿命。每一次繁华过后,依旧是尘土飞扬,谁也无法逃脱这份早已注定的结局。


    严峻的局势并未留给琼安太多时间去思考,烽火的蔓延如同暴风骤雨,猛烈且无法避免。她或许怀揣着和平的理想,可手握着大量资源本就容易在这群狼环伺的时代成为众矢之的。外界对于文明保存基地的谣言如同野火一般在这一刻迅速蔓延开来,恐惧与不安在每个角落流淌,正巧某个仓库的防守在换班时变得空虚,防线出现了破绽。敌人的突袭彻底将原本只停留在边界摩擦的冲突化为了多个阵营的大规模战争。


    《启示录》里的烈马与骑士踏平了每一寸希望,战场的颜色永远浸在焦土与锈褐的泥淖里。当嗅觉早已习惯腐烂的气味与风刮来的腥咸,大脑便只认得出两种印记:弹壳冷却后的青灰,以及动脉破裂时喷溅的猩红——那是生命最后坚持自己是生命的证据。


    被硝烟腌透的指节早已分不清自卫反击与仇杀报复的界限,敌人的暴行如荆棘缠身,逼着琼安将在建立军事武装之初所立下的誓言尽数打碎,拷问室的惨叫在午夜复生,又在焚尸炉的火焰里戛然而止。事后他们举办赎罪的弥撒,在最为传统的诵经与祈祷间洗净血迹,恳求并不存在的怜悯。副官汇报伤亡时,她总是盯着那串念珠,仿佛那些玉石珠子真能编织出一条通往天主的苦路。翠色的珠玉宛如无数个死者的眼珠,让琼安不禁想起那次与启示的会面,记忆如同破碎的花瓶,散落在她的脑海里。那时她以为,只要修补好所有的裂痕,就能骗过自己;然而,如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焦土的气味,却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些自欺的胶痕,露出真实的裂隙。


    如今,琼安站在残破的机甲指挥室内,透过裂开的全息屏幕,望向外面的废墟。炮火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黑烟在风中缓缓升腾,战火留下的焦痕蜿蜒爬上堡垒的墙壁,如同一只被烈焰舔舐过的猛兽,奄奄一息。


    “您还好吗?”副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琼安回过神来,语气平静而疲惫:“艾莉西亚,伤亡情况?”


    “第三和第四防御区彻底失守,物资库被洗劫一空。我们的补给撑不过下个寒季了。”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牙齿磨碎了这份沉重的报告。随即,他神色变得小心翼翼:“女士,您还记得吗?艾莉西亚几个月前就牺牲了。”


    琼安轻轻闭上眼睛,那个身穿彩衣的女孩儿在昏暗的回忆中奔向远方,消失不见。此刻命运终于追上来掐灭最后一缕呼吸,她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却还固执地拖延、挣扎着,试图将文明的火种延续得再久一点。可现在,无论她再怎么想把这破碎的余烬捂成虚构的永恒,它也已燃至尽头。


    警报器的嘶鸣突然撕裂了这一片绝望的死寂,声浪碾过耳膜,将所有人的意识都拉回此刻的现实。


    “新的敌袭?他们突破防线了吗?”副官脸色骤变,立刻拔出武器。


    “不。”琼安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监视屏幕上。


    硝烟弥漫的天幕下,一支军队缓缓逼近。他们金色的盔甲在灰蒙的空气中闪烁,飘扬的旗帜上鹰徽跃然其上,宛如雷霆划破天际,他们是残暴的巨人,身披厚重的铜色盔甲,头盔上猩红色的羽毛装饰如同公鸡的华冠,笔直高耸,威风凛凛。庞大的背包如呼吸一般冒着热气,要将独属于战争的压力与愤怒一同散发。他们步伐整齐而坚定,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震慑着所有还存在意识的生命。


    在这威严的阵列中,最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站在硝烟漫卷的黄昏里,高大壮阔的身躯覆着华美的金甲,像件从熔炉诞生的艺术品。冷冽的,雄鹰与雷电的纹路攀附在护甲表面,如冰层在极寒中迸裂的轨迹。那让琼安数次回忆的,昔日温润的轮廓被战火重塑,光泽流转间让人想起武器室里那些被擦拭过千百遍,早已出鞘的冷兵器。


