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确是兄长的字迹。
他确实约了林怀绯见面,此事无可辩驳。可他为什么要约林姑娘相见,为什么林姑娘又失踪在那夜?
江月见自小与兄长一同长大,知道他的为人,才敢笃定他不是那贼人。
年幼时,与兄长青梅竹马的何家女儿常来找他们玩,兄长那时也小,可也知避讳,从不与何家姐姐独处。
后来年岁渐长,即便他二人早心有灵犀,即便何大人私下也与兄长直言,要将女儿嫁给他,他也从不曾有过逾矩之举。
他行事坦荡,又心有所属,怎会掳走林姑娘?
可对眼前这个汉子来说,芳龄正好的女儿被贼人掳走,他四处寻找报官却求援无门,又恰好有兄长信件佐证,他当然会以为是江颀风作恶。
她不能只站在兄长的角度去审判受害者。
“信中没有提到是夜半,林叔,你为何说他约林姑娘夜半私会?”江月见强自平复了情绪,温和地提问道。
汉子怀疑地扫她一眼,道:“人是夜半走的,难道不是约了夜半?”
“林叔,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汉子默了一瞬,说:“那夜,我耳听着外头有什么声音,追出去只看到个男人骑马离开。吓得我以为是什么流氓又来了,便赶紧回屋。”
“谁知女儿正心神荡漾,逼问之下她只说是心上人托人给她带话,说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讲。”
“她的名声坏了,无论如何也是嫁不出去的了。我心想着,她那心上人愿意惦记她也是好事,这才没有多管。谁料次日清晨,我才发现她不见了,翻箱倒柜找到了这封信,才知道她居然是被江颀风拐走了!”
江月见问:“也就是说,你是看了这封信,才觉得林姑娘是因为他跑了出去。”
“是!我打听过了,那江颀风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城,我追也追不上,他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那你问过城门处的守军或者住户吗,是否真在那夜见到了林姑娘?”
汉子苦涩道:“问过了,他们说太晚了,好像见到了,也好像没见到。”
谢徵玄眸光闪动,忽然道:“说清楚些,谁见到了,谁没见到?”
汉子回忆道:“城门处的守军……他们说晚上换了好几拨人轮值,没留意。附近的住户,他们说人没见到,可听到了姑娘的哭声,还有马车的声音。”
溯风小声道:“难道是江颀风和林姑娘情定城门,偷偷约定私奔?林姑娘不舍父亲,才哭了?”
定山瞪他,道:“江将军身份贵重,又不是什么破落户,喜欢个女子为何不明媒正娶,还要私奔?”
“林叔。”江月见声音涩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江颀风要掳走林姑娘,他不会约在城门见面。”
汉子的手一僵,华发微动,“何出此言?”
“林叔,浔阳城地处雁门郡,离雁门关关隘也才几百里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尾生露出脑袋来,小声回答道:“这意味着……浔阳城很不安全,和天水城一样,会有坏人打过来。”
江月见揉揉他的小脑袋,点头道:“所以,一城之中,守卫最森严之处非城门莫属。江颀风若有心对林姑娘不轨,为什么要选在那种地方见面?这对他很不利。”
溯风摩挲下巴,道:“按理说,如果他们真在城门见面了,一定会被看到。可城门守军竟然说,没注意到?”
江月见冷笑,“其一,城门之约,可见他坦荡。其二,一女子夜奔城门,竟无守军发现。两个疑点,足以证明这其中另有蹊跷。”
“姑娘说得轻巧,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两个疑点,只能证明江颀风收买了柳如是,收买了守军!你到底是江颀风什么人,百般狡辩,不若你替我女儿去从了他吧!”
汉子骤然朝江月见走去,声音绷着寒霜,巴掌眼见着便要掀起。
谢徵玄蹙眉,抬手间,汉子手腕已被他扣住,反拧背后,动弹不得。
汉子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回眸怒视。
谢徵玄将他拽回身前,遽然起身,马靴碾上他手掌,嫌恶地垂眸冷言:“我不喜欢与蠢人谈事。你和你女儿,自求多福吧。”
漆黑的大氅扫落满地灰尘,他负手离开,不曾回眸。
江月见和尾生略一对视,快步跟上了他。
身后汉子不服气地追来,对上那两位亲卫骤然亮出的宝剑,一个踉跄,狠狠捶地,啐声大骂:“官官相护!这天下完了!”
*
寒夜,枯枝碎影婆娑。远山湮于夜雾,萧肃如铁,压着满城寂灭的星子。
江月见让定山将尾生先抱上马车,自己则小步跑向了谢徵玄,随他在荒地行进。
“殿下,你要亲自去找林姑娘吗?”
谢徵玄瞥向她,“我何时说了?”
“殿下不上马车,却要步行,难道不是为了模拟林姑娘那夜的路线吗?”
