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周五下午，太阳即将落山。
毕绡盘着长腿坐在地上，身子在三脚架后，他们选的位置枝叶较密，两人和设备都能被枝叶遮挡住。
她表情严肃，眼睛紧盯着摄录机的取景器，生怕错过了镜头里的人一丝一毫的动态。
小万蹲在她旁边，望着摄像头对准的方向，问，“毕姐，怎么样。”
“亲上了。”毕绡面无表情地说，她对影后凌达与她的经纪人激吻并无兴趣，拍摄对她而言只是工作，当然，她对自己能拍到还是很满意的。
她与小万现在在凌达豪宅对面的山上，青山与豪宅中间有两个体育场的距离。
高清摄录机对准对面的别墅，她的脚下是一个大的摄影包，里面放着各种拍摄器材。
毕绡拍完照，笔记本连上手机热点，将照片传输到电脑，把照片发给马主编。
他们从早晨4:00蹲到现在，万征刚才都困得睁不开眼，倚着树睡了会儿，被冻起来后，发现毕绡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取景器，坐着的姿势都没变过。
他佩服。
万征早晨三点被马主编十万火急的电话叫起来，得知凌达和经纪人一起回了女方家，马主编要求他和毕绡立刻出发去影后家蹲点。他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开车到毕绡家里接她，他到的时候，毕绡已经整装待发，在小区门口等他。
她把带的东西放到后座，上车后，将拍摄地点的定位发在群里，就在副驾驶补觉了。
万征一看，终点在山上。
毕绡已经阖上眼，万征重新看向地图，那个位置离凌达家不远，在同一个方向，他决定先往那儿跑着，等她起来再确认地点。
夜晚路上空寂无人，原先一个小时的路用了40分钟就到了，万征将车停在山脚下，把毕绡喊起来。
毕绡睁开眼，没等清醒就下了车，从后座上摸到摄影包和一个大背包，她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把背包背在身上，提起摄影包，“走吧。”
万征在她旁边，看了看周围，不敢相信地问道，“是在这？”
“对啊，你以为呢，真上人家家门口拍？”
毕绡边说着，边迈开脚步向朝着醉卧山走去。
万征将信将疑，跟在她后面。
夜色并未褪去，周围灰茫茫的一片，太阳没出来，气温低得仿佛严冬，万征冻得直打寒战，这是他第一次天没亮就出任务。
他缩着身子问，“毕姐，这里你来过？”
说话时，嘴边一圈白雾。
毕绡一手拿着手电筒，另外一只手扒拉开挡路的树枝，往前走着，双脚时不时踩到枯枝，发出咔嚓的声音。
“来爬过一次。”
“然后就记住了？”
“是啊。”
毕绡听出了他的不信任，冲他笑了笑，“跟我走吧，丢不了。”
眼见女人完成任务后，面容沉静地拔卡、开机、传输、关机、收设备，没有一点拍到明星隐私的沾沾自喜，万征服气，这事要是他干成的，保准得发个微博嘚瑟一下，不能提内容，也得说自己一声牛逼。
他由衷夸赞，“姐，你真牛。”
毕绡以为他是说她会拍照很牛，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难，以后教你拍，先下山吃饭，饿了。”
万征和毕绡同岁，但比她的生日小几个月，毕绡比他早毕业一年。
可是共事这几天，万征发现他与毕绡的差距，不只是在这一年的工作经验上。
刚收完设备，拉上摄影包拉链，手机来了信息，不是马主编的微信，而是杜芳泓的短信，“今天19：00东岸308见。”
见到来信人的名字，毕绡的心咚地一跳，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两个周。
她勾唇回复，“不问我是否加班？”
杜芳泓：“加班可以不来。”
“不加班，来，等我。”
她看了下手机，都已经17:30了，得加快速度，否则又要迟到。
“走啦，回去我开车。”毕绡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你开？”小万纳闷，他是专门来给毕绡当司机的，怎么她要开。“我开吧，你一天都没休息。”
“Alpha，精力旺盛。”毕绡给出理由，她冲他笑了下，眼里确实不见疲惫。
可坐上她的车，万征才发现这姐开车开得比他溜多了。她要开车，不是她精力旺盛到使不完，而是她嫌他开得慢。。。
正是下班点，回去的路上堵车，他们要从西边赶到南边，主路上堵得一塌糊涂。
毕绡开着导航，挑不堵的路走，还带着万征走了他这个Q市土生土长的人都不知道的小路。
万征看着地图上的路名，看看左右这陌生的景色，问，“姐，这些路你都怎么发现的？”
“来练跑酷的时候经过。”
“哈？”他与毕绡接触时间短，并不了解她的兴趣。
毕绡没再解释，换挡加速，专心超了一辆车，塞到他前面，那辆被超的车朝他们按喇叭。
“赶时间，借光儿。”毕绡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到。
万征：……不能算是无礼。
以他的技术刚才超不过去。
他跟着紧张起来，闭嘴不再问新问题。
毕绡开车很安静，一句催促不耐烦的话都没有，前面有车，她能超就一定会超，超不了绝不勉强，更不会骂人。
车停在了东岸酒店，Q市最好的海景饭店。
万征一路上看毕绡开车太紧张，都没注意他们没去Q市南边，而是去了东边。
