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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雪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归来俗话说过了腊八便是年,腊八……


    俗话说过了腊八便是年,腊八节一过,没几天便迎来了除夕,这也是宋云昭嫁入将军府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要除旧布新,祭祀祖先,往年在家中时这些事都是阿娘和二婶一起操持的,这次轮到宋云昭,虽手生了些,但到底没出差错。


    用罢午膳后,宋云昭坐在窗边的大炕上正与流萤几人学着剪窗花,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有小丫鬟撩开厚重的帘子进了屋子。


    流萤见她呼吸急促,脸蛋儿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被冻的,泛着两团红晕,连忙道:“什么事这么急,快歇歇再说。”


    小丫鬟拍了拍胸。脯平复下来后,喜气洋洋笑着道:“夫人,方才齐护卫递来消息说将军已经进宫复命去了,待会便回府啦!”


    “真的?”


    宋云昭心中一喜,手中的银剪子一不留神将快要完工的喜鹊登枝窗花给剪了一道口子出来,她却顾不得惋惜了。


    对面的流萤见自家夫人坐在那傻乎乎地乐着,怕她被手里的银剪子伤到,连忙探身过去给夺了过来,随后才挥退来报信的小丫鬟。


    她看着对面,语气促狭:“自将军走后,夫人连笑都少了,奴婢整日里还担心哪里做的不好惹夫人生气了,如今将军回来了,夫人也肯笑了,我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青黛也在一旁笑着道:“夫人本就在心底想念着将军却偏嘴上不肯承认,如今可是不打自招了。”


    将军离去的这段时间,她明显见夫人时不时地就会走神,她与流萤一问,夫人便道是在想事情,至于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一脸娇羞,颊生红晕却是不肯说了。


    宋云昭从满腔喜悦中平复下来后便听见她俩的调侃,不由得脸颊一红,佯装嗔怒道:“好你个青黛,竟也跟着流萤学坏了,敢编排起我来,罚你立刻去厨房传膳去。”


    外面冰天雪地的,他一路行军归来,只怕也难吃上一口热饭,少不得要提前备着。


    相处得久了,青黛知道她性子软和,也极少对她们这些下人发脾气,因而心中丝毫不惧,而是笑嘻嘻道:“知道啦,保证将军回府便能吃上可口的饭菜。”


    说完后,她放下手中的窗花下了炕,快步出了屋子。


    流萤见状怕自己留下来被秋后算账,连忙道:“奴婢跟上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然后也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


    宋云昭见她溜得快,不由得感到好笑,随后想到什么,冲着门口喊道:“外面下着雪呢,别忘了撑把伞。”


    “知道啦!”流萤在外面应了一句。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她和轻罗二人,宋云昭便吩咐道:“你去叮嘱着婆子备好热水。”


    外面风餐露宿的,他又最爱干净不过,只怕回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哎,奴婢这就去。”轻罗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后,也起身出了屋子,


    自当初小姐从寒山寺归来后,便对自己态度冷淡下来,与对着流萤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自己原本还在心中忐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可后来见小姐一直没有挑明出来便渐渐地放心下来,忍不住想着自己到底是陪伴着小姐长大的,说不定哪一日小姐看见了自己的忠心又恢复了先前的态度呢?


    可没曾想到,小姐又收了柳青黛在身边,此后待她更是比待自己不知好了多少倍,自己忠心耿耿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外来人,自此便彻底寒了心。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院子外面便传来了动静,宋云昭闻声后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子出了屋子。


    外面还在下着细雪,刚被扫干净的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割得脸生疼。


    院墙边栽种了几颗红梅树,只见树枝上堆积的白雪里开出了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梅花,被寒风一吹,红色的花瓣混着白雪飘落而下,纷纷扬扬间便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进了院子。


    男人一身玄色盔甲威风凛凛犹如战神天降,漆黑的兜鍪下一张面容俊美无俦,深邃的黑眸宛若月下寒潭,深不可测。


    他进了院子后,清冷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主屋,只见廊檐下的台阶上不知何时俏生生地立了一个着海棠色绣花袄裙的女子,在满院子的白雪里极为惹眼。


    见他看过去,女子双眸一弯,娇艳的小脸上露出潋滟动人的莹莹笑意,右


    边脸颊上漾出一个甜美的梨涡,嗓音更是娇软动听:“夫君。”


    宋云昭甜甜的唤了一声,然后拎起裙子迫不及待地下了台阶向男人小跑过去。


    傅寒关闻言长眉舒展,黑眸中的清冷散去,流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他加快了步子上前,眼角余光却瞥见地上堆积的薄雪,下意识提醒道:“别跑,小心地上滑。”


    然而已经迟了,话音刚落便见对面跑过来的小姑娘脚底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向一旁。


    傅寒关见状脸色一变,下意识几步上前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男人身上穿的盔甲又冰又硬,相贴在一起很不舒服,宋云昭却感到无比的安心,被方才变故吓得发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她仰起瓷白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更是甜如蜜糖:“夫君你回来啦,路上可还顺利?肚子饿不饿?受伤了吗?”


    对上她笑意盈盈的小脸和一叠声的关心,傅寒关只好将已经到嘴边的斥责给咽了下去,伸出大掌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髻,“都还好,也没受伤,只是没想到两月未见,夫人竟如此思念于我,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若是搁在之前,小妻子面皮那般薄,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顾形象朝自己扑过来。


    古人有言小别胜新婚,诚不欺我。


    宋云昭闻言不禁红了双颊,娇嗔了他一眼,澄澈明亮的桃花眼里眼波流转,潋滟生辉,看得男人心头一热。


    伸出大掌包裹住她白嫩绵软的小手,傅寒关牵着她进了屋子。


    净房里已备好热水,宋云昭帮着他脱下身上沉重的盔甲后,男人独自一人进了净房。


    然而没过多久,便听流萤过来道:“夫人,将军让您送一套干净的里衣过去,先前准备的那套不小心沾上水了。”


    宋云昭闻言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相处久了她也摸清了男人的性子,表面上对外人清冷严肃,私底下对她却是个不知羞的,这哪是里衣脏了,分明是找借口将自己诓去净房呢。


    心底这般想着,她面上却一派平静,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流萤见状便悄声退了下去,将军与夫人多日未见,待会还不知道会怎样亲密呢,她可不想留下来碍眼。


    流萤出去后,宋云昭这才去了净房,里面水雾缭绕,热气蒸腾,坐在浴桶里的男人赤着精壮的胸膛,正眸中含笑地看着她。


    宋云昭往旁边瞥了一眼,事先准备的那套里衣在衣架上搭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男人口中那样被水沾湿了。


    她走过去忍不住啐了男人一口,“骗子。”


    傅寒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夫人都知道了,为何还要进来?”


    “我来是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疤,看你有没有又骗我。”


    宋云昭说完便绕着浴桶走了一圈,见他身上的疤痕都是旧日留下的,这才放心下来。


    她怕男人受了伤却不想说出来让自己担心,故而隐瞒着。


    傅寒关留意到她眸低暗藏的担忧,心中一暖,忍不住伸出挂着水珠的大掌去握住她的柔荑,“新添的伤口倒是有,只是在外面看不见,夫人得进浴桶里来才行。”


    宋云昭闻言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绯红的颜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细长的颈子,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我才不看,你自己洗去吧。”


    说完后转身溜出了净房。


    男人眸光火热地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晚他可不会放过她。


    快速洗完澡后,傅寒关湿着长发出了净房,因为屋里烧了地龙和银丝碳,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藏青色长衫。


    有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颌滑下,一路滑过他性感凸起的喉结最后没入衣襟,宋云昭看得一阵脸红心跳,连忙移开了目光,然后拿了一条布巾去为他绞着湿发。


    傅寒关坐在大炕上,任由小妻子在背后为他擦着头发,那柔软的小手时不时地蹭过他的头皮,带来一阵酥麻,鼻翼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淡淡幽香。


    男人闻着闻着,眸光渐渐暗沉下去,身上传来一股燥热。


    宋云昭在后面正擦得入神,冷不防腰间被一只铁臂紧箍住,随后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躺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随后男人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第52章


    怀孕外面细雪下个不停,流萤撑着……


    外面细雪下个不停,流萤撑着伞,青黛护着怀里的食盒,两人一路从厨房快步回了劲草堂。


    在台阶上跺了跺鞋上粘的雪沫子后,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好在圆桌上。


    流萤正准备进内室时,怕撞到什么不该看的,因而便站在珠帘边低着头道:“夫人,将军,膳食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道宛若雏莺轻啼的娇软声:“别……”


    流萤霎时红了脸颊,连忙躲得远远的,青黛见她那样子便知道内室是个什么光景,也跟着去了旁边的偏房。


    内室里,宋云昭原本脑袋里一团迷糊,被流萤的声音惊回神后,她这才察觉到有一只大手正在解自己身侧系的衣带,她连忙伸手过去按住。


    “夫君快去用膳,不然待会就凉了。”出口的嗓音又娇又软,宋云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好事被打断,傅寒关忍得有些难受,忍不住一口咬在她柔软香甜的唇瓣上,用牙齿磨了磨后,他这才松开她。


    怀里的人儿一双澄澈见底的桃花眼里氤氲出一层朦胧的水光,眼波流转间潋滟生辉,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着淡淡的桃粉色,平添一股撩人风情,两颊透着潮红,如花朵般娇嫩的唇瓣微微红肿,喘息连连,一副娇不堪怜的模样。


    宋云昭缓了片刻后,坐起有些酥软的身子退出男人的怀抱,然后弯着一截绯红的细颈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


    傅寒关见她害羞得又不敢看自己了,心中不由得又怜又爱,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发髻后,这才起身下了炕出了内室。


    宋云昭到梳妆镜前理了理发髻,见没有什么不妥了后,也出了内室。


    傅寒关见她出来,便询问道:“你要不要再用一点?”


    宋云昭走到桌边坐下,嗅到上面饭菜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后,竟也莫名感到一阵嘴馋,明明她午膳时用了不少。


    傅寒关见状便亲自夹了她爱吃的菜喂过去,屋里没有丫鬟看着,宋云昭便没有不好意思,张嘴吃了下去。


    于是你一口我一口的,桌子上的饭菜很快便被吃了个干净,宋云昭见了不禁有些羞窘,她好像吃得有点多了。


    傅寒关也发觉到了,小妻子明显比他走之前能吃了许多,想到刚才抱她时,那腰间多出来的一层软肉,绵软绵软的,手感极佳,心中一时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吃味。


    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脸颊上的梨涡,“小没良心的,我在青州日夜思念你,你倒好,比我走之前还圆润了些,可见没了我,你反倒胃口好了起来。”


    宋云昭本就羞窘,此刻被男人这么一说,更是羞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了,但却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这一阵子能吃能睡的,腰身确实比之前粗了一圈,她前几天还在跟流萤青黛抱怨呢。


    傅寒关见她羞得厉害,便不再逗她,而是揭开盅盖,从里面盛出一碗味道鲜美的鱼汤来。


    为着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这鱼汤被熬了许久,熬成了奶白色,再辅以点点佐料,味道很是鲜美。


    他舀了一勺吹


    了几下,正准备喂过去时,却见宋云昭猛地将脸撇向一旁干呕了起来。


    傅寒关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碗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担忧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呢。


    他说完便扬声唤人,躲在偏房里的流萤青黛二人听见后,连忙进了屋子。


    “夫人这是怎么了?”


    流萤见宋云昭细眉紧蹙,脸色泛着苍白,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她下意识担心地看向傅寒关。


    “去请大夫。”


    傅寒关脸色暗沉下来,声音像是凝着寒冰。


    流萤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被宋云昭给叫住,“不用了,就是受不了刚才的鱼腥味,缓一缓就好了。”


    她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呕出来,胃里倒是好受了些许,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傅寒关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喂给她,流萤闻言上前去端走了那盅鱼汤。


    他们一心都挂在宋云昭身上,因而便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青黛神情有些怪异,她迟疑了片刻后道:“要不让奴婢为夫人把把脉?”


