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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31章 临门一脚你打算弃医从武?


    局长听说张怀民写了结案报告也要去看看。


    随着案件不断增多,这几年局长也在不断学习新的刑侦知识,希望可以多干几年。一来为人民服务,二来他身体允许,多干几年退休后能多领点养老金,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午饭时刑侦队长在食堂看到张怀民,就端着餐盘到他对面坐下:“那个案子,虽然交通不便,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有可能是外地人流窜作案。您怎么肯定是当地人?”


    张怀民:“本地人像过筛子一样过清楚,再查外地人也不迟。事实上我到那边就发现他们查漏了。”


    “怎么发现的?”刑侦队长好奇。


    张怀民:“我们都去过乡下,村里人跟你说他儿子进城打工去了,邻居又说跟谁谁谁一块去的,是不是潜意识认为他在外地?有没有想过他中途回来过?”


    “就算晚上回来避开所有人,可村里的狗——”刑侦队长忽然想起村里的狗看到熟人,或者听到熟悉的脚步,闻到熟悉的气味都不会叫。


    张怀民继续:“那边又说案发当天就安排排查。可从案发到我过去仅仅一周就排查结束。别说全县七八十万人,七八十万粒黄豆也会挑花眼。挨家挨户询问不可能这么快。三起案件都发生在镇上和县里,民警潜意识认为不可能是农村人作案——农村没有通往县城的大巴,家家户户也没有摩托车,骑车要一个多小时。大冬天谁闲着没事来回几个小时冻得哆哆嗦嗦只为杀个无冤无仇的人。”


    “他们太在意过往经验。”


    张怀民微微摇头:“没有经验。第二起案发时,省城专家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查,他们没办过连环杀人案。当地局长以前是个老兵,转到县公安局二十多年,不算这次,只办过七次凶杀案。两次寻仇,三次械斗,两次情杀。其中三次没等出警嫌疑人就投案自首。这次案发后县里第一次组织排查,民警没干过这活儿,习惯把群众当嫌疑人讯问,差点跟村里人打起来。”


    当日部里领导要求再查一遍,民警忍不住抱怨又怕领导听见,在厕所嘀咕多冷多累刁民多么不配合等等,被正要上厕所的张怀民听见。


    正是发现民警带着情绪工作,第四次依然没有查到可疑人,他才稳如泰山。


    在张怀民背后的经侦队长端着餐盘过来:“这个案子我也很意外。三起案件只查到一只鞋印,还看不出什么牌子,我以为是高智商犯罪,或者对方反侦察能力强。没想到是个建筑工人!”


    张怀民:“不应该先圈定嫌疑人。应当先分析受害人。这个案子当地民警最初侦破方向是对的,查死者社会关系。他们没想到逛街买东西不小心碰到争吵几句也能成为杀人动机。看到嚣张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凶手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过段时间这个满足感消失才有第二起第三起。”


    “不能干点别的?为什么要杀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就要开口,副队长在他旁边坐下,道:“心里扭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怀民笑了。


    副大队长不禁问:“不是?这不是您说的?”


    “别‘您您’的挤兑我。”张怀民抬抬下巴扫一下几人,“抓过赌吗?”


    几人当片警的时候正好赶上十年革命没人敢赌。这几年出现很多地下赌场,然而不需要几人带队。


    张怀民见几人摇头:“赌鬼赢了钱高兴,不是因为他喜欢钱。起初赢一块觉着手气不错,赢十块觉着运气不错,第三次赢一百觉着命好。第四次输了两百他想赢回来。我们管这种情况叫赌徒心理。其实赌博过程中把他的快感拔高,赢一块像得了鸡骨头,赢一百就像红烧肘子,他为了吃到红烧肘子只能不断下注。那种凶手也可以用鸡鸭鹅牲口代替,可杀牛哪有杀人有成就感。”


    经侦队长问:“戒不掉吗?”


    “抽烟吗?”张怀民问。


    刑警办案经常熬夜,不抽烟受不了。后来为身体着想想戒戒不掉,一天不抽烟浑身难受。


    张怀民听到他叹气:“赌和毒就是你抽烟的十倍百倍,不死不休!”


    “这人要没被抓会一直杀下去啊?”


    张怀民:“他有个未婚妻,年后结婚,如果他有个儿子,兴许会为了孩子就此收手。”


    “那不就成了悬案?”


    张怀民点头:“他是建筑工人,这次没有被抓,回头被砖头砸死也会变成悬案。可他死了  ,死者家属还活着,死者父母会死不瞑目。”


    刑侦队长问:“张队,我发现您每次到现场都是先叫民警排查,还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查到嫌疑人。就没有别的方法?”


    张怀民:“你第一天当刑警?”


    “这不是想尽快破案吗。”


    张怀民摇头:“证据确凿都有可能造成冤假错案,你想要什么捷径?”


    副大队长想起张怀民在分局办的一个案子:“你是指你以前办的案子,犯罪现场有不属于嫌疑人和受害人的东西?”


    张怀民点头:“如果我们认定那个证据是嫌疑人留下的,因此把人抓过来,在夜里人最乏的时候审几次,让他生出这么痛苦不如死了算了,他就有可能认罪。”顿了顿,“所以我不赞成用这种手段。放走嫌疑人事小——他在局里有档案,只要不出国我们想找还找得到。万一冤枉了,人被枪毙可就死了。”突然想起什么,“人死了他们的父母要承受的不止是老年丧子,老无所依。家里出个杀人犯,整个家族都在村里抬不起头。甚至可能连累同村人当兵政审过不了。”


    副队长:“你刚说为了儿子收手,就是凶手担心他一旦被抓儿子也活不好?”


    “是这样。”张怀民道,“碰了毒和赌的如果良心未泯还在意家人会选择自杀。”


    刑侦队长:“你只说这两样,黄呢?”


    “黄的危害比多大波及面多广还要我说出来?严打还治不了好吃懒做的男人把同村姐妹拐进城为他赚钱,不严打你去洗个澡都有可能感染一身病。”


    刑侦队长年轻时街上没有这种情况——八大胡同的人都被安排进厂工作,做正经行当。近几年出现出来卖的,但主要由派出所负责。刑侦至今没有接触过这类案件,不怪他身为老公安还向张怀民请教。


    张怀民把汤喝了就问:“后天晚上我再过来?”


    局里给张怀民几天假叫他好好休息,办过案子的人都知道,一个大案下来头发能白几十根。可张怀民一走十多天错过许多事,以免开会被问到啥也不知道,回来第二天就来局里。


    了解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张怀民才敢给自己放假。


    后天除夕,以前是张怀民坐镇,副队长时在时不在。他寻思着张怀民上去不再兼任大队长,轮也该轮到他。这个节骨眼上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你初一过来。除夕我在队里。有事我叫人去接你。”


    “我晚上过来。我家那俩习惯了我除夕不在家。我在家他们反而不踏实。”


    副队长不懂:“为什么不踏实?”


    “夜里会惊醒,做梦梦到出事了,你们到处找我。”


    刑侦队长不禁问:“在家更安全吧?嫂子不怕您出来遇到危险”


    “以前当兵的地方几乎年年台风,有时候还能看到不属于我们的巡逻舰,她那个时候担心。多年下来不想习惯也习惯了。”


    局里众人至今不知道张怀民在哪儿当兵。虽然好奇,但不敢追问。没法问就没意思了,一个个埋头吃饭。


    下午确定没什么事,张怀民两手空空去乘公交车。在车上看到大菜市场的招牌,张怀民想买点菜,不经意间看到路人拿的春联,想起团团放寒假在家没事早该置办齐了。


    到家看到绳子上挂的鱼和肉,张怀民庆幸没有自作主张,否则跟儿子买重了,小混蛋又该埋汰他。


    团团听到推门声就朝外喊:“是不是张队?”


    “我是你爸爸。”张怀民大步迈进堂屋,看到隔壁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团团裹着被子,靠着两个枕头,床边放一堆书,“在床上看书不困?”


    团团叹气:“困呢。”扭头问,“爸爸,我通宵看小说都不困,看我的课本三分钟就犯困,你说为啥啊?”


    “你的武侠小说通俗易懂,你奶奶都能看。让她看你的课本她字都认不全。你说为啥?需要动脑!”张怀民转身关上门,正好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苏团团,四点了,晚上吃什么?”


    团团:“你把菜准备好,妈妈回来让妈妈炒。”


    “你妈上一天班不累吗?”


    团团:“我不累,我做你吃吗?反正你做我不吃!”


    “我看你是不饿!”


    说是这样说,张怀民吃惯了苏笑笑做的,也不想吃自己做的。不是张怀民懒,比如他炒菜,他觉着盐有点少,再加点一准咸。可每次他的手都不听使唤。比如炒土豆丝,担心半生不熟吃着拉肚子,加点水再炒,酸辣脆爽的土豆丝一定会变软。张怀民因此还奇怪,不是加了醋不会变软吗。


    张怀民把菜准备好就打开炉子煮粥。


    锅里冒烟,天黑下来,苏笑笑才回来。


    苏笑笑到厨房门口闻到米香停下:“做饭了?”


    “粥快好了。你炒菜。”


    苏笑笑点点头,拿掉围巾帽子和手套,看到案板上还有切好的肉丝,“怎么吃?”


    “肉丝炒土豆丝。”这个菜张怀民做一辈子也做不好,因为醋放多了肉不好吃,一点不放土豆软趴趴的,有时候水加多了还跟水煮的似的。


    土豆这种煎炒烹炸炖都不错的,张怀民能做成这样,苏笑笑也是服了。


    苏笑笑炒好土豆丝又做个醋溜白菜,一家三口就去堂屋吃饭。


    冬天青椒太贵,苏笑笑用的干红辣椒。团团不喜欢冬天的辣椒,而加了红辣椒微辣,对他来说刚刚好。团团喜欢到一口馒头两口菜,慌得跟着急去打仗似的。


    苏笑笑不禁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团团慢下来:“明天妈妈还去不去单位?”


    “明天正常上班。除夕和初一不去。”苏笑笑转向张怀民,“跟往常一样?”


    张怀民:“原本可以在家过除夕。但副队突发奇想要值班,我打算过去盯着。”


    “以前没值过班?”苏笑笑问。


    副队心里一直不服张怀民个空降兵,每次节假日张怀民要说他值班,副队长跑的比兔子还快。张怀民仔细想想:“屈指可数。”


    “那你盯着吧。现在你就差临门一脚了。”


    团团专注吃饭没听明白:“什么临门一脚?”


    张怀民:“吃你的饭!”


    “不说就不说!”团团继续大口大口养自己。


    平时一家三口不在一处,也只有吃饭时能静静地聊几句。苏笑笑趁机问:“早上我和你爸出去你就关门回屋,晚上回来你还在床上坐着,一天没出去?跟一名他们闹别扭了?”


    “哪有。”团团白菜帮子咽下去才继续说道:“杨一名他们找我玩,我嫌冷。再说,就是沿着马路转一圈,没意思。”


    “怎么不去公园或者溜冰场?”


    团团真想去:“都是一群小孩,不好玩。”


    “那去博物馆啊。前些天天天帮大勇卖东西,这几天看书,再不玩玩就过年了。”苏笑笑问,“听说一些近些年才研究出的材料最近发现几千年前就有了。说不定你能从中得到灵感做出飞机上用的特殊材料。”


    团团听乐了。


    苏笑笑气得想揍他,熊孩子几个意思啊。“我是你亲妈,还能骗你?”


    张怀民附和:“你妈确实没骗你。两千多年前的剑至今削铁如泥。那个时候可没有不锈钢。怎么做到的?”


    团团被问住,看向他妈:“真的?”


    苏笑笑:“神兵利器有全国巡展,你可以去博物馆问问。对了,上半年还发现一片墓,听说里头的东西以前从没出土过。这事好像还上过报纸。”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团团不禁问。


    苏笑笑:“都是改革开放后的事。”


    “那我得去看看。”团团今天看的那些书以前虽然没看过,但内容对他来说有点浅显。团团不想看,可学校关门了,外面又没有专业资料,市面上能买到且他感兴趣的小说名著都被他看完了,只能捡起书本消磨时间。


    翌日,团团就去找几个同学。杨一名不想去,团团把张怀民和苏笑笑说的事告诉他,他顿时来了兴趣。


    五个人想去四个地方,干脆抓阄决定,最后去


    了故宫。


    杨一名从上公交车就一脸无语。到了故宫他惊呆了。指着展品小声问团团:“这些是现代工艺吧?古人有这技术,百年前怎么还用割地赔偿?”


    “我们有了火/药做烟花,他们做大炮。”团团压低声音,“先别说话,听人讲解。”


    快过年了没什么人,工作人员才有时间讲解。


    杨一名闭嘴听完,出来就说:“我选错专业了。”


    陈大勇扒着他的肩膀问:“你打算弃医从武?”


    “可惜来不及了。”杨一名一想到流落到海外的东西远比他看到的珍贵精美,他真为此感到可惜。杨一名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陈大勇:“你毕业后是不是去外贸部门?”


    陈大勇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团团瞥一眼没憋过什么好屁的人:“叫你倒卖军工产品!”


    杨一名震惊:“有这么明显吗?”


    团团懒得理他:“陈大勇,你按照你的计划来。别理他。那些部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不是指背景出身,是诱惑太多容易犯错。我爸妈以前聊过。”


    第132章 死里逃生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


    陈大勇今年大二,离毕业还有两年多,还没考虑过未来就业方向。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该考虑这事。


    年后到学校陈大勇就跟家里有门路的同学打听,进军工设备单位需要哪些条件。


    同窗之情难得。同学据实以告,最基本的是政审。陈大勇父母胆小,不敢作奸犯科,政审不用他担心。但同学又提醒他有条件的话多学两门外语,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周六下午回来陈大勇就算算这几年攒了多少钱。确定毕业一年零收入也能养活自己,他就去同学店里,告诉同学以后不再摆摊。


    开店的那位同学的姨妈给他找个老师,服装学院教授,学的越多越觉着以前的他无知,知识的世界就像汪洋大海。他店里请个人平时都有点分身乏术,大学课业比他多多了,要不是怕伤他自尊,早就想问陈大勇忙得过来吗。听了陈大勇的话他十分支持。


    陈大勇从他店里出来就去团团家,叫团团陪他练英语口语。


    团团问:“之前不是练过?”


    “一段时间不用就有点张不开口。”对于这种情况陈大勇也没想到。


    团团:“那你找杨一名。”


    “又叫我找他?”陈大勇真不爱跟杨一名聊天。


    苏笑笑在院里薅菠菜准备做晚饭。俩人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苏笑笑拿着菜过去,“大勇,如果我说,陈大勇同学,今天中午你吃的什么。会不会觉着奇怪?”


    陈大勇点头:“是。怎么了?”


    苏笑笑:“你说的英语就像我说的那些,跟发言稿一样。外国人反而喜欢一名的英语。”


    “洋人听得懂吗?”


    苏笑笑点头:“用词精准听得懂。比如这句话,你问我,我问谁。你直译老外瞬间明白,还会夸你简单明了。”


    “您没骗我吧?”


    苏笑笑好笑:“骗你有什么意思?你和团团的学校不一样,专业不一样,再说了,你大学毕业后就业,团团的导师让他继续深造。你俩非但不是竞争关系,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


    陈大勇挠头:“真这样说啊?”


    “自信点!”苏笑笑道,“在科技领域西方国家确实比咱们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比咱们好。可还不是因为清政府赔的那些钱。一些历史书没有咱们菜谱厚的国家,靠掠夺发家,他们都不自卑,你自卑什么?”


    陈大勇想了又想,好有道理啊。


    团团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找杨一名吧。不早点找他他又该约会去了。”


    “不是分了吗?”


    团团:“分了可以再找啊。”


    陈大勇觉着杨一名不像恋爱脑。可上一个对象都分了他才听说,说不定又找一个,只是跟上次一样瞒着他们。


    杨一名其实不是故意隐瞒,是觉着没到带对象见好朋友的地步。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杨一名确实蠢蠢欲动。可还不知道是黑是白的对象哪有发小重要。杨一名听说了陈大勇的愿望——毕业后进军工单位,就收心陪他练口语。


    这回可比上次认真多了。


    团团闲下来就拽着许小军陪他逛街。


    三月六日周日下午,傍晚准备去学校,正好碰到张怀民不忙提前下班。团团把东西给他。张怀民打开一看,很失望:“就一件?”


    “回头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张怀民和苏笑笑生在建国前,那时张家贫穷,苏家没余钱,他俩打小没过过生日。等有条件过生日,俩人都三十多了。这个年龄的高干都不过生日,苏笑笑也不好意思烧包。


    别看团团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压根不知道父母哪天生的。担心错过,俩人先找老张,老张想了半天才想起张怀民的。罗翠红清楚苏笑笑的生日,俩人定亲前苏老爷子找人合过八字,后来跟张家人聊过这事。团团一看日子还早就放心去学校。


    暑假团团去许小军家,考虑到开学后是他妈妈的生日,俩人跑甬城给苏笑笑买一条裙子。


    许小军想起他妈活了大半辈子没穿过裙子,也给他妈买一条。韩大菊同志此生第一次收到礼物,白天当着团团的面还能忍住,晚上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裙子泪如雨下。


    老许被她吓得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问她怎么了。韩大菊哽咽着说出她太感动了,老许一脸无语。随后又


    忍不住同情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收到过礼物。下属孝敬的一根烟一杯酒可不算。


    老许忍不住哼哼唧唧阴阳怪气。


    韩大菊装没听见,十分珍惜地把裙子放柜子里。


    老许见状不禁问:“怎么不穿?”


