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一下手。”毕绡站起来。
杜芳泓点点头。
她离开座位，走了出去。
她将自己的手用洗手液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把头发扎了起来，又洗了把脸，在山上待了一天，满面尘土，外套、裤子更不必说。
他的脸和手指倒是纤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她洗脸的时候，旁边站了两个人洗手，是一男一女，女人对男人说，“确认了，那就是杜芳泓的车。”
男人说，“嚯，那真是少见，听说他从来不在外吃饭，也不接受任何宴请。”
女人的声音放低了，“都说他性格怪癖，不喜欢见人，他会不会像小说里的霸总那样，患有恐慌症，见到人多就会脸红发抖。”
男人嘲笑她道，“你想什么呢，看小说还当真了，既然有人能把他请出来，那说明不是他不出来，而是叫他的人咖位不够……”
“是啊，今晚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毕绡拽了擦手纸快速地擦了擦脸，镜中人面容清爽，双眸明净，额头上的几根碎发上沾着水珠，像是黎明前在青草上摇曳的朝露。
她的一天，恰恰从这一刻开始。
旁边的女人对着镜子整理妆容，正巧与毕绡在镜中对视，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又转头仔细地瞧了瞧毕绡。
“走了。”男人喊她。
“哦来了。”
毕绡习惯了被各种目光打量，羡慕的，嫉妒的，赞叹的，渴望的。她无所谓地丢掉擦手纸，刚要准备回去，接到了马主编电话。
毕绡皱眉，她正在“约会”诶，不想再去跟任何人。
电话响到最后一声，毕绡还是接了起来，她决心不管跟谁都拒绝，除非……加钱。
“领导。”
马主编开门见山，“绡，我把照片卖给应见媒体的老吴了。”
不是新工作，毕绡放下心，“哦，赚了多少。”
“两万块。”
“还挺多。”平时一个当红明星的料能卖1万块就不错了。
“因为大家都猜他们在一起了，但只有你拍到了。”
“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准确。不过，他们俩……”毕绡小声问，“没问？”
“问过凌达那边了，两口子意见不一致，她经纪人不让公开，凌达说影后都拿了公开怕个屁。”马主编在电话里交涉时，对面开着免提，凌达和恋人吵了起来，他在这边听得津津有味。
毕绡笑，这影后挺有个性。
“跟你说声，钱一会转你。”
“嗯，拜拜。”
又能约会，又有钱收，毕绡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包间。
菜已经快上齐了，但不是服务生在上菜，而是林竞。
……这林助理是24小时不离身吗？
毕绡坐下，看了一眼正优雅地将红酒倒在醒酒器里的林特助，收回目光，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管不了那么多，问杜芳泓，“可以开动吗？”
杜芳泓桌前只有一盘菲力牛排。
“请便。”他对林竞说，“你先出去，醒酒器放我这。”
“先生……”为了杜芳泓的安全，林竞从来没有在他和外人进餐时离开过，这个狗仔，今天只不过和杜先生第三次见面，自己反而像局外人一样，被赶出去了……
“有事会打给你。”杜芳泓又说。
他这两句话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一直浅浅淡淡的，但在说第二遍时，林竞如同收到了铁令，不再有任何疑问，他恭敬地弯下腰，“是。”
只是在转身离开前，他忿忿地瞪了毕绡一眼。
“林助理很尽责嘛。”毕绡阴阳他。
“他很忠诚。”杜芳泓平淡地说。
忠诚，这两个字是古装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汇，放在当下的语境有点突兀，难道他们之前，也有什么主仆契约？
“他是你招聘来的？”毕绡往嘴里塞了块鸡肉，嚼了两下，突然想起合约里的一条，乙方不得问甲方问题，忙说，“抱歉，我不该问你。”
在毕绡大快朵颐的时候，杜芳泓在慢条斯理地切着他的牛肉，动作规矩严整地像是在雕刻一件工艺品，他觑她一眼，问，“你对他更感兴趣？”
毕绡一愣，倏而笑道，“你这样认为吗。”
杜芳泓拿着刀叉的手擎着，手指白皙秀雅，食指向前探出，抵在刀叉上，他说，“是你让我这样认为。”
毕绡听着他的话，眼神从他的手渐渐移到他脸上，她盯着他，“那就是你的错觉了，杜总，我喜欢你这种。”
男人凝视着她的深眸被一滴贸然的露珠冲淡了颜色，眼波微微荡漾着，他别开目光，身子稍微向后仰了下，喉结滚了滚，眼见着脸上浮起红云。
害羞了。
几次见面相处，足以窥探出彼此的性格特质，况且她之前为了查他的属性，搜集了不少他的个人资料，他绝不是个轻易流露情绪的Omega，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容许他对外展露太多。
她以为除了在床上，她不会见到他失态。
实际上，即使在标记时，他也竭力忍着不发出声音。
这很难做到，因为床上的一切由她掌控。
没想到在情热期外，他会这么轻易就脸红。
毕绡明明是挑动者，心弦却被对方猛然拨动一下，弦声铮铮。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各自安静地吃着。
杜芳泓吃得慢，毕绡吃得多，他吃完时，毕绡进入到收尾阶段，杜芳泓见她吃得差不多，为她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毕绡说，“谢谢。”
