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说完,我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尽管我知道道歉的时候最好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这个简单的道理的。
“为什么中岛你要道歉啊?”
就在我犹豫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他解释时,铃声响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木兔还在看我,尽管我并没有亲眼确认这一点,但那道独属于他的视线太过明显,根本没办法和其他人混淆在一起。
“因为...”
我又恢复了平时的音量,或许比平时还要小,以至于我觉得木兔可能没有听见这两个字,因为下一秒就听见他说——
“虽然不知道中岛你为什么道歉,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那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等我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留给我的只有背影,和随后在位置上坐下,开始在书桌里翻找课本的身影。
意识到已经开始上课,这样太过明显的回头未免有挑衅教师的嫌疑,所以我又重新注视着前方,但我的心思早已不在黑板、老师——或者存在于这个方向的任何事物上。
是好事吧。
难以开口的事情仅仅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被轻轻放下,我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是轻松吗。
还是因为我不习惯这份轻松,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我想这件事差不多也该到底结束了。
到了部活时间,我比平时更早赶到了训练室,铃木老师不在,大概是还在整理下午体育课用过的器材,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隔壁的二班。
所以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正在翻看些什么的安部教练,看上去很是专注。
但听到我问好,她也只是不经意地放下那份用无痕书夹整合起来的文件,将它放在一边,和往常一样简单应声。
今天的训练计划和昨天一样,不同的是昨天的那份被我擅自敲掉了,但为了保证每天高效的训练过程,安部教练没有提起补训的事情,甚至当我提起这件事时,更是直言没有这种必要。
“相比起昨天的遗憾,今天的目标才是更重要的。而且中岛,不论是时间还是强度,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比起训练,现在的你应该学会休息。”
学会休息?
这种事情是需要特别学习的吗?好吧,如果是我,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对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我很快又提起昨天下午的事情,顺便问起了成田先生的事情。听他的口吻,两人好像是旧识。
安部教练说,两人曾经是高中同学,而且同属于一个射击社团,因为人数的原因,射击社团不像其他的体育社团一样,一般很少特意区分男女,只要比赛的时候分开报名就好。
也是因为这个项目的参赛选手本就不多,所以作为同部门的同学,当年一起用着同一间训练室的人们,在毕业多年后也保持着联系。
听到这里,我有些感动,一起奋斗的同伴什么的...
啊,根本没有呢。
是的,不论我再怎么宣称两位教练是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训练的时候,比赛的时候,身边从未出现过所谓的队友。
但安部教练说我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件事,尽管全国大赛是以学校为单位进行报名,但最终站上赛场的,还是各个学校里拿到出线资格的选手,所以说到底还是各自为战,想要入围,也只能依靠自己亲手打出的成绩。
聊到这里,下午的训练也该进入正式日程了。
关于昨天的试验,我只顺势提到了在成田先生的气球摊、还是游戏中心的部分,关于yips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我也不希望已经得出的结论有所改变,出于逃避心理,我决定暂时隐瞒下来。
yips吗。
所以只要今天能在这里开出一枪,就能证明彻底没问题了吧。
这样想着,我凭借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惯性摆好姿势,眼前不是气球或者光效繁复的游戏影像,依旧是那些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深陷其中的圆环。
简直像是诅咒。
但此刻我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准确来说不在眼前的任何事物上。虽然这么说有些任性,但这样的状态,跟发呆神游时的感觉有种微妙的相似,眼前的光景没有变化,眼睛也没有不自觉地闭上,但我莫名就是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却由衷地感到高兴。
砰!
7.9
偏得有点远了。
如果是作为六十分之一的话,算不上很好的开局,甚至是跟上次堪堪拿到全国资格,最后还一轮游的状态相比,要重现那样的结果,都需要多祈祷一点运气的眷顾——
砰!
7.6
但是好运、强运之类的词,跟我从来都搭不上边。
砰!