    “过几天再穿。”哪天不需要去豆腐厂再穿。


    今年陈大勇、杨一名、朱红伟和李小光都在。李小光对他祖父说去他姐家待几天。他姐这大半年攒了不少钱,给他出来回车费。


    也是因为人太多,不好意思在许家待太久,从甬城回来两天团团就要回去。韩大菊见朱红伟和李小光一直不敢大口吃饭,在她家挺憋屈就没强留。团团走那天韩大菊把老许赶去豆腐厂,她穿上新裙子带着几个小辈下馆子,然后送他们去车站。


    回到家韩大菊就问儿子还有没有钱。许小军姐弟三人啊。他不惦记父母的钱姐姐哥哥惦记。不如钱到他手里,等父母老了给父母请保姆。


    许小军先说没钱,后说首都房子又涨价了。韩大菊把兜里的零钱都给他,又说过些天去首都看看。韩大菊这辈子没去过首都,也想去首都玩几天。八月下旬豆腐厂交给老员工,她和老许带着存折送许小军去首都。


    四合院这两年涨得多,不过这几年出国的也多,走的还多是知识分子,甚至还有一些高干。这些人的房子地段好,韩大菊就在许小军学校附近买一处小两居。


    准备的钱没用完,韩大菊取出来给儿子一半。只因她到首都第二天,许小军就要带她去学校。韩大菊没上过学,不好意思去大学校园。许小军安慰他妈许久,韩大菊愈发觉着这辈子就算到今天也值了。


    韩大菊和老许玩了几天,等到周末就买两包东西和拖着行李的许小军去苏笑笑家。


    张怀民恰好这一天把单位的车开回来,也是单位配的车,午饭后张怀民送俩人去车站。


    老许很羡慕张怀民,当坐在副驾的许小军不经意间透露出张怀民上过大学,一看到字就头晕的老许顿时不敢羡慕。


    话说回来,先前买了礼物还被嫌弃,团团这次只给他爸妈准备礼物,给爷爷奶奶准备两样南方点心。


    公历九月中旬,苏笑笑的生日,很不巧团团要上课,所以就提前把礼物给他爸。


    张怀民一看到裙子就乐出声:“明年穿啊?”


    “对啊。明年夏天穿。”


    张怀民噎了一下:“——也行吧。我的呢?”


    “你生日不是还早?”


    张怀民:“我现在就想要!”


    团团回屋拿出打火机。


    张怀民看到华丽的外壳:“钢的?”


    “不清楚!”卖给他打火机的人说仿外国名牌,可团团又不懂,与其瞎说不如不说。


    张怀民打开一看挺好:“可我不怎么抽烟啊。”


    团团塞他上衣兜里:“给你挡子弹!”


    谁也没想到一句戏言真给张怀民挡了一颗子弹。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后,张怀民拿到奖金犒赏辛苦了两个多月的下属。一群人准备开车回去,看到几人神色不对。眼尖的老刑警喊一声,而这位老刑警在不法分子那里是熟面孔,对方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把枪。张怀民本能推开身侧下属,没想到不止一把。等他反应过来晚了。


    年轻的刑警看到张怀民倒在地上直接傻了。幸好老刑警反应快,中午没喝酒,腰里揣着枪,三人被当场击毙。


    驱车把张怀民送到医院,张怀民醒了。张怀民只觉着胸口疼没大事,从警二十多年的老探员认为他是回光返照。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抢救啊。


    张怀民被推进急诊室,医生准备剪开他的衣服发现没有血迹感觉情况不对。脱掉张怀民的棉衣,发现毛衣没破,医生傻了。


    张怀民此刻也回过神,坐起来解释那一枪大概击中胸口,他憋得难受暂时昏过去。医生问他里面是不是穿了防弹衣,张怀民拿起棉衣,棉衣里头有个口袋,除了钱就是苏团团送他的打火机。


    打火机被打穿,弹头卡在打火机里面。


    医生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怀民哭笑不得,骂:“臭小子!”


    女护士问:“儿子送的?”


    “是呀。”张怀民问,“可以回去了吧?”


    医生不放心,劝他做检查,毕竟晕倒在地不是小事。但忘记告诉外面的人。年轻的刑警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吓得瘫在地上。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怀民跟医生前后脚出来,年轻的刑警“嗷”一声晕倒在地。


    老刑警眨了眨眼睛,又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张张——局,您没事?”


    张怀民把很有分量的打火机递出去。


    老刑警顿时遍体生寒。张怀民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查明枪的来历。”


    民间还有很多枪,张怀民料到他会受到枪伤,但没想到这么凶险,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可三个人死在闹市区不是小事,必须向上面报告。新来的局长也有可能被叫到上面问话。


    张怀民到警局,果然气氛很严肃。他从车上下来,见着他的人无一不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回过神就大叫。


    局长在大办公室听到叫喊声很心烦,叫人出去看看,张怀民推门进来,局长当场呆了。胆小的年轻刑警吓得面色发白。


    张怀民好笑:“是人不是鬼。”


    “那你你你——没受伤?”局长指着他的手指哆嗦。


    张怀民把打火机递过去,局长张口结舌,在心里感叹一句,亏得老局长说他是一名福将。这种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能被他碰上。


    局长:“那你昏倒也不是小事。这个案子你别管了。回家休息几天。”


    张怀民其实不敢细想,细想会害怕,也担心出错,便点点头。局长指个没去现场的老探员送他回家。


    张怀民到家就睡觉。苏笑笑回来看到他很意外:“这几天很忙?”


    “忙了一天头疼。”张怀民担心吓着她,不敢提这事。


    苏笑笑信以为真。


    周末,团团在院里刷鞋,张怀民在他身边蹲下:“儿子,那个打火机哪儿买的?”


    团团手里的鞋刷啪嗒掉盆里,猛然转向他爸。


    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好。


    第133章 张怀民慌了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没事,没事,怎么还哭了?”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苏团团的眼泪出来了。张怀民怕被苏笑笑看见,然后被追问怎么回事,赶忙给他擦掉,“爸爸不是没事吗。”


    团团很害怕很难受,见他说的这么轻巧,气得朝他手上一巴掌。


    苏笑笑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张怀民慌忙低声说:“别叫你妈担心!”


    “怎么了?”苏笑笑过来发现儿子眼睛不对,潜意识认为张怀民气的,“张怀民——”


    张怀民跳起来:“跟我无关,是他想哭。”说着话就推她回屋,“孩子大了,不好意思,你就当没看见。别出来!”他出来哄孩子。


    许小军拿着他的脏鞋在卧室门边,看着苏笑笑问,他是现在出去呢,还是待会再出去呢。


    苏笑笑看张怀民心虚得脸色都变了,愈发确定他气的,“你等会儿。”小声对许小军说。


    许小军把鞋放地上,找个小板凳坐下,过了十几分钟,张怀民陪团团刷好鞋子,许小军才出去,“水别倒。”他把脏鞋扔进去。


    以前张怀民确实有过把儿子气哭的战绩,许小军也认为团团失态跟他脱不了关系。毕竟他进去不到两分钟,能在这么短时间把很少哭鼻子的人搞得眼皮通红,也只有他张叔能办到。


    许小军担心在父子中间尴尬,假装不知道。可许小军还是知道了。


    快放寒假了,许小军快回家了,回学校的路上团团叫许小军回头帮他捎个打火机。


    “张叔叔的打火机坏了?”许小军问出口,团团调皮的声音“给我爸挡子弹”浮现在耳边,联想到他中午吃饭都没理张怀民,而能考上航大且读下去的智商都不一般,“不是吧?”


    团团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许小军感觉浑身乏力,很久才缓过来:“所以苏阿姨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万一以后被苏阿姨知道,你家不得发生世界大战?”


    “瞒到我爸退休就行了。”


    许小军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没意义,“——但愿能瞒这么久。”


    团团瞬间猜到打火机被挡子弹,张怀民不敢大意,觉着塞柜子里不保险。下午苏笑笑去洗澡,他把棉袄拆了。晚上苏笑笑看到床上面目全非的棉衣也险些气哭:“张怀民,是不是不过了?!”


    “怎么会。我才发现衣服上有嫌疑人的血。扔了可惜,不扔穿身上又膈应。”


    苏笑笑冷笑:“你看我信吗?”


    不信也得信!否则不得把他赶去团团房间睡,“蓝色的衣服血滴上面看不出来。我下午打算把棉衣外套拆了,发现上面几个黑点,闻了又闻才闻出来。


    “你都副局了,还用亲自抓人?”


    张怀民半真半假地说:“在小地方副局是个人物。上面也就局长书记市长。在首都副局算个什么。碰到大案局长也要


    出现场。其实我离得挺远。所以今天才发现。要是直面嫌疑人可就不是几滴血的事。”


    常言道:隔行如隔山。


    就算前世她看过很多刑侦局,还是无法想象现场的情况:“那你不会等我回来再拆?拆成这样只能拿给团团奶奶做鞋。”


    “老太太还能纳鞋底?”


    苏笑笑提醒:“这话别叫你妈听见,否则又该认为你嫌她老了不中用。你妈还当自己是二十年前的劳动模范。”


    张怀民一见这事过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先收起来。”


    “谁拆的谁收!”苏笑笑拿着脏衣服去外面,懒得看那堆破烂。


    第二天晚饭后气消了,苏笑笑把那包“破烂”找出来,发现棉花少一块,也认为沾上血被张怀民剪掉。其实是有个明显的孔。要不是他厚厚的棉衣起到一点缓冲作用,就算子弹最终没有打进身体,也会让他受伤,不像现在最严重的反而是后脑勺——轰然倒下摔的。


    先前张怀民特意强调棉衣上有嫌疑人的血,哪怕改成棉裤,苏笑笑也觉着膈应。所以东西送到婆婆家就说做棉鞋。


    罗翠红看着白花花的棉花纳闷:“这么好的棉花做鞋?”


    “碰到犯人了。”苏笑笑说得含蓄罗翠红也听懂了。老罗同志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不敢继续问,索性说:“那就一人一双。”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罗翠红堂屋里烧着炉子,烟囱接到外面,不用担心煤球中毒。晚上不困,苏笑笑走后她就把布放桌上分类挑拣,可以纳鞋底的纳鞋底,可以当鞋面的做鞋面。


    除夕前苏笑笑去婆婆家看一眼缺什么,她好叫团团买。罗翠红告诉她什么都不缺,一周前就买好了,然后给苏笑笑三双棉鞋,鞋底还特意找人钉了橡胶。


    苏笑笑拿回去叫团团试试,团团挺喜欢。


    去奶奶家过除夕,罗翠红见他穿上十分高兴:“舒服吧?”


    “舒服!奶奶太厉害了,竟然想到加一层橡胶底。下雪天也可以穿。”


    罗翠红笑着说:“回头奶奶再给你做——不能做太多,明年这个时候就小了。再做一双薄的,留你年后穿。”


    “麻不麻烦啊?”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不麻烦。”


    纳鞋底伤眼睛。想到这一点,苏笑笑说:“这么冷的天别做了。”


    儿女都有本事,孙子孙女大了,长辈也去世了,罗翠红迎来人生最舒服的日子。可是忙了一辈子,连着闲三天都会焦虑的人,不让她做点什么精气神就没了。


    罗翠红有点不高兴:“在屋里又不冷。”


    团团见状插嘴:“那就多做两双。我看陈大勇这几年都是穿买的鞋,他肯定也想穿这么舒服的布鞋。”


    罗翠红压根没想到数落团团,真会给我找事。她的第一反应是住在附近的陈家,“叫大勇他妈知道了不太好吧?”


    团团:“陈家人不理我们,你们不说谁知道?”


    妞妞说:“我天天上班,没空跟陈家人侃大山。”


    王芳和张新民一个比一个忙,也没心思跟人闲聊。


    张怀民不用说,神出鬼没,苏笑笑想找他都难,更别说陈家人。罗翠红转向老张。老张不高兴,他有那么碎嘴吗。“我吃饱了撑的?”


    罗翠红放心了:“大勇穿多大的?”


    “明儿我问问。”


    罗翠红顺嘴问:“他明天过来?”


    “去我家。”自从陈大勇考上大学,人自信多了,年年初一都会去杨家、朱家和给苏笑笑拜年。


    陈大勇想去李家,毕竟李小光没少帮他,但被李小光拒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不痛快就够了。


    说起来李小光长这么大没过过几个快乐的春节。


    以前他小时候家里真穷,他爷爷天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叨,根本不管过不过年。近几年出嫁的出嫁,上学的上学,都不用家里的钱,生活好了,他爷爷又嫌小辈不懂事。


    不过随着李小光从家里走出去,看到同学家什么样——大多数同学父母也跟他爷一样管得宽爱唠叨,但不会把“脸被你丢尽了”这类话挂嘴边。他们的父母亲戚都以他们为荣。


    接触的越多,李小光越不在意他爷的感受,年初一早饭后先去朱家,然后去杨家,最后去给苏笑笑拜年。


    苏笑笑和张怀民带着薄礼去现任领导家。


    别人给领导拜年是想趁机讨好他们。像苏笑笑,上面有女性领导指标,只要她不把领导往死了得罪,领导就不敢打压她——苏笑笑闹起来他一定会吃瓜落。张怀民的老局长在上面,他跟新局长算是可以平等对话,其实打个电话就够了。


    俩人亲自去一趟,哪怕只是南方特产,他俩的领导都很高兴,感觉受到了尊重。


    夫妻俩到家正好碰到李小光过来。李小光一看到他们就说:“张叔叔苏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苏笑笑请他进来,“团团和大勇他们在书房。”


    李小光去书房,几人把扑克牌拿出来。团团被要求端茶倒水,因为他脑子转得快,跟他玩没什么成就感。


    团团撇着嘴拉着板凳在陈大勇身后坐下,“大勇,你是不是不长了?”


    “大过年会不会说话?”陈大勇瞪他。


    团团:“真的。你脚上这双鞋是前年冬天的吧?我前年的鞋去年就不能穿了。”


    杨一名:“你以为我们是你?打小鱼鳖虾蟹鸡蛋牛奶没断过,不但比我们高,脑子也比我们发育的好。”


    团团的目的是给陈大勇个惊喜,顺着他的话问:“你穿多大码的?”


    杨一名报出他的鞋码,又问团团:“你的鞋比我的大吧?”


    “必须的。我的身高和脚成正比。”团团转向陈大勇,看起来只是好奇,“你穿多大的?我妈说脚大的人二十三还能窜一窜。”


    陈大勇不到一米七五,在这个年代不矮,但希望长高点,就如实报出鞋码:“还能再长高点吗?”


    “按照你的脚,够呛。不过可以试试。过了二十三周岁再控制体重也不迟。”


    一直很瘦的李小光不明白:“干嘛控制体重?”


    “横向发展多难看?”团团反问,“大腹便便的还找不找对象?”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小光不禁连连点头。


    朱红伟不想大过年的扫兴,就没提醒李小光想找对象过得好,首先要从家里搬出来,“小光,你姐的生意咋样?”


    “应该很好。下半年她跟她婆婆一人看一个摊。”


    朱红伟:“她婆婆也卖饼?”


    “怎么说呢,先在家把比烤鸭饼大几圈的饼做好,然后炒几个菜,再蒸一桶米,推到学校门口卖卷饼和饭团。”


    朱红伟问:“是我们在南方吃的早餐饭团?”


    “对。从南方回来我不是先去的我姐家吗,她问我好不好玩,我说给她听,她听到咸豆浆直皱眉。听我说到饭团就想试试。一开始她拉着折叠桌和一桶饭过去。她做饼,她婆婆用折叠桌卷饭团。后来买的人多了才又买一辆人力三轮车。”


    团团问:“那个饭团看起来简单。回头叫我姨试试?”


    李小光点头,“试试。好卖就卖,不好卖留自己吃。反正刘庄舅家里人多,做再多也吃得完。”


    年初七周末,天气不错,张怀民开车载着苏笑笑和团团去乡下。担心局里有事,张怀民十一点才出发。


    路上车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到刘家凹。


    刘大伯看着局里给张怀民配的车,跟自家买的似的,围着车打量,谁靠近他跟谁显摆。


    苏笑笑把礼物递给刘大伯,就和张怀民去她小叔家。


    以前刘家几个长辈会给苏笑笑准备土特产。自从那次她多嘴掺和二伯家的事,再也没吃过她二伯母准备的农副产品。


    后来苏笑笑来拜年就买两份礼物。


    刘二伯起初以为他那份在他大哥家,苏笑笑走后他到刘老大家一看只有一份气得跳脚,嫌苏笑笑脾气不好心量狭窄。


    刘大伯原本想找机会撮合一番,但被苏笑笑的大伯母拦住,提醒他苏笑笑当初又没说风凉话,老五家听她的


    话,明年就能盖一排青砖大瓦房——苏笑笑小叔的房子是石头加土坯。随后直言老二闺女的事就是老二一家不识好歹。


    去年立夏刘小叔把房子推倒,立冬前修了六间大瓦房,东西两边各四间偏房,还有牲口圈,还在院内西南角修了男女两个厕所。


    院里用碎砖头铺几条小路,修了两个小菜园,打了一口压水井,还准备开春种几棵果树。


    苏笑笑进去看到干干净净的院子,不禁夸:“这么宽敞啊。”


    庄小婶高兴,指着厨房旁边的厢房:“团团,给你准备两间卧室,以后再来玩儿就不用跟你小舅挤了。”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暑假就让团团过来。”转向身后的厢房,“这是刘庄的?”


