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方白的脑海中闪过前不久发生的记忆片段。
几个月前,在零星州边境,那位眉间有着蛇形印记的金发女子对他所说的话。
她也提及过类似的事情。
说苦修会拿走了他的什么东西,当时她用的词是......
神谕。
她口中的“神谕”,大概率就是此刻兰穆女士所说的“神谕残响”。
也就是说,那位神秘的金发女子说的是真的。
兰穆女士揭示的这一切,也是真的。
但是,兰穆女士显然并不知道,他那所谓的“神谕残响”,早已被苦修会以某种方式拿走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方白心头,他迫切地想要将这件事说出来,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张开嘴,试图组织语言。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在了喉咙里!
一种极其难受的阻滞感卡在嗓子眼,任凭他如何努力,关于“苦修会”、“拿走”、“神谕”这些关键信息的词汇一个也无法吐出!
更有一股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感骤然袭来,仿佛只要他再试图强行透露半个字,就会引发某种极其可怕的后果。
他的脸色因为用力而微微涨红,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兰穆女士敏锐地注意到了方白的异常状态。
她立刻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开口道。
“不必强行尝试了,‘残响’的力量本身就会限制继承者吐露与之相关的核心信息,这种限制因人而异,表现形式也不同,有些人,甚至无法提起‘神谕’或‘残响’这些词。”
听到兰穆女士的话,方白心中更是焦急。
可他越是着急,那股无形的束缚就越是强大,最终,他只能颓然地放弃,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困惑。
一旁的伊莱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随即化为深深的思索。
方白....他也是吗?
难怪....他能从诅咒中逃脱......
一个之前让她很疑惑的念头,此刻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真不是。”
最终,方白只能无力地再次吐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辩驳的挫败感。
兰穆女士看着他,她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长者看透世事后的宽容。
“不需要刻意去否认或隐瞒什么。”
“人类之中,知晓‘神谕残响’存在的人,本就极少极少,即便你不慎暴露了一些特殊之处,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也只会被当做是一种极其强大或奇特的天赋罢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笃定。
“而那些真正知晓‘神谕’为何物的人,他们绝不会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人王,非但如此,他们甚至大概率会在暗中给予你们一定程度的庇佑和指引,这是延续了不知多少代的、心照不宣的共识。”
这番话并没有让方白觉得安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苦修会的行为该怎么解释?
不等方白多想,兰穆女士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她停顿了片刻,目光在方白和伊莱恩之间缓缓扫过,声音沉凝:
“方白,伊莱恩,旧州,现在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
“我们能做什么?”方白立刻问道,神情专注起来。
无论他是否承认那所谓的“人王”身份,对抗灾难本身,就是他现在愿意去做的事情。
兰穆女士缓声说道。
“这场席卷世界的‘覆世之雨’,其根源并非天灾,而是两个庞然的世界猛烈撞击的产物,一方是我们熟悉的新世,另一方,则是一个突然出现、充满未知的世界。”
“旧州所在的世界,距离那两个撞击的世界非常近,我们所承受的一切——永不停歇的雨、不断滋生的污染、降临的怪物,都仅仅是撞击扩散开来的余波,所产生的实体异象。”
“但旧州,远不如新世那样底蕴深厚,拥有层层叠叠的防御体系和强大的守护力量,旧州残存的力量,能够勉强守住东煌大州这一片最后的净土,几乎已经是极限。”
“如果任由这场‘雨’毫无节制地持续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污染生态区在旧州各地生成、壮大,到了那时,除了东煌大州之外,所有其他州域都将彻底被污染吞噬、同化,再无任何生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而数以亿计的生命在绝望与痛苦中消亡所产生的恶意,大概率会催生出【灾核】,到了那时,即便是东煌大州,也必将被卷入其中。”
方白和伊莱恩屏息听着。
从兰穆女士的话中,他仿佛能看到那绝望的未来景象。
“我们应该怎么做?”伊莱恩的声音响起。
兰穆女士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邃的目光在两人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问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在告诉你们具体任务之前,我需要先问一句——你们想成为救世主吗?”
不等两人回答,她便继续说道。
“这件事,你们并非唯一的选择,也并非强制。”
“只是一种需要。”
“会死?”方白瞳孔微微一缩。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确实让他心甘情愿地想为人类、为旧州做一些事情。
但“死亡”这个如此直白而沉重的代价摆在面前,还是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丝犹豫和退缩。
就在这时,伊莱恩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在方白侧前方半个身位的位置。
“会。”兰穆女士的回答没有任何粉饰,直接而肯定,“但,不绝对,生存与否,取决于你们自身的实力、智慧,以及运气。”
“先说说具体要怎么做吧。”方白深吸一口气,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