    是启示,他终于来了。


    战士们像一道骤然降临的狂风,撕裂敌军的阵线。他们手持的武器绽出炽烈的光,瞬息间便撕碎所有的拦路者,金色的洪流席卷了整个战场。敌人措手不及,在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面前节节败退。


    而琼安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战火燃烧。


    她所认识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变。他从不相信“防守”,他的方式永远是彻底粉碎一切威胁,将敌人碾碎成尘埃。他向来如此——直接、决绝、残忍且不留余地。


    战斗在短短数小时内结束。启示与他的军队在凯旋的歌声里踏入了琼安的领地,战靴在灰烬中踩出清脆的回响。他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金色的胸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就这般立在大理石长廊的尽头,双手交叠于身后,凝视着远方,手里甚至捧着一杯好客且友善的文明守护者们,为远道而来的朋友亲自沏上的好茶。琼安走到他身旁时,他才微微低头,让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启示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嘲讽,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朝她举杯:“你手底下的孩子们这次的待客之道不错,来点茶吗?”


    “你还是来了。”她的声音如冰雪压枝,不带一丝波澜。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让她一如既往觉得不适的嘲弄:“你知道我想来,就一定能来。”


    琼安的指甲陷进掌心,旧伤结痂处又渗出细密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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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对话总像是在茶汤凉了又续的时刻戛然而止,让那些未尽的话变成隐喻,沉淀在釉色茶杯底。她厌倦了推杯换盏间的博弈,却不得不一次次咽下他留在杯底的残局。那些轻飘飘的,浮沫般的承诺,终究会在冷却后显露出茶叶梗般粗粝的真相。


    “我不认为你还能撑过下一个冬天。”启示平静地说,“但你可以选择,不必死在这里。”


    他放下茶杯,摊开手,随便摆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投影装置亮起,光屏展开,一幅壮丽的全息图在空气中缓缓浮现。那是多么庞大的国度,高塔在苍穹下直指云端,科技与文明交织,仿佛是黄金时代最辉煌的幻梦在此刻重现。


    “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启示声音沉稳,“如果不是我来,你的‘希望’今天就会彻底消失。”


    “所以,你是在等我感谢你吗?”她的声音变得尖锐。


    他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等待她自己处理好多余的情绪。毕竟她此刻的愤怒不是真的针对他,而是针对这个无可逆转的现实。


    沉默弥漫了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声:“琼安,别再挣扎了。你输了。”


    “我们都在输。”她低声反驳,眼底浮现出痛苦。


    “但至少我还有办法赢。”


    “....赢?”她喃喃重复了一遍,语调里带着一丝疲惫地冷笑,“赢什么?赢过时间?赢过世界?”


    “赢得最后的生存权。文明不能靠幻想活下去。”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她眯起眼,逼视着他,“你又想让我做你的棋子吗?”


    启示没有闪避她的目光,淡然道:“不是棋子,是同行者。”


    琼安嗤笑:“你从不需要同行者,你需要的是可控的变量。”


    远方爆发出了一阵哄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那边看去,原来是曾与琼安一同守护文明的士兵们,他们正在教这些穿金甲的新盟友们如何玩一种卡牌游戏,而从战士们笨拙地表现来看,他们并不擅长这些,于是两方都轻快地大笑起来,决定再多来几局。


    “如果你愿意走进我的计划,”启示看着他们,意有所指道,“至少还能决定这些孩子们未来的方向。”


    琼安沉默了。


    她早已被现实逼入死角了,钉死在这棋盘上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无情的束缚。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背负太多的死人,直到小小的躯体成了一块活着的墓碑。可是,那些大笑着,在命运暂时地忽略里放松下来,尽情游戏的孩子们呢?人生苦短,如果有了更好的去处,他们应当毫不犹豫地前往,也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如果她早些醒悟到这一点的话,艾莉西亚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


    她的心脏悄然跳动,沉寂片刻后,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见,却又坚定不移:“我答应你。”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真正的自由早已丧失,只剩下无数的牺牲与挣扎。冰面下的暗流终究会冲破冬日,但总有人要踏着薄冰去捞取沉没的春天。而无论是为了无数个她曾拥有的艾莉西亚,还是那些仍然活着,在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而奋斗的孩子们,她都心甘情愿沉入那冰冷的深渊。