    “他两间你妹妹两间。”庄小婶指着正房,“东边三间是我们的,西边三间是你大弟弟的。”


    苏笑笑不禁问:“孩子住哪儿?”


    庄小婶:“都说了三间。中间是厅堂,他们住一间,我们住一间,剩下两间几个孩子住。”


    张怀民点头:“不错。”


    庄小婶叫几人进屋,然后给团团拿好吃的,叫团团吃巧克力,“你舅妈买的。”随后告诉苏笑笑刘庄一家三口今天也来了,小孩对外面好奇,他们应该在田间地头带孩子。


    年前刘庄给苏笑笑送酸菜,问她什么时候过去。苏笑笑就说初七。除夕那天刘庄一家三口回去过年,顺便把这事告诉父母。刘庄一家是年初二早上走的。家里房子修好,刘庄的老婆也愿意来乡下,所以初七早上闲着没事一家三口跟郊游似的又跑来了。


    苏笑笑坐下不到三分钟,刘庄他姐一家也来了,见着团团就要给压岁钱。苏笑笑赶忙阻止,说她叔她婶给过了。


    哪怕刘庄他姐只是客气一下,可人表态了。团团一看这个姨能处,就把李小光他姐的饭团挺好卖这事告诉她。


    刘庄他姐立刻说:“回头姨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团团笑着道谢。


    饭团好卖的话肯定少不了刘庄他嫂子,他嫂子笑着说:“回头舅妈给你买新鞋。”


    团团又道一声谢,就感觉待不下去:“妈妈,我想出去看看。好久没来我快不认识了。”


    刘庄的侄子立刻说:“团团哥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先出去。”团团一走,几个男孩女孩都跟出去。


    刚到门外刘二伯就冲团团招手,说给他准备了压岁钱。团团笑着拒绝:“我妈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要压岁钱。二姥爷,过年好。我们玩儿去了。”不待他再开口就往南去。


    到南边遇到几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初中辍学,感觉跟团团不是一路人,只敢招呼一句,不敢上前。


    团团担心他妈的二大爷追上来,看出几人跟他很生分依然走上去。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还没成家,就算早熟也不会跟团团有代沟。


    聊几句几人就熟悉起来。几人先问团团是不是快毕业了,将来是不是能进大企业。团团回答还要上几年,然后没话找话问他们现在做什么工作。几人就说不会什么技术,在城里建筑队当小工。


    团团感觉这个工作很危险,不希望明年再来从小姥爷口中说出以前爱跟他玩的谁谁没了,就问他们有没有想过去南方,南方甬城有很多家服装厂年年招人,不想进服装厂可以去家电厂或者皮鞋厂。


    首都人民不想去外地,哪怕是农村人,也认为外地不如首都。


    团团忽然想起许小军的邻居:“我同学的邻居准备办厂,想找几个识字又踏实的工人。工资没说多少,但说可以给奖金。他是做饮料的。你们要不要赌一把?”


    “也在南方?”


    团团:“在杭城。就当去长长见识。要嫌工资低就去进货,回来卖给往北边倒货的倒爷。”


    这几年上面严打“投机倒把”,首都的倒爷选择北上。他们日日在城里干活,也听人说过倒货赚钱。年前还问过刘小叔怎么不去北边试试。刘小叔求稳,就说那边凶险,他赚点小钱养活一大家子就够了。


    刘小叔都不敢去,进城不到两年的几人也不敢去。可有团团这座高山在跟前,谁也不想一直仰头看他。


    不是出国,而是去团团同学那边,有熟人且听起来可以长见识又能赚钱,几人感觉可以试试。但这么大的事还要跟家人商量,几人就说商量好去找团团。


    团团朝他二姥爷家看去,见门口没人,放心下来,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几人回到家一说这事就被父母数落一顿,说他们不长脑子,长了眼睛也不知道看看自从刘家一窝穷鬼攀上苏笑笑变成什么样。


    下午,苏笑笑刚吃过饭,这几家长辈就拎着农副产品去刘小叔家,请团团多费心。


    张怀民深深地看一眼儿子,你真行!


    第134章 不同寻常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团团不想理他爸,他可以在鬼门关走一趟,自己不能帮帮朋友啊。不需要他出钱,也不需要他费心,可能许小军的邻居还会感激许小军。


    一举两得的事上哪儿找。


    可这事团团不知道怎么继续,满脸讨好地看着妈妈。


    苏笑笑无奈地请几人先坐,“团团说的这事我知道,去年暑假他去过杭城,回来就跟我说过。不过不知道现在还缺不缺人。好的老板的员工都很稳定。一旦跟他干,就不会再这山望着那山高。”


    几人急了,一个劲问怎么办。


    苏笑笑听刘庄说过,村委会装了电话,就像公用电话,谁都可以用,谁用谁给钱。苏笑笑问:“团团同学家有电话,叫他打电话问问?”


    几人立刻想起村委会的电话。


    苏笑笑问刘小叔:“大过年的,村委会没人吧?”


    刘小叔希望杭城有自己人,可以让他们打听哪里的衣服好,他跟几个侄子直接去拿货:“我去找村长。”


    刘家这几年富起来,腰板硬了,在村里说得上话。


    年初七村长家亲戚该来的早来了,他闲着没事干,十分痛快地陪他去村委会。


    许小军接到电话就跑去邻居家。五分钟后电话回过来,人家需要五个识字且品行端正的。可以老实巴交,也可以能说会道,性格方面没有要求。到这里他邻居安排食宿,但工资肯定没有首都高。要是工厂效益好,年底奖金就能赶上他们在首都一年的工资。


    回到刘家,团团把这些告诉他妈妈,又补一句:“要是忍不住拿人家的东西,人家会报警。不过那个工厂有公家一半,比私企正规。”


    那几家一听公家占一半,顿时觉着稳。紧接着就问团团他们什么时候过去。团团算算时间:“我建议这几天过去。坐车直达杭城,叫我同学去火车站接他们。”


    团团的同学是航大的大学生。大学生肯定不敢乱来自毁前程。那几家长辈愈发放心,立刻回家收拾东西。


    团团提醒:“打听一下去杭城的火车票。”


    几人边走边说:“下午就去打听。”


    庄小婶看人走远才问:“团团,你说的那事能成吗?”


    “能踏踏实实的干就成。”团团道,“我说的这个工厂在杭城。我还认识一个大工厂在甬城,人家光保安就有七八个。”


    庄小婶怀疑孩子吹牛:“听你的意思还认识人家工厂老板?”


    “对啊。”团团点头。


    庄小婶惊得呼吸一顿,反应过来就转向苏笑笑:“怀民的战友开的?”


    苏笑笑:“我跟人不熟。团团跟人熟。那个老板比团团大七岁,我们随军那几年,团团经常找人玩儿。他爸是怀民的战友。”


    团团今年十八,那个老板二十五?庄小婶不禁问:“二十五岁?办厂?”


    苏笑笑点头:“他们家条件好,舅爷爷好像是大学老师,他打小就跟舅爷爷的朋友学画画。后来上的好像还是首都最高学府法律系,我和怀民加一起块也没有人家智商高。难得他性子踏实——”


    刘庄的妻子实在忍不住:“那就是没有短板?”


    苏笑笑点头。


    刘庄不禁说:“这样的人不想成功都难。”


    庄小婶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无法想象,“那就好。杭城这边不成,就叫他们去服装厂。咱也不算骗人。他们不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那几家也是这样想的,杭城那活不能干就去甬城服装厂干一段时间,赚点钱把路混熟,到时候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翌日上午,刘小叔就陪五人去团团家。


    苏笑笑和张怀民上班去了,只能团团招待他们。


    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累得不轻,团团叫他们歇十来分钟,他把许小军家的地址电话写一份,韩大菊工厂地址写一份,防止跟许小军似的搞丢了,两个地址两个人收着。


    这五人有一人团团不认识。团团一问才知道他是其中一人表弟。年前刚满十六岁。娘早逝,前些年他爹娶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再加上后娘生仨孩子,近几年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就跑去姥姥家。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加上这少年的娘是跟他爹吵架喝药死的,害得他姥姥没了


    闺女,他姥姥就不想养他。


    他看出这一点特勤快,摘洋槐花爬到树梢上跟不要命似的,摘好就陪他姥姥进城卖洋槐花。当时他才十二岁。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姥姥见他可怜就把他留下。他有意控制饭量,表兄弟吃什么他都不羡慕,平时又勤快,他舅妈不撵他,他姥姥舅舅假装忘了,他就一直呆到现在。期间没回过家,就怕中午到家晚上被毒死。


    刘小叔见团团盯着那个半大小子:“我找人打听过,十六岁可以打工。”


    团团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大,听到十六岁毫不意外:“可是他这么小,万一出点什么事——”


    少年的表哥立刻说:“我爹娘和奶奶跟刘家几个叔伯大爷说好了,出了事算我们的。就算我那个姑父来闹,也有我们挡着,你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团团也不好说别的:“饮料厂的工作不一定适合你们所有人。甬城那个服装厂不光要踩缝纫机的工人,还要仓管和送货的。你们要是谁有绘画天赋,跟老板签个长期合同,老板有可能教你们做衣服。”


    几人忍不住皱眉,仿佛说哪有大老爷们做衣服的。


    刘小叔解释:“团团说的这个老板就是男的,还在首都上过大学,厂里的衣服几乎都是他设计的。”


    团团担心几人不长脑子惹怒钟二娃,故意点出:“他很厉害,还是高干子弟。”


    “比你爸还高?”团团幼年玩伴之一问。


    团团:“我没问。肯定不低。因为他爸爸一直在一线。”


    几人都眼露精光。团团提醒:“他要有天赋的。去杭城的一路上你们想想擅长什么。杭城离甬城不远,早上去下午能回来,可以叫我同学许小军陪你们去看看。”


    刘小叔提醒团团:“可以走了吧?”


    团团看看时间,其实还早,再加上火车经常晚点,可能要在火车站等两个小时。团团想想几人没出过远门,又问他们的钱放哪儿的。


    刘小叔提醒过他们车上贼多,钱都缝在内裤里面,兜里除了车票只有几块钱零钱。团团放心了,“走吧。”


    果然,到车站等了快两个小时才上车。


    翌日傍晚,团团用公用电话给许小军去个电话,许小军刚到家。


    五人身上还有饼,韩大菊烧半锅米粥,几人用粥泡饼,吃好就去韩大菊豆腐厂休息。


    许小军担心几人骗了团团,其实品行不端,所以还没告诉邻居,他打算先了解了解,确定不会给邻居惹祸再把他们带过去。


    他们表示想去甬城看一下。许小军确定其中一人实在太小,干不了装卸饮料的活,也希望他能去服装厂。


    翌日清晨,六人乘车去甬城。正好服装厂刚开工,厂里事多,厂长忙不过来,钟二娃在厂里帮忙。


    以前许小军经常跟在钟大娃屁股后面,钟大娃又经常带着弟弟,所以他跟钟家几兄弟都很熟。


    钟二娃给他个面子,把几人带到工作室,给每人一张纸一支笔,随便画什么。十分钟后,还就那个刚满十六岁的有点天赋,但他太急,下笔很慌。


    团团在电话里跟许小军说了他的情况,许小军把钟二娃拉到一旁把他的事告诉钟二娃。钟二娃朝他看去,那少年一脸迫切。像他这种无家可归的,钟二娃估计把他留下,他会把厂当家。


    钟二娃沉吟片刻,带他们去车间,又带他们去食堂和宿舍。五人一看包吃包住,工厂很大,跟他们听说的国营单位一样正规,顿时都想留下。


    许小军急了,邻居还等他介绍的人开工呢。“二娃哥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许小军说着就给钟二娃使眼色。


    钟二娃好笑:“厂里确实缺人,但缺踩缝纫机的。像保安装卸工以及销售人员,轮不到各位。我相信小军给你们介绍的工作也不错。如果实在干不下去,再来我这里也不迟。”


    那个十六岁少年不禁问:“我呢?”


    “你可以留下。我工作室缺个学徒工。包吃包住,每月五十块钱干吗?”


    那个少年不假思索地点头,甭说五十,二十块钱也干。


    许小军:“他是跟我们回去,还是怎么着?”


    “行李带了吗?”


    许小军摇头:“其实也没啥行李。”


    没有牙刷牙膏,除了几件不合身的衣服和破被子,就只有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跟月球表面似的搪瓷缸子。


    钟二娃:“那就别回去了。厂里有工作服。待会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哥还没开学,对了,我哥是老师,叫他给你送几件衣服。我弟的旧衣服不介意吧?”


    少年不敢介意,也没资格介意。


    “那就这么定了。”钟二娃闻到饭菜香,带几人去食堂。


    钟二娃想想他哥一个人能干掉一只鸡一盆汤和半筐馒头,就叫食堂给他盛四盆菜,端两筐馒头。


    钟二娃客气几句“别客气,吃饱。”结果两筐馒头一个不剩,钟二娃只吃两个。许小军吃了七八个。他一边打嗝一边说:“二娃哥,你这里怎么连馒头都这么好吃?”


    “做馒头的是北方人,全是她们一个个揉的,你说呢?”钟二娃朝他肩上一下,“难怪你成绩不错。”


    许小军摇头:“那也没你学习好。不过,啥意思啊?”


    “吃得多脑子发育好。”钟二娃起身,“我就不留你了。要不要我叫人开车送你们?”


    许小军不客气。


    钟二娃叫货车司机送他们去火车站。他把他的小徒弟交给厂长。他回办公室给他哥打电话。


    下午,他振兴哥把东西送过来,钟二娃交给厂长,厂长把人安排到自己隔壁——重点培养的人必须不能跟普通工人瞎混。玩野了心学成后跑了,他们就亏大了。


    晚上许小军一行才到家。晚饭后许小军就把人带去他邻居家。翌日清晨,四人去饮料厂。


    饮料厂的规模跟服装厂没法比。四人不太乐意。但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跟他们的叔伯大爷一样和气,几人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就想先干着,挣了钱再说。


    基本工资确实不多,但第二月生意好,每人拿了二十多块钱奖金。几人不再想着去甬城。第三月也拿到奖金,比上个月还多,几人决定干一年,一年后再说。


    钟二娃发现他小徒弟就是一张白纸,虽然小学没上完,但机灵。钟二娃去服装学院买了全套教材,又买一本字典和词典,又把他妈教学的英语书找到,让他徒弟从头学起,同时也给他签了用工合同。


    那个少年头几天搞卫生,后来被安排到车间学缝纫机。他心


    里寻思是不是不好意思团团和许小军才把他留下。即便这样他心里也满是感激,至少天天都有活干,不用担心被撵走。


    三月一号发工资,他拿二十五块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钱到手里他傻了。大半夜睡不着,抱着被子哭。


    厂长以为谁欺负他,心说不应该啊。厂里最年轻的也比他大四五岁,欺负他有什么成就感。


    厂长敲敲门进去问他哭什么,他紧紧攥着钱打嗝。厂长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几块钱?”


    买内裤、袜子、牙刷、牙膏、水盆、洗脸盆以及毛巾的钱。原先他不愿意买,厂长说不能给老板丢人。他怕被赶走才买,买的都是最便宜的。


    厂长此言一出他收起眼泪,一脸心疼地递出去五块钱。厂长装兜里:“睡觉!不许再哭!”


    厂长见着钟二娃把此事告诉他,钟二娃才决定好好培养。四月份,他屋里堆满各种书籍,一边头疼一边感动。周末也不出去,就窝在宿舍看书学习,真把工厂当家。


    待到八/九年立夏时节,工厂的工人很踏实,可高校乱了。陈大勇学校都没人上课。也没人去食堂吃饭。老葛急得四处找陈大勇。终于在操场一角找到他,看到他手里还拿着写着字的纸,不知道要干嘛。老葛不管他,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走。


    陈大勇赶忙解释:“我有事!”


    “我看你也有事!你是不是不想上了?”


    陈大勇见他神色反常:“你咋了?”


    “我问你咋了!国家大事跟你个学生有啥关系?你这么,这么——”老葛不识字,说不出大道理,“你这么为国家着想,我要是你老师,就把你安排到西北建设祖国!”


    陈大勇心慌,不禁问:“葛大叔,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啥。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你是学生。”


    陈大勇的几个同学走过来:“老葛,别这么紧张,我们这多人——”


    “多少人?当年多少知青不想下乡,最后不还是一个个被弄下乡。高考停了十年都不怕,还怕少你们一届?就是学校这些大学生都下乡,不就少四届?”老葛越说越来气,不好好上课,天天瞎胡闹,还学人喊口号,“你们想去我不拦着。陈大勇不去。你给我走!”


    陈大勇不好意思抛下同学:“可是我们都商量好了——”


    “你家有事,没时间去!”老葛吼其他学生,“你们家没事?回头被弄去支援边疆,让你们父母咋办?”