    宋云昭喝了几口水压下去了方才的恶心感,紧蹙的眉头渐渐也舒展开来,她笑着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没事的。”


    就是刚才的鱼汤太腥了,她闻了以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才想吐的。


    只是傅寒关却不容她拒绝,板起脸道:“你若不让青黛看,我便着人去请大夫了。”


    今天除夕,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宋云昭不欲大夫再奔波往这儿跑一趟,因而只好同意了。


    青黛见状便上前去蹲到宋云昭面前,握住她的一只手后,右手精准地切上她的脉搏。


    房间内一片安静,宋云昭原本还不太在意,只是见青黛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后,她渐渐地也开始紧张起来,不由得问出声:“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青黛却没回话,而是又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切脉,傅寒关见状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提起。


    流萤将鱼汤交给了外面的小丫鬟后又悄声进了屋子,随后默默地看着青黛为夫人把脉没有吭声。


    片刻后,青黛放下手中纤细的皓腕,见屋子里的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她这才反应过来许是刚才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让他们误会了,遂连忙露出笑意来。


    “将军,夫人,大喜,夫人脉象圆滑去走珠,确是喜脉无疑。”


    宋云昭闻言神情一呆,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心脏却“噗通”“噗通”越跳越快,浑身血液有些发热,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确定没有把错?”


    青黛语气十分坚定道:“夫人尽管放心,奴婢有十分把握不会出错,若是夫人怀得月份浅,奴婢还不敢如此肯定,只是如今已有两个月了,奴婢十分确定。”


    这段时间也是她疏忽了,眼见着夫人吃得多了也嗜睡起来,竟没往这方面联想,也亏得这段时候没出什么事。


    流萤在一旁一脸欢喜道:“这可是真是太好了,今天是三喜临门呢。”


    今天不仅是除夕,也是将军平乱归来的好日子,没想到夫人又被诊出有了身孕,若是消息传回了宣平侯府,老夫人她们还不知会如何高兴呢!


    宋云昭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她的月事向来不准,最近一直没来也没太在意,倒没曾想竟是怀孕了。


    她垂下头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然而里面却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思及至此,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两个月,算算时间,正好是夫君离开之前就有的,她忍不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却见那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罕见地跟她一样呆愣,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


    宋云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夫君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不高兴?”


    “当然不是。”傅寒关连忙反驳道,他就是太高兴了,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攥在一起,却仍旧克制不住不断上扬的唇角,一双深邃的黑眸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浓浓的喜悦。


    流萤见状,悄悄地拉了青黛一把,两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见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宋云昭唇边抿出一抹柔和的笑,“夫君要不要摸摸我的肚子?”


    傅寒关看了看她仍旧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又打量了几眼自己宽大的手掌,心中紧张又期待,下意识询问道:“可,可以么?”


    她那么瘦弱,会不会压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云昭见他难道有想做却不敢做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加深,她伸出手去抓住他的一只手,然后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掌心触及到那抹柔软,傅寒关下意识身子一僵,整个手臂都不敢动了,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缓和下来,小心翼翼地抚着她柔软温暖的小腹,动作里透着说不出的怜爱之情。


    宋云昭靠在他的怀里,心中亦是一片柔软,声音轻轻地问:“夫君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傅寒关坐在她身旁,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身子,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道:“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若是男孩他便教他骑马舞剑,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


    若是女孩,那容貌必定会随了小妻子,那般的玉雪可爱,会软软地叫他爹爹,他一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视若珍宝。


    宋云昭闻言忍不住轻哼一声,想到之前男人还说自己长胖了,便故意道:“那依夫君所言,便是我日后生出个猴子来,夫君定也会如珠如宝地待他喽?”


    傅寒关听罢后有些哭笑不得,随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若是夫人生的,便是只猴子必也是最漂亮可爱的猴子。”


    这话奉承的,宋云昭都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下去,倒是傅寒关想起她先前在院子里差点摔了一跤,不免有些心有余悸,不放心地叮嘱道:“日后可不许再跑了,身边也要时刻有丫鬟跟着才行。”


    宋云昭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吓得不轻,自然乖乖点头应了下来,“我省得的。”


    小妻子向来乖巧,傅寒关见状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却开始在心中盘算着这劲草堂该多添些下人了,毕竟他不能时时都在一旁看着,只是这要添的下人他也得好好的把关,不然终是不放心。


    第53章


    新年安康除夕这天本是家人团圆阖……


    除夕这天本是家人团圆阖家欢乐的大日子,韩氏不忍女儿一个人在别庄孤零零的,便出了府也去了别庄。


    因而晚上的除夕家宴便只有傅寒关夫妻俩并阿梨三人,因着宋云昭刚怀孕还不及三月,腹中胎儿还未坐稳,所以便没有宣扬出去,只有几个亲近的丫鬟知道。


    阿梨也是知道的,饭桌上时不时地拿眼神偷瞄着宋云昭的小腹,纯净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


    用罢晚膳后,外面的雪也停了,碧澄的琉璃瓦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廊下悬挂着的六角宫灯散发着暖色的光芒,洒在庭院地面的白雪上,宛若铺了一层碎金子,熠熠生辉。


    因着阿梨说想要看烟火,流萤几个并着阿梨身边的绿枝松枝便在庭院里拿线香点着烟火,她们几个胆子小,推推搡搡地不敢上前,倒是年纪最小的松枝是个胆子大的,满院的烟火都让她一个人给点了。


    刹那间,庭院里火树银花,映着四周洁白晶莹的雪,旁边娇艳欲滴的梅花,一时间美不胜收。


    台阶上,傅寒关侧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小妻子,因着外面冷,她出来时披了一件月白色绣花兔毛斗篷,颈边围了一圈雪白的兔毛围脖,愈发显得脸小。


    在色彩斑斓的烟火的映衬下,她细眉弯弯,一双桃花眼里光芒璀璨,像是天上的星子跌落其中,一张粉嫩的樱唇微微上扬,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甜美醉人。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微微仰头看过来。


    宋云昭侧过脸,对上一双柔情缱绻的深邃黑眸,她眼睫弯弯,娇美的小脸上笑靥如花。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她悄悄伸过去一只小手,然后握住他几根修长的手指。


    肌肤相贴的瞬间,传来温热绵软的触感,几乎是下意识地,傅寒关将她伸过来的整只小手给包裹住。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默默流动着无限温情。


    放完了烟火后,他们便进了屋子开始守岁,桌上事先备好了干果蜜饯并各色点心,流萤几人蹲在炭火盆边烤着栗子,抛开了往日的拘束,


    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屋里温暖如春,宋云昭吃了几颗香甜软糯的栗子后,很快便开始昏昏欲睡,傅寒关见状便让她们都散了。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宋云昭钻进温暖绵软的被窝很快便进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外面突然传来震耳的鞭炮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身边的男人比她还要先醒,见她似乎受了惊吓,下意识揽了揽怀里温软馨香的身子,随后用手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


    宋云昭很快便安下心来,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眸。


    室内几支红烛燃了大半夜,底部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不甚明亮的光线穿透进帘帐里,影影绰绰间只见眼前的男人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泛着柔软的笑意。


    子时已至,外面是喜庆热闹的鞭炮声迎接着新的一年,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夫人,新年安康。”


    宋云昭眨了眨眼睫,声音软乎乎的:“夫君,新年安康。”


    她瓷白的小脸上梨涡浅浅,嗓音又娇又软,还带着困意,傅寒关怜爱地亲了亲她的眼睛,低着声道:“睡吧。”


    宋云昭应了一声,很快便再次沉睡过去,唇角下意识地上扬着。


    ……


    京郊的一处别庄内,韩氏盯着面前这一桌已经凉透了的佳肴,一颗心也渐渐地跟着凉了下去。


    外面寒风凛冽,呼啸不断,光秃秃的树枝被刮得左右摇晃,在洁白的窗纸上留下婆娑树影,室内被衬得愈发寂静。


    直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珊瑚撩了帘子进屋,双颊被冻得发红,对上韩氏投过来的含着希冀的目光后,她顿时心生不忍,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韩氏见她身后再没了动静,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她不肯来?”


    珊瑚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忍心道:“小姐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让姨娘您自己用膳。”


    韩氏闻言自嘲地笑了笑,她哪是身子不舒服,分明是在跟自己赌气呢,气自己不顾她的意愿擅自与赵家订了亲。


    她如今是魔怔了,心心念念着要去给傅寒关做妾,自己若是再不帮她订亲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待这份恩情消磨殆尽,只怕傅寒关也容不下她了。


    如今没了将军府的这份倚仗,在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贵族们的眼里便什么都不是,赵家虽不能与这些世家相比,但好歹是个官家,日后她嫁过去有仆从侍候,又掌着中馈,不比与人做妾看主母脸色行事要好得多?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珊瑚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见她神情怔愣地出神,大着胆子道:“姨娘,这些菜都已经凉了,不如奴婢再端下去热一热?”


    “不用了。”韩氏摇了摇头,随后起身进了内室。


    珊瑚的目光追随她而去,瞥见她有些落寞神伤的背影,顿时心中一酸,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小姐也忒不懂事了,姨娘为她煞费苦心,她不领情便算了,除夕之夜却还赌气不肯与姨娘一起用膳,伤了姨娘的心。


    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明白的一个道理,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呢?更何况将军待夫人如珠如宝,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别的女子,更别说纳妾了。


    韩氏进了内室洗漱一番后便上床了,只是辗转反侧许久也睡不着,直到夜色越来越深,她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她被外面传来的一阵鞭炮声惊醒,感受到口舌有些干燥,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准备唤外面守夜的珊瑚来给自己倒水时,突然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就要叫出声,床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唇。


    “唔…唔…”


    韩氏剧烈地挣扎着,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清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后,整个人霎时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朝着她涌过来。


    何敬欣赏着她满脸震惊,惊恐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压低了声音道:“嘘,你如果叫出了声,只怕不过片刻,整个别庄里的人都知道你房中藏了一个男人了。”


    见手底下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不再挣扎了,何敬这才慢慢地松开了她。


    韩氏紧紧捂着胸前的被子,整个身子缩向墙角,眼神紧盯着他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别庄虽不如将军府守卫森严,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混进来的,更何况外面还有珊瑚在守夜,他是如何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摸到自己的房间里的?


    何敬在她床边坐下,有些得意道:“你外面的那个小丫头被我用迷烟放倒,不到明天早上是醒不过来的,至于这个庄子……”


    他嗤笑一声:“几天前在招护院的下人,正好给了我机会。”


    自从上次韩秋娘给了自己银子还了债后,便再也没出过府了,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她,没想到便发现她不知为何带着女儿来了别庄。


    这些天自己一直在别庄附近转悠,想办法混进去,然后就看到了管家贴出的招护院的告示。


    “你既然躲着我,那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韩氏闻言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锐利的指甲嵌进柔软的皮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而是颤抖着声音道:“你要的银子我已经给你了,你答应过不再纠缠我的。”


    对面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低低地笑出声,他看向韩氏的眼神带着嘲弄,“你给的银子只够我还债的,如今我没了银子住客栈,自然得来投奔你。”


    将军府家大业大,韩秋娘虽然只是一个姨娘,只怕手里也握了不少的好东西,更何况依她那爱女如命的性子,他不信她没有给女儿攒下嫁妆,便是从女儿的嫁妆里随便挪出来一点,也够他拿去赌的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缠着她。


    韩氏被他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当初定是瞎了眼,竟然跟了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何敬慢慢逼近墙角堵在她面前,然后用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白皙的下巴,目光贪婪地打量着眼前这张秀美的脸庞,“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又向来心软,估计也看不得我忍冻挨饿吧?”


    死死盯着面前这张面目可憎的脸,韩氏朝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冷着声道:“你做梦,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银子。”


    她早该想到的,一旦被他这种人缠上,便如附骨之蛆再也别想摆脱,是她太过天真,白白地浪费了几万两银子。


    何敬用衣袖擦掉脸上的口水,眼底布满阴霾,他语气阴毒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布料“呲拉”一声,韩氏的寝衣被撕破,露出半边肩膀,泛着凉意。


    “禽兽!”