今天的行动圆满完成，应该喝一杯。
“干杯。”她举起酒杯和杜芳泓的酒杯轻碰，爽快地喝了一口。
杜芳泓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时，他淡定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咳咳……”毕绡那口酒咽到了尽头，却被一点点残留的甜味呛住，她回忆起自己看的资料，的确是11月12日。
怎么办，总不能说自己忘了，他不提也就罢了，可他提了，她就必须有所表现。
合约恋人也是恋人，各种节日、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只要对方有需要，另一方应该配合。
有的合约恋人会将这一条写在合约里面，杜芳泓没有，他的那条“乙方有叫必到”就够强势的。
毕绡装作不知情，“杜总，生日快乐，怎么不提前说。”
杜芳泓顿了顿，“资料上有。”
毕绡表现出几分惊讶，“那是你的真实资料？”
“对。”
“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轻易告诉我。”毕绡内疚道，“对不起，下次给你准备礼物。”
“好。”男人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你的礼物。”
毕绡惊讶地看着礼盒，没去伸手接，“我生日早就过了，就是第一次跟踪你那天。”她不隐瞒。
“嗯，我看过你的资料。”他盯着她说。
同样是通过阅读资料来了解对方，结果是他记得，她忘了，毕绡又品了品他的话，好像带着几分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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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绡有点尴尬，“要不这次就算了吧，互不相欠，明年再送怎么样？”
杜芳泓说，“明年的是明年的。”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
杜芳泓直接给出解决办法，并且又把盒子往前递了递，“补上。”
再不接就不礼貌了，毕绡笑了笑，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也行。”
毕绡看看礼物，又看看杜芳泓，有几分不知所措，呵呵地笑。
杜芳泓眼神落在她脸上，又垂眸看了看礼盒。
这是在提醒她看礼物？
她低头，打开深蓝色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条粉红蓝宝石蝴蝶项链。
粉红色的宝石是蝴蝶的翅膀，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光华四射，在毕绡将它拿起来的那一刻，蝴蝶展翅飞翔。
毕绡看得呆了下，但是面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的惊吓多于惊喜，心动过后，她在心里判断了一下它的价格。
“杜总，谢谢你。但这……我工资有限，而且不稳定，这礼物……”
自她打开礼盒，杜芳泓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将她真实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说，“不必买贵的，什么都好。”
“谢谢。”毕绡冲他抿唇一笑，将礼物收起来。
两个人之间再次无话，各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杜芳泓喝完，端着酒杯没放下，他往左偏头去看海景，冬天的海面望到远处，魆黑冰冷。
比他在家看到的更冷。
他扭头看向窗外，没有跟她交流。
气氛似乎有点奇怪。
毕绡反思了自己刚才的表现，很快找到了这古怪氛围的原因。
霸总在意的不是钱而是心意，好家伙，她反着来，没准备礼物不说，在收到礼物时张口就谈钱，连句对礼物的基本评价都没有。
洗脸时旁边站的二人说他如何如何难约，身价上亿的人都约不到他，这次出来，是为了她这个无名小卒。
她应该感激才是。
毕绡更加内疚，没话找话说，“杜总，有个问题，”她怕他不回答，又说道，“小问题。”
“什么。”
态度果然冷淡了不少。
“你上次，没事吧？”
上次。
这两个字就像两人之间的一个暗号，毕绡一说，杜芳泓便懂了，他面颊一热，飞快地说，“没事。”
毕绡这下认真保证，“好的，下次我会温柔一点。”
“嗯。”
又沉默了。
他就不像是个开玩笑的人，他羞赧的神情是那么生涩，毕绡看着，竟有点不忍心逗他了。
还是床上自在点……
难道是像那两个路人说的，他有恐慌症，一见到人多会脸红心慌？
看来小说里写的并非毫无道理，要不然，怎么不叫服务生上菜呢。
正当毕绡以为这次的晚餐会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终止时，杜芳泓转头对她说，“去看星星怎么样。”
“看星星？好啊。”毕绡想都没想，答应下来。
她早晨四点上的山，那时候漫天繁星，可以看个够。
只不过她刚才说错了话，不会再拂他的意，工作的时候确实也没想起来要看星星。
保镖护送两人下楼，他们坐杜芳泓的车去郊外，司机是林竞。
毕绡连目的地都没问，就跟着他出发。
她今天太累了，酒足饭饱，疲意顿生，车开起来没一会儿，她就在后座上倚在窗户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