    陈大勇:“我有个同学他家里有关系,他说——”


    “有关系的人捅破天都不怕,你跟人比?”老葛见怎么说他都不听,想给他两巴掌,“苏团团打伤人进了公安局,他是公安局的小少爷。你也有这待遇?”


    陈大勇顿时意识到他无依无靠。出身普通的同学也意识到没人给他们兜底。


    老葛又吼一句:“走不走?”


    “走走走,回家!”陈大勇寻思着要不去都不去,回头谁也别嫌谁孬种,“咱们一块出去吧,反正在学校也没事。”


    老葛这一两年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养得不错,虽然比陈大勇大二十岁,可骨头硬手劲大,陈大勇被他拽得踉踉跄跄。


    要是没人泼冷水,陈大勇和他的同学们会一直热血上头。老葛的样子让他们想起父母,又被老葛一吓唬,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跟上。


    老葛上了公交车仍然攥着陈大勇,到航大下车,拽着他去学校。


    陈大勇不禁问:“找苏团团?要不你在这儿,我去找。”


    老葛不信他,让他在前面带路。俩人到教学楼附近,正琢磨接下来去哪儿,看到一人朝团团屁股上一脚转身就走。


    陈大勇气得眼红:“那谁?反了他!老葛,你撒手!”


    团团听到熟悉的声音,扯一把许小军就跑过来:“你俩咋来了?出什么事了?”


    陈大勇指着远处的男子:“那人谁呀?凭什么打你?”


    “那个啊?”团团不太好意思说,“我,我师兄。以前一起打篮球。他,他让我我滚回家!”


    许小军耸耸肩:“还说再让他在校外或者学校里看到,他还打。”


    “他打你就受着?”陈大勇不敢置信。


    团团没想到他会动粗:“他听起来是为我好啊。再说,也打不过。他应该有什么消息,听说有同学组织游/行,不许我们掺和。”


    难得还有这么冷静的学生。老葛心里感叹,也好奇父母怎么教的,“他父母干啥的?”


    “他爷爷老革命,姥爷好像某军司令。我们有同学在校外看到过他坐军牌车。听说车牌不简单。”团团实话实说。


    老葛看向陈大勇:“现在能回去了吧?”


    陈大勇摇摇头。老葛脸色骤变。陈大勇赶忙说:“我们去找李小光和杨一名。”


    团团:“先找李小光吧。杨一名学校管得严,他不一定能出来。”


    老葛不放心,跟着他们找到李小光,又跟到公安大学,看到门卫不许进出,他们几个要坐车回家,老葛依然跟过去。直到他们往胡同里走,老葛才去对面坐车回学校。


    到了家里,几人又觉着太怂。可又怕老葛在路口守着,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从领导口中听说学生最近不消停,压根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前世她出生时,这一年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十几年。怀念八/九十年代的人不是享受到时代红利,就是根本没有经历过。经历过的人不想回忆,农民苦,城里下岗潮工人苦,街上有飞车/党,路上没有监控,大人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等等。


    以至于苏笑笑到家看到本该在学校的几人问他们出什么事了,陈大勇抱怨老葛事多,苏笑笑惊出一身冷汗。


    团团见他妈失态:“这么严重?”


    “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神色严肃。又担心他们阳奉阴违,第二天一早就去公婆家,请公公看着他们几个。


    杨一名最近天天接触大体老师,无论去哪儿都觉着阴森森的,压根不敢乱走动,以至于上了报纸才知道。


    杨一名担心幼稚天真的团团就找老师请假,老师非但不批,还把他骂一顿。杨一名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同学,问:“上周五突然加课,周日也不休息,就是因为外面不太平啊?”


    “你才知道?”同学震惊。


    杨一名心虚地点点头,用公用电话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张怀民告诉他团团最近都在家,他的几个同学也在,杨一名这才放心下来。


    那场风波过后,老师该上课上课,学生该回家回家,仿佛一场烟云。暑假陈大勇在团团家白话,老葛大


    惊小怪。


    然而开学后气氛变了。陈大勇的同学把他拽到角落里,告诉他师兄师姐自愿去支援边疆,问他信不信。


    陈大勇心里一哆嗦,有心支教的人就不可能选择经贸大学。同学见他变脸:“我也不信。我问师兄,师兄说他选的路他认!”


    陈大勇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周末他见着团团就问他的师兄都是怎么安排的。


    团团一脸无语:“他们先被我师兄锁在寝室里,就是那个给我一脚的,后来好不容易出来,又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老师拦住。再后来等他们赶到,人家都散了。”


    陈大勇后怕:“听说我那个家里有关系的同学被父母安排出国了。没想到居然被老葛说中了。”


    团团顺风顺水长大,一直以为他很幸运,没想到差点栽了。团团拍拍他的肩:“我们几个,就杨一名最好,啥都不知道。”


    “主要还是他学校军事化管理,老师说这周加练,他就信以为真。”陈大勇不禁说,“他那个脑子,幸好学法医。不然这次风波他肯定冲在最前面。”随即又担心自己,“你说我能去军工部门吗?”


    团团:“回头问问老师。”


    过了一个多月,陈大勇找机会向老师请教,军工单位有没有业务部。老师不傻,瞬间听懂他的意思,就说帮他问问。


    过了阳历年,一九九零初,陈大勇被安排到军工单位。


    虽然单位有宿舍,可不能周末也在宿舍。陈大勇就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返校收拾行李,在食堂请老葛吃饭。食堂老板一听说他要实习了,就给老葛半天假,让他帮陈大勇收拾东西。


    老葛想着陈大勇一个人在外面,离团团他们又远,感冒烧糊涂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半道上花重金买几样水果给邻居们送去。


    送一圈回来,老葛心里很奇怪,关上门就问:“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别问,我们算是保密单位。虽然咱们的东西比西方落后,也不能摊开让人家看。”


    老葛指着隔壁:“你说他一个倒爷,他怎么不去秀水街租房,也不去前门,在这边租房多麻烦啊?我记得你说过,我在食堂干得不痛快,可以找团团的亲戚问问。团团的几个亲戚都不在这边吧?”


    陈大勇猛然看向老葛,“不是吧?我——”


    “不能去!”老葛慌忙拉住他。


    陈大勇朝自己脸上一巴掌,冷静下来,俩人跟爷俩似的下楼,然后到公用电话亭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第135章 经历蜕变跟我去局里看看吧。


    怀疑军工单位附近住着情报人员,对军工单位进行长期监视?每个字张怀民都听得懂,合在一起不禁困惑,老葛大字不识一个,懂什么啊。


    陈大勇堂堂大学生竟然听他的。


    可是万一呢?


    张怀民跟局长说一声,有件事他不能确定,需要去请教专业人士,明天再过来。


    局长到局里的时间不长,很多方面还要仰仗张怀民,可不敢给他穿小鞋,让他放心忙他的。


    张怀民驱车前往安全部门。


    那边的同志跟张怀民打过交道,对他的秉性有所了解,不可能拿他们逗闷子,所以十分重视他反映的情况,立刻联系在外的同志去张怀民说的地方摸排。


    一周后,那边给张怀民给电话,情况属实。


    白天抓人动静大,万一有枪可能伤到人民群众。所以晚上行动,正好是周六晚上,人最放松的一天。


    陈大勇搬到陌生的环境睡不踏实,听到动静不禁坐起来,确定外面确实有动静,担心是小偷,他光着脚悄悄移到门后,听到不止一个人往楼下走。


    陈大勇移到窗户边朝下看,守在楼下的人突然转头,陈大勇吓得本能躲开,心脏怦怦跳,心说,这么厉害吗?看一眼就被发现。随即意识到什么,陈大勇瘫坐在地上,他的邻居居然真是间/谍?!


    陈大勇睡不着,也不敢睡,就在窗户底下坐到天亮。


    楼上邻居下楼买菜的声音把他惊醒,他起来就去洗漱,早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去团团家把昨夜惊魂告诉他。


    团团在刷鞋,闻言点点头就继续。


    陈大勇下意识问:“怎么一点也不奇怪?”意识到什么,“不是吧?你也碰到过?”


    许小军拿着他的臭袜子出来。团团被熏得屏住呼吸,皱着眉头指着一旁请他滚远点。


    “矫情!”许小军把袜子扔远远的,对陈大勇说,“我俩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跟二鬼子当邻居,我俩是——”


    陈大勇急切地问:“被盯上了?可,可你俩不是还没毕业?再说,你俩专业不同,咋可能同时碰到?”


    团团:“我俩快毕业了。无论继续深造还是工作,接下来都会接触到国家重点项目。你说是工作了几年的老油条防备心重,还是我们好骗?现在跟我们当朋友,以后好奇我们在哪儿上班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陈大勇恍然大悟:“可是,可是咱们长这么大都没碰到过,怎么突然这么容易碰到?”


    团团不答先问:“还记得上半年的事吗?咱们被我爷爷堵在家里,杨一名被关在学校,参加的同学讳莫如深,所以咱们不知道具体细节。听我爸说流血了。”


    陈大勇听糊涂了:“学生和学生之间起冲突?不可能吧。要是跟公安起冲突,就你爸的身手,那流血的岂不是?”


    团团点头。


    “用,用得着这么——”陈大勇意识到在团团家,张怀民同志可能就在屋里,不敢把那俩字说出来,“这么激烈啊?可都这样了,学校怎么还那样?”


    团团问:“目前看就是学生闹闹意见,不值得动干戈。如果不管他们,他们会不会鼓动各行各业?要是上街的同学正常毕业入职,过些年会不会成为各部门领导或者重要骨干?由他们掌权咱们国家有没有可能四分五裂?”


    “那跟你和许小军遇到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团团:“我妈妈现在管着首都的电信部门,她的同事通过电话记录查到反常,说上半年那事有外人的影子。那事被上面压下去,他们只能往别的方面渗透。”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可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啊。”


    许小军看到团团的鞋洗干净,立刻把他的臭袜子扔盆里:“你以为跟拍电影似的?那些设备不用钱买?可以通过咱们分析出国家忙什么,何必花重金打入?”


    “好像也对。我以为至少得有个美人计啥的。我邻居看起来就一普通人,跟前门那边摆摊的没两样。”


    张怀民确实在家,从屋里出来:“大勇,你想象中美女爬你床,那不叫美人计,那是仙人跳!真正的美人计是对你嘘寒问暖。你以为的美人是港城明星,其实是你相貌平平的初中同桌!也有可能是高中帮过你一次的男同学。要的是你不设防。而且你以为少,其实是你没发现。像你这次遇到的事,老葛之所以能注意到,我猜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跟我年龄相仿,我们小时候西方国家投毒,政府天天宣传,所以我们一看到不对会潜意识想到那方面。”


    陈大勇不禁问:“听你的意思以后我会遇到?”


    “你单位都有人监视,何况你本人。跟你套近乎总比打入单位容易。”张怀民朝团团看去,“接触他俩的那些人也是这样想的。”


    陈大勇朝团团看去,突然发现他的脸有了棱角,没了孩子气,是个稳重的少年,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


    陈大勇忽然感到怅然若失,连最小的苏团团都长大,那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大冬天窝在一张床上打牌或者聊天看武侠小说。再想想近半年经历的事,凭他从事的职业,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单纯,早晚会被人拽入深渊。


    上次是老葛拉他一把,以后谁拉他?这样看来长大也好。


    陈大勇不慌了,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李小光已经到他身后。陈大勇奇怪,平时周末李小光不都是在家当孝子贤孙吗。


    陈大勇问:“找团团有事?”


    最近李小光一闲下来就想到师兄师姐的遭遇,心里就不得劲,想找团团聊聊。没想到到门外听到团团那番话。李小光觉着团团危言耸听。再一想他年龄小,可能被那场风波吓到就原谅他。


    李小光准备进来,听到张怀民的话,再想想他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张叔叔,等我以后参加工作,我会遇到吗?”


    陈大勇乐了:“找你干嘛?”看到张怀民点头,他蹲不住,不禁缓缓起来,“张叔叔是不是忘了他——”


    张怀民点头:“我知道。给小光一笔钱,请他利用工作之便绘制出地图,他们可以凭地图上的建筑物推测出哪里有兵工厂或者部队驻军。”


    陈大勇惊得结结巴巴:“不不不,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张怀民反问。


    陈大勇被问住。


    李小光不禁说:“突然有点不想太早毕业。”


    苏笑笑抱着被子出来,边晾晒边说:“以前单位缺人,你到了单位,老专家老学者会抢着带你。团团的堂舅刘庄就是,在单位一年学的等于在校四年。这几年大学生多,你读研确实更好。你的专业也不用担心晚两


    年毕业国家不包分配。”


    张怀民:“还一点,风波刚过,你们年后毕业,单位领导还记得这事,肯定不敢用你。要忘记一件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李小光没想到这一点。陈大勇也没想到。陈大勇问张怀民:“我现在读研还来得及吗?”


    “你政审都过了。”张怀民提醒他。


    陈大勇恍然大悟:“对对,我能进去就说明没事。可是小光也没参与啊。”


    张怀民:“事业单位没权也没精力查他有没有参与。单位又不是无人可用,直接不用他就行了,何必给自己找事?”


    陈大勇不禁搓脸:“小光,你导师怎么说?”


    “导师可能看我还算拎得清,问我要不要再上几年,她可以帮我推荐。”


    陈大勇:“在本校?好啊。不过我听说以后大学补贴没了还要交学费,读研不用吧?”


    “不用。参与的项目完成后还有奖金。”这几年高官子弟出去的多,团团的导师从他的穿着看出他家不差钱,担心他也往外跑,而且一去不回,一有机会就给他画饼。有一次团团要带上许小军,他导师立马表示——带!听不懂掰碎了塞他嘴里。


    陈大勇以为团团听他师兄说的,团团先前说过他师兄留校读研,现在是校领导和导师眼中的香饽饽,宿舍两人间,舍友让他自己选,补贴也比别的同学多。


    陈大勇:“既然不用,那就读。你爷巴不得你学历越高越好,你多上两年他还能少唠叨几句。”


    李小光的叔爷比他爷小几岁,去年一场病差点把他送走。李小光他爷精神头好,罗翠红忍不住跟苏笑笑白话,祸害遗千年!


    “都在啊?”


    杨一名的声音传进来。陈大勇调侃:“出关了?”


    “出关了。”杨一名笑着看向张怀民,“以后我就是张叔叔的兵。”


    张怀民:“手续办好了?”


    杨一名点头:“年后去市局报到。”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一辆车。张怀民道:“看来不用年后。跟我去看看吧。”


    司机下来看到张怀民立刻开车门。


    杨一名愣住。陈大勇推他一把:“还不快?领导亲自带你!”


    “哦哦哦!”杨一名激动地跑过去。


    张怀民跟下属解释:“新来的实习法医。”


    来接张怀民的刑警以前来过,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记得一面之缘的杨一名。本以为就是苏团团的同学,没想到还是未来同事。礼让行人的时候,他伸出手:“你好。”


    “你你好。”杨一名赶忙同他握手,顺嘴问,“出什么事了?”


    刑警先请示张怀民:“直接去案发现场?”


    张怀民颔首。


    刑警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说只知道一处四合院门口有血迹,邻居大妈因为公安局经常进行各种宣传,她担心破坏案发现场就没进去,直接报警。派出所民警过去一看到死了三个,两大一小,立刻报给市局。


    此刻法医和痕检专家正往那边赶。


    张怀民:“你们队长呢?”


    “队长昨晚审到半夜,天蒙蒙亮——”刑警脸色微变,突然想起张怀民不许他们“刑讯逼供”,“不是那个嫌疑人拒不交代,是他耍我们队长。队长才说看谁耗得过谁。队长起不来,又是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不敢找局长,所以请您过去看看。”其实怕局长瞎指挥,所以才找张怀民。


    张怀民不知内情信以为真:“嫌疑人耍你们队长什么意思?”


    “队长怀疑同伙作案,也有证据表明同伙作案。我们认为两个,他说三个。我们查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查到第三个嫌疑人。可是查不到没法结案送审,我们只能继续。谁知昨天傍晚您刚下班,有个男同志拽俩女的来警局报案。队长当时想出去透透气换换脑子,看到他们就过去问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俩女的一个放哨一个动手,偷了男同志的钱包被男同志抓住还骂他非礼。队长叫我打电话给派出所把他们弄走,突然意识到那第三个嫌疑人是死者!”


    杨一名惊呼:“死者?”


    “死者被发现时死了好几天,面目失真,虽然我们有她照片,可真人跟照片肯定有区别,他照着真人描述,我们觉着眼熟,就认为确实有这个人,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以至于忽视了。”


    张怀民:“第二个嫌疑人呢?他怎么说?”


    “躲外地亲戚家去了。已经抓到,今晚就能带回来。”


    张怀民看到车速慢下来:“到了?”


    “到了。就在咱们局南边。”胡同口停车就没法过自行车,刑警就把车停路口,张怀民走着过去。


    吵吵闹闹的死者亲友一听“我们领导来了”,乌泱泱全奔张怀民。张怀民怀疑接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安抚死者家属。


    张怀民跟死者家属聊两句就把人推给杨一名。杨一名不禁问:“我不进去?”


    “有证件吗?”


    杨一名没有,只能留在外面安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


    张怀民到跟前问痕检专家:“熟人?”