    韩氏心头一沉,下意识一巴掌挥过去,然而何敬早有预料,伸出手掌紧紧钳制住她纤细的手腕。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韩氏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到底比不过男人的力气,最终被他得逞。


    漫长的痛苦过后,何敬从床上下来,随意地穿上衣服,他走到韩氏的梳妆台前将上面的每个匣子都翻了一遍,随后把几样值钱的首饰收进了


    怀里。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转身离开了内室。


    床上一片凌乱,韩氏脸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麻木着身子一动不动,如同一件雕塑,空洞死寂的双眼里渐渐滑出两行清泪。


    第54章


    是可以吃的柿子吗?正月初二这天……


    正月初二这天,傅寒关陪着宋云昭回了宣平侯府,老夫人和崔氏得知了她怀孕了的消息后,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拉着她的手各种叮嘱。


    而同样在今日回了娘家的容斓闻言后,眼神则有些复杂地盯着宋云昭尚且平坦的小腹,嘴里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


    她与宋云昭明明在同一天出嫁,可如今她肚子连个信都没有,每次进宫请安柳贵妃都会对她敲打一番,话里话外暗示她要尽快怀孕。


    可怀孕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柳贵妃想让她尽快生出嫡子,却偏偏又在年底赏赐了两个狐媚子进王府,勾得王爷都不往她的院子里看一眼,她如何能怀孕?


    这次回娘家,王爷更是找借口给推掉了。


    怎么宋云昭偏偏就这么好命,嫁了一个男人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就凭她那张狐媚子一般的脸么?


    在侯府里用过午膳后,临走之际,崔氏将自己身边的季嬷嬷给了女儿,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如今身边的人都是没经事的,照顾起来也没个章程,季嬷嬷是有经验的老人了,当初我怀你大哥和你与云韶两个的时候都是她在身旁照看的,把她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宋云昭有些迟疑,季嬷嬷毕竟是阿娘身边的老人了,她怕阿娘离了季嬷嬷一时不习惯。


    倒是站在她身旁的傅寒关一口答应了下来,“小婿原本正担心窈窈身边人没个顶事的,怕她届时应付不过来,如今有了岳母身边的嬷嬷,我也跟着放心不少。”


    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往女儿身边塞人的举措像是不放心将军府似的,心中担忧着女婿会介意,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见他们两个都极力赞同,宋云昭只好点头同意了,笑着看向母亲身后的季嬷嬷,她语气客气道:“嬷嬷年纪大了,本该留在府里安享晚年,如今却要劳累您了。”


    季嬷嬷闻言福了福身子,笑意吟吟道:“我这把老骨头,承蒙夫人,将军还有小姐看得起,能跟在小姐身边侍候老奴欢喜还来不及呢。”


    如此,季嬷嬷便收拾了东西跟着宋云昭回了将军府。


    有了季嬷嬷在身边,流萤她们几个宛若有了主心骨一般,办起事来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畏畏缩缩,深怕哪些没做到位照顾不好宋云昭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时间一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宫里的帝后夫妻举办了宫宴,邀请京城中各大世家进宫参加晚宴。


    将军府早早就收到了帖子,用罢午膳后宋云昭便开始准备起来,因着怀了身孕,脂粉对腹中的胎儿影响不好,她便没有上妆,而是吩咐流萤给她绾了个凌云髻。


    如云的发髻中插了并蒂芙蓉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脸颊两侧,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柳眉弯弯,一双桃花眼澄澈明亮,宛若从山涧里流出的一汪清泉,干净透澈,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流露出撩人风情,秀气挺立的琼鼻下,一张菱唇如花瓣般娇嫩,泛着粉嫩的颜色。


    傅寒关早已收拾好,站在身后打量着嵌银瑞兽纹菱花镜里那张不施粉黛便已足够艳压群芳的容颜,然后上前亲自挑出了一对珊瑚耳珰为她戴上。


    那对红珊瑚耳珰精致小巧,样式独特,又最衬肤色,戴在那洁白如玉的耳垂上格外惹眼,宛若白雪里绽放出的一朵红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傅寒关为她戴好后,打量了片刻不禁开始在心中后悔,小妻子的容貌太盛了,便是这样随便打扮一下也美得惊人,真想把她藏起来日后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梳妆过后,青黛托着事先熏好的衣裙服侍宋云昭穿上,宫中不比别的地方,穿着自然不能随意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色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搭配一条浅紫色绣百蝶穿花马面裙,裙摆上的绣花精致繁杂,栩栩如生,行走间好似百花盛开。


    这一番妆扮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远处的天边黑云翻滚,阴沉沉一片,像是又要下雪。


    傅寒关携着她到了二门处,车夫已经驾着马车在候着了,里面坐了阿梨,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她撩开窗帘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来,“哥哥,嫂嫂。”


    宋云昭被傅寒关扶着进了车厢后,她坐到阿梨身边询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怪我收拾的慢了。”


    阿梨闻言摇了摇头,“没呢,我也是刚上的马车。”


    待傅寒关也进了车厢后,车夫驾着马慢慢出了府赶往皇宫,宋云昭这次进宫不止带了流萤,还有青黛,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小心些还是有必要的,她们两个与阿梨身边的绿枝都坐在了后面的小马车里。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在九华门停下,在这接受了禁军的检查后便要步行进宫了,见他们下了马车,立刻便有禁军上前,“见过傅将军。”


    傅寒关神情清冷,微微颌首,检查过后他牵着宋云昭慢慢往女眷们参加晚宴的月华殿走去。


    他们一路走得慢,因而被后来的宣平侯府众人追赶上,亲自将小妻子交到岳母手里,傅寒关这才放了心,随后跟着宣平侯宋文晏武安侯宋璩并宋家的三兄弟前往大臣们参加晚宴的昭华殿走去。


    宋云昭走在母亲身侧,另一边的武安侯林氏忍不住打趣道:“任谁能想到冰冷严肃的傅大将军却是个这般宠妻如命的,方才若不是半路碰上我们,只怕巴巴地亲自将你送去月华殿还不放心呢!”


    要不然亲眼所见,她都不能相信。


    宋云昭被林氏调侃得有些脸红,想到方才一路男人紧紧牵着她,深怕她磕着碰着的小心模样,心底不禁涌上一阵甜蜜。


    崔氏看着女儿羞红的娇颜,心中满怀欣慰,便是当初她点头同意将女儿嫁给傅寒关的时候,也没想到那人能待女儿如此细致体贴,关怀备至,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见了,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夫妻间的感情都是慢慢相处来的,他待你好,你也要对他用心才是。”


    女儿自幼是被娇宠长大的,虽不至于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宋云昭轻声道:“阿娘放心,我都省得的。”


    傅寒关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行人说笑间慢慢到了月华殿,里面已经到了许多夫人小姐们,个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有那些与她们相识的夫人小姐们很快便上来攀谈。


    没过多久,皇后携着几位高位嫔妃进了月华殿,众人起身跪拜过后,晚宴正式开始。


    来参加晚宴的人数众多,又加上天冷,这些饭菜被送过来时大多数都是凉透了的,上面凝浸了一层白色的油脂,宋云昭见了后顿时没了食欲,只简单地用了几块点心。


    宴会进行过半,坐在她身边的阿梨悄悄道:“嫂嫂,我想如厕。”


    宋云昭闻言吩咐流萤招来随侍在一旁的小宫女,然后又让流萤陪着一同过去,绿枝毕竟是第一次进宫,她有些不放心。


    小宫女领命后,引着她们三人出了大殿。


    如厕过后,阿梨她们三个跟在小宫女身后往回走,途径某处时,她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被对面的景色吸引住再也挪不来了。


    只见对面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梅林,每棵梅树上都被挂上了一盏明亮的灯笼,一盏盏形式各样的灯笼往梅林深处延伸,如同一条火龙飞舞在其间,照亮了整片梅林,映衬着四周的白雪红梅,美不胜收。


    小宫女见她感兴趣,便在旁边介绍道:“这些灯笼都是皇后娘


    娘让人挂上去的,每个灯笼下面都会有一个灯谜,娘娘说了,今晚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若是能猜出谜底,便可赢走对应的灯笼。”


    这个猜灯谜的活动宫中每年都有,只是这是阿梨第一次进宫,所以她才格外好奇。


    “傅小姐若是喜欢,不如也进去猜上一猜?”


    阿梨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小宫女见状便领着她进了梅林,这些灯笼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做工精细样式独特,而且越往里走灯笼便越是精美,相对应的灯谜便越难猜。


    阿梨四处打量着,最后一眼相中了一盏红色的锦鲤灯笼,那锦鲤身上的红色鳞片是用红宝石做成,在里面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每几棵树下便守着一个小内侍,负责树上挂的灯笼,那小内侍见阿梨相中了锦鲤灯笼,便摘下了灯笼上挂着的木牌送上前去。


    “小姐若是喜欢,便来猜猜这灯谜吧。”


    阿梨接过木牌,借着明亮的光线打量,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字都是简单易懂的字,阿梨刚开始习字,倒是都认识,只是这谜底却让她泛了难,抓耳挠腮了半天,结果给出的答案都是错的。


    这里面除了阿梨,就只有流萤也是识字的,只是她也想不出来谜底,阿梨见状,不由得一脸沮丧,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锦鲤灯笼,她正准备离开时,便听见从侧前方的梅林深处,传来一声嗤笑。


    她下意识看过去,便见自深处的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男子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袍,长发被玉冠束起,肤色白皙如玉,容貌精致隽雅,一双凤眼里含着几丝漫不经心,眼角处点了一滴泪痣,平添几分妖艳。


    大冬天里,男子右手中却拿了一把黑漆描金折扇,扇端轻敲打着自己的左手心,动作间流露出一股子慵懒,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阿梨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一时呆愣住,倒是一边的小宫女和内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见过卢世子。”


    流萤闻言心底暗叫一声糟,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卢国公府世子,传闻他惯爱沾花惹草,风流成性,若是冲撞了小姐该如何是好?


    心中虽这般担忧着,她却手疾眼快地暗中扯了一下呆愣住的绿枝,两人一起跟着行礼。


    反倒是阿梨,她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对面长得很好看的人,眨巴了几下明亮纯净的眸子后,语气好奇地询问:“你的名字叫柿子?是可以吃的那个柿子吗?”


    在边关的时候,她家里就有一颗柿子树,每到秋天上面就会结满了红彤彤的柿子,揭开那薄薄的皮儿轻轻吸上一口,满嘴都是甘甜。


    对面的男子闻言,“咔擦”一声捏断了手里的扇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这是打哪来的小傻子?


    第55章


    发动寂静的梅林里灯光璀璨,凛冽……


    寂静的梅林里灯光璀璨,凛冽的寒风吹过,朵朵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四周萦绕着清淡沁人的幽香。


    一旁的流萤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对面男子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悄悄扯了一下阿梨的衣袖道:“小姐,世子只是称号,不是名字。”


    阿梨闻言恍然大悟,“原来你不叫柿子呀,我说怎么会有人取如此奇怪的名字呢!”


    她说完后挠了挠后脑勺,神情有些窘迫,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歉意道:“对,对不起呀,我不是有意的。”


    怕他怪罪,小宫女连忙解释道:“卢世子,这位是平西将军府上的傅小姐。”


    京城中人人皆知平西大将军的妹妹是个痴傻的,想来卢世子也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更何况这位傅小姐生得仙姿玉貌,卢世子最是风流多情的人,只怕怜香惜玉还来不及呢。


    听了小宫女的介绍后,卢行舟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她穿了一身荷绿色的绣百花缠枝袄裙,外面披了一件藕荷色的连帽斗篷,堆在雪白的狐狸毛间的小脸瓷白如玉。


    在旁边梅树上的锦鲤灯笼暖色光芒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眉眼精致如画,一双圆眼黑白分明,明亮水润,眸低澄澈纯净不掺半点杂质,干净美好得宛若这梅花上的白雪。


    他移开了目光,“原来是傅寒关的妹妹,怪不得如此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来。”


    这谜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若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大家闺秀见了应当都能猜出来,只是他没想到对面的小姑娘竟然会是傅寒关的妹妹。


    这是在拐着弯地说自己笨呢,阿梨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双颊鼓鼓地像只小河豚,莫名可爱。


    卢行舟见了下意识勾了勾唇角,“小丫头,不如你求我一下,我便告诉你谜底是什么。”


    阿梨闻言冲着他“哼”了一声,说不出的娇俏可人,随后转身便往回走。


    卢行舟怔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上前去拦住她。


    流萤一直在暗中紧盯着他,见他此刻堵在阿梨面前,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仿佛他要是敢动手动脚,她便立刻冲出去一般。


    然而卢行舟却分外守礼,挡住了阿梨的去路后便没再往前了,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他语气无奈道:“小丫头倒是挺有骨气,罢了罢了,我便告诉你谜底吧。”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乃秋字也。”


    卢行舟说完后便看向一旁的小内侍,神情笃定。


    小内侍闻言脸上笑出一朵花来,拍着马屁道:“世子爷好文采,这谜底正是‘秋’字。”


    他说完后走到梅树下小心翼翼地取下那盏锦鲤灯笼,双手奉至卢行舟面前,“世子爷,您的灯笼。”


    卢行舟没接,拿扇子隔空点了点阿梨,“小丫头拿着吧。”


    阿梨看了那锦鲤灯笼一眼,随后又看向对面的男子,眸光有些迟疑,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就这般轻易地将灯笼给了自己。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送姑娘家东西却被拒绝,卢行舟不由得无奈道:“收下吧,以我跟你哥哥的交情,送你一盏灯笼不值当什么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似乎传来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一群人正在往这边的林子走来。


    卢行舟收起脸上散漫的神情,正色道:“这灯笼你拿着,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不必提及我。”


    他声名狼藉,但凡有哪家闺秀与他扯上关系,都免不得被人说道一番,待会若是被人撞见,只怕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况且小姑娘若是被他连累了名声,傅寒关那厮定不会放过他。


    卢行舟说完后便拿严肃的眼神盯着对面的宫女与内侍,他收起漫不经心后,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威严而又森冷,对面的两人被他看得不敢抬起头来,颤着声道:“世子爷放心,我们定当守口如瓶。”


    卢行舟闻言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后,转身走向梅林深处,很快便没了身影。


    “唉?”