他以为毕绡赶着来跟其他明星，但他看了微信，群里没有新任务。
饭店前没有空余的车位了，毕绡在车位前的路上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嘱咐万征，“你先回工作室，帮我把东西都拿上去，相机什么的仔细点拿，贵重。”
“哎好，毕姐，你去哪……”
“哦，我约了人。回去慢点开。”毕绡指着饭店大门，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好像是才想起来她没跟他说自己来干什么的。
接着，她潇洒走开，把万征一个人留在原地。
万征愣了下，脸不自觉地有点红。
这么一个大美A对着自己笑，只要是个异性都会脸红吧。
毕姐的颜值，自己去做明星都行啊。
毕绡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到19:00。
电梯一直繁忙，她不等，跑上三楼，跑到308。
门口立着两个保镖，是第一次在山下公路上见到的两个壮汉。
毕绡在门口站定，这几步路倒还不至于让她气喘吁吁，可很奇怪的，她准时到达，却没有开车时那么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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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跟他们打了招呼，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理她。
其中一个人给他开了门。
毕绡深吸一口气，进门。
偌大的十六人包间里，只有两个人，杜芳泓坐在主位上，穿着白衬衫，没有戴领带，额前的发又被梳了上去，整个人严谨、成熟、端庄，光是在那儿坐着不说话，就显得不近人情。
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冷冰冰的助理。
杜芳泓正在看手机，她进来后，他抬起头，将手机放到一边。
毕绡穿着机车外套和哈伦裤，脚蹬一双马丁靴，脚步匆匆走过来，边走边摘了棒球帽，头发被帽子压得有些乱。
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她头发柔顺飘然，蓝色的发丝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妩媚的光泽。
“杜总。”
毕绡只叫了杜芳泓，对林竞视而不见。
上次的事情她还没忘。
林竞硬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但毕绡的注意力都在杜芳泓身上，没有看到林竞的表情变化。
三次都是杜芳泓在等她，时间地点都是他给的，有人迟到的话，那肯定是她。
毕绡为了见他，每每赶时间慌慌张张，此时见到男人气定神闲，姿态高傲，她来了也不站起来，虽然以他的身份确实没必要站起来迎接她，可她忽然有点不爽。
“我没迟到吧。”她故意掏出手机确认。
“没有，是我早到。”杜芳泓不用看时间都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刚才他还不是坐着呢，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她停车往酒店里跑。
毕绡看了站在他左边的林竞一眼，在杜芳泓右手边坐下。
“想吃什么。”杜芳泓把菜单给她，他衬衫袖口上的陀飞轮袖扣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她早就饿了，中午她和万征两个人吃了她带的一个面包，那是家里唯一的一个面包，也是他们在山上仅有的口粮。在山上冷，即使不动弹，能量消耗也比在温室里多。
开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毕绡又累又饿，全靠要见男人的兴奋劲在这撑着。
必须先填饱肚子，饥饿会使她心情不悦，影响判断。
跟杜芳泓这样的人在一起，需要的不仅仅是体力。
“那我不客气了。”毕绡在菜单上开始打勾，生鱼片、鸡肉沙拉、椒盐虾、煎蘑菇、芝士泡芙……
在饮品那里她犹豫了下，想喝点酒暖暖身子，但是菜单上都是果汁。
算了。
毕绡点完，杜芳泓直接将菜单交给林竞，对他说，“开一瓶红酒。”
嗯？被他发现了？
不会吧，她只是笔端在可乐那里停留了一下下而已。
不过……
毕绡这时才发现不对劲，为什么不是服务生过来点餐，而且……
“杜总，你不吃吗？”
“点了。”
毕绡不解，他并没有拿笔在菜单上标注，怎么点的。
“林竞知道我吃什么。”
毕绡恍然大悟，问，“心灵感应？”
杜芳泓瞪她一眼，认为她的笑话很无聊。
但毕绡却不像他这样想，他瞪她的一眼，绝不是生气，七分疑惑，三分责怪，生机勃勃的，仿佛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仙子吐了口人气儿，让她觉得逗他是件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