    刚到就知道是熟人作案,张局未免太神了吧。痕检专家问:“现金没了,可能是入室抢劫。”


    “小偷通常不敢杀人。”张怀民不止一次在公交车上见过小偷,很了解他们,“抢/劫的可以去银行门口,没必要来这破旧四合院。再说了,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怎么抢?”


    痕检专家:“也有可能小偷被发现,情急之下把人杀了?”


    “小偷会提前踩点,被发现第一反应是跑。杀了一个不跑又杀俩,他就不怕被反杀?”张怀民冲做笔录的民警招招手,看看口供,邻居没有听见动静,说明死者跟凶手认识,“如果不是熟人作案,那嫌疑人肯定身手了得,瞬间杀死三人。这样的人收几个小弟,让小弟出去,他在家收钱不安全?”


    痕检专家故意问:“也有例外吧?”


    “实在查不到再考虑例外也不迟。”张怀民问,“你就说吧,是不是熟人作案。”


    痕检专家把证物袋给他,里头是一把酸菜,“什么情况下你会把好好的酸菜丢了?”


    “拿出来不吃被老鼠爬过。可不吃拿出来做什么?在哪儿发现的?”


    痕检专家朝外看去:“胡同口垃圾桶旁。我看到这么好的酸菜多嘴问一句,街坊四邻都骂哪个败家子把好好是酸菜扔了。不是街坊四邻的东西,就只剩死者一家。我看过酸菜坛子,密封严实,说明这一家很珍惜东西。”停顿一下,“再问您一个问题,谁会给你酸菜?”


    “非常熟悉的亲戚或邻居。”张怀民朝副队长等人看去,“他们去我们家,我们不好意思给酸菜。我去他们家也一样。”


    老探员低声说:“邻居没有作案时间。”


    张怀民:“查男性亲戚。既然钱没了,就先查经济状况。”


    痕检专家:“突然想起张局以前在食堂说过,沾染了毒或者赌就没了人性?”


    张怀民点头。


    老探员眼睛一亮,出去转一圈,回来告诉张怀民,锁定嫌疑人。


    第136章 我行我素他老丈人快不行了


    抓到嫌疑人,张怀民让杨一名跟法医回警局,他乘公交车回家。


    苏笑笑看到他来回不到俩小时别提多震惊:“这么快?”


    “多人伤亡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仇杀,查查死者社会关系就能圈定嫌疑人。”张怀民倒杯水,“苏团团呢?”


    苏笑笑:“找同学玩去了。”


    “快放假了吧?”


    苏笑笑点头:“下周。你没看小军把鞋都刷了。”


    张怀民朝院里打量一圈,菜地旁边放了一排鞋,有单鞋有棉鞋,“难怪一大早起来往外倒腾。”


    苏笑笑留许小军在她家过周末,许小军他妈韩大菊也大气,这两年回回给许小军准备一大包吃的用的。团团在学校的擦脸油、香皂几乎没买过,都是韩大菊准备的,用她的话说在南方买便宜。


    他俩的几个室友也沾了不少光。


    前些天突然下雪降温,苏笑笑给他俩送棉衣棉裤,看到他俩的室友差点不敢认。以前苏笑笑见过他们,脸上不是顶着高原红,就是晒得黑乎乎的。这次白白净净的,脸上和嘴角也没起皮,身上也没了怪味。


    当时团团和许小军上厕所去了,他们帮他俩打饭,北风吹的跟下刀子似的,他们就请苏笑笑去宿舍。


    苏笑笑不好意思进去,衣服给他们请他们转交。他们非说白天没事。其中一个同学先去宿舍吆喝“衣服穿好,我阿姨来了。”苏笑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同学从楼上伸出头来说:“苏阿姨,上来吧。”


    苏笑笑一进宿舍楼就闻到各种怪味,心说这居住环境苏团团竟然没抱怨过。到他们宿舍,虽然乱,但空气中夹杂着肥皂、洗衣粉和各种护肤品的香味。苏笑笑朝柜子看去,一个同学就解释,“那些瓶瓶罐罐都是许小军的。我们托了他的福。”


    苏笑笑就说:“在南方买这些东西便宜。就是背过来费点劲儿。”


    当时周末,苏笑笑寻思着再过一天俩孩子就回来了,就没给他们准备吃的。团团的同学这么客气,苏笑笑才意识到应该买点吃的。所以周末苏笑笑去街上买一包重油重糖的零食——这个年代大部分学生家没什么钱  ,大学生长身体,航大课多,天天把那些东西当饭吃也不会横向发展。


    话说回来,火车上不安全,每次回去许小军就用他的旧编织袋装换洗衣物或者给父母同学带的东西,身上不超过五十块钱,其中十块的贴身放,兜里只放几毛钱零钱坐公交车。


    可许小军眼神清澈,衣服鞋子都不错,一看就是有钱的肥羊,于是被认定编织袋是伪装。


    夜里三四点钟,许小军呼呼大睡,盯上他的人立刻行动,衣服鞋子编织袋,边边角角都没放过,结果搜到五毛三分。


    几人不信看走眼,认为被耍了,可车上有乘警,他们只想要钱不想偿命,不敢动许小军,只能拿着钱骂骂咧咧走人。


    早上醒来许小军看到原本穿在脚上的袜子掉地上,往裤兜里一掏,果然钱没了。许小军习惯性撇撇嘴,打开编织袋发现给同学带的烤鸭还在,忍不住骂蠢贼!


    贼不是不惦记烤鸭,而是听说有个同行吃了人家的东西死了。家属认为是谋杀,医院也认定是毒死的。公安查到嫌疑人,人不但没有作案时间,也不认识死者。联想到死者是无业游民,怀疑家属有所隐瞒。刑警把家属带到公安局三言两语一吓唬,死者家属交代,死者在火车上上班。


    打那以后小偷不敢碰入口的东西。


    不过还没完,许小军下了火车,到火车站又被盯上。幸好他妈来接他,不需要他去厕所拆内裤掏钱。


    韩大菊也只敢带几块钱,还一直攥手里,所以贼跟了一路啥也没捞到。


    许小军自从遇到过不怀好意的人就提高警惕。上了公交车就发现被人盯上。下了车感觉那个视线没了,许小军想笑又觉着可悲,这才几年啊,世道就乱了。


    学校放假早,他到家工厂还没放假。在家休息两天许小军就去饮料厂问问团团幼时玩伴什么时候回家,提醒他们把整钱存银行,身上不能超过五十块钱。最后又关心一下那个半大小子。


    半大小子的表兄回答许小军下周末去甬城送货顺便提醒他。


    许小军放心下来,就去找同学玩儿。


    可怜团团不知道找谁玩儿。他开店的同学谈了对象,有空就跟对象在一块。杨一名在警局打杂,陈大勇上班,李小光不像团团导师抢着要,他能考上大学全靠团团硬拽,到了大学放松下来经常成绩低空飞过。他要考研就要好好准备年后的复试。


    腊月中旬,大雪纷飞,苏笑笑买一筐炭和一个小炉子,娘俩在堂屋围炉煮茶。团团望着白花花的屋顶叹气:“妈妈,这就是长大了吗?”


    没头没尾的,苏笑笑被他问糊涂了:“什么长大了?”递给他一个烤花生,“尝尝是不是比煮的好吃。”


    团团:“以前我想一个人静静,杨一名个没眼力见儿的天天找我玩。现在反而是我不知道找谁玩儿。妈妈,以后我会不会跟你一样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啊?”


    苏笑笑:“你只是一时不习惯——”


    “习惯就好了?”


    苏笑笑看着他一脸哀怨顿时觉着好笑:“没等你习惯,你就会发现时间不够用。下了班只想回家吃饭睡觉,甚至都不想做饭。”


    团团:“这么累?”


    苏笑笑点头:“所以是我选择家和单位两点一线。不是因为没人找妈妈逛街喝酒,妈妈不得不两点一线。”


    “你同事还喝酒啊?”


    苏笑笑好笑:“你认为我同事都跟我年龄相仿啊?你高中师兄师姐该毕业了吧?他们毕业后去哪儿上班?”


    团团恍然大悟:“对啊。你单位也有很多跟我大小差不多的?妈妈,她们找你玩吗?”


    “我是她们领导,她们下了班不想见到领导,不然就算在迪厅也觉着像上班。”苏笑笑道,“跟我年龄相仿的找过我,但我不喜欢跟她们聊天。不是说儿女怎么怎么不成器,就说孙子孙女,谁要听这些家长里短。”


    苏笑笑跟同事出去过几次,她们见苏笑笑的衣服显气质,就找苏笑笑逛街,问苏笑笑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钟二娃的服装厂在首都有专卖店,苏笑笑把人带过去,她们一问价格就直呼穿不起。从店里出来还要打趣苏笑笑会花钱。


    苏笑笑解释她只有拿到奖金才逛这家店,几人依然认为她不会过日子。还说女人应该好好打扮,但要量力而行。苏笑笑听了这话不高兴也没表现出来,也不再同她们出去。


    她们邀请了几次苏笑笑都找借口溜,有一回在食堂吃饭几人逮住苏笑笑一人打趣。


    事业单位又没法跳槽,闹僵了工作不好干,苏笑笑任由她们说个痛快。


    晚上到家她把这几年在钟二娃店里买的好衣服都拿出来,几天一套轮着穿。到了夏天,苏笑笑的衣服便宜,幸好这些年没胖过,人衬衣服,她就一天一套。


    苏笑笑还去团团同学店里选了许多跟衣服很搭的发饰,又去街上买几双鞋。街坊四邻大爷大妈看到她一周不重样就跟罗翠红白话,你儿媳妇升官了,肯定升了,比以前讲究。


    张怀民却觉着她病得不轻,问她出什么事了。苏笑笑直接说小事。她要说没事,张怀民得查查。一听小事就想起她那年在医院门口大杀四方,忍不住为惹到她的人祈祷。


    到了深秋时节,苏笑笑小腿裤配宽松的毛衣,或者牛仔裤配短款夹克。四十岁的人看背影像二十多岁,到前面看像三十来岁,经常有人跟她搭话。


    起初局里几个领导没注意,连着半年她都打扮的跟明星似的,又听属下聊过,领导怀疑她家里出了变故导致她性情大变。


    局长就找苏笑笑谈话,先夸她衣服好看,话锋一转问她跟丈夫感情如何,孩子在学校还好吗之类的。


    苏笑笑一看误会大了,赶忙解释上半年收拾屋子,发现很多衣服没怎么穿过,再不穿她就老了。


    领导放心下来,就说没事就好,穿好看点挺好,省得别人一听邮电部门就以为全是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


    几个女同事看到苏笑笑进了局长办公室,认为领导会数落她穿衣问题,老同志了,天天跟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似的成何体统。所以都等着苏笑笑吃瘪收敛。


    苏笑笑我行我素。直到上半年那场风波过后各部门严查,苏笑笑才跟从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笑笑这样干了一年多,自然把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同志得罪光了。不过也有意外收获,三十岁以下的女同事都会找机会问她衣服哪儿买的。


    她们很清楚苏笑笑比她们工资高,直接问有没有平替,不要求布料版型多好,穿着好看就行。苏笑笑就把团团的同学和她大伯小叔开的店推给她们。


    那几家店都从南方拿货,在首都很有特色,又比钟二娃的专卖店便宜,她们几乎每次去都能选到喜欢的。她们高兴,见着苏笑笑就道谢。有几次被年轻男同志听见,问她们谢什么。她们趁机显摆一下衣服,后来那些男同志想给对象选礼物,也找苏笑笑推荐。


    苏笑笑在单位有人可用,而且新脑子灵活,愈发懒得同老同志周旋。不过这些事她不打算告诉团团,团团以后肯定去研发单位,眼里只有数据的科研人员哪有心思对人的衣着品头论足。


    团团不知真相便对苏笑笑的话信以为真:“妈妈说得对。天天跟她们聊那些,早晚跟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一样,今儿东家长,明天西家短。”


    苏笑笑把红薯掰两半:“中午不做饭了?”


    “就吃这?”团团皱眉。


    苏笑笑:“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也不是饭啊。”


    苏笑笑:“没有锅气的东西只是零食?”


    “对啊。”团团点头。


    苏笑笑问:“要不要妈妈教你做饭?”


    “你——其实我会。”团团实话实说,“我真会。就是我可能遗传了我爸,好比和面,我觉着太软,加点面肯定硬。我觉着硬,加点水肯定软。除非像做实验一样。可是多麻烦啊。”


    话音落下,张怀民顶着风雪推开院门。


    团团看过


    去:“这么大的雪,他居然不打伞?”


    张怀民用脚关上门:“雪花到处飞,打伞也会落一身。”


    苏笑笑给他个小马扎,又把水杯给他:“不是说今天加班?”


    “查到一批枪。上交处理就没我什么事了。”


    团团被红薯噎住,张怀民无奈地把水杯递过去:“多大了啊?”


    “不,不是——”团团咽下去就问,“这里是首都,在这里搞枪,想干嘛?”


    张怀民:“无知无畏。”


    苏笑笑好奇地问:“走私枪?”


    “国产的。工厂在外地。外地公安还在查。”


    苏笑笑:“很好查吧?”


    张怀民摇头:“不好查。几台机器的机械厂就能做。他们只要不组装,就算你查到也没法定罪。因为厂里没弹/药。再说,他们要说做几把玩玩,你也没法定罪。”


    苏笑笑心说,私藏不违法吗?忽然想到可能还没有法律规定私藏违法。


    “那以后你们出警不是很危险?”


    团团想起那个打火机,忍不住看他爸。张怀民一看到儿子看他,立刻想起胸口那一下,“中午不吃了?”故意转移话题。


    苏笑笑以为他忙了半天饿了:“吃什么?我去做。”


    张怀民:“包子馒头还有吗?”


    “没了。和的面还没发,下午蒸。”


    张怀民想想:“蒸米饭炖菜吧。”


    苏笑笑早上买了几根排骨,打算晚上蒸馒头炖菜,“行。回头我再买几张豆皮,泡点粉丝,晚上吃包子。”


    团团看着他妈去厨房,冲他爸冷哼一声。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又拿一个红薯就去找苏笑笑:“要我做什么?”


    “土豆,再看看柜子里有什么。你吃什么泡什么。”


    张怀民拿一把干豆角,发现有贡菜:“这个呢?”


    “这个炖烂了不好吃。听人说这个菜跟土豆一样,遇到酸的不会变软趴趴的,改天给你们做酸辣粉再吃吧。”


    张怀民坐下刮土豆皮,突然想起今早在路口碰到他妈,他妈不知道听谁说的,他老丈人快不行了,让他拿主意。不告诉苏笑笑是担心她看到刘大军可怜,刘大军要什么她都答应。


    张怀民不想告诉她,又怕她有遗憾:“前几天爸妈不舒服,新民陪他们去医院检查,好像看到你爸了。”


    第137章 真死了您没看出来怪我啊?


    苏笑笑举起的刀在空中停了三秒,随后神色如常,边砍排骨边问:“快死了?”


    张怀民没在意她的刻薄:“不清楚。改天我问问?”


    “问问吧。要是死了,以你的名义送个花圈。”不是张怀民在机关单位,还是守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刑警,老丈人死了他不出现的名声影响他在群众和领导心中的形象,这花圈她都不想送。


    虽然当年找苏笑笑要钱的有两家,婆家和娘家,可原身确确实实是在娘家累消失的。


    苏笑笑不知道原身去哪儿了,别人也没有发现她不是她,可她占了人家的身体,不能忘得一干二净。哪怕原身不在意父母的压榨,苏笑笑无法不计较,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张怀民也是这样打算的:“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苏笑笑点点头:“要不要加点木耳?”


    张怀民愣了一瞬,意识到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加!我看看还有什么。”


    第二天早上张怀民到局里先找刑侦和经侦队长,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同志受伤,在哪个医院。


    这个年代街上乱,公安受伤是常有的事。不过自打张怀民险些丧命,让局长意识要是牺牲太多同志,他很有可能被下放,所以他决定开展一次长达三个月的培训,包括派出所民警。


    派出所片警多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部队兵王到派出所就是大材小用,以至于厉害的多在刑警队。派出所民警会的那两下子就是比普通人灵巧一点,遇到力气大的匪徒都控制不住。以前没那么乱,派出所不是给李大爷找猫就是劝张大娘别跟儿媳妇吵架,局里也没想到派出所民警离匪徒最近。


    话说回来,自从局里很多同志亲眼看到张怀民昏死过去,他们再出任务就不敢逞强。可还是会被嚣张的不法分子伤到。就在三天前缺乏经验的年轻公安被撞到腿。这位同志跟张怀民那次不一样,张怀民拦车被撞,他被倒车拐弯的不法分子甩到地上,靠腿借力骨折了。


    那位同志就在张怀民以前打石膏的医院休养,医生说他有脑震荡,建议留院观察。那家医院其实离市局不近,刑侦队长知道张怀民以前受过伤,现在恢复的很好,特意把人送过去。


    也是巧了,给年轻公安看腿的就是嫌张怀民不老实的老医生。


    刑侦队长一看张怀民要去医院,他就说擦破点皮,不值得张局亲自过去。张怀民实话告诉他自己去医院有别的事。


    刑侦队长想想手头上的案子昨天送检了,就开车送张怀民过去。


    张怀民叫他绕到大商店称几斤水果,又买两盒点心。刑侦队长忍不住好奇:“张队去探望谁啊?”