    阿梨下意识叫了他一声,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早已看不见了他的身形,唯剩下漫天飞舞的花瓣。


    小内室拎着灯笼语气恭敬道:“傅小姐既猜出了谜底,还请您拿好灯笼。”


    阿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这个谜底不是自己猜出来的,但是既然那个世子说把灯笼送给自己,那自己便收下吧。


    阿梨从小内侍手中接过灯笼后,一群人已经走了过来,正是先前在月华殿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们,宋云昭便在其中。


    “嫂嫂。”


    阿梨眼睛一亮,走到宋云昭身边后她迫不及待地展示着手里的


    锦鲤灯笼,神情欢喜。


    宋云昭先是认真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无事后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才看了几眼灯笼,由衷夸赞道:“真好看,我说你怎的一直没回来,原来是在这猜灯谜了。”


    阿梨闻言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有夫人笑着道:“本以为我们是最先来的,没想到傅小姐已经得了一盏灯笼了,皇后娘娘聪慧,想出了这样的猜灯谜与民同乐,每年这个时候,便数这个林子最热闹了。”


    柳贵妃表面上与皇后娘娘一片和乐,然私底下明争暗斗从没断过,由柳贵妃所出的六公主萧令仪对皇后自然没有好感。


    此刻听见这位夫人对着皇后阿谀奉承,心中颇为不屑,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反驳回去,只得拿了阿梨出气,语气嘲讽道:“一个傻子怕是连字都不认识,还能猜出灯谜,我才不信。”


    她声音不大不小,然而附近的几人都听见了,方才出声的夫人神情一阵尴尬,下意识看向了宋云昭。


    宋云昭牵住了阿梨的手以示安抚,随后语气淡淡道:“公主才华横溢当听过‘大智若愚’,阿梨日日在府中勤学苦练,这些个字自然是认识的。”


    清阳郡主萧元苧在一旁帮腔道:“六姑姑学识过人是皇祖父亲口夸过的,这一成语她自然是听说过。”


    这话说得六公主自然不能否认,否则便显得自己名不副实了,可若是承认自己听过,那便是否定了自己先前说的话,自打嘴脸。


    不管如何都不行,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宋云昭与清阳郡主干瞪眼,气得涨红了一张俏脸,随后直接转身与她们一行人分开了。


    清阳郡主见状嗤笑一声,随后上前挽住宋云昭的胳膊,“婶婶,阿梨,咱们猜灯谜去。”省得再有不长眼的过来寻晦气。


    宋云昭含笑应了一声,随后三人一起往梅林深处走去。


    ……


    在梅林里逗留了一会后时辰已经不早了,漆黑的天幕下飘起了雪粒子,气温也越来越低,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割着皮肤。


    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宫了,宋云昭见状便与清阳郡主告别,随后带着阿梨与母亲家人们一起往宫外走。


    半道上遇见了宣平侯一行人,宋云昭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傅寒关,他似乎是饮了不少的酒,白皙的面颊泛着一层薄红,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醉意,清冷依旧。


    捕捉到她的目光,男人唇角微勾,眸低流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一行人汇合后便往宫门口去,待到了那里时,车夫已经驾了马车在旁边候着了。


    与母亲告别后,宋云昭正准备登上马车时,便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只见是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径直跑向旁边母亲的马车,随后语气慌乱道:“侯爷,夫人,大少夫人发动了,老夫人命奴才赶紧来给您们送个信。”


    听完小厮的话后,宋云祈霎时酒醒了大半,他先前本是骑马跟在马车旁过来的,此刻见长随将马牵了过来,他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


    马儿嘶鸣了一声,随后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宋云昭模模糊糊听见了小厮的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连忙上前询问道:“阿娘,可是大嫂要生了?”


    前世大嫂便是在上元节的晚上发动的,当时母亲与婶婶们也进宫参加晚宴了,索性府里有祖母坐镇,下人们训练有素丝毫不乱,大嫂最后在黎明之际平安产下一女。


    崔氏连忙道:“没错,知道你担心阿潆,只是现在雪天路滑的,你先与临渊回家去吧,待你大嫂生产过后我立刻让下人去给你送信。”


    见母亲俨然一颗心都跟着大哥飞去了府里,宋云昭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得上了马车先回将军府。


    尽管知道大嫂最后会母女平安,但一回想起前世她曾在外面听到的那痛苦的叫喊声,宋云昭一颗心顿时又揪了起来。


    彼时她正在家中备嫁,只等过不了多久便要嫁入瑞王府,在听到大嫂不堪忍受的声音后,她这才知道女子生产有多艰难不易,想到过不了多久她也要经历一番,一时之间心中不由得惴惴。


    坐在她身旁的傅寒关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以为是担心所致,便伸出大掌去握住她垂放在膝上的小手,无声安抚。


    一旁的阿梨敏感察觉到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凝重,便乖巧地坐着不出声,明亮的双眸盯着放在膝上的那盏锦鲤灯笼。


    第56章


    小元宵夜色愈发浓郁,洁白的雪花……


    夜色愈发浓郁,洁白的雪花越飘越大,屋顶琉璃瓦和地面上很快便见了白,四周一片寂静。


    内室烧了地龙,温暖如春,琉璃罩里面的红烛散发着微弱朦胧的光芒,轻掩的纱帐里,宋云昭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辗转反侧,支棱着耳朵留神外面的动静。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玉色寝衣,翻身间时不时地就会蹭到身侧男人坚硬炽热的身子。


    没过多久,傅寒关便忍无可忍地伸腿压制住她翻来翻去的娇躯,然后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再敢乱动,今夜就别想睡了!”


    自从知道小妻子怀了身孕后,他顶多就是亲亲抱抱,别的就不敢再做了,晚上睡觉都不敢挨她太近,深怕擦枪走火。


    可他再强大的自制力也架不住她总是这样蹭来蹭去的撩拨,更何况他昔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到了她面前基本为零。


    经他这么一说,宋云昭这才感受到身侧男人越来越紧绷的身子,顿时不敢再动了。


    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后,她这才有恃无恐道:“我怀着宝宝呢,你可不许乱来。”


    借着透进来的微弱烛光,傅寒关将她小脸上的洋洋得意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是笃定自己拿她没办法,不由得磨了磨牙后道:“你就使劲作吧,终有一天会收拾你。”


    都说女子十月怀胎,距离她生产还早着呢,宋云昭不仅丝毫不怵男人话里的威胁,甚至还颇为挑衅地又挨过去蹭了蹭,待听到他呼吸似乎变得急促起来后,不由得在心底偷乐。


    见她不怕死地捋虎须,男人的深邃的眸光陡然暗沉下来,随后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堵住她的唇瓣。


    帘帐里的气息逐渐灼热起来,傅寒关吻得又凶又狠,宋云昭很快便缴械投降,脑海里变成一团浆糊。


    良久,在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之前,傅寒关最后在那甜软的樱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才松开她。


    唇瓣吃痛,宋云昭下意识娇娇地叫了一声,她睁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嗔了男人一眼,随后握着粉拳不满地锤向那坚硬的胸膛。


    傅寒关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暗哑醇厚,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撩人,任她锤了几下后,他这才握住她白嫩绵软的小手送到嘴边亲了几下。


    他一边亲一边还用火热深沉的目光紧盯着她,宋云昭很快便脸颊发烫,不自觉地软下了身子。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道脚步声,虽然来人刻意放轻了步子,然而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依然无比清晰。


    宋云昭连忙收回手,扬起声询问:“是流萤吗?”


    她临睡之前曾吩咐过流萤,若是娘家派人递了关于大嫂的消息,无论多晚也要立刻告知于她。


    果然下一刻便传来流萤的声音:“是奴婢,方才宣平侯府里的下人来递了口信,说大少夫人已产下一位孙小姐,母女平安。”


    她知道夫人一定记挂在心里没睡好觉,所以一得了消息后便赶紧过来回禀了。


    宋云昭闻言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一直绷着的心弦松弛下来,对着外面道:“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流萤应了一声,随后悄声退了下去。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还不快点睡觉。”傅寒关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


    如今已子时过半了,宋云昭之前是因为心里挂念着所以才睡不着,此刻放下心来,困意很快来袭,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后,没用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倒是苦了傅寒关,身子处在亢奋状态如何也睡不着,更不敢翻来覆去打扰她好眠,只能眼睁睁地熬了半宿,最后才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宋云昭醒过来后身侧早已没了人,想来是去上朝了。


    正月十五一过便昭示着这个年节过去了,官员们便恢复了早朝。


    宋云昭起身用了早膳,命下人备好了一些上好的补品后,她便带了青黛流萤坐上马车回了娘家。


    先去松鹤堂给


    祖母请过安后,她便直接去了兄嫂住的院子,室内一片热闹,不止母亲在,二婶和堂嫂谢姝以及钰哥儿都到齐了。


    钰哥儿刚得了一个妹妹,稀罕得不得了,正趴在床侧与她说话呢,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兀自说个不停,见到进屋的宋云昭后,他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过来。


    “姑姑。”


    钰哥儿欢喜地叫了一声,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扑进姑姑怀里时,突然想到母亲曾与他说过,姑姑肚子里也有了宝宝,他不能再这样扑过去,会吓到宝宝的。


    想到阿娘的叮嘱,钰哥儿跑到宋云昭面前后及时停住,改为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牵她,仰着小脑袋嘴甜道:“姑姑,钰哥儿好想你呀。”


    钰哥儿过了年便五岁了,身子骨长高了不少,人也愈发的懂事了。


    跟在后面的流萤青黛二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若是孙少爷就这样横冲直撞过来,她们少不得要拦着才行。


    宋云昭牵住他暖热的小手,随后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他乌黑柔软的发髻,声音温柔道:“姑姑也十分想念钰哥儿呢。”


    她牵着钰哥儿走向床边,床上的顾潆只穿了一件浅色的夹袄,长发随意地半绾着,额头上勒了一条抹额,可能因着身子还未恢复过来,脸色泛着苍白,只是精神头却很好。


    她身侧的被褥里放了一个襁褓,里面的婴儿有一头浓密柔软的黑发,眉毛很淡,几乎看不见,皮肤很白,就好像是羊奶一般,一双大眼睛好似紫葡萄一样,乌黑发亮,睫毛又弯又长,像是两把小扇子。


    钰哥儿迫不及待地介绍道:“姑姑,这是妹妹,妹妹乳名叫元宵呢,是不是很可爱?”