谢徵玄走一步,她需走两步才能跟上,发髻上的白梅发簪星星点点,随着她呵出的白气明明灭灭。
他的步伐慢了些。
“伤好了么?”
她跌进他的影子里,绯色漫上耳尖,指尖绞弄着杏色衣带,嗫嚅道:“好些了。”
谢徵玄抬眸,月明星稀,往返路程已经耗去了太久时间。
“定山,溯风,你们带尾生先回,稳住柳如是与李守一。”
“主子,那你呢?”
“我与她,赏月光。”
溯风:“啊?什么时候好上的?”
定山捶打他脑门,“主子的意思是说,如果柳如是问起,就说殿下和流光出城赏月光了。”
夜雾浓厚,马蹄声渐远,前路漫漫,沉入浓墨。枯枝化作幢幢鬼影,枝桠间漏下的月色尚未触地便被黑暗吞噬。
灯笼被夜风掐得只剩豆大光晕,谢徵玄携灯行着,方向笃定。
江月见被裹在夜色中,不禁胆寒,伸手探向虚空,五指轮廓瞬间便融进混沌,她打了个寒颤,靠谢徵玄更近了些。
“殿下,你是觉得林姑娘在路上就被人掳走了吗?”
“嗯。”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林姑娘那夜走的是什么路?”
谢徵玄已转身将灯笼递到她手上,“所以,你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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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是。”谢徵玄的侧脸在氤氲的烛光中绷紧,冷冽又晦涩,“如果是江颀风在城门等你,你会走哪条路?”
江月见攥紧灯笼,抿唇道:“我知道了。”
见心上人的心情,和她想见到兄长的心情应是一样的吧。夜虽深,路虽远,但心向往之,哪怕赴汤蹈火、披荆斩棘,也在所不辞。
小路湿滑泥泞,才化过的雪寒冷刺骨,江月见拨开杂草,艰难行路。
“这条小径可径直通向城门,虽然要经过一座树林,可林姑娘在城郊长大,也不会太过害怕。”
谢徵玄望向一旁,道:“但那条河边小径应才是最快路线。”
江月见点头,却不停步伐,道:“河边小径虽近,但我见道旁泥泞,恐怕会沾污裙摆。林姑娘虽然急着相见,但到底是见心上人,不会愿意那样狼狈。”
谢徵玄眸光低沉,跟上了她。
“殿下,若林姑娘是在路上被人掳走,应当会有挣扎的痕迹。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还会有什么痕迹留下?”
江月见将一茬枯枝插入泥地,忽然无力地低声又问:“何况,找到林姑娘,和找到江颀风也是两码事。”
谢徴玄的锦袍行过她身侧,持剑劈开前路杂草,说:“浔阳城蹊跷尽在此案。”
江月见拎起裙摆,长叹一口气,继续行路。
即便此案不一定与兄长下落有关,可若能救出林姑娘,替兄长洗清冤名,也是幸事。
*
又至岔路口。
残月如钩,悬在嶙峋山脊上。枯槁的松枝在风中剐蹭着荒山壁垒。山阴处浮雪簌簌游动,宛如银蛇在石缝间蜕皮。
山坳里渐渐腾起阵阵灰雾,整座荒山都仿佛在发出呜咽,不知是山风,还是动物嚎叫。
江月见凛然,打了个颤,脚步虚浮,不敢往上再走。谢徴玄走到她身侧,携过灯笼,已先行一步。
“殿下,为什么是这里?”
“如果我是贼人,定会埋伏此处。”他攀身上前,越上山坡,用短刀拨开杂草,衣摆沾上草屑。
土丘悬于荒山一角,有高大枯树遮掩,且不算太高,的确是遮蔽身形的最佳去处。
枯枝断树,石棱粗粝,谢徵玄敛眸行过,弯腰细心拨开碎石,果然自半截枯枝中摸出一截绯色衣料。
江月见立刻凑近,站在土丘下,踮脚去接那衣料,喜道:“是林姑娘的衣料!”
话音未落,左侧岩石后突然窜出青影,江月见惊觉小腿一阵闪电般的刺痛,踉跄着跌在碎石堆里。
一条青蛇遽然缩回岩石缝隙,谢徴玄反手掷出短刀,一刀钉穿蛇头,刀尖将两指粗的青蛇钉死在岩缝。
“嘶……”
剧痛之下,江月见眼中沁出泪来,见那蛇身仍在簌簌扭动,不知是生是死。
惊慌失措间,她急忙拆下腰间弯刀,横在身前比划着,一边又跌跌撞撞地后退躲闪。
“别动。”
谢徴玄立刻自土丘跃下,快步上前将蛇身劈成几截,凛然的身形裹着雪松寒气急速行至她身侧,半跪下来,鬓角凝着冷汗。