    就这样,在废墟之上,一位比任何军阀都强大的存在终于显露真身——帝皇。他自称为人类的救世主,并宣称自己将统一泰拉,重建秩序。而在他的身侧,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同尔达,马卡多一起。帝皇的幕僚或者走狗,敌人们时常如此统一地称呼他们。当雷霆战士们的铁骑踏碎联合主教唐所塑的,伪神的神像时,寒霜正在乌尔什的城墙上结晶,卡拉干的头颅被悬挂在凯旋门前那日,琼安正在修补某个版本的帝国宪章初稿,墨水总调不成她想要的颜色。帝皇评价她不擅长战争,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比起征服与毁灭,她更加擅长秩序与重建。长久的规划与撰写让琼安暂时忘记了他们在打一场战争,未来的图景在她笔下缓缓展开,满是希望与光明。


    她很高兴能在见到尔达,两人重逢的那日便有无数说不完的话。琼安得知大部分她所认识的永生者们都早就离去了,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她所熟知的非永生者,也因漫长的战争达到了延寿手术能尽的极限,早早故去了。她还未来得及与许多人说上话便不得不先告别,不过,帝皇的身侧也有无数新鲜的血液,随时准备为他们的主君效忠。马卡多,最后一个掌印者,琼安长久缺席于帝皇身侧时,新加入的,名义上在帝皇身侧与她平起平坐的年轻人。他的寿命不过千岁,却比她更熟悉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他们初见的时候就起了冲突,那时他正在检查她所保护的文物收藏,又给琼安看了他所收藏的蒙娜丽莎。


    “我以为它早在战争中被焚毁了,连我当年拥有的也不过复制品。”隔着静滞立场,她发出小小的惊叹声,“没想到掌印者们并不都是庸才。”


    “事实上,你当时拥有的大部分都是复制品,不用客气。”他讽刺地笑了一下,“即使是黄金时代,要骗过守卫你那些宝物的铁人也依旧很容易,不要把掌印者都当成傻子。”


    自那以后她就一点也不喜欢他了,马卡多的存在和身份总让琼安想起她还是掌印者时,曾亲眼见过的那些染血的卷轴,而他的眼神则是博物馆防弹玻璃后的蛇类标本,瞳孔里凝固着对温度与心跳的漠然。她还是更加喜欢尔达,喜欢她把银白色的长发挽入头巾后的优雅姿态,喜欢她翻着战报给自己耐心分析局势的模样。她们的情谊并未因长久的分离而淡化,反而在不断分享旅途见闻中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有时不是太忙的时候,他们常与帝皇在指挥室里对弈,模拟一场场战争、试图洞察每一个可能的局面。琼安曾以为自己早已窥见残忍的真容,直到亲身涉足其中,才意识到,他们所做的不仅是谋划如何覆灭敌人,而是在以冷酷无情的刀锋,一寸寸雕琢自身,将灵魂打磨成再无回头路的形状。


    战术地图上的标记随着命令而移动,像是优雅流畅的舞蹈,红色的光点象征敌军,被逐步蚕食、围剿、歼灭。而战术推演中的一场小小试探,在现实里,便是一支千人部队的覆灭;一次精准打击,在战场上化作连绵的哀嚎与烈火。大地在燃烧,天空在呜咽。泰拉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血与火,统一战争以无可争辩的铁拳碾碎了过去的秩序,也在每一处废墟之上立起新的旗帜。帝皇的战士踏碎焦土,在千疮百孔的城市间前行,铠甲上的战痕刻录一次次无情的征伐,覆满盔甲的士兵如同远古神话中的怪物,冷漠地迈过尸山,留下被蒸发殆尽的鲜血与灰烬。环太平洋帝国的血肉傀儡在烈焰中扭曲哀嚎,纳森杜姆的基因改造变种人在生命最后一刻仍想扑向雷霆战士,乌尔什的术士在帝皇的光辉下发出绝望的怒吼,随着燃烧的符文灰飞烟灭,他们信奉的神明从未回应他们的祈祷。


    被攻陷的城池里,没有幸存者,只有惶然哭泣的鬼魂。昔日辉煌的宫殿在轨道轰炸下化作废墟,臭名昭著的恶徒被缚在街头,高高悬挂以警示那些仍存妄念之人。他们的尸体在晨曦下投下扭曲的阴影,供新生的帝国之民默然注视。