    宋云昭凝视着小女婴,含笑点了点头,心里抑制不住地生出无限喜爱,“是呢。”


    崔氏在一旁解释道:“因着你大嫂在上元节的最后一刻生下的她,所以才取了乳名叫元宵,大名还没定下呢,你爹不知取了多少个,然而到最后却都被他自己又一一否定了,让他折腾去吧。”


    丈夫昨晚临睡前还在念叨着名字,一会说这个字不好,一会又是那个字不好,真真是魔怔了一般。


    刚出生的小婴儿肌肤最是娇嫩,宋云昭不敢伸手去摸她,只得隔着被子轻拍了拍,听了母亲的话后她笑着道:“咱们宋家的每个孩子都是宝贝,起名字当然马虎不得,让爹爹仔细想便是。”


    前世直到小元宵满月那天,父亲与兄长才从众多的名义中选出了一个,定为宋承沅,这世想来也是如此。


    武安侯夫人林氏跟着附和道:“窈窈说的对,名字慢慢取就是。”


    当初钰哥儿出声后,一向只读兵书的丈夫破天荒地翻起了各类词典,书都翻烂了好几本,最后才定了名字为宋承钰。


    她们宋家本就只得了窈窈这么一个姑娘,如今有了小元宵,又是嫡长孙女,名字自然要慎重。


    床上的顾潆见婆母等人不仅没有因为她生了个女儿而心有不满,反而爱若珍宝,从怀孕后一直微微绷着的心弦松弛下来,心头涌上一阵感动。


    当初她嫁入宋家几年却始终未曾怀孕,若是换作别的人家,只怕婆母早就开始为儿子纳妾了,然而崔氏不仅没有那样做,更是诚心前往寺庙为她求佛,丈夫也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这些年来她一直感恩于心,同时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嫁对了人。


    好不容易怀孕后,她以为婆母会更希望她生下的是个男孩,毕竟丈夫到现在还没个嫡长子,但却没想到,婆母一点也不介意。


    几人在房里说了一会子话后,很快便到了午膳时间,宋云昭便留下来用了午膳。


    陪着家人用完饭后,她便准备动身回府,然而钰哥儿却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宋云昭见了一颗心顿时软成一团棉花,她忍不住提议道:“要不钰哥儿跟着姑姑一起去将军府里住几天?”


    她自怀了孕后很多事情便不能做了,傅寒关也看得紧,有时难免会感到无聊,若是有钰哥儿陪在身边倒也能消磨时间。


    钰哥儿闻言眼睛一亮,正准备一口答应下来时,便听见母亲连忙道:“这怎么行,他整日里上窜下跳皮得不像话,你如今怀着身孕呢,到时还得劳神去看顾他。”


    这小子天天跟个泼猴似的,在府里也就只有她能管得住,若是去了将军府,还不知会如何闹腾呢,只怕窈窈届时都应付不过来。


    “不会的不会的,钰哥儿保证会听姑姑的话,会很乖的。”


    钰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始奶声奶气地撒娇,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见母亲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急中生智竟竖起了三根白白胖胖的手指学着发誓。


    屋里的人见状顿时哭笑不得,宋云昭及时握住了他的小手阻拦了下去,“钰哥儿记住了,誓言不是随便就能立下的。”


    小家伙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这一套。


    见钰哥儿懵懂地点了点头,宋云昭这才劝着堂嫂道:“身边有婆子和丫鬟看顾着,费不了我多少心神,只是还请堂嫂放心将钰哥儿交给我照顾才是。”


    谢姝自然知道她是疼爱钰哥儿的,若不然钰哥儿也不会如此地黏着这个姑姑,因而便只好点头同意了,“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既然如此那便让钰哥儿去烦着你吧,我正好清净几天。”


    见母亲同意了,钰哥儿忍不住欢呼一声,宋云昭见了忍不住唇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


    谢姝便命人去自己住的寝院里收拾了钰哥儿的衣物和常用的物品,让乳母带上后跟着宋云昭一行人一起回了将军府。


    第57章


    求情冬日天儿黑得早,劲草堂里挂……


    冬日天儿黑得早,劲草堂里挂起了灯笼,室内灯火通明,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整座院子。


    阴沉沉的天际渐渐飘起了雪沫子,被刺骨的寒风一吹,贴在脸上沁凉一片。


    傅寒关下值回来,刚入了院门便听见正屋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


    他顺势问向迎过来的守门婆子,“屋里有客人?”


    婆子笑着道:“是呢,是宣平侯府里的孙少爷,跟着夫人一起回来的。”


    傅寒关闻言挑了挑眉,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张白嫩灵秀的小脸来。


    他踏上台阶随手撩开厚重的帘子进了正屋,屋里温暖如春,淡香宜人,窗边的大炕上坐了宋云昭和钰哥儿,两人手里各拿了一个暖玉制成的九连环在解着,像是在比赛。


    流萤和青黛二人在一旁当裁判,几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连屋里多出个人都没注意。


    还是钰哥儿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进了屋子的傅寒关,他先是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姑父。”


    宋云昭手中动作一顿,寻声看过去时撞上男人朝着她投过来的视线,“夫君回来啦。”


    傅寒关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见对面的小妻子又低下头专注地去解自己手中的九连环了,丝毫没有像以往那般围过来嘘寒问暖的意思。


    他只好自己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玄色鹤氅搭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后默默一人进了净室洗漱。


    流萤见状便与青黛下去传膳了。


    傅寒关从净室出来时,钰哥儿手中的九连环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是却卡在了最后一步,又见对面的宋云昭快要解完了,难免有些心急,小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他忍不住上前去看了下,见钰哥儿小小年纪能解出来这么多环心中不免有些讶异,然后便提点了一


    下。


    钰哥儿聪慧,一下子便领会了他的意思,几根嫩乎乎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整个九连环“哗啦”几声脆响便被解开,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瞬间绽放出欢喜的光芒。


    宋云昭本就一直在刻意让着他,见小侄子解开后,她这才跟着解开自己手中最后一环,然后笑着夸赞道:“钰哥儿好厉害,连姑姑都没有赢过你。”


    钰哥儿闻言挠了挠小脑袋,小脸上的欢喜褪了些许,他摇了摇头认真道:“是姑姑赢了。”


    宋云昭听了后只当自己刻意放水被发现了,然而下一刻便听见他道:“刚才是因为姑父的提示,我才比姑姑先解开的,但是这在比赛中是不对的,所以是我输了。”


    钰哥儿眨巴着大眼睛,小脸上的神情认真严肃得像个小大人。


    他爹爹曾经说过,君子之间的比赛,想要获胜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若是借助外力是对对方的不尊重,是错误的。


    他不知道什么人才能算是君子,但却明白君子是好人,也知道比赛中作弊是不对的,所以这次是姑姑赢了才对。


    小小年纪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足以可见他所受到的良好教养,傅寒关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几丝赞赏。


    宋云昭心中涌上一阵自豪,她语气欣慰道:“钰哥儿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很厉害了。”


    钰哥儿平日里虽然闹腾了些,但他作为武安侯府的嫡长孙,日后不出意外定是要承袭爵位的,叔父与堂兄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尽力培养,再加上堂嫂谢姝悉心教导,如今可见收效甚佳。


    听到姑姑毫不吝啬地夸赞,钰哥儿这才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乌黑灵透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流萤与青黛很快布置好了晚膳,宋云昭便放下手中的九连环,牵着钰哥儿去净了手,随后走到饭桌旁坐下。


    他们夫妻二人往日里用膳一向不喜身边有人侍候,因而流萤青黛二人很快便退了下去。


    钰哥儿人小胳膊短,夹菜有些不方便,宋云昭见了时不时地便会用公筷为他夹些他爱吃的菜肴。


    她一心都落在钰哥儿身上,因而便没注意到身旁男人频频朝她投过来的眼神。


    钰哥儿倒是发现了,他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然后奶声奶气地央着宋云昭给他夹这个,夹那个,宋云昭自然无一不应。


    瞥见对面男人慢慢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钰哥儿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些乐死不疲,趁着宋云昭没注意,他颇为挑衅地朝对面吐了吐舌头。


    傅寒关危险地眯起双眸,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小崽子胆儿挺肥。


    用罢晚膳后,乳母带着钰哥儿下去洗漱,随后歇息在宋云昭事先准备好的客房里。


    ……


    钰哥儿在将军府里住了几天后,便被谢姝派来的丫鬟婆子接走了,临走时还拉着阿梨的手十分不舍。


    他活泼好动,在屋子里待不住,宋云昭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能陪着他在院子里玩个尽兴,反倒是阿梨陪着他将整个将军府转了个遍,短短几日两人便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钰哥儿离开后没多久便到了小元宵的满月宴,侯府里盼了许久才又盼来了一位嫡孙,自然是要大操大办。


    满月礼这天,宣平侯府门前车水马龙,拥堵不堪,索性宋云昭去得早,彼时宾客们都还没来。


    她先去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然后直接去了大嫂顾潆的寝院,母亲与二婶她们忙得脱不开身,因而内室里便剩了顾潆,钰哥儿趴在床边逗着小元宵。


    刚出生的婴儿几乎每天一个样,一个月后再见,小元宵的肌肤不再像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的,而是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又白又嫩,眉眼间也长开了许多,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明亮水润,直勾勾地盯着宋云昭。


    宋云昭见了心里欢喜,便拿出她之前命人专门打造的赤金镶宝石璎珞长命锁,那锁的下面坠了几粒金色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引得小元宵不错眼地盯着看。


    逗弄半晌后,她这才将长命锁交给乳母收起来,陪着顾潆说了会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丫鬟领着几位衣着华丽,仪态端庄的夫人进了屋子。


    宋云昭认得领先的妇人是顾潆的母亲,起身互相见过礼后,她便带着钰哥儿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她们娘家人说些体己话。


    慢慢地登门客人越来越多,府里也很快热闹起来,直至宴会过罢,宋云昭这才跟着傅寒关一起乘马车回府。


    车厢里一片寂静,傅寒关伸出温热的大手隔着衣物摸了摸她的小腹,神情有些怪异。


    宋云昭见了不由得语气好奇地询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傅寒关默默道:“我方才在宴上见了小元宵。”


    满月宴开宴之前,宋云祈将女儿抱出来给宾客们见了见,他当时离得近,便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那个襁褓中的小女婴,生得玉雪可爱不说,眉眼间与小妻子还颇为相像。


    他当时见了,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下意识幻想着若是小妻子腹中的也是个女儿,生来只怕是会更像,然后再过不久,便会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娃奶声奶气地唤他爹爹,扑到他怀里撒娇。


    宋云昭静静地看着他,等着后文,随后便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里带着赌气的意味道:“咱们还是生个儿子吧。”


    宋云昭:“……”


    “夫君这是…不喜欢女孩?”前些日子他还说生男孩女孩都好,难不成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


    傅寒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语气,“当然不是,只是你我二人的女儿长大后定是仙姿玉色,温婉贞静,岂能便宜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一想到等女儿长大后,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个臭小子在觊觎着他的掌上明珠,他的满腔欢喜便打了个折扣。


    宋云昭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都是没影的事呢,亏得他想那么远,虽说在父母的眼里自家儿女没一个是不好的,但他自夸起来,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再说了这生男生女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见身侧的男人仍在那兀自纠结着,宋云昭便任他去,日后自己若是真的生个女儿,有的是他纠结的。


    ……


    满月礼过去没几天,天气终于开始放晴,屋檐上的积雪在温暖光芒的照射下慢慢融化,汇聚成一道道细流顺着琉璃瓦滑下。


    暖洋洋的日光穿透过轩窗撒在室内,宋云昭坐在床边的大炕上正在做针线,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脸精致如画,浓密卷翘的羽睫在眼窝处打下一片剪影。


    室内一片安静,流萤与青黛二人坐在一起正打着络子,外面突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奴婢给姨娘请安。”


    宋云昭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能来劲草堂的,除了韩姨娘不作他想。


    流萤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道:“奴婢出去看看。”


    她说完后下了炕,两三步出了屋子,很快便领了韩姨娘过来。


    自从何珍娘被送去别庄后,韩姨娘便经常去陪女儿了,因此宋云昭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见过她了。


    如今乍然见面,倒发现她消瘦憔悴了不少,乌黑的发髻间隐隐有了几缕银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多岁。


    宋云昭心中有些惊讶,面上却笑意盈盈道:“姨娘快过来坐。”随后吩咐流萤上茶。


    韩氏来之前心中原本充满忐忑,毕竟当初女儿做出了那般丑事,她实在是没脸来见临渊媳妇,然而此刻见宋云昭态度与从前无异,她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意,韩氏走到炕边坐下,面前的一张小案上放了一个针线篓子,里面除了有各种颜色的丝线外,还放了一件湖蓝色的小衣。


    小衣上面绣了一尾红色的小锦鲤,另一只只绣了一半,但从那锦鲤活灵活现的模样和细密的针脚可以看出背后之人的用心。


    韩氏打量了几眼问道:“这是你绣的?”