    “我们的同志啊。”


    队长不信。


    张怀民到医院直奔同志病房。刑侦队长震惊,匆匆跟上,低声询问:“您真是给他买的?”


    “这还有假。”张怀民过去宽慰对方两句,担心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因为他的鼓励下次遇到歹徒不管不顾,就没敢说太多。从病房出来,正好遇到那位嫌弃张怀民不配合的医生,张怀民就找他打听刘大军的病房。


    医生对他印象深刻,阴阳怪气几句才告诉他在隔壁楼。


    刑侦队长很有眼力见儿,去车上等他。


    张怀民到病房门口看到护士整理床铺:“这人死了?”


    护士吓一跳,回过神以为他是死者什么亲戚,劝张怀民节哀,然后说半个小时前走的。


    张怀民把队长送到公交站牌,叫他乘公交车回局里。队长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瞎打听——探望病人的面色不好,十有八/九因为病人没了。


    张怀民先去原来的家。担心车把路堵了,他把车停在胡同口才去赵大妈家。


    以前赵大妈一顿吃仨馒头两碗粥,走着下乡摘香椿再走回来都不觉着累。现在拄着拐杖,盯着张怀民看一会才敢问:“团团的爸爸吧?”


    张怀民点头:“赵大妈,您好啊。”


    “好,都挺好的。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从前赵大妈跟儿媳妇嘀咕,也不知道这张怀民是有多忙,给苏家老两口上坟的是苏笑笑,年年除夕贴春联的是团团,要他有什么用。后来张怀民终于有时间,拄着拐出现,赵大妈又跟儿媳妇白话,还是忙点好。从那以后再没有见过张怀民,赵大妈心里反而踏实,说明张怀民好好的,苏笑笑没有变成寡妇。


    张怀民直接问:“我岳父最近有没有来过?”


    赵大妈一听不是他或者苏笑笑有什么事瞬间踏实,指着门里边的板凳叫他坐下说:“你知道了?”


    “我爸妈去医院检查看到刘旭忙前忙后就叫我过去问问出什么事了。我担心我一出现我岳母就误认为笑笑原谅他们,所以先来这边看看。”


    赵大妈明白他的意思。


    刘大军是倒插门,村里没有他的宅基地,户口也不在村里,祖坟自然没有他的坑位。刘大军现在的房子是单位给的筒子楼,没法停灵。他要有个好歹,苏笑笑的妈肯定希望从这边安葬。


    赵大妈:“刘大军没来过,我估计日子到头了。上周末笑笑她妈来过,看到里头住的是我闺女,就问笑笑一家哪儿去了。我说怕我告诉你,我问了几次笑笑都没说。又说你在分局上班,叫她去公安局找你。没去啊?”


    张怀民向赵大妈道声谢,接着说道:“我现在在市局。”


    “升了?”赵大妈替苏笑笑感到高兴,也替苏老爷子感到高兴,找女婿的时候识人不清,找的孙女女婿倒是不错。


    其实苏老爷子看出刘大军品行不


    端,因为苏笑笑她妈喜欢,苏老爷子寻思着刘家那样的刘大军也不屑回去,他死里逃生买的房子不会便宜外人才松口。可他没想到刘大军软饭硬吃。


    张怀民点点头:“升了一点。不过分局同事知道我现在市局,他们没告诉我岳母吗?不应该,同事不知道笑笑跟她妈闹僵了。”


    “一听你不是派出所片警,是带枪的刑警,她妈怕了吧?”赵大妈比苏笑笑的妈大几岁,她生她家老大了,苏笑笑她妈还没找对象。赵大妈算是看着苏母长大的。以她对苏笑笑她妈的了解,“你岳母没主见,耳根子软,没有你岳父撺掇,她不敢找你。刘大军要是没了,那一家子只有刘晨敢找你和笑笑。”


    刘晨这个名字对张怀民而言太陌生。苏笑笑随军前张怀民只回来几次,其中大半时间在张家。刘晨又要上班,早出晚归,张怀民就更难碰到她,以至于有点想不起她长什么样。


    张怀民:“以前我听笑笑说刘晨要离婚,后来离没离?”


    “刘大军和笑笑她妈都是工人,在那个年代根正苗红,刘晨的丈夫哪敢真离。再后来听我家老二说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在供销社见过她一面,身边跟着的还是她那个丈夫。”赵大妈想到什么说什么,“前几年听说陈雪考上大学,刘旭被他岳父调到什么单位,好像是大学保卫科。刘旭的老岳父这么有本事,刘晨婆家肯定不舍得离。”


    张怀民点头:“有本事好,有本事就不敢跟我们胡闹。”


    赵大妈没反应过来,琢磨一会想起那句话“打赤脚不怕穿鞋的”。刘旭那边不光穿鞋,还是一双大皮鞋,肯定怕闹起来被苏笑笑一脚踩破。


    “你这么一说,我觉着刘晨不敢找你。就是刘晨要找笑笑开堂屋门把你岳父放进去,刘旭担心笑笑生气也会拦着她。”


    张怀民:“那我去他们单位职工家属院看看。”


    “那你小心点,别叫刘晨看见。”


    张怀民轻笑一声:“不一定认识我。”


    赵大妈一想她刚才都不敢认,刘大军一家应该有十多年没见过张怀民,迎面碰到都不一定能认出他,“那你去吧。”


    张怀民驱车前往灯泡厂职工家属院,到门口给门卫大爷一支烟。门卫看到他的车不一般,不敢拿乔,直接问“同志有什么事吗?”


    张怀民:“刘大军是住这儿吧?”


    要搁平时门卫得找住户信息,“是不是早两天进了医院的刘大军?早上我看到他儿子拎一包衣服,看颜色像寿衣。咋了?不行了?”


    张怀民估计人在殡仪馆,就去离此地最近的殡仪馆。果然进去一打听,有个刘大军。张怀民定个花圈,写的是“张怀民携家人悼念”,没有提苏笑笑和团团,然后麻烦工作人员帮他送过去。


    张怀民看着花圈进去就驱车去苏笑笑单位把这事告诉她。


    对苏笑笑而言刘大军是个陌生人,对他的死苏笑笑心里没啥感觉,估计就算她和原身的灵魂合二为一,看到刘大军干的事,原身也不会为他伤心。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知道,让张怀民回去工作。毕竟是生离死别,张怀民担心她心口不一假装坚强,伸手抱住她,“没事的,有我呢。”


    “咳!”


    夫妻俩下意识分开。苏笑笑回头,一看是局长,松了一口气:“又出来抽烟?”


    局长不想出来。可天冷门窗紧闭,屋里还有怀孕的女同志,为了祖国的下一代,他只能受累。


    局长把手里的烟递给张怀民,张怀民从兜里掏一包烟给他两根。局长把他的烟放耳朵边,另一个耳朵也夹一根,就把张怀民的烟点了:“你不抽?”


    “不习惯。”在部队素了那么多年,张怀民真不习惯,对苏笑笑说:“我先回单位?”


    苏笑笑点点头。


    局长看着车牌不禁啧一声:“小苏,没看出来啊。”


    “您没看出来怪我啊?”


    局长差点被烟呛着:“你——你不说谁知道!”


    “就一小警察,有啥好说的。”


    局长又差点被烟呛着,真当他寡闻少见,不知道那是市局的车牌,“以前市局的几个领导我都打过交道。听说老局长上去了,你爱人的年龄跟新局长对不上,有个抓刑侦经侦的副局,四十来岁,年轻有为,好像姓张?”


    苏笑笑给他个眼神,局长品品又啧一声,“我说怎么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呢。”


    苏笑笑:“——您还是抽烟吧。”


    “别走!”局长叫住她,“出什么事了?”调侃归调侃,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毕竟是他的得力干将。


    刘晨是个没脑子的,她妈是个没主见的,苏笑笑担心不安好心的人撺掇,俩人来给她添堵。想到这些,苏笑笑认为有必要跟局长通个气:“我爹死了。”


    局长咳嗽声震天,这次是真呛着。


    过了许久,局长才喘过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跟他断往了。”苏笑笑道:“我爹姓刘,我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女。您能理解吧?”


    局长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倒插门。可苏笑笑没改姓刘,他爹还能做什么,“然后呢?”


    “我爷爷五七还没过就张罗给我们改姓。我是老大,爷爷死之前把房子留给我,他想要走给我弟。”苏笑笑长话短说,“还惦记我和我爱人的工资。我娘以他为天。我忍无可忍就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局长不禁说:“该!那现在让你出安葬费?”


    “我搬家了,没找到我。我爱人告诉我他送个花圈,但没有留我和孩子的名。”


    局长见过软饭硬吃的赘婿,杀人放火不敢干,但干的事还不如杀人放火,好歹可以让他偿命,“都不应该送花圈。”顿了顿,想起张怀民的身份,“就这样吧。要不要我给你批两天假?”


    “不用!”苏笑笑摇摇头。


    局长的烟抽完了,跟她一块进去。


    晚上,苏笑笑回来告诉团团一声,团团不禁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就行了。”


    团团诧异:“不用我去啊?”


    “你爸去过。这事你别管。”苏笑笑道。


    这些年团团没见过刘大军一家,早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也不想去。听了他妈的话,团团该干嘛干嘛。


    年初二周日,张怀民有时间,苏笑笑跟公婆说一声,他俩就带着团团回村。


    到村口正好碰到刘庄的姐,她让几个孩子先回家。苏笑笑和张怀民把东西给团团,团团跟表弟表妹们去刘小叔家。


    刘庄他姐等孩子走远就说:“我三伯年前没了,你知道吗?”


    “知道。你去没去?”


    刘庄他姐:“我没去。大伯他们去医院看过。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刘旭来过,说三伯想埋在爷爷旁边。大伯说队里划出的坟地是集体的,这事要问队长。队长肯定不同意,不然搬进城的和嫁出去的都回来,刘家凹还不得成坟场。”


    苏笑笑点点头:“城里的墓地需要花钱买。”


    “难怪呢。听你的意思你没去?”


    苏笑笑:“我怕他活过来继续气我。”


    刘庄他姐笑喷:“还以为,以为你怕做噩梦。”


    “我怕他?他变成恶鬼,我也能把他撕了!”


    张怀民不禁说:“看把你能的。你小叔小婶都出来了,先回家。”


    然而刚到刘小叔家门外路口就被人拦住,确切地说苏笑笑和张怀民被人叫住。刘庄他姐停下,好奇人家找他俩啥事。


    原来团团小时候的几个玩伴前几天从南方回来了。他们听了许小军的话,虽然跨省取钱需要手续费,也比被偷强啊。


    他们下了火车就去银行,担心在公交车上遇到小偷,只敢取一半,其实就是每月工资。足足有一千。


    南方空气湿润,说白了就是水土养人,几人不但脸上有肉变白了,还拿回来这么多钱,几人的父母都很高兴。


    钟二娃的小徒弟手里没钱心里慌,所以


    他有心报答舅舅一家也不敢把钱都取出来,取了四百,舅母两百,姥姥两百。


    他舅母奇怪:“怎么这么少?”看到他变脸,“不是嫌你给的少。人家是不是看你小欺负你?”


    他表哥解释,表弟在甬城当学徒,包吃住工资不高,但老板对他好,手把手教他。人老板还是他们在首都踏破铁鞋都见不到的高干子弟。他想给人当徒弟人家都不要。


    这舅妈也是个脑子活的,一听外甥攀上个这么厉害的人就把钱分出一半塞他兜里:“这个留你买书,咱争气好好学啊。”


    到了晚上,看热闹的亲戚邻居都走了,几人才跟父母说实话,平均每月能剩一百五。


    他们的父母一算账,再看看他们的气色,等于在首都每月两百五,还不用担心被砖头砸死。


    原本不希望他们常年待在南方,南方哪能跟首都比啊。他们心里这样想的,可一想到再干一年也能修刘家那样的房子,几人的父母就让他们好好干。


    第二天冷静下来想起这事多亏了苏团团。昨天初一,几人就带着小辈去刘小叔家拜年。从刘庄口中得知苏笑笑今天过来,一早吃过饭就在刘家门外等着。


    苏笑笑看着他们满脸感激,“应该感谢你们相信团团。去年他说这事的时候还没成年。老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再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赚到钱还是因为他们踏实。既然老板人不错,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他们。兴许能拿到退休金。”


    “能吗?”几人的父母齐声问。


    苏笑笑:“我听团团说过,是公私合营。单位效益好,为了留住人品好的老员工,政府和老板都会出这笔钱。”


    几人的父母顿时激动的眼眶湿润,没想到他们家也能吃上公家饭。


    张怀民见状说道:“外面冷,咱们先进屋。”


    “你们忙,你们忙。”他们回去琢磨琢磨能不能把其他小辈安排进去,要人品好踏实肯干的,不能连累儿子被工厂开除。


    苏笑笑几人一进屋,刘二伯从隔壁出来,追上乡亲们问苏笑笑说的退休金是什么意思。


    苏笑笑不去二伯家去年就被人看出来,然后私底下传开。那几人的长辈说完就故意问:“怎么不问你侄女?”


    刘二伯讪笑两声,“跟她吵了几句,脾气大,不搭理我。”


    他们相视一眼,心说我们怎么觉着苏笑笑人很好。再说,凭苏笑笑把你们一大家子拉扯起来,换成我,她就是给我两巴掌,我都不还手。还跟她吵几句?有俩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钟二娃的徒弟的舅妈心直嘴快:“你在城里有店,家里有地,还想去南方打工?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我不去,我家那小子也不去。这不是俩闺女没啥活吗。家里地少,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找团团他妈啊。再不济你找团团。你找我们没用,我们家那几个还没在那边扎根就带人过去,人老板会咋想啊。”


    刘二伯尬笑着点点头:“对,对,找团团。”


    第138章 发财了这就是你小庄舅舅说的小人得志……


    刘二伯去年要给团团压岁钱,团团没要。刚才在院里叫团团去他家吃好吃的,团团说先把东西放小爷爷家,然后进去就不出来。


    刘二伯跟他弟没有龌龊,准备去他弟家找团团,谁知到门边看到苏笑笑和张怀民,他本能躲到门后。


    现在苏笑笑进屋了,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过去找团团,犹豫片刻回自个家。


    团团的几个朋友的长辈见状都忍不住咂舌,其中一个跟刘小叔年龄相仿的老头不禁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老二这么要面子?那是自家侄女,又不是外人,先低头能死啊。”


    慢慢悠悠过来的村民闻言接道:“以前也要面子。说起来有二十年了。人家给他家老大介绍对象,他嫌男方家兄弟多,穷的吃不上。我们就说你家老三在城里,叫他给你闺女介绍个工人。他说老三看不起他,闺女就是不嫁也不找他。”朝刘小叔家看一眼,“兄弟几个都是这脾气。老大家的老二和老五的大儿子以前找不到对象,还是团团他妈经常给他们寄东西,大家觉着团团的爸妈愿意拉他们一把才帮忙张罗。”


    这么一说大家想起来,苏笑笑跟俩堂兄弟年龄相仿,但他们的孩子比团团小好几岁,最小的小十岁,就是因为结婚晚。


    几人正想继续,看到从南边来一群人,正是刘二伯的两个女儿带着丈夫孩子来拜年。几人把话题扯到彼此孩子身上,说他们也可以找对象。


    刚才长篇大论的那个村民道:“再等等。家里有钱还愁找不到媳妇吗。现在找跟过两年找可不一样。”


    现在住着土瓦房,说你有钱,女方父母不信,兴许你找亲戚邻居借的呢。房子盖好,再添一两件家用电器,你说没钱也没人信,届时介绍对象的能把门槛踏平。


    话音落下,刘二伯的女儿女婿到跟前,几人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说:“家里有人。”然后两姊妹就回娘家。


    刘小叔家大门敞开着,她们看到在院里逗小孩的团团,见着刘二伯就问:“苏笑笑今年又没给你们拜年?”


    苏笑笑她二大娘点头,刘荷嘀咕:“就她还上过大学,还不如我这个小学没毕业的。”


    刘二伯赶忙说:“少说两句。这正有事求人家。”紧接着把前院几个小子在南方打工回来的事告诉闺女和女婿,又指着大外孙说,“那谁的外甥比他小一岁,我觉着人家工厂不要,结果真把他留下。”


    钟二娃徒弟的母亲跟刘荷同岁,小时候经常一起给生产队放羊割草。那小子的妈喝药死了,刘荷还在家哭一场。因为这层关系,听说那孩子跟他表哥去了南方她忍不住担心,特意问过她爹那么小能干什么啊。


    听了这话,刘荷问:“挣到钱了?”