7.7
其实不管是机器、还是电子技术的监测,也不总是那么准确吧。
9.7
但如果误差到了这种程度...不,考虑到靶环实际的尺寸,个位数的差距,是绝对需要复核的数据了。
6.8
还差一点。
8.5
7.2
9.9
10.9
10.7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终于住习惯的出租屋、终于记住老师和同学名字的班级、不用跟在穿着同款校服的孩子身后也能顺利走到的学校、能一起去用午餐一起回家一起像周围的人一样在无聊的时候也聊点什么打发时间的朋友、还有...还有什么呢。
一时无法确定。
我唯一确定的是,这种眼见着就要走向happy ending的故事剧情,总是戛然而止沦为烂尾的定律。
从出生起就作为影子,如同我的半身的定律。
就像现在。
听起来有些大言不惭,但如果能让我继续打下去的话,延续最后的状态,对我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只是...三十发的话。
但如同这条定律一样,十米□□的规则已经很久没有变动了,我想在至少五年之内,这条规则也不会变。
一组十发。
所以我必须在一切向好的时候主动停止。
但射击是不一样的。
比起那些我无力改变的转折,至少在这里我还有垂死挣扎的余地...
时间到了。
还有五组。
还有...
五十次的机会。
·
来自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刻意放轻,但身为教练的安部还是察觉到了另一位名义上的顾问老师,但从二人的分工来看,也是中岛夜游光另一位教练的铃木走进训练室。
已经是下午的第三组,也是今天安排的最后一组模拟训练了。
看着眼前不断亮起的以10作为开头的数字信号,安部想自己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十分钟过去,二人注视下的女生放下手中的气步/枪,沉默着回头。
虽然选手本人对打出的成绩也能实时接收,但对于最后相加的结果,大抵都只有整体上的预计,要做到精准计算,考虑到还要兼顾这项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运动,对于数学好的孩子,也相当困难。
据她所知,中岛的数学...说不好已经是过分委婉、甚至是有溺爱嫌疑的说法了。事实上,期末考试,她和身为教师的铃木都很担心这次的中岛同学能否再一次有惊无险地通过考试。
要是因为不及格影响好不容易拿到的参赛资格,就算是他们也要替中岛同学崩溃了。
神奇的是,就像她说的。每一次,中岛同学都会拿到及格的分数,虽然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她眼睛下的黑眼圈都会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
总之,在比赛的过程中自行计算出最后得分——这样的情况从来没在中岛同学身上出现过。
但她很少会刻意去问每次的成绩,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她或者铃木,在作为技术分析的时候主动告知。
她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但别无所动地看过来的中岛同学用眼神诉说着——这次也没什么不一样。
要说出来吗?至少让她高兴一点。
“教练,今天能再加练一组吗?”说完,中岛又想起训练开始前,安部对她说过的话,“不是为了补上昨天的部分,是我自己觉得...如果加练一组的话,效果会更好。而且明天是周六...”
潜台词是明天就没有办法训练了。
“那就再加一组吧。”说完她将手中的记录表递给站在一边的铃木,“我去打个电话,这次的记录就辛苦铃木老师了。”
“安部教练,难道是...”
安部点点头。
倒是不用担心中岛会问起这件事情,虽然可能会给这个本就容易担心的孩子带来更多压力,但这毕竟是个好消息,事情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迟早也是要通知她的。
因为是要本人参加的事情。
但也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在听到可以额外增加一组模拟训练后,中岛就重新调整好状态,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射击。
有时候她也不能确定,对于中岛这一类的选手,到底该说是让人省心,还是太过省心以至于让人又不得不擅自为她担心些什么。
不过现在还是替中岛同学高兴一下吧,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慧眼识珠的人。
“是的,我是中岛同学的教练安部。冒昧打扰是想跟您谈谈之前您说过的事情...”
“下次比赛也会正常报名,没错...”
“非常感谢。”
·
“中岛,你也准备回去了吗?!”
“木兔前辈。”
隔着十米开外的距离,我看见赤苇提醒木兔去看同样从我身后走出的安部教练和铃木老师。
“啊,抱歉老师。喂赤苇...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木兔前辈的反应太快了。”
“嘛,这么说的话好像也...”