    宋云昭以前虽然学过女工,但自从失明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针线,也是最近无事,她想为腹中的孩子做件小衣,才又重新将刺绣捡了起来,跟着流萤练习了许久才大致绣出个模样来。


    因而有些不好意思道:“绣得不好,让姨娘见笑了。”


    韩氏真心实意夸赞道:“这锦鲤绣得栩栩如生,好似活过来了一般,连我这个做了几十年绣活的人都未必能绣出这个样子,哪能说绣得不好?”


    宋云昭被夸得有些脸红,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韩氏瞥见她的动作,又注意到她看向那件小衣时双眸里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慈爱柔软,心头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临渊媳妇莫不是……?”


    算算日子,如今距离胎儿满三个月已经差不多了,韩姨娘既已问起,宋云昭便没再隐瞒,而是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韩氏见状脸上顿时充满欢喜,语气激动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临渊终于也要当爹了。”


    她说完后怕宋云昭年纪轻,又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便不放心地嘱咐了许多。


    其实这些话宋云昭已经被祖母与母亲翻来覆去叮嘱了许多遍,只是她依旧听得很认真,生怕错漏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韩氏将自己的经验说完后,她停顿了片刻,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宋云昭只当她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道:“姨娘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韩氏闻言便忍着脸上的羞燥开口道:“其实我本是没脸来见你的,珍娘做出了那等丑事,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愧疚难安,恨自己没有教好她。”


    “当初我与她父亲和离,因着心中对她存了亏欠,所以就忍不住多宠爱了些,哪曾想到竟惯成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她这次酿成大错,你们处罚她是应该的,只是……只是她不久便要出嫁,求求你们可否让她从将军府里嫁出去?”


    当初的事因着傅寒关及时封锁了消息,所以真正知道的没有几个,外人只当女儿去了别庄小住,并不知道这内里的原因。


    只要能让女儿从将军府里嫁出去,夫家也会高看她一分,女儿嫁过去之后也能过得好一些。


    她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宠着长大,只要能让女儿后半辈子过得好,她便是舍了脸面不要来求宋云昭又有何妨?


    宋云昭倒没想到她是为了何珍娘过来的,只是仔细一想又在意料之中,毕竟韩氏将女儿定给了一位赵姓校尉的事她之前也听说了。


    若是让何珍娘从别庄里出嫁,日后赵家少不得要在背后揣测这其中的原因所在,说不定就因此猜忌何珍娘与将军府是否生了嫌隙,自此看轻了她。


    以韩氏爱女如命的性子,自然舍不得女儿受这样的委屈,那会来找自己求情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然而一想到当初何珍娘的所作所为,她便如鲠在喉,条件反射地一阵厌恶。


    何珍娘既然让自己不痛快了,那自己为何还要再给她脸面让她从将军府里出嫁?


    宋云昭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她语气淡淡道:“这事是将军吩咐的,我只怕不能做主,姨娘来找我也无济于事。”


    韩氏闻言心头一沉,想到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她咬了咬牙,最终从炕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宋云昭面前。


    宋云昭被吓了一跳,起身下炕避开她的跪拜,心头隐隐生了几分不悦,韩氏这般无异于逼着她点头。


    守在一旁的流萤见状心里存了气,连忙上前去扶韩氏,语气有些不太好:“姨娘这是做什么,命令是将军下的,我们夫人岂能随便违背将军的意愿?姨娘这不是让我们夫人难做?”


    也亏得屋里此刻就只有她们这些亲近的人,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外人指不定怎么议论夫人冷血无情呢!


    青黛跟着在一旁劝道:“姨娘还是快起来吧,有话咱们好好说。”


    韩氏跪着身子对她俩的话充耳不闻,看向宋云昭的一双眼睛里渐渐含了泪珠,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我知我此举太不妥当,可这事关珍娘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无动于衷?你与临渊感情深厚,若是能劝他一二想来他应会松口?”


    “如果能让珍娘从将军府出嫁,我下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必报夫人的恩情,求求夫人网开一面。”


    她这般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地苦苦哀求,宋云昭初为人母,难免将心比心,视线扫过她乌发中掺杂的几缕银丝,以及泪眼里包含的希冀,一颗心渐渐软了下来。


    “我答应姨娘会劝一劝将军,但结果如何却不敢担保,姨娘快起来吧。”


    韩氏闻言先是怔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喜不自胜,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省得的,多谢夫人开恩,多谢夫人开恩。”


    流萤与青黛二人见状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派人去给姨娘递个消息,姨娘请回吧。”


    知她现在定是不愿再看到自己了,韩氏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人走了,流萤这才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韩姨娘分明是欺负我们夫人心软呢。”


    所以才使出下跪这一招,逼得夫人不得不点头答应。


    宋云昭盯着针线篓子里那件小衣,什么都没有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氏为了女儿能够体体面面的出嫁,不惜下跪求人,只盼望何珍娘能体会她这一番苦心。


    第58章


    暗害晚上傅寒关下值回来,宋云昭……


    晚上傅寒关下值回来,宋云昭便将白日里的事说与他听,最后语气感慨道:“人们常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我如今做了母亲,倒也能体会她的感受。”


    何珍娘被养成了这样的性子,韩氏自然也有责任,但从始至终韩氏疼爱女儿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傅寒关知她最是心软不过,如今开口便是意志松动了,“回来可以,但必须是出嫁前几天才准回府。”


    免得待久了,又让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见他同意了,第二日宋云昭便差流萤往韩姨娘住的梅院递了口信。


    韩氏得知后,心中自然是感恩戴德,拉着流萤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让她回去转告宋云昭。


    “姨娘放心,您的话奴婢回去一定会说给夫人听。”


    流萤说完后客客气气地福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了梅院。


    她人走后,韩氏吩咐丫鬟珊瑚去备马车,然后主仆二人去了京郊的别庄。


    何珍娘与赵家的婚事订在三月底,如今已是二月初,满打满算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些时日韩氏在府里和别庄两处跑,开始筹备着嫁妆,现在嫁妆单子定了下来,她便拿过来问问女儿的意见。


    她到了何珍娘住的院子时,屋里请来的两个绣娘正在加工赶制嫁衣,虽说嫁衣应当是由新娘子来绣,但大户人家都是请绣娘来做的,且何珍娘心里不愿意嫁去赵家,自然不会去绣嫁衣。


    这些时日,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主要还是因为何珍娘想要央求母亲取消与赵家的婚事,所以不敢再赌气下去。


    “娘。”


    何珍娘见母亲进来,上前去扶着她在桌边坐下,端茶倒水一派殷勤。


    韩氏对此视而不见,而是掏出一份礼单递了过去,“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韩氏不识字,这份嫁妆单子是她托人拟出来的,


    何珍娘也是进了将军府后才开始认的字,只是她心思不在那上面,这么久了拢共也没认识几个字。


    接过单子随意地看了一眼,知道上面是什么东西后,她顿时失了兴致,随手丢到桌面上。


    “娘,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了?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喜欢赵长垣,更不想嫁给他。”


    来之前韩氏便已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么多天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然而女儿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始终执迷不悟,她自然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夫妻间的感情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你现在被蒙蔽了双眼,安知以后不会喜欢上他?”


    何珍娘一脸不服气地反驳道:“你又不是我,安知我以后就会喜欢上他?”


    赵长垣那样的男人,连给哥哥提鞋都不配,有哥哥这样的金玉在前,她眼里心里早就容不下别的男人了,这辈子便是绞了头发当姑子她都不愿意嫁给赵长垣,更何况是喜欢上他?


    韩氏被她气白了脸,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说不出话来,何珍娘见状连忙软了语气,央求道:“娘,我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以后就算成亲了也不会喜欢上他,要不你先推了这门亲事,再相看相看别的?”


    先说服母亲取消了亲事,日后她再找机会就是。


    韩氏一把挥开她伸过来替自己顺气的手,毫不留情戳穿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去求过你大嫂,她已经同意等你出嫁前几天回府备嫁,你再说什么都没用!”


    何珍娘闻言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炸毛,猛的站起身情绪激动道:“你求她?谁让你去求她的!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用你去求宋云昭!”


    她害得自己被哥哥厌弃,赶出府去,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得意呢!如今母亲去求她,她指不定以为是自己授意的,当自己在向她低头呢,然后才像是施舍乞丐一样大发慈悲施舍自己回府里住几日,以此在哥哥面前衬托她的心地善良,宽容大度。


    可真是耍的一手好计谋,也就是哥哥和母亲这种单纯的人才会被她所骗!自己终有一日,哪怕是遭到哥哥百般厌弃,也会揭穿宋云昭的丑陋面孔!


    韩氏凝视着面前这张怒目圆睁,神情因为仇恨和嫉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只觉得一阵陌生,心底慢慢涌上无尽的疲惫与倦怠。


    手撑着桌子站起身,韩氏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留下何珍娘一个人站在原地,眼底一片阴狠。


    韩氏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挥退了珊瑚,自己一个人在内室待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


    珊瑚有些不放心,站在帘子外面低声询问道:“姨娘可饿了?奴婢去传晚膳吧?”


    良久,里面才传出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去吧。”


    珊瑚闻言稍稍放了心,随后去厨房拎了晚膳过来。


    韩氏胃口不佳,随便用了小半碗饭便再也吃不下去了,直接起身去了旁边的净室沐浴,随后出来坐在梳妆镜前由珊瑚为她擦干头发。


    对面的梳妆台上,原本摆放整齐的头饰耳珰项链等都没有了,只余下几根款式老气,不甚值钱的簪子随意地放在一起。


    珊瑚在身后一边用布巾擦拭着湿发一边道:“好端端的姨娘为何要将那些首饰都给收拾起来呢?姨娘正值好年纪的时候,也该多多打扮才是。”


    最近她发现姨娘梳妆台上的首饰隔三差五地便会少几件,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姨娘给收了起来,她估摸着许是都给小姐充当嫁妆了。


    韩氏抬眼看着对面镜子里映出来的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目光落在眼角处那几道尾纹上,定定地看了许久,最后才语气艰涩道:“我一个守着寡的姨娘,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平白招惹闲话。”


    珊瑚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为她擦干了头发后便悄声退了下去。


    韩氏坐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夜色愈发浓郁,她才起身走到床边,俯身从床头的软枕下面摸出一个玉白的小瓷瓶。


    重新回到梳妆台前,她随手挑了一支镀金的簪子,然后打开瓶塞,将那支簪子的尾端插。进小瓷瓶里。


    被里面的液体浸泡了许久,韩氏这才取出簪子,她塞上瓶塞后起身来到后窗边,后窗户外面是一片不规则的湖,里面只剩下枯朽的荷叶挺立着。


    这几日气温虽然回升了些许,但夜间依旧很冷,湖面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韩氏悄声推开窗户,然后将手里的瓷瓶用力一掷,只听见湖面上传来“咕咚”一声,接着便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阖上窗户后,她拿上那支簪子回到床边躺下,慢慢地闭上双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谧的夜色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韩氏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簪子的顶端,心跳渐渐加速。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那脚步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了内室,而是在外室停了下来。


    韩氏下意识绷紧了心神,冰冷的冬夜里,她手心里竟慢慢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外面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动静,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


    意识到外面躺着的是守夜的珊瑚,韩氏霎时心头一沉,悄悄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起身下了床。


    将那支金簪藏进袖中后,她悄声往外走去,她没有穿鞋,脚底踩在地面上,刺骨的凉气顺着脚往上钻,冻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内室与外室中间只隔了一道珠帘,外面有一张软榻,珊瑚守夜的时候便会睡在上面,夜间韩氏若是要喝水起夜,她进去侍候也方便。


    而此刻珊瑚睡在软榻上人事不醒,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解了开来,韩氏站在珠帘旁将外面的情景尽收眼底,顿时气血翻涌,气得浑身直发抖,她一把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别碰她!”


    好事被打断,何敬语气不耐烦道:“你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见老子与她欢好你吃醋了?”


    因着事先吹了迷烟,珊瑚什么都听不见,所以他便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韩氏被他话里的无耻气红了脸,嗓音里带着无法遮掩的厌恶道:“珊瑚虽然是婢女,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卖身进府的,日后还要出府嫁人,你要是敢糟蹋她,我跟你拼命!”