    “这不清楚。不过那小子比去年高了,衣服看起来大,不知道谁给他的,但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补丁。穿着他姥做的棉鞋,半个小时前还在这边转悠。”刘二伯仔细回想,“可能在厂里常年不出来捂的,白白净净的像换了个人。”


    苏笑笑的二大娘断言:“没受罪。我看腰板都直了。以前低头含胸畏畏缩缩的,我以为那孩子迟早得长歪。”


    刘荷看她爹娘:“啥意思?叫我去求苏笑笑啊。”


    她娘:“你又没跟她吵过架。”


    没吵过架她也不想找苏笑笑,因为这两年她丈夫没动过手。


    其实她应该感谢刘庄一家和苏笑笑。刘庄的大哥支持离婚,


    她回到家又跟丈夫说娘家人叫她进城打工,她丈夫担心媳妇没了,孩子没妈,几次想动手都忍下来。


    在刘荷看来她和丈夫没到离婚的地步,苏笑笑建议她离婚就是不为她考虑。现在叫她低头,不是自打耳光吗。


    刘荷让儿子去她爹店里,而她刚起个头,她弟媳妇就拦下,店里用不了那么多人。


    刘荷丈夫有个小心思,来的路上想着怎么说这事,此刻他觉着机会不错,就说这两年听人说往北方倒货赚钱。他连襟也听人说过,想干这种买卖,但也听人说过路上不安全,就趁机撺掇小舅子试试。


    随后一家人聊起这件事,直到苏笑笑回去他们都没出现。


    春夏之交,洋槐花开,庄小婶给苏笑笑送一大包。


    庄小婶和刘小叔这两年很少在店里,改在家种地照顾孙子孙女,店交给儿子打理,儿媳妇的饼卖完也去店里。赶上星期天学校没人,刘庄的嫂子就在店门口卖饼,卖给逛街的人。


    以前老两口觉着做生意比种地舒服不想回村。他们进货的地方不再一包包分好,人家在秀水街开了几间门面,让他们去店里选,老两口的眼光跟不上年轻人,不得不退居二线。


    要是以往,庄小婶摘了大半袋子洋槐花,那必须进城卖掉。现在家里不差这仨瓜俩枣,她用食品袋装好,儿子闺女一家一包,最多的那包给苏笑笑,考虑到她离公婆近,做好后给公婆送点。


    有刘小叔在家看家,庄小婶不用跟逃难似的往家赶。苏笑笑给她倒杯水,让她坐下歇一会儿,她就在苏笑笑对面坐下。


    今儿周末,庄小婶忍不住往四周打量:“团团和怀民呢?”


    苏笑笑:“天气好,说在家里待着浪费大好时光什么的,一早就跟同学出去了。怀民单位忙。再过几个月开亚运会,现在就开始布置,为亚运会做准备。”


    “这个会人多吗?”


    苏笑笑点头:“您在街上卖纯净水,就是瓶装的那种,一天都能挣十来块。”


    庄小婶顿时想试试。


    十块钱跟做大生意的人比起来不多,但比打工多多了——刘庄的岳父家请个小保姆,包吃包住一个月九十,干得好奖励十块钱,虽说几乎月月都奖励,可也只有一百。


    庄小婶立刻说:“你弟妹天天在街上走动,回头我叫她上点心。说起这事,你二伯真作死,大字不识一个,居然学人家往毛子那边倒货。”


    苏笑笑神色一怔,不禁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他们原本想年后就试试。北边不是冷吗,说雪太大车停了。那个国际班列一通车,他们几个就跟人屁股后面去了。”


    “几个?”


    庄小婶:“你二伯和他俩女婿,还有刘荷的大儿子。”


    苏笑笑张张口,“不,刘荷的大儿子才多大?”


    “今年十八吧?”


    苏笑笑:“这么小,就算他不想上学,也该叫他学一门技术。学会了不想干再跟二伯做生意也不迟。以后生意不好做,还能靠技术吃饭。”


    “那个没妈的小子,你还记得吧?”


    苏笑笑点头:“见过两次,还有印象。”


    “那孩子的妈以前跟刘荷是小姐妹,她看人家孩子妈没了爹不管都能打工赚钱,就觉着她儿子有爹有妈,肯定比人家厉害。”


    苏笑笑皱眉:“这都是哪跟哪儿?按照她说的,那小光高考应该比大勇考得好才是。”


    当年填志愿的时候,陈大勇报考经贸大学没怎么犹豫,李小光填报比他低几十分的地质大学还担心滑档。


    庄小婶摇头:“咱也不懂。你叔担心他在车上遇到直接上手抢的,钱没了再伤到他,他说没事。你叔说你又不会外语,到那边咋卖。他就说先跟人学学。对了,以前跟我们一块拿货的要带他,可能觉着人多了安全。”


    “是跟你们一样摆摊开店的,还是搞批发的那家人?”


    庄小婶:“跟我们一样开店的。你叔说给我们供货的那家有钱又有人,人家都是租火车皮一次几车皮,直接卖给当地大公司。没有自己卖利润高,但人家东西多,你二伯去一次赚五倍,两三千块钱了不得了吧。人家一次净赚两倍,也比你二伯多俩零。”


    苏笑笑:“我的意思跟着人家安全。二伯在那边被抢,人家认识当地大人物,能帮他把抢走的东西找回来。”


    “没法跟人一块。人家一季去一次啊。”


    苏笑笑想想一次几车皮货,足够当地公司卖一两个月,“那你别管了。又不是我们撺掇的,出了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等出事就晚了。”


    苏笑笑:“小叔倒是管了,有用吗?”


    庄小婶没话了。


    正好这个时候挂钟响了,庄小婶一听十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孙女孙子就放学了,她叹了一口气起身道:“不管了。我得回去做饭。”


    苏笑笑送她到路口上了公交车才回来。


    现在也不需要苏笑笑帮她买票,庄小婶远远看到熟悉的公交车就摆手叫苏笑笑回家。


    苏笑笑到家把洋槐花倒出来一半给公婆送去。


    回来清洗干净,苏笑笑就把洋槐花蒸了。考虑到许小军南方口味可能吃不惯,她又烧一条鱼,用电饭锅蒸一锅米饭。


    张怀民平时很忙,苏笑笑就没拿这事烦他,也没跟团团聊这事,隔天就把她二伯一家抛之脑后。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到第二年夏,三伏天团团在城里受不了,就收拾几件衣服去刘家凹避暑。


    刘家凹离山近,这几年上山砍柴的少了,都是烧麦秸玉米杆或者煤球,山上的树木比前几年多,目之所及皆是绿色,团团一进村就觉着舒坦。


    他的几个幼年玩伴的父母坐在路边树下乘凉,看到他就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招呼团团去他们家吃西瓜。


    团团看着书包说:“先去我小姥爷家。”


    团团前脚到家,人家后脚过来,端一盆瓜果,有地头上种的大西瓜,有院里种的小小瓜,还有种在门外的早桃。


    庄小婶接过去:“我们家也有。”


    “给团团的,慢慢吃。”随后拿着盆到路边继续跟人侃大山。


    庄小婶压一桶井水,把洗干净的瓜果放水里冰着,然后招呼团团进屋喝她早上煮的绿豆汤。


    绿豆汤只有一点温热,团团又不是很热,喝着刚刚好。绿豆汤里放的冰糖,团团感觉比白沙滩爽口:“小奶奶,隔壁二姥爷家怎么锁着门?”


    “人家赚到钱在城里买了房,一大家子都进城了。”


    团团震惊,今年春节和爸爸妈妈来给老爷爷老奶奶烧纸上坟也没听说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买的,这个月家里小的放假就搬过去。你小庄叔说房子都没装修,床和柜子都是人家前房主的,他们也不嫌膈应。”


    团团:“人家不要的也许都比他家的好。”


    “是比他们家的好。”庄小婶点头。


    团团小声问:“他们知道您也在城里买房了吗?”


    庄小婶的房子是瓦房,地段偏,跟她家以前的房子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门口就有公交车,去哪儿都方便。庄小婶担心被亲戚邻居数落,有这个钱你还不如再开一家店,所以除了自家人,只有苏笑笑和张怀民知道。


    庄小婶买房前问过苏笑笑,楼房合算还是瓦房合算。苏笑笑让她自己算,两居室面积等于三间瓦房,可四合院还有三圈房子和一个小院。


    庄小婶不想月月把租金给人家,可她家离店太远,要住家里就需要每天五点起来做饭,吃过饭就走到镇上赶公交车。有了这个房子,坐半小时公交车,下来走几百米就到店里,下雨下雪都不耽误生意。


    庄小婶意识到她买房图方便,不是图享受,就选择西郊的瓦房。瓦房有院子,种点菜,儿子媳妇和闺女又能省一笔买菜钱。


    想到自家的房子,庄小婶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买的楼房,还要我去看,我才懒得去。跟鸽子笼一样,也不嫌憋屈。”


    团团不禁问:“两居室?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七口人怎么住?”


    “你二姥爷二姥住店里,几个孩子睡沙发卧室,他们两口子一间卧室。搬家那天他们在院里聊天是这么分的。”


    团团指着隔壁:“都搬走了?”


    “就搬过去住俩月。开学再回来。家里还要地,他们一家不舍得把地租出去。”


    团团想起刘荷:“他们有钱买房,那刘荷姑姑家也买得起吧?”


    “买了,还买两套,说一个儿子一套。”庄小婶不想嫉妒,可她真忍不住,这年头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团团突然想起他妈:“刘荷姑姑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妈妈?”


    “为啥?”庄小婶想起苏笑笑以前支持刘荷离婚,再想想刘荷端午节那天过来跟天上有钱似的德行,见着她还问她儿子和儿媳妇忙什么呢。当时庄小婶以为是随口关心一下,就随便应付一句。现在看来是想找她儿子儿媳显摆啊。庄小婶无语,“我知道了,这就是你小庄舅舅说的小人得志吧!”


    第139章 见家长你是真不见外!


    不是小人得志,是穷人乍富。


    团团本想解释一番,转念一想,嗐,


    多大点事,至于掰扯来掰扯去吗。“您有没有想过叫他们带带你们?”


    说实话,庄小婶跟丈夫聊过这事,她儿媳和儿媳妇有点心动,不过他们还记得刘庄学历高在家比较有权威,就先征求他的意见。


    刘庄就说一句话:“利润和风险成正比。”


    庄小婶一家都不敢去南方拿货,让他们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卖东西,要他们老命啊。


    在这期间刘大伯也问过刘小叔怎么不跟老二去北方看看。刘小叔问他怎么不去,他说他都七十岁了,担心死在外头。刘小叔提醒他有三个儿子,他不去可以叫儿子去。刘大伯这人好面儿,原本不如他的二弟比他强他心里不舒坦,听了刘小叔的话就叫大儿子和小儿子试试。


    老大家几兄弟比较佩服刘大姑,无论摆摊开店都是刘大姑拿主意。去年端午节兄弟几个拎着东西去刘大姑店里,问她要不要表兄弟跟他们去北方看看。


    刘大姑一口回绝,原因是你只看见人家吃肉没看见人家受罪。


    苏笑笑的大堂哥就说,再苦还能有大夏天在室外和水泥苦。刘大姑就说,那你们去吧,我们不去。


    “见钱眼开”的大姑毫不心动,导致兄弟几个心里没底,又见小叔一家跟缩在王八壳子里似的不露头,再想想刘庄在城里见多识广,他都不让他亲哥去,看来国际倒爷不是那么好干的。


    几兄弟眼看着堂兄弟戴上大金链子,他们的妻子看到刘荷戴上金戒指,心里跟腌了一缸酸菜似的。听说二伯一家跟着谁谁谁去南方拿货,兄弟几个就跟人屁股后面去南方,省去中间商赚差价。


    南方遍地服装厂,质量参差不齐,款式看着差不多,其实差很多。他们一问价格,比在首都找人拿货便宜两倍,顿时决定以后都去南方进货。


    服饰拿回去,他们比照之前的价格卖,除了个别人傻钱多的,大多数客人都嫌衣服贵。可人傻钱多的又不是真傻,到家洗一次颜色变了,就拿着衣服找他们退钱,有的人说话难听,直接说,“这破抹布你也好意思卖那么贵?”


    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换一件先前的存货。几兄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把刘大姑找过来。刘大姑只是叫小侄媳妇穿身上试试。


    两件衣服款式一样,颜色只差一点,可他们在秀水街找人拿的货看起来高档,他们去南方拿的上身后庸俗到能看出风尘气。


    刘大姑见他们看出来才说这里头水深着呢。从版型到布料以及染色,大概说一遍,又说他们拿的货少,去掉来回车费住宿费,其实跟找人进货差不多。人家常年跟厂家合作,厂家不敢给他们残次品。你们几个人只要几包货,厂家给你一堆破烂,你下回不去了,人家也无所谓。


    刘大伯跟刘小叔闲聊聊到这件事,刘小叔愈发认为,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


    庄小婶听到团团的话笑着说:“我还希望你表弟跟你一样聪明。可这些事光想没用,还要有本事。”


    团团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你这孩子,可别撺掇我。我都六十多岁了,能活几年,安安稳稳的吧。”庄小婶转移话题,“最近你爸妈忙不忙?”


    团团:“我爸不怎么忙,我妈很忙。好像因为出来一款呼机,突然多了很多工作。昨天我妈还说下属单位要招新人,忙不过来什么的。”


    庄小婶看看外面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忙起来真受罪。”


    话音未落,几个孙子孙女跑进来。庄小婶叫团团跟他们玩儿去。团团不太想去,因为跟表弟表妹有代沟。可一想外面比屋里凉爽,又跟他们出去。


    在乡下住了十来天度过三伏天,团团就收拾包袱回家。


    到家两天,李小光和朱红伟来找他。


    朱红伟本想留在当地教书,然后试着考回来。团团想不明白,每天都要工作还有心思考试吗。团团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考回首都读研。


    朱红伟如梦初醒,努力努力又努力,考上师大研究生。李小光也在读研,暑假无事,所以这个夏天有他俩跟团团玩。杨一名在单位跟尸体面对面,陈大勇忙着跟老外打交道。


    团团本以为今年跟去年一样平平淡淡,万万没想到阳历年前几天,他跟往常一样起来,洗漱后准备去食堂吃饭,刚到楼下就听到校友“嗷嚎”一嗓子,他吓得差点摔倒。


    团团过去问出什么事了,听校友说完团团久久不能回神,苏联解体?!


    到食堂听到同学也在聊这事,一个比一个困惑,怎么就解体了。团团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春夏之交那场风波。


    李小光也想到那场风波,所以周六下午下了公交车就找团团。可惜团团学校忙,第二天中午才到家。


    下午,杨一名、李小光和朱红伟来找团团,见着他就问如果那场风波没有控制住会怎么样。


    团团不太关心政治,不清楚,可惜也没有人为他们解惑,张怀民出差去了,归期不定。苏笑笑在单位加班。倒是可以问陈大勇,这半年他天天往外跑,比他们消息灵通。可陈大勇此刻很有可能在飞往俄国的飞机上。


    四人相顾无言许久,团团问杨一名:“去你家看新闻?今天的新闻肯定讲这事。”


    “那中午在我家吃吧。


    “杨一名他哥结婚后就搬出去,父母给买的楼房,他姐自从有了孩子就没空回娘家,杨一名不用担心他俩阴阳怪气。


    杨一名经常加班,导致杨爸杨妈回到家就大眼瞪小眼,别提多凄凉。难得人多热闹,夫妻俩都很高兴,一个和面洗菜,一个去菜市场买鸡买鱼。


    团团要搭把手,杨一名妈妈让他去堂屋看电视,又说不着急上班,可以慢慢准备。


    晚上,几人在各自家中又在新闻里看到这件事才敢相信是真的。团团坐在他妈旁边泡脚,长吁短叹:“怎么可能啊?”


    苏笑笑:“为什么不可能?”


    “这可是苏联老大哥啊。”


    苏笑笑朝他头上揉一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妈妈今天下班的路上碰到一件事,你有心理准备啊。”


    “碰到我爸其实没去出差?”团团问。


    苏笑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也不怕他揍你!”紧接着就说,“我看到大勇跟一个女孩子去买熟食。”


    “啊?就这事?”


    苏笑笑问:“不意外?”


    “有啥好意外的。杨一名都不知道谈多少个对象了。陈大勇比他大才找对象我才意外。”


    苏笑笑:“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没朋友了。”


    “我有工作啊。”团团说出来停顿片刻,摸摸鼻子,“其实挺不习惯。今天我本能去找许小军,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他跟导师去了外地。”


    许小军的专业跟团团不一样,团团的导师当初答应带上许小军,是把许小军安排给他朋友,所以俩人因为研究的方向不一样,想坐下来聊聊天只能去食堂碰运气。


    苏笑笑道:“这一点你要慢慢习惯。不如你也找个女朋友?”


    团团差点把水盆掀翻:“你你,我才二十,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


    苏笑笑好笑:“谁让你谈了对象就结婚?”


    “你让我学杨一名?我可没他有空。”团团翻白眼,随后想起什么,“妈妈,知不知道为什么杨一名谈一个吹一个?”


    苏笑笑:“你说过,他脑子直!”


    “不,他现在开窍了。因为他的职业!”


    苏笑笑点头:“有可能。不过他可以找医生护士或者户籍警。”


    “他不喜欢天天穿职业装的。”


    苏笑笑:“那他够呛。小光和红伟呢?”


    “有人给朱红伟介绍对象,可他家亲戚能接触到的最多是大专学历。人家女生嫌他学历高,说跟他在一起压力大。”团团眼睛一亮,“妈妈,我同学工作忙,他闲,你看——”


    苏笑笑把擦脚布递给他:“你学校有几个女同学?”