    然而,最锋利的刀刃不在战场,而是深深扎根于一场场博弈,然后化作无数被冠以“必要之恶”的灭绝令。马卡多轻声呢喃着无可挑剔的逻辑,将百万人的命运化作冰冷的数据;帝皇则在星图前沉思,审视那些必须抹除的“变量”。琼安依旧抗拒、质疑,然而她也会在必要的时候按下发射武器的指令,让城池化为焦土。城市遗骸燃烧的灰烬沾满她的军服,指挥室的防弹玻璃里,她那疲惫的剪影似乎化作了被她审判的暴君。她的指缝里结满永远洗不净的血污,猩红的颜色就像授勋与表彰典礼上那些别在胸口的勋章。每个午夜惊醒的瞬间,琼安都能听见自己签署军令时钢笔划破纸背的声响,与签订各式和平条约,或制定各种计划时的沙沙声,渐渐重叠成同一种模样。


    当帝皇握住她执棋不定的手时,那温度仍似从前一起读书的暖意,可是,那棋盘正中的鹰徽正将她的理想啄食成冰冷的,献给新神的祭品,而每当赢了棋局,他赞许的轻拍又让她在高兴之余,产生刽子手在丈量颈椎骨缝的错觉。


    寒冷的冬夜里,他们又攻下一座城池,雷霆战士们遵照命令,开始整理暴君的基因改造婴儿培养舱,一个个畸形的孩子在罐中沉浮,琼安挪开视线不想再去看,可远方帝皇与马卡多商讨如何用这些数据优化下一代改造人的声音,还是传入她的耳中。


    不久之后,她与尔达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玻璃舱内那些沉浮在营养液中的造物。苍白的肢体在液体中轻微抽搐,尚未完全成型的脸庞模糊而扭曲,她的心脏随着那不可名状的表情被轻轻牵引,而后又化为一股莫名的厌恶。


    “这还能被冠以人之名吗?”她想。


    帝皇与马卡多认为,为了未来,人类必须被优化。基因改造是通往新世界的必经之路,人类的血肉已成可以被重塑的粘土,将不完美之处全数剔除,把所有情感、缺陷、甚至自由意志都简化成可控变量,最终炼成一个纯粹的、理想化的、为帝国服务的存在。


    她厌恶这一切。


    “你越来越像他们了。”离开实验室后,她忍不住对帝皇说,“那些被你挂在城门上的军阀,当年发动战争的时候,也自称愚昧的清道夫。”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我们不再重复过去的错误。我们要用最坚硬的铁拳,摧毁一切阻碍我们进步的力量。”帝皇说,似乎并不想与她耗费太多时间去争论这个话题,他看着琼安,目光锐利,“你的疑虑,正是你尚未完全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


    “你认为这是暴行,但我只是推动了必然的进程。为了泰拉的未来,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他的声音忽然又软了几分,“你以为我对这些生命毫无感情吗?你忘了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历过的黑暗。你看到的只是这背后的代价,却忽略了即将到来的成果。”


    琼安低下头,心中涌起阵阵痛苦与迷茫。她曾与帝皇一起梦想过那个理想中的未来,但如今,那个梦想变得愈加模糊,变得充满了不确定与恐惧。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早已被理想的光辉蒙蔽了双眼,盲目地追随着他,忽视了逐渐暗淡的现实。


    可是敌人的手段远比他们更加残忍,她也曾亲手制造过无数场战争,也曾让鲜血染红大地,也曾不得不将自己如发条般绷紧,运转如机器,没有任何犹豫与怜悯。她的双手和胸膛里的心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干净。帝皇称赞她战术布局的精妙,可为了这决策,她手心里总染着血迹的余温。有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必须亲手触碰那片暗黑的领域,她早已做过这个决定,不应当在此时感到后悔。


    “你说的对,”琼安终于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也许我是该好好想一想。”


    燃烧的大地终于遍布生机,无数条约被签订,战争中崛起的新贵与曾经结盟的盟友们相互举杯,琼安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念珠,权杖碾过之处,鹰旗已插遍燃烧的版图。昨日还在咒骂的军阀名讳,今晨便成了战报末尾的墨渍。已修订完善的帝国真理在庆功宴的烛火下闪着诱人的金光,铁蹄碾碎旧时代的图腾,连最顽固的堡垒都化作剑下的铁屑。


    宴会的中途,琼安提起裙摆溜去清净的地方,去看遥远的天空与难得一见的银河。夜风掀起焦黄的书页,命运的轮盘刚刚转过第一齿。她仰头观望许久,沉默不语。


    在这战争熔炉里所锻造的会是黎明,还是更牢固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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