    何敬对她的威胁嗤之以鼻,丝毫不当回事,从小一起长大,她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又能将自己如何?


    经过这些时日,他早就对韩秋娘厌倦了,虽然看着年轻,但身子到底不如年轻的少女了,这个小丫鬟虽然模样清秀了些,但享用起来相信也别有一番滋味。


    “滚回你的屋里去,别打扰老子好事。”


    何敬嫌恶地斥了她一声,随后便当着韩氏的面不知羞耻地俯下。身去。


    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韩氏双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便掏出藏在袖子里的那根簪子冲上前去,狠狠地扎进那背对着她的肩膀上。


    何敬只觉得右肩一痛,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怒火中烧,起身反手一巴掌挥在韩氏脸上,见她被自己打倒在地上后还不解气,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臭婆娘,活腻味了是吧?还敢暗算老子!”


    他力气用的极大,韩氏咬紧了嘴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叫出声,很快口腔里便泛起一股子血腥味。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动作和斥骂声戛然而止,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你……”


    何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双手掐着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舌根处开始发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暴凸的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对面脸上神情布满疯狂恨意的韩氏,像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印象中一直胆小怯懦的女人竟然敢对他下毒!


    何敬嘴里发出“喀喀”声,他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抓向对面韩氏的脚踝,然而还没来得及触碰上,他猛


    地咳出一口血沫子,紧跟着半空中的那只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第59章


    别庄失火寒冷的冬夜里滴水成……


    寒冷的冬夜里滴水成冰,月亮隐在黑云里,不漏一丝月光。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凛冽的寒风刮得光秃秃的树枝左右摇晃,沙沙作响。


    旁边的窗户没关严实,有几缕寒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冻得人下意识打个冷颤。


    珊瑚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她下意识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了,裸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被冻得冰凉一片。


    她连忙整理着胸前的衣襟,眼神随意一扫时,突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瞪得极大,往外凸出的眼球里布满了如蛛网般的红血丝,眼底的震惊与怨恨如有实质,昭示着眼睛的主人死不瞑目。


    只这一眼,珊瑚被吓得浑身寒毛直竖,眼睛一闭正要惊叫出声时,一双冰凉的,感受不到丝毫温度的手捂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溢出口的尖叫声。


    她整个人瞬间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嘴巴呜咽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


    “别出声,是我。”


    耳边的声音空洞得没有丝毫温度,听起来却十分地熟悉。


    珊瑚闻言下意识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韩氏一半惨白,一般高肿起来的脸颊。


    见她认出来了自己,韩氏这才哆嗦着松开了自己的手。


    良久,珊瑚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姨娘,我们屋里怎么会有一个…死人?”


    说到最后,因为惊慌害怕,尾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下来。


    明明她入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屋里突然就多了一个死人?


    像是被她话里的“死人”给刺了一下,韩氏死气沉沉的眼珠动了动,直勾勾地盯向珊瑚惨无人色的小脸。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的嗓音又干又涩,像是指甲刮擦在砾石上发出的声音,“我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外室有响动,所以就出来看了看。”


    “然后便看见…这个男人正在解你的衣服欲行不轨,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发现了,与他争执时,一不小心将簪子刺进了他的脖子,没想到……”


    韩氏像是说不下去了,一双空洞的眼睛里有泪水流出,瘫坐在地上的身子此刻更是止不住地颤抖着,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珊瑚闻言立刻想起方才自己醒来时胸前散开的衣襟,心中顿时一阵惧怕。


    她虽然是入了奴籍的下人,但却是韩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只等年纪一到,姨娘便可做主将她许配给府中的小厮搭伙过日子。


    若不是今夜里姨娘发现的及时,她一觉醒来清白已失,还有何颜面见人?更遑论嫁人,只怕是一根绳子勒死了事。


    思及至此,珊瑚心中的恐惧竟散去些许,只是眼神依然不敢向对面躺着死人的桌边看去。


    “姨娘,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不值得脏了您的手的,您为奴婢杀了人,若是被人知道……”


    珊瑚爬下软榻,握住韩氏冰凉的一双手,又是感激又是悔恨,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


    韩氏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嘴里一阵苦涩,“傻丫头,你还这么年轻,我若是见死不救,你的一辈子可就毁了,你好歹服侍了我一段日子,我如何忍心呢?”


    珊瑚听罢后哭得更凶了。


    她刚记事没多久就被狠心的父母卖出去了,此后辗转流落多个府邸才入了将军府,从此跟在了姨娘身边。


    她跟了那么多位主子,韩姨娘是最和善温柔的,也是待她最好的一个主子。


    从未对她们这些下人发过脾气不说,没想到今夜更是为了她的清白失手杀人。


    如此大恩大德,她这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偿还不清了!


    “姨娘,奴婢这就去叫人,姨娘放心,等人来了奴婢就说人是我杀的,定不叫姨娘受连累!”


    她一个下人目不识丁,更不懂当朝律法,不知道过失杀人该如何审判。


    但不管是吃牢饭还是一命抵一命,也不能再叫姨娘替她受了。


    珊瑚说完撑着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双腿就要出去叫人来。


    韩氏闻言心头一颤,连忙一把拉住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


    要是叫来了人,何敬脖子上那流出来的黑血肯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届时所有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对上珊瑚疑惑的眼神,韩氏心头一片慌乱,有些磕巴道:“深更半夜我们房间闯进一个男人,不管怎样,若是传出去了必定惹人非议,于你我名声都有碍。


    且…珍娘出阁在即,我不能因了此事让她被婆家看轻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珊瑚闻言不禁有些迟疑。


    姨娘有多疼爱何小姐她是知道的,若是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何小姐的婚事因此生了波折,只怕姨娘……


    可如果不去找人来,那屋里的这个男人怎么办?


    一想到刚才睁眼就对上的那一双充满怨毒的往外凸出的眼睛,珊瑚不由得心中瑟缩。


    “那这个人怎么办?”


    韩氏身体僵硬了一瞬,她极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红肿的脸庞上狠意一闪而过。


    示意珊瑚侧耳过来,她压低了嗓音交代了几句。


    珊瑚听罢后有一瞬间的迟疑,然而在看见韩氏投过来的带着哀求意味的眼神时,想到这一切都是韩氏为了护着她才惹出来的,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


    “姨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她语气坚定,说完后悄声出了房间。


    ……


    后半夜时外面的寒风刮得更凛冽了,气温低得滴水成冰,漆黑的天幕不见一丝光亮。


    劲草堂内室却温暖如春,低垂的帘帐内两道身影亲密相拥,男人怀里抱着的女子呼吸浅浅,睡得正沉。


    傅寒关是被右肩上传来的一阵异样的触感弄醒的。


    借着帘帐外面透进来的几缕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怀里的小妻子此刻抱着他的右臂啃得正香。


    想必是梦到了什么,把他当成美味佳肴了。


    傅寒关伸出手去轻捏住她近日养得有些圆润了的下巴,将自己的肩膀解救出来。


    到嘴的食物没有了,睡梦中的宋云昭有些不满地嘟起樱唇,秀眉微蹙,浓密的羽睫轻颤着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脸,宋云昭睁着惺忪的大眼睛盯着看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做梦。


    “都怪你弄醒我,我的荷叶鸡没有了”


    因着刚睡醒,她的嗓音软绵绵的,带着丝丝沙哑和浓浓的委屈。


    许是肚子饿了,宋云昭梦见了流萤正在小厨房给她做荷叶鸡,那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勾得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荷叶鸡出锅,她迫不及待地撕下了一个鸡腿,还没吃几口就被脸上的异样感觉给弄醒了。


    傅寒关轻捏着她的下巴,略带薄茧的拇指摩擦着她娇嫩柔软的樱唇,闻言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指责给气笑了。


    “也不知是哪个小馋猫抱着我的臂膀啃,扰我清梦!”


    他一边说一边将帘帐掀起一角,外面透进来几缕暖橙色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帐内的情形。


    宋云昭微眯着双眸,待适应了光线后,这才看清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结实的手臂,肩膀处有一片清晰的水痕,濡湿了男人月白色的寝衣。


    她顿时脸一红,有些心虚地拿手擦了擦,“定是肚子里的宝宝饿了想吃荷叶鸡,可不是我想吃。”


    然而她这话委实没有多少可信度,刚说完,小腹便开始叫唤了,在这寂静的卧房里清晰可闻。


    对上男人揶揄的目光,宋云昭脸上的红晕一直染到耳后根,她干脆将发热的小脸埋进温暖的被窝,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荷叶鸡,现在就想吃。”


    现在外面狂风大作,滴水成冰,又是大半夜的,街道上估计都不见一个人影,如何能买到荷叶鸡?


    宋云昭知道


    她这是在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了,可也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荷叶鸡那诱人的香味,滑嫩的鸡肉,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是不能吃上一口,抓心挠肝的难受!


    面前的被窝鼓起一个小包,只留下一头如墨秀发,傅寒关轻抚了抚,满脸无奈。


    自打小妻子有了身孕后,小腹还未曾有什么变化,倒是这性子越发爱娇起来,时不时地对他撒娇卖乖,让他心里欢喜的紧,又无任何招架之力,只得听之任之。


    “既然夫人想吃,为夫这便去敲人家的门,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为你做荷叶鸡吃。”


    他语气认真地说完后立刻掀被下床。


    宋云昭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等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时,她连忙掀开脸上的被子朝旁看去,只见男人已经穿戴整齐立在床边了。


    她呆了一瞬后连忙道:“这大半夜的谁卖给你,更何况外面宵禁呢。”


    堂堂大将军为了给妻子买荷叶鸡而犯了宵禁,传出去颜面何存?她才不要外人笑话他呢。


    宋云昭起身攥住他的衣袖道:“我现在又不想吃了,等天亮了再吩咐下人去买,好不好?”


    因着跪坐在床榻上,厚重的被子往下滑落堆积在腰间,露出她单薄的双肩和瓷白修长的脖颈。


    尽管屋里烧着地龙,傅寒关还是怕她受凉,俯身拿起被子将她团团裹住,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那一双清亮澄澈的桃花眼巴巴地望着他,里面布满了央求,傅寒关哪里还迈得动腿。


    “真的不吃了?”


    “嗯嗯。”宋云昭连忙点头,双眸一弯露出娇美的笑靥,漾出脸颊上那个浅浅的小梨涡,她讨好般地去亲男人的下巴,心中充满了感动。


    傅寒关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柔软的小梨涡,随后将人按在怀里恶狠狠地亲了一顿。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略有些焦急的声音,“将军,夫人,可是醒了?奴婢有要事禀报。”


    听出是流萤,宋云昭发出“呜呜”的抗议声,示意男人赶紧放开她。


    自打有孕后,流萤青黛怕扰了她休息,从不在她安寝时禀报事情,现在这大半夜的过来,想来是很紧急。


    傅寒关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后放开了怀里的人儿,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乌发,这才出声让人进来。


    流萤入内室后行了一礼,紧接着连忙道:“方才门房递来消息,说是何小姐住的别庄起了大火,管家已经命人扑救了,只是火势太大,恐难以扑灭,特来请将军裁决。”


    时值冬季,正是天干物燥,再加上今晚起了大风,借着风势,火愈燃愈烈,恐一时难以扑灭。


    傅寒关闻言脸色一沉,连忙召来齐杭,吩咐他去请潜火军前往别庄灭火,然后接过流萤捧来的大氅,正欲出门时,对上一张充满担忧的小脸。


    他缓了缓神色,随后行至床边俯身亲了亲宋云昭抖动的眼睫安抚道:“别担心,我先去看看情况。”


    “韩姨娘也在庄子里呢,先把人救出来最是要紧,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宋云昭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不放心地叮嘱道。


    傅寒关沉声应下,吩咐流萤守夜后,大步离开了卧房。


    宋云昭再没了睡意,双手揪着胸前的被子惴惴不安,“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何珍娘出嫁在即,韩姨娘几乎日日往别庄去,若是不慎……再则,她虽厌恶何珍娘,却也不至于希望她葬身火海。


    “夫人别担心,有了潜火军相信很快就能灭火的。”流萤在一侧安慰道。


    现在除了将希望寄托于潜火军,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60章


    这赔礼,夫人满意吗?因为心……


    因为心中记挂着,宋云昭后半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用早膳时也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小半碗碧梗粥和两个水晶虾饺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季嬷嬷见她柳眉微蹙,脸色也不是太好,便挥手示意丫鬟们将早膳撤了下去。