    团团下意识回想,全是男生面孔。再仔细想想,想起几个女校友,可惜人家有对象。团团在食堂见过人家跟对象一块吃饭,“看来他只能等毕业后到学校找同事。”顿了顿,“我觉着我们几个李小光最难。他的对象不光要接受他常年钻深山老林,还要接受他那一大家子。”说起李家,团团闹不明白,“他爷爷怎么那么能活啊?”


    李小光的叔爷上上个月去世,老张的钓友没了,那几天非常没精神。罗翠红找张怀民出主意,老张再这么下去非得跟他前后脚。张怀民就说妞妞不小了,可以找对象了。


    罗翠红就今儿找李大妈,明儿找秦大妈的,弄到一沓照片叫老张帮忙分析。


    孙女的人生大事啊,老张没什么精神也忍不住操心,只是苦了妞妞,每周末都要相亲,而且上午下午两场。


    听了团团的话,苏笑笑无语又好笑:“这话在小光面前不能说。”


    “我就跟你聊聊。”团团靠妈妈身上,“李小光说等他毕业就搬出去。”


    李家的房子比朱家的宽敞,他住家里更方便。但苏笑笑支持他出去,不然早晚心理扭曲,“说到房子,妈妈单位新盖了几栋宿舍楼,给职工的福利,三百一平,你说妈妈买不买?”


    “买!”团团猛然坐直,“简直是白送!你有没有看到最近的报纸?一千二!工人工资才多少,小庄舅舅的岳父请的保姆月薪一百。就算包吃包吃包住,一年也只能买一平!”


    买房这种大事苏笑笑打算等张怀民回来跟他说一声再上报,“既然这样,我明天跟领导说一声,就不等你爸了。”


    “不等爸爸。”团团摇头,“妈妈,房子大不大?钱够不够啊?”


    苏笑笑知道团团手里有点钱,除了他以前攒的,还有奖学金,“差不多。听同事说过,不算俩大阳台,小二居室,室内面积五十平,看起来不大,但一家三口住着不挤。关键主卧和客厅都有阳台。”


    团团问:“是一梯两户吗?”


    苏笑笑点头。


    “那这个房子好!二姥爷买的是一梯三户,只有主卧有阳台。这样的房子也好意思跟小奶奶显摆。地段还不咋样,好像七八百一平。”


    苏笑笑只知道她二大爷在城里有房,懒得打听,以至于今天才知道这么便宜,“难怪出去干一年就买一套房。”


    “我觉着还不如再加一点买咱家这样的。多方便啊。”团团补一句,“除了洗澡和上厕所。”


    苏笑笑提醒:“擦擦脚,水该凉了。对了,团团,房子写你的名?”


    “不要!”团团摇头拒绝,“以后单位会分房。这是我应得的。”


    苏笑笑把她的洗脚水倒了:“那我明日就去看看,元旦前定下来。”


    “去吧。”团团也起来把洗脚水倒了。


    其实很多人跟单位领导较着劲,等单位分房,所以单位的福利房不好卖。第二天苏笑笑到单位跟领导说一声下午可以交钱,领导特别高兴,认为苏笑笑支持他的工作。下午,领导就叫人陪苏笑笑选房。


    房子最高六层,苏笑笑想选六楼,上面没人吵她。可一想她和张怀民总有老的一天就选了三楼。


    买好房子苏笑笑意识到她家两套四合院且交通便利,这个房子不一定住,就决定随便装修一下租住出。


    元旦早上团团回来,苏笑笑跟他说起这事,团团想想他有宿舍,根本住不着,也支持他妈妈租出去。


    母子二人商量着找谁装修,什么时候装修,刚商量好简装两个月足够了,他暑假盯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团团朝外面喊一声:“有人,进来吧。”


    门被推开,团团看到陈大勇顿时忍不住翻白眼:“我还以为何方神——”看到陈大勇身边的女同志,想起什么转向他妈。


    苏笑笑微微点头,起身迎出去:“大勇来了啊。”


    陈大勇喊一声“苏阿姨”就用胳膊肘子戳身边的人。二十来岁的女青年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苏阿姨,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苏笑笑下意识接过去才意识到什么,这是见家长吧?老天爷!陈大勇见家长不去陈家,这要叫陈家人知道,还不得跟她大闹。


    “快进来!”千万别叫邻居看出来。苏笑笑一直到屋里才说,“随便坐。团团,倒水。”


    团团看着他妈妈手里的茅台和看着就很贵的包也意识到什么。水杯递给俩人,团团朝陈大勇身上一巴掌:“你是真不见外!”


    第140章 见面礼我们把东西送回家跟你们一块过……


    陈大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苏笑笑道:“苏阿姨,打扰了。”


    “这样说就见外了。”苏笑笑把东西放椅子上就去拿零食。


    同陈大勇一起来的女子不禁说:“苏阿姨,您别忙,我们不饿。”


    “没事。”苏笑笑前世今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找点事做她尴尬。她把橘子香蕉都拿出来,递给女孩子一根香蕉,给陈大勇几个橘子,又把果盘给团团,同时给他使个眼色。


    团团在陈大勇身边坐下,扒着他的肩膀问:“不介绍一下啊?”


    陈大勇猛然惊醒,“对对!”慌忙起身。


    “坐着不能说啊?又不是外人。”团团把他按下去。


    陈大勇不自在的笑了笑,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说:“这个,她是我对象——”


    女子见他一脸不好意思就主动说:“我叫刘美惠,苏阿姨可以喊美惠,也可以喊小惠。”


    苏笑笑点点头,想着彼此都知道他俩今天来干什么,就没拐弯抹角:“小惠知道大勇家什么情况吧?”


    刘美惠大大方方地说:“刚开始就知道。”


    说起这事,团团那个开店的同学还是他俩的媒人。


    陈大勇的英语好,还会几句俄语和阿拉伯语,他上司知道他没对象,又住单位附近,单位一有急事或者需要出去许多天的案子就找陈大勇。


    陈大勇经常出国,看到上司利用中午或晚上休息的时候帮朋友带东西,什么奶粉玩具之类的。陈大勇也买一些,然后放同学店里卖,给同学提成。


    有一回陈大勇回来就去同学店里,同学刚给他泡一包方便面,刘美惠和几个朋友进去。


    陈大勇太困,吃完就回去睡觉。刘美惠经常来买东西,跟团团的同学能聊几句,见他走得那么自然,估计不是员工,随口问:“你朋友?”


    团团的同学不爱显摆赚了多少钱,也不爱显摆他会做衣服,他因为佩服学习好的就爱


    显摆同学。团团的同学跟刘美惠显摆陈大勇工作好,经贸大学高材生,好在还记得陈大勇容易被盯上,没提他在哪个单位。


    个头不算矮,长得不算丑,跟她一样大学毕业,还是首都人,这么齐全的条件,以前刘美惠碰到过几个,但都是有主的。刘美惠就问陈大勇有没有对象。


    同学一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把呼机号留给她——单位给陈大勇配的。


    陈大勇的领导跟他说过,这两年单位效益好,已经选好地准备修建家属院,他打算把陈大勇的名字报上去。陈大勇就打算过两年再找对象,所以一开始没理刘美惠,一来他工作忙,二来认为刘美惠不可能等他两三年。


    同学劝陈大勇,又不是恋爱就结婚,先处处看,别学的跟杨一名似的谈一个崩一个。


    两人就是这么处上的。


    前些日子刘美惠叫陈大勇去她家吃饭,这是见家长啊。陈大勇说出他家情况特殊,他高一就从家里搬出来。刘美惠家庭幸福,无法理解他说的这种情况,怀疑陈大勇只想处对象不想结婚故意用这种理由搪塞她。


    陈大勇叫她找开店的同学打听。同学希望陈大勇早点定下来,看着陈大勇跟无根的浮萍似的到处飘他也难受。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胡扯。他先把陈大勇的事和盘托出,接着就说:“大勇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早点说清楚。”


    刘美惠家三姐妹,她是老二。她爸打算叫她姐夫倒插门。可这年头哪个好人愿意入赘啊。


    刘家父母给大女儿挑了很多对象,他们看得上的都不愿意入赘。又不舍得委屈闺女,老两口就劝自己,闺女的幸福最重要,决定以后找保姆伺候,闺女偶尔过来搭把手。


    原本刘美惠心里还想着,要是父母不喜欢陈大勇,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听了开店同学的话,刘美惠如获至宝,当天就回去告诉父母。


    她父母觉着以陈大勇的条件,就是没爹没妈人家也不需要入赘。一家人商量许久,孩子姓陈,陈大勇住到刘家,老两口病了他能就近照顾。


    周末刘美惠就叫陈大勇跟她回家。


    苏笑笑只跟张怀民说过,陈大勇的条件能入赘到市领导家。陈大勇不知道这事,认为自身条件不好,刘家父母不嫌弃他还很热情,又不叫他入赘,他觉着运气不错,一切由刘家做主。


    刘家就问他是不是跟他父母说一声,甭管他们怎么想,结婚这么大的事,亲家总要见个面。


    陈大勇搬出苏笑笑和张怀民,说他先问问苏阿姨和张叔叔。团团的同学没提过苏笑笑,刘美惠就问“苏阿姨和张叔叔是谁。”


    陈大勇没想过隐瞒,先前没提只是觉着没到那份上。现在要商量订婚结婚了,陈大勇就说他们是苏团团的父母。陈大勇的同学跟刘美惠提过,陈大勇以前租的是苏团团他叔的房子,苏团团经常帮陈大勇摆摊等等。


    刘家父母就要请苏笑笑和张怀民吃饭。


    陈大勇前些天找过团团,那天苏笑笑和张怀民都不在家。陈大勇实话实说,苏团团的爸爸工作忙,妈妈不一定有时间,他先看看他们哪天在家。


    刘家顺嘴问苏同志和张同志做什么工作的。陈大勇说一个在市局,一个在邮电局。


    大部分市民一辈子碰不到一件刑事案件,市局刑警队对他们来说太遥远。更别说张怀民还是副局长。


    刘家父母是机械厂技工,在单位很受尊重,一直觉着自家条件不错。可张怀民的工作加职位让刘家父母顿时觉着自家很渺小,不敢只吃顿饭就算了。


    刘美惠的父亲发动人脉关系,给张怀民弄两瓶酒。刘美惠找她老板帮忙买个包,陪陈大勇正式拜访。


    苏笑笑一听刘美惠什么都知道,就直接问:“你父母怎么想的?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大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必须先问清楚。”


    陈大勇想说话,肩膀被团团捏一下,顿时忘了说什么。


    刘美惠料到苏笑笑会问:“单位给我父母的房子宽敞,三居室。父母希望我们跟他们住一起,但不是入赘。以后有了孩子不管儿女都姓陈。我家三姐妹,我大姐嫁人了,小妹还在上学,明年毕业,是幼师。我妈退休了,我爸也快退休了,他俩都有退休金。”


    苏笑笑不禁看一眼茅台和包,普通技工家庭舍得买这两样吗。


    刘美惠找老板捎包的时候老板问过她是不是太贵重。刘美惠一看到苏笑笑的眼神就知道她跟老板想法一样,“不瞒苏阿姨,那个包是托我老板买的。比我去市区专卖店买便宜。我工资挺高,对我来说不贵。”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问:“你跟大勇一样也是做贸易的?”


    “不是的。以前我学的是计算机,现在是程序员,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老板给的工资不多,但分红多。年年项目提成都比我的工资多。”刘美惠听陈大勇用羡慕的口吻说过几次苏团团的父母很疼他,“以后团团弟弟想买电脑可以找我,我能拿到员工内部价。”


    团团笑成一朵花,软软地说:“谢谢姐姐啊。”


    刘美惠顿时脸微红:“不,不用谢!”


    团团收起笑容:“不过不用啦。我师兄家也是做电脑的,回头我需要可以叫他弄一台跟他一样的。”


    “这么巧?”刘美惠轻呼出声,想起北边电子圈就那么大,大家都见过,“你师兄叫什么?兴许我认识。”


    团团:“你可能不认识,公司是他妈妈的——”


    “你师兄不是叫耿大宝吧?”刘美惠忍不住打断。


    团团惊得微微张口:“你你——我师兄他妈是你老板?这包是我师兄他妈去港城买的?”


    刘美惠从坐下到现在没提过港城,团团能直接说出来,显然跟耿大宝很熟。刘美惠有些哭笑不得:“是这么巧。”


    “我老天爷!”团团转向陈大勇,“幸好那次被我拦住。要是你当时给我师兄两脚,我想你再优秀,美惠姐姐都不可能跟你处对象!”


    苏笑笑听糊涂了:“哪次?”


    “就是前两年夏天那场风波,同学叫我跟他们出去,我不好意思拒绝,在校园里等同学的时候被我师兄看到,他当时着急找他同学,没时间劝我,给我一脚就叫我和许小军滚回家。正好被来找我的大勇看见。”


    苏笑笑不禁说:“真巧啊。”


    刘美惠点头:“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团团想说什么,墙上的钟响了。苏笑笑回头一看十一点,“你们先聊,我去买点菜。”


    陈大勇下意识说:“不用。”


    团团:“你不用我要。妈妈,多买点啊。”


    苏笑笑笑着点头。


    到胡同口她就拐去公婆家。


    罗翠红见着她很意外,这个时候不应该给大孙子准备点好吃的吗。罗翠红故意说:“团团没过来。”


    苏笑笑好笑:“不找他,他在家呢。我找你。”


    罗翠红心里咯噔一下,她就怕苏笑笑找她,上上次是张怀民受伤,上次是团团跟人胡闹需要她和老张盯着。可看苏笑笑的样子,不像遇到难事:“团团找对象了?”


    “您就别猜了。”苏笑笑到堂屋给她婆婆个板凳,坐下就低声说,“大勇谈对象了,打算结婚,所以就带对象回来见家长。可他——”


    罗翠红:“去你那儿了?”


    苏笑笑心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上午半天我都在院里晒太阳,他要是带着对象过来,街坊四邻早来跟我白话。”罗翠红解释,“现在在你那边?”


    苏笑笑点头:“我觉着应该叫他们去陈家。带两样礼品,陈家让他们进门,他们就进去。不让进门以后大勇结婚不告诉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怪大勇不孝。”


    “对!让他们没处说理去。”


    苏笑笑:“那回头我劝劝他。他那个对象挺好,就是带的礼物太贵重。”


    “给她回一半。再给她两百块钱见面礼。”


    苏笑笑摇头:“两瓶酒一个包没法回。”


    罗翠红噎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见家长的吗?不应该准备水果鸡鸭鱼肉吗。还是她老了跟不上时代?罗翠红琢磨好一会也没想出头绪:“那你看着给吧。也不能太多,多了人家不敢要。”


    苏笑笑:“我再想想。先去买菜,家里只有几根排骨。”


    到菜市场,苏笑笑买一只活鸡。现在的菜市场给脱毛。苏笑笑又买一条鲈鱼,刺少不会被卡。最后买一斤猪瘦肉。


    苏笑笑到家先把肉放厨房,然后去卧室找出过年剩的红包,红包是她用红纸包的,往里头塞六百块钱递给刘美惠。


    刘美惠第一次见家长没经验,愣住了。团团说:“见面礼啊。”


    “不,我不能要。”刘美惠反应过来就拒绝。


    苏笑笑道:“你俩把我当家长,我这个当家长的不给见面礼算什么家长?我和你张叔叔月月就那么点工资,你别嫌少。”


    “怎,怎么会?”刘美惠不禁看陈大勇。


    陈大勇不知道见家长要给见面礼,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苏笑笑塞她手里:“收着吧。不是我跟你客气,这是应该的。”


    “可是大勇去我家——”


    苏笑笑打断:“他没有见面礼。回头可以问问你爸妈。”


    刘美惠见她说的煞


    有介事,“那谢谢苏阿姨。我帮你吧。”


    “不用。炉子慢,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先吃点东西垫垫。”苏笑笑给团团使个眼色就去厨房。


    先用电饭锅蒸米饭,然后炖鸡肉。苏笑笑闲下来就切肉丝,准备配菜。鸡肉炖好放钢筋锅里温着,她做糖醋小排。京酱肉丝和清蒸鱼先后出锅,苏笑笑做白菜帮少叶多的醋溜白菜。


    期间陈大勇和刘美惠还想来帮忙都被团团拦住。


    苏笑笑喊吃饭,三人才去厨房。苏笑笑给刘美惠盛半碗米饭:“多吃菜。团团的爸爸出差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勇现在有呼机,等他不忙了,我叫他跟大勇说一声。”


    团团拿几瓶饮料:“妈妈喝不喝?”


    苏笑笑不禁说:“忘了烧汤。”


    刘美惠赶忙阻止:“够了!这些都吃不完。”


    “那就多吃点。”苏笑笑拿出豆奶粉和水杯,让刘美惠自己选。


    刘美惠选择喝饮料。


    苏笑笑嫌凉,自己泡一杯。吃饭的时候,苏笑笑提醒大勇改天跟他父母说一声。他不去街坊四邻会说他不懂事,他去了被嫌不懂事的会是他父母。


    刘美惠觉着有道理,立刻表示她陪大勇回去。


    腊八这天是周末,团团和许小军带着衣物回来,在路口碰到陈大勇和刘美惠。俩人手里拎得满满当当,橘子苹果香蕉,鸡鱼肉一样不缺,只是还没有一瓶酒贵。


    团团瞅一眼就说:“你俩走慢点,我们把东西送回家跟你们一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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