走近以后,看上去同样也是刚从排球部出来的木兔和赤苇走了过来,当然了,还有同行的大概也是排球部的几位同学。向两位教练问好后,木兔就自然地走到我身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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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和安部教练不同,铃木老师本身也是会给不同年级的学生授课的教师,所以也有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我意识到在我印象中作为热血青年代名词的铃木老师,真的有着相当不错的好人缘。
“中岛前辈。上次的事情多谢了。”
作为为数不多跟我有过单独交流的人,赤苇跟我打了声招呼。
“没什么,正好碰巧遇到了。”
他说的应该是上次来找木兔的事情。
隔着人群,我还看见白福同学笑着朝这边招了招手,很随意地发出一个音节。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在跟我问好,在看到我试探着举手回应后,她又点点头,侧脸跟走在身边的另一位女生继续聊天。
这让我松了口气,希望自己的反应不会给她留下太过呆滞的印象。
...
好吧,果然还是很难忽略。
“气步/枪一般都放在训练室,没有特别的安排,不会背着到处走的。”
“诶?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要不是我深知木兔的并不是习惯用问题包装问题的那类人,不然还真会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是猜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还有别的问题想问我,但碍于身边的大家,没能找到开口的机会。
真的不是错觉吗?这家伙居然还会有顾及场合的时候。
不过我很快又想起刚才木兔看到安部教练两位老师的反应,然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说到底,认识木兔也不到两年,我有什么理由觉得他就是我预设的某种类型呢。
走到校门口,我照例跟两位教练道别,正打算早点回去休息,顺便复习明天兼职时要制作的咖啡菜单时,我察觉到来自身后的、不论是数量还是炽热程度都难以忽略的强烈视线。
...
要装作没发现吗?
...
会不会太明显了。
...
算了还是直接——
“那个...还有什么事吗?”
我最终还是没能一走了之,具体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实在太难适应,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顶着这样的视线走到站台的。
于是我艰难地转过身——
现在还能转回去吗。
这一刻,我终于理解那些作为对手站在他们对面时感受到的压力,尤其是当排球部的中间还有木兔这种存在的时候。
不开玩笑地说,如果比赛的时候身边都是木兔这样的选手,我是一枪都开不出来的。
别说扣动扳机,连瞄准都困难。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木兔直接认领了我的说话对象。
“明天见。”
我刚打算重复这句话作为回应,但很快,我就庆幸自己一般情况下的反应是慢于常人的。
“明天不是周末吗。”
我听见有人这么说了,但他大概率不是故意的,虽然结果没什么两样:
木兔懊恼不已。
我却突然放松了下来。
“嗯,周一见。”
可能是因为下午的练习异常顺利,也可能是因为放学路上那段莫名愉快的插曲,那天晚上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换上为了露在咖啡围裙外面的白色衬衫,穿上牛仔裤,最后再把钥匙装进斜挎包,在正式营业的一小时之前赶到了店里。
虽然我用各种或委婉或直接的方式提醒过无数次,但店长还是用周末难得休息的借口,把咖啡店的钥匙放心交给我这个未成年,自己则安心睡起了懒觉。
所以周末的早上,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等到正式营业的时间,另一位专业的咖啡师樱井小姐会按时到班,所以我还不至于太担心会有自己无法解决的情况。
但我还是太安心了。
“欢迎光临。”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难道是——果然是中岛你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我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一年了。
“我在这里打工。”
然后我就拿出了专业的态度:
“要喝点什么吗?现在只有手写菜单上的咖啡和点心可以马上制作,其他的要等咖啡师来了才能开始供应。”
一边说着,我一边将刚刚写好的菜单——一块黑色亚克力做成的小黑板,内容是用自带发光效果的荧光色粉笔写就的。
虽然只是打工,但这里勉强算得上是我的‘地盘’,所以就算吧台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而木兔身边还有几名同伴,我也没有轻易露怯。
“居然真的让你抢先一步了——诶?这位不是...”
认出来了就别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了。
好了。
现在我知道了。
不论是昨天那句对着木兔说出的‘周一见’,还是在黑尾同学进门前心安理得的自我宽慰——
我都说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