    “夫人今日怎的了?可是哪里不太舒服?”季嬷嬷面露担忧。


    夫人自打有孕后,胃口一直好的出奇,她原先还担心长此以往下去,营养过剩导致胎儿过大不好生产,却没想到今日早膳用的还没有以往一半多。


    宋云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许是昨夜受凉了,今早起来胃有点不舒服,有点犯恶心。”


    季嬷嬷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先前老奴心里还直犯嘀咕,想着夫人这腹中的宝宝是个孝顺的,不曾闹腾母亲,因此夫人怀孕三个月半了还不曾孕吐,倒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一遭。”


    她说完后想到宋云昭这毕竟是第一胎,没有经验,便又安慰道:“夫人别担心,这孕吐呀大多数孕妇都得经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待会你若是有想吃的尽管跟老奴说,咱们少食多餐,可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饿着。”


    宋云昭摸了摸肚子,乖乖点头应了。之前在府中大嫂顾潆怀小元宵时孕吐她是见识过的。


    那段时间大嫂连喝口水都吐,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急得连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哥都慌了。


    母亲也没有了办法,只好命大哥院里的小厨房在给大嫂做吃食时多加点醋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这一试大嫂便顿顿都离不得醋了,恨不能把醋当水喝,堂嫂谢姝还曾笑言日后说不定得生个小醋坛子下来。


    想到醋,宋云昭竟不觉开始唇齿生津,胃里那股犯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了,“嬷嬷,我想吃杏子。”


    季嬷嬷听了顿时喜笑颜开,“好,想吃杏子好,酸儿辣女,夫人这胎定是个小少爷。”


    只是这个时节哪里有杏子吃,季嬷嬷忙不迭吩咐流萤去取杏脯来。


    流萤自是欢喜,应了一声后连忙端了刻有葡萄花纹的八宝盒来,盒子沉甸甸的共有三层,里面分了数个小格子,分别装了各色糕点和果干。


    宋云昭迫不及待拿了一个杏干放入口中。


    以往她是最吃不得酸的了,光是想想便觉得牙酸,现在吃了不仅不觉得酸,反而津津有味,停不下来。


    倒是季嬷嬷方才说的“酸儿辣女”她并未放在心上,大嫂之前那么嗜酸,也没有生儿子,可见这个说法并不十分准确。


    况且对她和夫君来说,不拘男女,他们都会爱若至宝。


    连续吃了四五个,一旁的青黛见了都觉得牙酸,连忙将八宝盒给端远了,“夫人可不能再吃了,再吃牙就受不住了。”


    季嬷嬷道:“青黛说的是,夫人若是想吃,老奴去做一碗酸汤面给夫人尝尝。”


    宋云昭眼巴巴地看着青黛将八宝盒端了出去只好作罢,恋恋不舍地点头应了一声。


    季嬷嬷见状笑眯眯地出了内室,刚跨出了正房的门槛,抬头便看见傅寒关面无表情地入了院门。


    犹记得刚入平西将军府那日她还很不能适应,这大将军整日都是寒着一张脸,不见一个笑颜,浑身气势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哪里会是疼人的主。


    府里的丫鬟小厮见了都跟那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躲远远的,也不知她家那又娇又软的小姐是怎么与其相处的,指不定背后没少受冷脸呢!


    哪曾想到不过一日她便改了看法,任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冷面阎罗到了她家小姐面前笑得那么温柔又宠溺,事事体贴入微。


    小两口日日如蜜里调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府里也没有侍妾通房来碍小姐的眼,望眼整个京城的豪门世家,有几个男人能如此。


    这些思绪不过一念之间,季嬷嬷笑得更加灿烂,迎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将军回来了。”


    季嬷嬷是岳母专门派来照顾怀孕的小妻子的,傅寒关见了神色略缓,不似方才冷漠,“嬷嬷,夫人可起了?”


    “起了,只是胃口不大好,早膳用的不多,老奴再去做一份,将军应当也没有用早膳吧?老奴吩咐人传膳。”


    傅寒关听闻小妻子胃口不好,眉头一皱,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后便大步往正房去了。


    季嬷嬷见他略微有些匆忙的步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傅寒关走得急,刚撩开内室的珠帘,迎面扑来一道身影,两人差点撞上。


    想来是小妻子在屋里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了,迫不及待地出来迎他。


    他连忙伸出右臂握住她圆润的肩头,低斥出声:“怀了孕还这么冒失。”


    “你受伤了吗?火扑灭了没?”


    两


    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宋云昭说完后见面前的男人冷着脸,还训斥自己,虽然不算大声,可也是成了婚后头一次。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和孩子,心里倒不生气,但仍然娇气地冲他哼了一声,“那我不是担心你。”


    说完后斜睨了男人一眼,转身回到软椅边背对着他坐下。


    流萤见状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傅寒关踱步至宋云昭面前弯下腰去看她,见面前的小姑娘柳眉倒竖,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红润的双颊气鼓鼓的,嘟着樱唇好不可爱,他不禁笑出声。


    宋云昭见他不但不哄自己,反而笑出声来,那一张脸俊美无俦,如今一笑好似冰雪初融,春风拂面,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又气呼呼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难得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傅寒关耐心地又绕到她面前蹲下,然后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没有露出来的梨涡。


    “我没受伤,大火也扑灭了,方才只是担心你和腹中的孩子,所以才忍不住声音大了些。


    为夫这就向夫人赔礼道歉,还望夫人宽宏大量原谅一回?”


    两人离得近,他又故意放柔了嗓音道歉,如同蛊惑一般,深邃的黑眸里溢满了柔情宠溺,宋云昭很没骨气的红了脸。


    “既、既然是赔礼道歉,你都没有礼,可见这歉道的也不够诚心。”她结结巴巴地,眼神飘忽不定,再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的小妻子白嫩的双颊透出嫣红色,那粉嫩的颜色一直蔓延至修长的脖颈,水润润的桃花眼含羞带怯不敢直视他,整个人娇嫩得如同三月枝头上的桃花,看得傅寒关眸光慢慢暗沉下去,喉结微滚。


    他展臂轻轻地揽过她柔软的腰肢,微微仰头吻上那诱人的红唇。


    宋云昭霎时瞪大了双眸,随后在男人暗沉炽热的眸光中缓缓闭上了双眼,情不自禁地伸出柔软的胳膊无力地搭在他坚硬紧绷的肩上。


    两人皆吻得动情,傅寒关缓缓摩挲着手中温软的腰肢,所有的自制力溃不成军,直到触碰到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才找回一缕神智。


    隐忍克制地轻啄了几下她泛着红晕的脸颊,他这才松开怀里娇喘连连的小妻子,轻抵着她额头哑着嗓音开口:“这个赔礼,夫人满意吗?”


    他说完后定定地望着宋云昭,那灼热的眼神,仿佛她只要说不满意,就要立刻再来一遍的意思。


    宋云昭见了哪里还敢说不满意,双手捂着微微有些红肿的菱唇,身子不住地往后仰,口中直呼满意。


    见她躲避不及的样子,傅寒关好气又好笑,“坐好,别摔了。”


    随后变戏法似的,从大氅里面掏出一个捆扎整齐的油纸包放在宋云昭双腿上。


    油纸包还泛着温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味,很快便充盈在整个内室间,傅寒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宋云昭捂着鼻子花容失色,仿佛腿上被放了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他唇边噙着的笑意顿时凝住。


    尽管捂住了口鼻,宋云昭还是闻到了那冲鼻的油腻味,霎时间胃里翻滚,恶心的感觉较早膳时来得更加凶猛。


    她一个没忍住,转身吐在了旁边,将前不久吃下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傅寒关霎时变了脸色,一边轻抚她后背,一边高声唤青黛进来。


    青黛流萤二人进来见到内室的情景俱是愣了一瞬。


    还是流萤鼻子尖,闻到了肉香味,然后快速上前将宋云昭腿上的油纸包拿走,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随后唤来小丫鬟将宋云昭吐出的秽物清扫出去。


    傅寒关见状脸色难看,只是却未曾说什么,只让青黛过来把脉。


    青黛倒了一杯温水喂了宋云昭喝下,见她缓过来后才开口道:“夫人这是孕吐,最是闻不得油腥味,过一段时间便好了。”


    她说完便开了内室的窗户通风,让屋里的味道散出去,然后又燃了一点薄荷香,彻底散干净了屋里的味道。


    傅寒关脸色缓和了些许,只是仍旧担心地问道:“还难受吗?”


    宋云昭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方才吐得狠,眼泪都出来了,眼尾还泛着嫣红,像是抹上了胭脂,看起来娇弱又惹人怜。


    她泪眼汪汪地吩咐流萤:“快去把刚才的油纸包捡回来,那是将军买的荷叶鸡。”


    她刚才虽然闻了就吐,却也闻出来是荷叶鸡的味道。


    他后半夜在别庄灭火,又冒着寒风给她买来了心心念念的荷叶鸡,她怎么能将他的满腔情意给扔出窗外?


    傅寒关皱眉:“你都闻不得,还捡回来做什么?”省得又惹她一顿吐。


    流萤闻言顿时吓白了脸,她刚才若是知道那油纸包是将军一早专门为夫人买来的,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去扔了!


    她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对面的将军,见他面上并未有要怪罪的意思,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内室,只是捡了回来后不敢再往内室拿。


    “那可是夫君专门为我买来的,可惜我却浪费了夫君的心意。”


    一想到他半夜不曾合眼,还记挂着她昨晚的胡话,为她买来荷叶鸡不说,还一路放在怀里捂着,只为回府就能让她吃到热的,宋云昭心里顿时一阵难受,忍不住红了眼眶。


    傅寒关先前便听季嬷嬷提过一嘴,说是怀了孕的妇人情绪容易起伏大,今日便在小妻子身上见识到了。


    原也不过芝麻大的事,哪就值当她掉眼泪。


    不过自己的心意能得小妻子如此珍重,傅寒关只觉得自己好似那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只是见了她滚落在腮边的泪珠又开始心疼,一边伸手去擦,一边连忙哄道:“不过是顺嘴吩咐齐杭去买的,我也没费力,快别哭了。”


    他说完又提起别庄失火一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昨夜到别庄时,姨娘与何珍娘都被下人救出来了,只是火势太大,潜火军也是费了好些时间才彻底灭掉。


    别庄西北边大半房屋都被烧掉了,幸好没有住人,救火的下人们只有个别受了点烧伤,已经找大夫医治了。”


    只是还有几个疑点他并未说出来令小妻子担心。


    一个是起火的原因,火是从韩姨娘住的院子里烧起来的,可她和屋里的丫鬟珊瑚应当是被吓坏了,话都说得不太清楚,要想得到有用的信息也得等她们情绪稳定下来。


    还有一个则是死了一个下人,他怕说出来吓到小妻子,所以刚才便隐瞒未提。


    大火被潜火军扑灭后,管家在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一个护卫,是前不久刚招聘进来的。


    众人合力翻遍了整个废墟,才在韩姨娘寝屋的废墟下面翻出了一具被烧得焦黑,辨认不出的尸体,初步估计是为了冲进屋里救人而被烧死的。


    他回府之前已经命人将其安葬了,并派人为其家人送去了抚恤金。


    “那别庄想必也没法住人了,先前韩姨娘便来为何珍娘说情,想让她从将军府出嫁,她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底,也没多少天了,不如就让她搬回来?”宋云昭试探地问道。


    若不是同为母亲,她能理解韩氏的一片爱女之心,否则,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何珍娘回来的。


    听到小妻子提到何珍娘,傅寒关忍不住皱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在别庄见到她时的样子,整个人阴郁了不少,倒没了先前的嚣张跋扈。


    “回来可以,只是要命人看住她,不到出嫁那日,不准她出院门一步。”傅寒关语气冷漠道,一缕厌恶自眼底很快闪过。


    只要能让何珍娘


    从将军府中出嫁,将她在自己院子里关几天想来韩姨娘也是愿意的。


    至于何珍娘愿不愿意那就不重要了,宋云昭闻言便没再说什么。


    恰在这时,季嬷嬷做好了酸汤面端了过来,宋云昭勉强吃了小半碗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倒是傅寒关跟着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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